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喜欢二娘的。”盛昭小声说道,“情不自禁。”
白淼淼嘴角抿了抿。
其实她的心跳也很快,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盛昭嘴角露出笑来,声音还是一如既然地可怜:“那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果不其然,白淼淼软绵绵说道。
盛昭长长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小娘子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心软的人。
他颠了颠怀中的人,突然瞧见小娘子嘴角来不及褪去的红晕,心中微动,就像卑劣之人总是忍不住试探人的底线,便小心翼翼凑了过去,想要舔去那点红晕。
小娘子这次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捏住了嘴巴。
盛昭:……
两人四目相对,小娘子眼珠子滴溜溜的,瞧着格外灵动。
——小娘子倒是一如既往地破坏气氛。
“现在不可以!”她严肃拒绝着。
盛昭拿下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委屈说道:“可我们是未婚夫妻了。”
“是‘未婚’夫妻。”小娘子强调着,“不好这样的。”
盛昭把那四个字放在舌尖转了一圈,只觉得神清气爽。
“那‘婚后’夫妻就可以吗?”他话锋一转,笑眯眯问道。
白淼淼的回答则是狠狠踹了他一下,然后整个人坐在另一侧的角落里。
盛昭看着她红扑扑选小脸,笑得更加开怀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顽啊。”白淼淼不理他,捧出糕点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故作商量着,然后话锋一转,委婉说道,“回宫也太早了点。”
“刚才被兔子踢了好几脚,腿疼。”盛昭叹气,“走不动了,不如回宫休息吧。”
白淼淼从糕点盘中缓缓抬起头来,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满是严肃。
——小兔子瞧起来可生气了。
盛昭这般想着,越发觉得小娘子可爱。
“你说真的?”小娘子平静问道。
盛昭信誓当当点头。
白淼淼直勾勾地看着他,气的咬牙,直接扑上去揍人。
——太过分了!
盛昭眼疾手快把人抱了个满怀,结果小娘子的拳头还邦邦打他肩膀上。
盛昭把人强抱在膝盖上,等她消气了,这才笑说道:“吃酒去吗?”
“你受伤了你可别去。”小娘子阴阳怪气嘲讽着。
盛昭抱着她笑得直发抖。
小娘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笑眯眯可爱,生气气也可爱,阴阳怪气也可爱。
白淼淼被人桎梏着,闷闷坐在那里生闷气。
“都是我的错,不该逗你的。”盛昭柔声哄道,“等会带你德家的那个郊外的院子,吃好多好吃的。”
“这个季节的枇杷和樱桃可以吃了。”
“他家的杏子很甜的,你想吃吗?”
“他家小院还埋了青梅酒,我们挖出来喝一下。”
小娘子眼珠子亮晶晶的,偏又忍着一口气,一声不吭。
盛昭便凑了过去,小声说道:“而且他家还养了一只长毛白狸奴。”
白淼淼自小就想养一只狸奴,奈何白夫人一碰到对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就会出红疹子,此事就被白老将军一口否决了。
白淼淼小时候一入宫,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去追宫里的小猫,恰好他小时候住的那个宫殿因为太偏,总是聚集了不少野猫,若是以前他是不喜欢这些半夜叫唤,眼睛绿油油的猫,可后来,总是忍不住把笨蛋猫骗过来。
“走。”白淼淼按耐不住了,兴冲冲说道,“去找狸奴玩。”
—— ——
六月,前线战场的情况终于传到长安,百姓们这才知道白老将军不仅没出事,甚至还带兵奇袭敌人后方,和李将军前后夹击,打了一个大胜仗。
敌军战线瞬间紧缩,胜利近在眼前。
陛下下旨嘉奖,白家门口很快又热闹起来,白淼淼就是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中归家了。
她带着三车礼物刚回了家,便收到李明霜的信。
——出大事了!
信里小娘子的字又大又乱。
第70章
“殿下。”
赵霜自外面匆匆而来, 神色凝重,夏日夕阳斜长,在他深色的盔甲上留下刺眼的光, 脚下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长。
盛昭自邸报中抬起头来,眉心微动。
“毗伽阙可汗死了。”赵霜低声说道, “国人会议中的几位长老突然发难,要求立其次子为可汗。”
盛昭沉吟片刻:“已确定了吗?”
赵霜点头。
华灯初上, 宫娥黄门开始一盏盏点灯, 灯火照耀下, 身形隐隐绰绰。
不知何时,这间僻静的宫殿里多了不少伺候的人, 先是陛下赏赐, 又是皇后给的, 还有内廷各宫顺风塞进来的。
自从太上皇迁居内宫, 陛下突然在朝堂上强势起来, 朝堂上下好似拧成一条线,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成了帝王最听话的刀。
内廷自然从不例外。
盛昭自一盏亮起的宫灯上收回视线:“那边是有消息传来?”
赵霜一顿,轻声说道:“她希望殿下可以履行承诺。”
“毗伽阙可汗身体还算健朗,半月前不是还射杀了狼王, 怎么会突然暴毙。”盛昭不解问道。
赵霜沉默,眉心紧皱:“回纥禁严, 我们的人匆匆传出这个消息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盛昭沉默。
“所以现在对回纥内部已经失去联系了?”盛昭沉默半晌后问道。
赵霜点头。
盛昭沉默地点了点手中的邸报,陷入深思中。
前线如今还有回纥部队, 回纥却接连失去太子和可汗,国人会议推荐幼子成为下一任可汗, 这意味着一场动乱不可避免。
回纥继承继承游牧传统,由九个氏族组成, 不似本朝以嫡长子和立嫡立贤制为第一,药罗葛氏族为首的氏族不仅把控国人会,而且可汗汗位大都由此产生,以父死子继为常规,兼及兄终弟及与叔死侄继,其中最特别的便是幼子优先继承或兄终弟及制。
此次被推选的移地健便是毗伽阙可汗次子。
游廊上的宫灯被一盏盏点亮,幽暗的宫殿瞬间明亮起来,假山竹林倒影层层,宫娥提着宫灯巧笑倩兮地没入回转游廊中。
“当时叶护太子被冤而死,陛下为何……”赵霜见殿下沉默,忍不住问道。
叶护太子的死还要从相州大败说去,当时回纥将领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从相州逃回长安,这才让此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如此他们有退却之意,更是闹得人心惶惶。
陛下见状便在紫宸殿设宴安抚他们,并各自赏赐不少财物希望他们可以返回前线,谁知他们竟然拿乔,不肯回前线。
盛昭听闻此事,亲自去找叶护太子,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第二日骨啜特勒等人便辞别长安,返回行营。
此事本该尘埃落地,却不知被谁捅到毗伽阙可汗面前,可汗大怒,叶护太子不得不快马返回回纥请罪。
回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众人尚不知晓,等消息传回长安时便是叶护太子身死的丧报。
盛昭确实知道一些内幕,回纥内斗一直格外严重,除九大氏族之间的斗争,老可汗的子嗣也争夺不休,当初叶护被立为太子本事老可汗学习汉人的一个决定,希望可以稳定朝纲,但这样也引起了其余子嗣选不满。
叶护的死,和今日被推选为可汗的移地健有脱不开的关系。
叶护死之前也曾托人私下送来一封信,希望朝廷可以为之周旋许诺无数好处。
盛昭却按下了此事。
“回纥不乱便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狼。”盛昭神色沉静,“叶护野心之大,不亚于匈奴觊觎汉朝。”
赵霜不接问道:“可移地健也非安于现状之人,他为讨取老可汗欢心,竟希望求娶汉家女来降低众人戒心,可见虎狼之心。”
盛昭淡淡说道:“一个没有军功傍身的可汗,和国人会议里的长老不过是简单的利益关系,就像是一片浮萍,一阵风都能让他战战兢兢。”
赵霜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可他娶了仆骨家的大娘子,九氏族中就有仆骨家的分支,若是两人……”
“仆骨将军是个聪明人,仆骨贤更是。”盛昭笑了笑,“且移地健更需要我们的助力,在势力还未巩固前都会夹起尾巴做人。”
“若是移地健为可汗,那仆骨大娘子便是可敦了。”赵霜眉心微动,“她便再也回不来了。”
—— ——
“阿贤不是本来就回不来吗?”白淼淼呆坐在原地,小声问道。
“我知道。”李明霜一口闷了手中的酒碗,“但我不是总想着,按照现在回纥和我们的关系,姻亲不断加深,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好,若是寻常人家的夫人,回家探亲也是极有可能的。”
白淼淼怔怔地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以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李明霜把手中的酒碗放下,紧跟着叹气:“我就是想想,总归有一点想念,可若是移地健做了可汗,我们已经便连寄信都要深思三分了。”
一个普通的回纥贵族的妻子自然可以和汉人交往,可回纥的一个可敦哪怕是旧事相识,和汉人只是日常通信都会引起回纥内部忌惮。
“这事是定了吗?”白淼淼拖着下巴,“长安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那个千里迢迢来长安退婚的许家大娘子许苔你还记得吗?”李明霜问。
白淼淼点头:“就那个要随耶耶远赴边境戍边的小娘子。”
“如今她在边境组织了不少飞燕人,安插在边境各国之中,这是她穿回的消息,如今回纥大门紧闭,不进不出,想来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回来。”
白淼淼大为吃惊:“她竟然这般厉害。”
李明霜雀跃说着:“就是这般厉害,等我阿耶回来我便和他说,我也要去边境,不想在长安这个无趣的地方了。”
白淼淼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瘪了瘪嘴:“那不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你跟我一起走?”李明霜刚开了一个口,便连声自我反驳,“你阿耶阿娘肯定不同意,太子殿下说不定要骂我的,你这辈子是很难离开长安了。”
白淼淼不高兴地捏着手指。
“我和你不一样。”李明霜叹气,“各有各的活法,你是池子里的水,可以活成各种各样的日子,把你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我就是墙壁上的那把刀,只能是硬邦邦的一把刀,我除了出鞘就没有别的路,或者你忍心我这辈子都挂在墙上。”
白淼淼硬邦邦转移话题:“老可汗死了,那宁国公主怎么办?”
“听说回纥有殉葬制。”李明霜嘟囔着,“我听说汉朝的那些公主可一个也没逃过。”
白淼淼倒吸一口冷气。
—— ——
回纥大变的消息到底还是在几个月后传了过来,与此同时还有回纥要宁国公主为老可汗殉葬的消息。
安静许久的朝堂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既嫁人妇,就该遵其风俗,不以公主为例外。”
“回纥慕中国之俗,故娶中国女为妇。若欲从其本俗,何必结婚万里之外。”
不仅民间因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朝堂之上,一日之间,收到的折子差点压垮台省的案几。
要说头疼还是陛下最头疼。
一边是不得不安抚的盟友,一边是自小宠爱的女儿,如今两边对立,却要他做出决断。
“自然要安抚回纥要紧。”张皇后神色凝重,“前线战线吃紧,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她话锋一转,越发和气:“宁国公主可最是识大体的,临走前还说‘国家事重,死且无恨!’可见是最坏准备的。”
陛下神色一松:“是,你说得对,宁国是最懂事的,想来也是能想明白的。”
张皇后温温柔柔笑着,抿了一口茶。
“陛下,东宫求见。”门口,小黄门低眉顺眼走了进来。
陛下眉心一动,垂落在一侧的袖子微微一动。
“太子殿下这些月倒是勤勉,瞧着和台省的几位阁老都有往来,正时刻为陛下分忧呢。”张皇后笑说着。
陛下青白的面容闪过一丝不耐。
“召进来。”陛下不阴不阳说道。
盛昭低眉顺眼走了进来,张皇后打量着缓缓走进的人。
二十出头的郎君早已脱去稚气,气质沉稳,步伐坚定,步履行走间成了不容忽视的人。
平心而论,三殿下确实比他儿子更合适这个位置。
“太子为何而来。”陛下倚在上首,懒懒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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