简星疏:“……”行吧。又是小姑娘的把戏,逛街去了。果然不适合他。
“赶紧回去,”简星疏说着,又捂了下话筒,岑枳似乎还听见了他晃脑袋躲避什么东西时摇出的水声,“操!哪个傻逼扔过来的晾衣杆儿?!”
岑枳:“……”要不你,还是专心打架吧。
“赶紧回去,到家发个语音。”简星疏加快语速交代,“要逛我下回……下回雇人陪你逛。行了挂了!”
嘟——
“……?”岑枳张了张嘴,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程序化地说,“好的,再见。”
放好手机,岑枳看着面无表情的贺知野。
她觉得,贺知野好像很想知道这是谁。
“x……”岑枳你进步了!小字都没有说出来!只发了个声母就打住了!
“嘻,嘻。”岑枳顺着声母发音凹了个合理发音,然后说,“是简星疏。”
“……”
贺知野眼梢一抽。
嘻嘻。
还给他嘻嘻。
这他妈是得多高兴?
身体里哪个地方莫名其妙地酸了下,贺知野下颌绷紧,松开,又绷紧,又松开。
最终胸腔起伏了下,凉凉寡寡地“嗯”了声。
“对了,这件衣服,”岑枳点开微信,“多少钱,我转给你。”
贺知野瞥她,淡声:“手机丢了。”
岑枳微张了下嘴:“那你,电话多少,我存一下。等你买了新手机,我转给你。”
贺知野漫不经心的:“号码不一定还用。”
“……?”
岑枳捧着手机,莫名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当街拦住帅哥要微信,被花式婉拒的可怜人。
行吧。
岑枳收好手机,很认真地说:“那我,请你吃饭。”
贺知野撩了她一眼,没应声。
街道往来,俩人并排,继续朝前。
“你怎么,也会去那边呀?”岑枳有些好奇。也和她跟简星疏一样,去吃饭吗?
贺知野压了下视线,声音淡沉:“那片还没开发的时候,我哥喜欢带我去。”
岑枳微愣了下。
这好像还是贺知野头一回,在她面前提过自己家人。
她微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想了想,又说:“你下次,要是还想去。可以提前叫我。我觉得那边,还挺好玩儿的。”
贺知野偏头,微眯了下眼睛,看了她一眼。
几步后,少年嗓子带着点儿缺觉似的沉哑:“嗯。”
贺知野话不多,岑枳不提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闲聊。
岑枳倒没有尴尬的感觉,只觉得两个人就算不说话,这种安安静静的氛围,也让她挺放松的。
仿佛街上的纷纷攘攘,陌生人投来的或怪异或探究的目光,对他们俩这团小小移动的范围,没有半点影响。
直到踱回西校门的商业街,远远闻见香味。
这个点了,有家店门口还排了十几个人的队伍。
岑枳好奇踮了踮脚张望:“那儿在卖什么?”
那家平时也卖小吃,但这个味儿的从没闻见过。
这东西的确是这一带特有的,贺知野说:“热炉月饼。”
“月饼?”岑枳看他。
“嗯。”贺知野看着她,开阖了下长睫,“他们家每年就卖这一天。”
“同桌,”岑枳拉拉他衣袖,“你今天吃月饼了吗?”
贺知野瞥了眼她盯得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小店:“没。”
“那我请你吃好不好?”岑枳问。
贺知野撩她一眼,半秒后:“嗯。”
俩人顺利加入排队的人流。
岑枳站在贺知野前面,从队伍里歪出身子,看向那一个大锅,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鲜肉,豆沙,百果,蛋黄虾茸,大虾鲜贝……”
“……”
贺知野伸出胳膊,虚挡住她。
就这平衡能力,能不能长点儿心?
这月饼长得像压扁的白色面皮蛋黄酥,再用红色颜料写上各种口味,非常一目了然。
岑枳研究完,站直,转过脑袋问贺知野:“同桌,你吃什么口味的?有……”
“和你一样。”贺知野淡声,毫无痕迹地收回胳膊,抄进外套口袋里。
“……哦。”岑枳眨眨眼,学会了抢答,“数量也和我一样?”
贺知野:“……嗯。”
队伍动了下。
岑枳转过头往前走了两步,再次转回来。
“对了。”岑枳看向他帮忙拎了一路的糖炒栗子,“那个栗子,也分你一半呀。”
她和戚舟买了东西,都会分着吃,说这话再正常不过,所以神态自然又平常。
贺知野却眉心一抽。
他,贺知野。
为什么要吃简星疏的东西?
“不要。”贺知野生硬道。
“啊?”岑枳茫然。除了鱼丸,这还是贺知野第一回 拒绝她的投食提议!
“不吃。”贺知野面无表情。
“为什么不吃呢?”岑枳挠了挠脸,好奇道,“是因为不喜欢吗?”
“……?”
贺知野唇角绷直,眼皮子耷拉看着她,牙根都有点儿痒。
突然觉得简星疏老把他当假想敌死对头,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面对对干一架这个愿望,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他。
“……”
岑枳很努力地察言观色,眼睛盯着贺知野唇角,手指缓缓抬起,默默指了指前面那一锅热腾腾的月饼,慢吞吞地说,“待会儿,吃的,就能堵住我的嘴了。”
虽然也不太清楚贺知野听了这话为什么不高兴。可能是联想到那句“为什么不上清华北大呢?是因为不喜欢吗”了吧。
觉得她在侮辱他的智商吧。
贺知野简直好气又好笑,偏开头,闭眼摁了摁太阳穴,生怕盯着她这张脸,能跟神经病似的绷着嘴角乐出声。
岑枳要了两只大虾鲜贝的,装在两只油纸袋里,分了一个给贺知野。
见他接过去垂手没准备现在就吃的样子,岑枳眨了下眼,像从前中秋还赖在他家吃晚饭的沈彦一样,举起啤酒罐子——月饼袋子,非常真诚地对他说:“中秋快乐同桌。让我们为友谊,干贝!”
贺知野眼梢一抽。
这是,什么,破梗。
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和她那只……友谊的象征,隔着袋子碰了下。
“那你也趁热吃吧。”岑枳举起月饼袋子,边走边啃了一口。
贺知野偏头看她。
片刻后,淡道:“中秋快乐。”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祝福,岑枳却微愣了下。
就有种很神奇的感觉,仿佛这话从她同桌嘴里说出来,如同佛龛里的神像突然开了口。
岑枳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眯眯地停下来:“你是不喜欢边走边吃吗?那我们站着吃完再走。”
贺知野都不知道她在高兴点儿什么,一天到晚的傻乐。
唇角轻翘了下又平下去,“嗯”了声。
岑枳盯着贺知野解决完月饼,贺知野动作自然地捏过她攥在手里的空袋子,扔进垃圾桶。
岑枳见他吃得一点儿都不勉强,笑眯眯地保证:“明年,我还请你吃。”
贺知野盯着她,长睫沉缓开阖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置可否。
离小区已然很近,路过商业街上的小药房。
岑枳偷偷看了眼药房,又看了眼贺知野——已经涸在额角的血渍。
“你……”最终还是没忍住,岑枳看了贺知野一眼,抬手,在自己额头的那个位置隔空指了指,轻声说,“这里,还是得处理一下。”
贺知野微滞,抄在兜里的指节僵硬地蜷了下,很低地“嗯”了声。
“你有药吗?”岑枳听他不再抗拒,问他。又想起他感冒了一礼拜都不吃药,最后好了还要把她给的药攒着下回再吃,干脆大方道,“要是没有的话,待会儿你等我一下,我到家给你拿。”
贺知野:“有。”
岑枳点点头:“最好是碘伏,不会疼,还很容易干燥伤口。”又想了想,“别嫌弃它颜色不好看哦,毕竟你这么好看,留疤就不好了。”
她轻微强迫症似的症状,不允许她未来两年都对着贺知野留疤的刘海。
贺知野缓缓扬眉,瞥了她一眼,“嗯”了声。
岑枳家后院门口,贺知野很果断地把那袋栗子还了给她。
小姑娘本来已经去开门,又想到什么似的蓦然转回身,小跑了两步站到他跟前。
贺知野一顿。
“你……不冷吧?”
她声音很低,很慢,却带着点儿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忧惶,甚至朝他伸出手。
小姑娘经常会神游似的不在线,但这会儿的状态,似乎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嗯?”贺知野滞了下,微眯起眼睛。
“……”
岑枳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手指头有点儿尴尬地停在半空,快要摸到他垂在身侧那只手的位置上。
就算大半个手心都被宽松的针织外套袖子盖住,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指头,还是出卖了她想摸摸男孩子手的意图。
贺知野垂眼盯着她,抄在卫衣口袋里的那只手伸出来,温温热热的指腹贴上她食指尖,一点点的交集,轻轻捏了捏。
“不冷。”他低声说。
-
贺知野到家洗完澡,翻出药箱找碘伏。
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居然没过期。也没拆封。
按小同桌叮嘱的要求,不嫌弃这个颜色难看——主要是不能留疤,棉签沾了,撩开额发,微斜头对着浴室里的镜子上药。
血渍已经被水冲刷干净,贺知野擦了两下,扔掉棉签,盯上那片褐色的斑迹。
镜子上还有洗完澡留下来的雾气,这会儿大片凝结,眼泪似的往下淌。
小姑娘瞳仁蓄着薄泪,有点儿小委屈,又认真诉说“我不会说谎”的画面,不受控地出现在眼前。
她甚至没觉得那片巷子,是让她不开心的地方,就算以后再和他一块儿去,也不在意。
所以那句“我没觉得恶心”,并不是安慰。
贺知野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突然不知道到底是她的哪句话,还是刚开学那会儿,小姑娘红着眼眶压着哭腔,倔强又执拗地告诉他“我才不走”的影像,
让他胸腔里酸软发涩地,仿佛陷进去一块。
贺知野倾身,撑住洗手台,眉眼压低,闭了闭眼眼睛。
浴室里暗暖色的光透过眼皮,他唇微翕动了下,某种奇异的触感就不由分说地重现。
贺知野阖着的眼皮触电似的跳了下,嘴唇一麻,喉结微动。
“……”
闭着眼睛抬开冷水阀,贺知野掬了捧凉水拍到脸上,抬头,睁开眼。
镜子里的人凉水顺着额发滴落,额角上了药的伤口又得重来一遍。
许久,他头一下子泄力似的垂下去,颓唐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贺知野,你他妈真是出息了。
到底要弄哭人小姑娘几回?
第26章
岑枳回家洗完澡, 盘腿坐在床上。
手机上给简星疏发了到家的语音,又回了戚舟沈彦的节日祝福。
只是置顶的那个三人小群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其实往年的这一天, 这个群里也是没有动静的。毕竟他们一家人都在一块儿, 有什么话当面说就好。
岑枳看着群聊的对话框,发呆似的盯到屏幕都暗掉。
深呼吸,岑枳跟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 一鼓作气摁亮屏幕,点进输入框,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 敲下“爸爸妈妈,中秋快乐”。像是怕文字的语气和她语速一样不够热情,又加了个感叹号和龇牙表情包。
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下发送。
这回的等待,却显得漫长了一些。
直到她该熄灯躺下的时间, 手心里攥着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震动的迹象。
岑枳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敛起下巴,睫毛尖垂下去, 像个被人关在卧室门外的小猫,脸颊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可能是睡了吧。她自己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地想。
岑枳鼓着脸,把手机放上床头柜, 熄灯,躺平,拉上被子。
她不喜欢用遮光窗帘, 不喜欢一觉醒来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感觉, 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月色淋过薄麻窗帘, 卧室里的视觉光线,慢慢从漆黑调成浅暗。
岑枳照例进行每晚的社交情境反思, 仔仔细细开始分析。
眼睛盯着青灰色的天花板,却仿佛看见了那条没有路灯的,昏沉窄巷里的色调。
有些官感和情绪,后知后觉地,在静谧昏暗里重新清晰、放大。
贺知野似乎,就是听她提起伤口,才开始……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的。
就好像简星疏那样,她每回提起他被贺知野单方面殴打造成可见外伤的事儿,都会异常暴躁。
都会想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但贺知野那个时候没有吃的。
只好试图用……
“?”
岑枳及时刹住车。
她慢腾腾地,慢腾腾地,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点儿,盖住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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