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个1号他之前从没见过,连比赛视频都没看过,他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套路!
赛场如战场,最忌讳的就是兵将互疑。
即便后面联合队的教练又针对贺知野迅速调整了攻防策略,但那三个十七中的在体力、心理和决赛压力的三重夹击下,怎么也发挥不到之前的最佳水平。
第四节 最后一分钟。
场上胜负几乎已成定局,十七中这次进攻就算投进三分,一中只要重新拿到球权,就算不进球,都能在最后的几秒内耗尽时间,以六分的优势夺得冠军。
像是胜券在握,一中这边的队员连防守都松懈下来。
作为中锋的贺知野,在刚刚贡献完一个霸气十足的强凿内线突破上篮后,居然在回防途中倒退着面向了观众席。
少年勾着唇,下颌微扬起,视线和身体的方向都对上他们班那一块观众席。
他边往后退,边抬起右手食指,像贴着鼻尖和虚抵着唇线,比个让大家安静的动作,又扬手,像不会摇手指一样,翻着手腕儿,笑意张扬,让那个“1”在空中摇了两下。
尖叫声再次如海潮。
“一中!第一!一中!第一!”主场的气势现在不挥发还等什么时候?
再说他们怎么能不听一中大佬的话,必须欢呼起来!
岑枳愣了下,越过满场声浪,对上他目光。
视线仿佛长焦,周遭虚化得世界只剩下那个站在球场上,告诉她“给我们枳枳赢个第一”的灼灼少年。
心跳不由自主跟着他摇晃的频率,重重跳了两下,又越来越快。
“卧!槽!!”只有党夏思路清奇,“枳枳这是不是你们另一个小暗号?!”
“全世界都以为他做的是庆祝的动作,”党夏一把抱住身边的岑枳,在她耳朵旁边大喊大叫,“其实他在说‘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存在’!”
岑枳:“?”
“这是什么?!”党夏再接再厉,“这是‘我不需要全世界的欢呼,只需要你一个人的见证’!!”
岑枳:“……?”
“啊啊啊啊好浪漫!好他妈浪漫!!”党夏疯狂摇晃岑枳,脑补的情话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地往外蹦。
真正验证了“CP粉比正主更懂爱情”这句话。
岑枳舔了舔唇,努力抿起唇角笑意:“啊呀,也不一……”
学委阴凉凉地泼起党夏冷水:“你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
岑枳一秒理智,咻地面无表情:“我们看球吧。”
十七中最后一个三分投进,裁判哨响,一中使用暂停,换人。
“??”
十七中联合队的五个球员呼哧吭气的,甚至开始有点儿怀疑他们是故意让自己投进的这颗球,好他妈叫暂停。
但这会儿叫暂停干嘛?记分牌上就剩了两秒多,换人上来提前擦地板?
直到对方球员黑着张脸,看着赵维佳脚裹纱布蹦跶着跳上篮球场,和懒洋洋下场的贺知野拍了下掌。
艹、他、妈、哒。
虽然整场比赛不是赵维佳打下来的,却是残着腿的赵维佳站在赛场上赢的他们。
妈的,一中是懂怎么气人的。
记分牌上的秒数重新动起来,一中的最后一次进攻,队长运了下球,极速把球传给了赵维佳。
赵维佳拿球,在距离篮筐18米的地方,抡长了胳膊,猛地扬手砸出去。
比赛结束的哨响,伴随着赵维佳那颗超远距离后场三分,打板压哨,落网。
比分最终定格成61比52。
赵维佳自己,场上教练和球员,观众席的老师同学,眼睛都瞪大。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犹如热血番里的绝杀三分!
场馆顶震天的叫声,球员撞肩的击掌的拥抱的,飞奔而来想找点儿什么往天上扔的。
看见赵维佳的残腿又不敢动他的。
热闹喧杂得叫人心情激荡。
“六不六!我就问你们六!不!六!!”赵维佳激动地喊破音,“老子就算瘸着腿,都是神投手!!”
“六——!”马嘉悦扒拉着观众席栏杆,恨不得直接从上面跳下来加入他们,“我赵哥最他妈六——!”
赵维佳支着残腿一本正经朝他扫眉回了个礼。
是不是?!是不是!!
就算他的这颗球不是决定输赢的绝杀球,也够他妈吹一辈子了!!
果然,不知道哪个女生在看台上超大声——
“维佳维佳,全场最佳!”就是声音听上去杂音超重,跟喇叭里放出来似的。
“哦——”场上顿时混杂开欢呼和起哄声,已然分不清是双方哪边观众发出的。
一中的少女们真真不得了!一个比一个勇猛!!
虽然是提前录制好的,装在张主任同款全场两元电喇叭里的声音,还是让赵维佳着实愣了下。
等他反应过来翘着只残腿往看台上东摇西晃张望的时候,陈菲已经抱着她的电喇叭噔噔噔往场馆外跑了。
赵维佳下意识想去追,终于从看台上跑下来的马嘉悦冲过来拦住他:“我帮你去追!她怎么能跑了呢?怎么能不看我赵哥上领奖台领金牌?!”
岑枳笑得眼睛都成了初一的月亮,蹦跶着也从看台上跑了下来。
马嘉悦不忘吼着声儿,边往外跑边对她说:“冲啊枳姐!我爸爸!篮筐的守护神,禁区内的霸主,正在胜利的彼岸等你!”
他马嘉悦可真是所有人的爱情保安!
站在场边的贺知野扬着笑,一把扯开额头上的护额,漆黑碎发缀着水珠垂散上肆意眉目,少年在拥杂人声间看着他的小姑娘朝他飞奔而来。
此刻体校的教练也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蓝毛衣罩着红球衣的高文山犹如开了闪现,一个冲刺出现在他面前,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教练,看上我们1号选手贺知野了?”
教练脚步一停:“……”我写在脸上了?
高文山挡在他面前,认真劝他:“别想了教练,我们贺同学不光是赛场上的1号,学习上也是1号清北选手。”
教练:“……”
高文山费劲地够上他肩,拉着他往一边去:“教练,你不觉得我们18号赵维佳也很好吗?你看看他那个惊人的臂力……”
边劝说边回头望了一眼。
岑枳无阻无拦地冲到贺知野身边,像被整个小小世界里的兴奋渲染,克制不住兴奋地朝他身上扑了下,又像撞又像抱似的。
也不说话,就那么扑了一下,就站定仰脸看着他笑。
贺知野虚环在她身侧的手臂收回来,垂眼看着她,手里球衣同色系的护额往手腕上随意绕了两圈,微倾身,勾着笑问她:“又欠我一次?”
“?”岑枳愣了下,“啊呀”了一声,“这、这也算?”那她还不如干脆抱一下算了。
还没等两个人自带结界似的讨论出算不算,对面体校的球员走过来,虽然不甘心,倒是真心实意地说:“真没想到你们能赢。”
贺知野抬睫看他,直起身笑了笑,又耷眼看了下岑枳。
“目的单纯一点儿,”他表情淡然又正经,语气却随意又怠懒,“赢得自然容易一点儿。”
岑枳:“……?”
岑枳:“…………”
你最好是这么单纯。
-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出了体育馆,校队和各自班里关系好的,提议一块儿庆祝一下。
简星疏在一帮小弟的簇拥下,脸上既有胜利的喜悦,又有复杂的微妙。
岑枳看了他好两眼,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叔叔还是要求她在学校,和他保持一种“就是认识,也不是很熟”的状态。
岑枳看简星疏,贺知野就看了眼岑枳。简星疏看见贺知野看岑枳,又气呼呼地去看贺知野。
这三点成面的关系,立马让小弟们“顿悟”了大哥脸上的复杂所谓何事。
“上大路上那家火锅店吃行不行?”赵维佳兴奋地提议,“二楼包间正好坐咱们两桌。完了还能旁边烧烤续摊。”
岑枳愣了下:“现在就去吗?”
她倒是也预料到了,结束之后大家想庆祝一下,可能会聚餐。但是这会儿才四点出头,比她的心理预期早了不少。
马嘉悦本来想说“今天周六这会儿去不用排队”,就听见贺知野说:“你们先去。我要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岑枳眨了眨眼,去看他。
马嘉悦立马一脸嫌弃:“我去!你现在怎么比女孩子还矫情,出了汗还得洗个澡才能吃饭?”
这换要换了以前,贺知野早瘫着张脸懒得解释,走了。
但这会儿可能是赢了比赛开心,还有闲心慢腾腾地和他聊两句:“主要是担心我小同桌,怕我着凉,又得给我从家里带药。”
简星疏眼睛一眯:“??”
马嘉悦嘴一撇:“……”妈的就你有同桌是吧?
岑枳:“……”
你们别想太多,他单纯是点我那句:传染给我就不太好了呢……
-
岑枳是和贺知野一块儿回的小区,她也想回去换件外套。刚刚比赛看得太激动,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到了一块豆奶的污渍在袖口上。
贺知野也的确是回家洗澡了,问了她想几点出门,约好了待会儿下楼和她一块儿去火锅店。
一个小时后,岑枳也没催贺知野,换了厚实温暖带小细绒内衬的针织开衫,提前了一点点出门。
她发现每回和贺知野约好一起出门,她推开院门的时候,贺知野都已经在等她了。
她就是突然的,也想有一次能等等贺知野。
结果刚锁好院门。
“你就是岑枳吧?”
岑枳脑子里已经确认这个声音就是谁,但还是吓了一跳,噌地转过身。
深秋日短,五点多天已经黑下来,岑枳看见那个反复说贺知野坏话的男的,一下子像张被人拉紧的小弓,镇定又防备地问他:“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说:“我是欧旭明,我哥是欧旭恩。”
岑枳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小姑娘的戒备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在发呆,或是吓住了。
欧旭明看着她,故意说:“贺知野果然没告诉过你。”
岑枳顿了下,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很重要吗?”
欧旭明愣了愣,突地笑了声。还以为是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没想到怼起人来小刺直接往你肉里扎。
“小姑娘,别那么肤浅,只看他一张脸就被他骗了。”他油腔滑调地说。
“不看脸,难道看你这样脸都不能看的吗?”岑枳很实在地反问他。
欧旭明不可置信似的瞪了瞪眼睛,呵了声,又问她:“你知道贺知野是什么人吗?就这么维护他?”
岑枳整个人的软乎劲儿像是完全被抽走,绷着张小脸:“我同桌是什么人,不需要一个陌生人来告诉我。”
欧旭明是真有点儿乐了,甚至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他往前走了半步,压低声音:“对他这么好?但是对他好的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
陌生的气息靠近,岑枳下意识排斥地眉心紧紧蹙起来,身体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正当她开始考虑起这人要是再靠近,她该怎么出手自保或干脆先出击的时候,耳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急促又大步,直直朝这边过来。
岑枳偏过头去。
欧旭明话头一顿,也侧头看过去。
岑枳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点儿,刚想弯唇叫贺知野,面前那个让人讨厌的气息,就被默然靠近的贺知野抓住衣领一把拽开。
他扬手,一拳重重砸上欧旭明面门。
岑枳一下子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贺知野已经把人掼到了一边花坛里。
“谁让你来找她的。”少年背对着她,扯唇陈述,笑得毫无情绪,居高临下地看着蜷在地上的欧旭明,声音沉凉如刃,缓声问他,“活够了是吧?”
第50章
空气里避无可避的血腥气让岑枳僵在原地。
蜷在地上的欧旭明捂着面门, 抬眼看向顿在一侧的岑枳,像套着良心的警告,声音闷得人起躁, 没头没尾地对她说:“你, 赵维佳,他哥,都没有好下场。”
岑枳滞了下, 看见背对着她的少年有一瞬间的僵硬,默然俯下身,重新把人从泥里拽起, 大步把人拖远,站到路灯没亮起,也照不到住宅里光源的地方。
又一下,指骨和包裹着皮.肉的骨骼, 沉重相撞的声音。
欧旭明喉咙里已经囫囵起液体的呼噜声,吐字被疼痛挤压得怪异:“徐怀的房子,怎么, 就你这个把人赶走的能住,我们兄弟俩来看看都不行?”
陌生的名字,却意外地让岑枳和过往的信息串联。
岑枳恍惚了一下, 看见骤然亮起的昏暗的路灯,不仅没能让少年停下挥拳的动作,反倒把他的阴戾, 连同地上蓦然生出的影子一道放大。
岑枳张了张嘴, 叫他:“贺知野。”
可这回却不像上次, 她的声音好像掉进了别的地方,他仿佛并没有听到。
欧旭明两条腿软绵绵地屈撑在地上, 像站不稳,死死抓着贺知野揪住他领口的手腕,又像是扭曲地享受着他此刻的失控,从牙缝里挤出:“你这种人……凭什么,就能抢走别人的东西,毫不费力地得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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