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作者：岚图
简介：有人在黑暗中，需要救赎
每个人都向光奔跑，温然也是如此，只不过她留在了途中，终究没追到光
第1章
a市的小县城里，流浪的猫猫狗狗四处乱窜，看准时机叼起主人家倒掉的发馊的肉，向远处跑去，不规整的地面有大大小小的水坑，路两旁是早起叫卖的人。
“小娘皮，给老子的东西也敢缺斤短两，是不是不想在这开店了？”光着膀子，嘴里叼着烟的人厉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是我家那口子看称，他不熟练，我们怎么敢对您缺斤短两，这就再补给您，额外送你一些排骨，您看，成吗？”妇女唯唯诺诺地说道。
猪肉铺的矛盾并没有引来人围观，在这个地方，这样的事每天数不胜数，不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温然穿过这一篇喧闹之地，在路的尽是这里唯一的一所高中，怀沙一中在街市的末尾处，能够听到学子的朗朗读书声，在这入学的时间里显得格外热闹。
夏末初秋的校园，回荡着新入学的欣喜，高一的孩子们在家长的带领下陆续来到校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憧憬。
温然站在教学楼的三层，眼眸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移动，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温然，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老班叫你去办公室”
叫她的是她的同桌，叫蒋诗，是一个很温柔恬静的女孩，说话的声音软软的，自带南方人的软糯。
虽然同是一个班的同学，还是同桌，但是她和蒋诗并不熟。
“嗯，谢谢，我马上去。”温然轻车熟路地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尹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温然轻轻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班主任特有的口音，班主任是b区的人，叫尹寇，听说是妻子在a区上班才在一中任教的，在高二七班的眼里，班主任最有特色的便是他圆圆的啤酒肚，纷纷猜测可不可以颠起一个球。
“温然同学，老师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晕倒并不是一件小事。”
温然一怔，缓缓说道：“谢谢尹老关心，我这是贫血引起的晕厥，不妨事，让尹老担心了，抱歉。”
“你们小孩子就是这样，没有家长监督都不乐意去医院，总想着没多大点事，等病情严重了才知道后悔，听老师的话，叫你父母带你去医院看看。”
“好，我记住了，尹老师，我会的。”
父母？她早就没有父母了，只是在还债而已，还一份生下我的债。
“我要给你说的也就这些，你回去上课吧。”
看着温然离开的背影，尹寇在心底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啊，就是倔。
走在路上，耳边是风吹的声音，校园里的风景树哗啦啦的响，温然听着这些声音，她闭了闭眼，这夏末初秋的风，好凉，也好甜......
“温然，你可回来了，语文老师叫你去抱一下上周测试的卷子，你快去吧，我们都等着看分呢，去吧去吧。”
温然才到班上，就有一个人窜出来叫她去拿卷子，说话的男生痞痞的，脸上带着笑，不知道他成绩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很期待看到分数一般。
“石头，你太浪了，一天没个正经样，就你那样的还会着急看分，怕不是骗鬼呢。”
“喂，黑子，不要乱叫，那个字读岩，岩字认识吗？本大爷叫丁岩。”
“你才黑呢！你全家都黑，臭石头，认字只认半边吗？那个字念默，记着了吗？”
“温然，不要理他，你去拿卷子吧，语文老师还等着呢。”
“不说话，叫谁不要理我呢，会不会聊天呀？”
两人拌嘴往教室外走去，温然又去了一次办公室，语文老师姓刘，是一个很儒雅的老师，可能是常年教语文的原因，整个人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气质，见到他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放松。
温然领了卷子往教室里走，刚走到教室门口，便听到热火朝天的讨论，由于太激烈的原因，她一边发试卷一边分辨同学们在说啥，听到了班上可能会来一个转学生。
十六七岁的年龄，有着闹腾不完的朝气，似乎也很信任传闻，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也没有人在意准不准确，只是有那么一件事可以大家一起分享便很高兴。
“你们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比较期待是女孩，我们理科班男孩已经很多了。”
“是呀，我也期待是女孩。”
“你们这些小姑娘期待啥呀，要期待也是我们男生的事，好吗？”
“就是，你们几个女孩子这么凶，人家就算来了也不理你们，你说是不是呀，石头？”
“黑子，这我可不背锅，你们自己内部拉扯。”
“切，没意思，真怂。”陈默对于丁岩的怂感到没劲。
丁岩一边回答陈默的话，一边把眼睛放在温然的身上，静静的看着，眼眸转动，眼里是微微的笑意。
温然回到座位上，就听到有人叫自己“温然，你说转来我们班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温然突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看去，站在讲台旁的男孩嘴角上扬，眼里溢出笑意，从窗边露出的几缕阳光散在那人的脸上，更显得轮廓清晰完美。
温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想，这人还真好看，像晨曦的光，破晓云层，喻惆这个人啊，真的好令人羡慕。
“我猜，可能是女孩吧，他们说得没错，男孩已经很多了，班长认为呢？”
温然是内敛的性子和班里的人都不是特别熟，但偶尔也能和别人开一句玩笑。
喻惆这人特别聪明，次次大考小考都排在年级第一的位置，总分总是超过温然五分起步，又不是那种死学的人。
温然想，这大概是独有的天赋吧，毕竟不是谁都有成为宠儿的机会。
“我？我猜不出来，不过男的女的都行，以后都是一个班的，不挑。”喻惆的眉头上挑，语气轻松，真的是对新来的同学的性别不感兴趣。
温然没再搭话，低头看题，对着数学卷子上做错的函数题订正。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按照以往的习俗都会有一个班会课，上课铃还没敲响，班主任就拿着他那专属的不锈钢大杯子进教室，唠唠叨叨讲了一堆，班会快结束时才说到明天会转来一个新同学，让班上的人对新同学热情一点，好让新同学尽快熟悉校园环境，融入学习的氛围。
第2章
今天的教室格外热闹，可能是要来新同学的原因，嘻嘻哈哈的打趣、吵闹不绝于耳。
温然进教室时，看到有一张崭新的课桌放在了喻惆的旁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低声问“诗诗，新来的同学是和班长坐一起吗？”
温然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此刻才真正的反应过来，班上是真的要来一个新同学了，可为什么都高三了才转学呢？
“是呀，老班说班长成绩好，带带新来的同学，怕人家刚转来不适应影响到学习。”
温然不太想得通原因，又想也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一个缘由，世上没有原因的事很多，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个宇宙有多大一样，有些事不是一定会有始有终。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政治课，同学们翘首以盼的等待着，班主任进来的时候，在他后边跟着一个女孩。
“尹老，赶紧让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我们好认识认识，好不容易转来了一个女孩。”
“陈默，就你会贫，老师你别理他。”
“就你还好意思说人家陈默，你也差不了哪里去，都别给我贫了，好好听人家新同学的介绍。”尹寇看着陈默和丁岩两人眼神交锋，这两不愧是班级的活宝。
“大家好，我叫江悦，是新来的转学生，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女孩清越的嗓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如吹过的风拂过檐下悬挂的风铃，清脆美好，悦耳动听。
温然静静的看着站在讲台上的女孩，皮肤白皙，小巧的瓜子脸，讲话时睫毛轻颤，穿着校服的她显得青春靓丽，可温然还是觉得江悦少了一点灵气，可是不管少了什么，她依旧很美，不知是不是温然的错觉，江悦给她一种破碎的脆弱美。
“江悦同学，你就坐在那个空位上吧。”尹寇指着喻惆旁边的空位，对江悦说。
“谢谢老师。”
“新同学认识了，那我们开始上课了，都收收心，假期结束了就把心收回来好好学习。”
课间，一群人围着新来的同学不停的打听消息，温然坐在座位上写题，听到蒋诗问“班长，和我去厕所吗？”
温然应了一声，就被蒋诗拉着去了厕所，怀沙一中的厕所是单独建在一旁，去厕所得经过操场，厕所在转角的林荫旁。
“班长，你觉得新来的转学生怎么样？”蒋诗是一位健谈的女孩，和她走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没有话说。
“很美。”这是温然对江悦的第一印象。
“我今天来学校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不好的的传闻，新同学看起来好像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那么清纯美丽。”蒋诗的父母舍不得她住校，家里离学校也近，就让她走读，走读的人不止她一个，在回学校的途中听了些传闻，蒋诗自己是不太相信传闻的，但任然抵不住想要找人分享的欲望。
“诗诗，那你相信你听到的吗？信吗？”
“不信，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人真的客观公正，对人的评价不参杂私人感情呢？人都是感性的，总是先入为主，可能流言蜚语也就由此而生吧！不过我还是有些感慨，就算只是传闻，也对她的名声多少有损。”这是蒋诗第一次和温然说这样的话，大概也觉得有点尴尬，小跑进了厕所。
是啊，就算只是传闻，也会对人造成影响。
阳光投射在树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风一摇晃，树荫下的光圈来回摆动，温然看着地面，有些等待着腐烂的记忆像是突然间找到了缺口，不管不顾的往外，像是要奔向所有人，告知所有人，徒留她一人在原地。
在记忆的深处，父亲酗酒时的打骂，母亲的哭泣与无力，同龄人的辱骂，长辈的闲言碎语，耳边不断回响的“杀人犯”三个字，慢慢的再次萦绕在她的耳边，温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间浮出细密的冷汗，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却是无端的寒冷，心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几近晕厥，温然稳了稳心神，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等蒋诗。
放空的眼神，里面是虚无的黑暗，瞳孔里是暗淡的光。
她这一生，本就是在黑暗里偷光，夹缝里生存……
校园里依然那么热闹，即使上课铃响了，也依然覆盖不了那些吵闹的声音，这片小小的天地里，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班长，周末一起去玩吗？在怀沙公园。”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玩得好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商量着周末怎么度过，丁岩突然间的询问让正在收书的温然手停顿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丁岩听到温然的拒绝，也不意外，说了句周末玩得开心就转头继续和一群人讨论。
温然转头，拿着收拾好的书正要走出教室时，对上喻惆的视线，温然对他笑了笑，没有做过多的交流。
但是不得不承认，温然是羡慕喻惆的，恩爱的父母，自身的天赋，交心的朋友，每一样都是温然不曾拥有的，即使曾有一两个想要和她接触的，一听到她的传闻，就离得远远的，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喻惆盯着温然走出的背影，总觉得这人身上笼了一层轻纱，薄薄的，总把自己遮住，不露一丝缝隙，让人窥不见，也让自己走不出……像是活在了自己的围城里，半点没有天光。
温然出了校门，走过热闹的街市，穿过一个胡同，在一个巷子里停下了脚步，这一片是旧式的筒子楼，租金便宜，为了省钱她在这筒子楼租了一间屋子，房主是个年过六十的奶奶，有点耳背，腿脚也不太好，温然得空的时候会帮着她做些家务。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似乎能够安抚一切焦躁，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不用想任何事，大脑不用高速的运转，在此时此刻，她是自由的，不曾被束缚。
第3章
温然来到鬼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在一家名叫十月的酒吧工作，未成年找不了其他的能做的事，正经的场合是不会雇佣未成年的，她就在这家酒吧找了工作，酒吧里很混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
温然刚走进门，就听到有人叫她“温然来了吗？”
“姐，我到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温然是学生，遇到的管事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平时就叫她在后厨帮忙，切点水果给人送点酒，都是很轻松的工作。
“今天人有点多，你去二楼303包厢打扫，有人预定，没来得及收拾。”
“好的姐，我马上就过去。”
嘈杂的音乐，此起彼伏的尖叫，在这名为“十月”的酒吧里，没有人知道彼此的名字，在这遇见，便相谈甚欢，也有为了排解烦闷而借酒消愁的人，在这，不同的人做着相同的事，遇见时，道一声缘分；分别时，道一声再见……
上一波客人也许很爱干净，303并不脏，温然随便打扫了一下，把东西整理干净。
往回走的路上，温然在这拥挤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那是新转来班里的女孩，现在却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在摇晃，脸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妆，穿着性感的长裙，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干呕的声音依然很清晰，初见时的破碎之美，在这长长的走廊里，更显得真切。
江悦也许认出了这是她的新学校里的新同学，摇摇晃晃的向温然走来，抓着她的手臂，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过了许久，像是把温然当成了熟识已久的好友，又像是喃喃自语“温然？我又被发现了吗？这一回，我又该去哪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看，我也在这儿。”温然在江悦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被水光扭曲，变得有点破碎……
迷迷糊糊的，带着点秘密被撞破的委屈，声音颤颤的，慢慢的说“是啊，你也在这儿，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不会再走了。”
江悦可能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同道中人”，给她诉说自己的故事，那是温然听到的另一个江悦的故事，和她初次认为的江悦不同，那是只活在黑夜里的人……
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从小寄住在叔婶家，寄人篱下的孩子，其中的无奈与心酸，很难有人能体会，时时刻刻听着“野种”二字，或是“没人要”，小孩太小，听着听着或许就当了真。
江悦对她说“温然，你看，那是小时候的我。”
又说“上初中后，我得生活，生活需要钱，我能像其他小孩一样肆无忌惮的给父母撒娇要钱吗？不能，他们走了，我想要钱就必须自己赚，这么小的孩子，谁要啊？要来能做什么？我每次一个人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归宿，我那时候想，这地面太低，有机会我想站在楼顶看看。后来，我遇见了邱姐，她介绍我到这里来陪酒，不安好心也好，出于善意也罢，走投无路的我很感激在那时那刻她的帮助，至少，我不需要忍受饥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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