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意气冲冲地跑进诊室,既心痛又不解地质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做心理治疗!”
许望昀沉默地擦干手,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自嘲地笑:“因为治不好,我这儿是空的,我就是一个怪人,你也别费心思陪我聊天了,我不值得。”
“谁说你不值得!”
“你回去吧。”
张舒意心急地握住许望昀的胳膊,许望昀眼神一窒,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住,刚拿起的洗牙器械掉在地上,他平静地收拾已经脏了的器械,再洗手。
“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身体接触。”
“回去吧。”
“我不!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到底!”张舒意蛮横地躺在治疗椅,“我问过你助理了,你接下来没有预约,刚好我牙疼,你帮我看看,只要你不答应继续接受心理治疗,我就一直牙疼。”
“心理治疗师也会无理取闹么?”许望昀轻笑,他调整好治疗椅的高度,打开照明灯,嗓音温柔得像是在哄怕看牙的小孩,“小舒,你有两颗蛀牙,分别蛀了一个面和两个面,面积很小,我现在准备器械帮你补牙,不疼,只有一丁点儿麻,记得以后别吃太多甜食。”
张舒意偏要跟他反着来,要么紧闭嘴巴,要么在说话时双手挡在嘴巴面前,就是不给他补牙的机会。
“听话,补牙不疼。”
“你先答应我继续做心理治疗。”
许望昀笑着摇头:“没必要,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张舒意鼓起勇气,抬手捏着他的衣摆,踌躇地表白:“你值得,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是怪人,那我也是,我身为医生却喜欢自己的病人。”
心理治疗师喜欢病人不罕见但也不常见,只不过在恰好的时间遇见恰好的人,而且同理心和共感力对于心理治疗师尤其丰富,她在治疗期间渐渐喜欢许望昀也是情理之中。
前女友的怨怼模样倏尔出现在眼前,许望昀清楚心里生病的自己不能给爱人带来幸福,正因为如此,他在前女友对他爆发万般嫌弃之前,痛快提出分手。
“许望昀,你不配拥有爱情,”前女友伸出食指,指着他的大脑做了一个绕圈的动作,“你脑子有问题,而且,不仅你有病,你家里人也有病,绝无仅有的控制欲,只有你能忍受得了他们对你的非人对待,我可不能。”
自责从许望昀的眼底浮起,在接受心理治疗的过程中,他无比向往温暖的张舒意,然而,愈是喜欢,愈是不舍得,他不应该将张舒意扯进无穷尽的黑暗漩涡,那般耀眼的张舒意要待在阳光之下,而不是陪他一起烂在犄角旮旯。
“别闹。”
张舒意捂着嘴巴,飞快地跑到诊室门口:“我不补牙,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来闹你,天天闹你,直至你愿意接受心理治疗。”
接连十天,张舒意每天准时在下午三点带着点心和奶茶出现在诊所,可是第十一天的下午,她却没有如期而至,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而且诊所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甜蜜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一看就知道那个男人在等她。
“许望昀,我今天被爸妈安排相亲了,”张舒意今天的穿着与平常的卫衣、牛仔裤大有不同,斯文的格子裙衬得她尤其可爱,“你下午没吃点心和奶茶肯定饿了,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没吃,”许望昀讥笑,“但我对你们的烛光晚餐没有兴趣,你的相亲对象还在门口等着你呢,张医生,你确定还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张舒意紧皱眉头,许望昀已经好久没有称呼她为“张医生”。
“走吧,张医生。”
张舒意委屈地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我有说过?”
“但你的态度……你对我有距离感,你在防备我,所以你不喜欢我。”
那个男人似乎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他从价值不菲的超跑里捧出一大捧鲜艳的红玫瑰,径直走进诊所,温柔地唤:“小舒。”
许望昀冷哼:“我对你有距离感?我在防备你?所以我不喜欢你?”
“别重复我的话。”
再也按耐不住的爱意汹涌而出。
许望昀覆上张舒意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那个男人的位置只能看见张舒意的背影和许望昀睁眼亲吻时对他的挑衅,他生气地扔了玫瑰花,摔门而出。
“后悔么?”高个子许望昀有些狼狈地躬腰,他的额头挨在她的肩膀,不自信地说,“我这个怪人没有超跑,只有一颗满目苍夷的真心,你还愿意喜欢我吗?”
导演认真地盯着监视器,尔后大喊:“很棒!一镜过!大家休息十分钟!”
一听到导演的声音,虞程立刻抬头,属于许望昀的深情在他的脸上已经无迹可寻,他快步走向顾卿,巴不得离林珩越远越好。
顾卿看见虞程急匆匆地朝着自己走来,忽然有点鼻酸,心里那把燃得正旺的无名火渐渐熄灭,她抿着嘴唇,不自在地扭人中,虞程和林珩鼻尖相触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回。
她分明知道这是演戏,而且她特别明白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些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愫。
可她就是不开心。
哪怕是借位吻戏,虞程和林珩的鼻尖依旧暧昧地互相摩挲。
“阿卿,怎么了?”虞程迅速碰碰她的手背,拔凉拔凉的,担心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别忍着不说,要不我陪你走到房车那边儿歇会儿?”
“我没事。”
虞程还想说些什么,摄影师正巧出言打断,招呼他和林珩拍两张因为剧情需要的拍立得。
顾卿淡淡地笑着,推着他往前走:“摄影师找你啦。”
“哎,对,许望昀的下巴抵着张舒意的头顶,两个人的眼睛笑得眯起来,接着第二张是许望昀的右手搂着张舒意的腰,左手从前面绕过去,然后掐她的侧脸。”
摄影师的大声吆喝吸引了许多工作人员聚过来,纷纷讨论虞程和林珩的颜值简直绝配,没准儿《心事》就是月老替他们牵的红线。
只有顾卿迎着凑热闹的工作人员往反方向走。
第9章 我很担心你
负责撤热搜的司徒岩在工作室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事剧组是月老剧组”可以带来宣传热度,没必要撤,麻烦的是“虞程助理是女生”这个热搜。
倘若撤掉,显得心虚,倘若不撤,他一个大男人瞅着“虞程助理是女生”的实时微博都觉得难受,何况顾卿是女生,他不想让顾卿看到这些脏了眼睛的实时微博。
[我是预言家,我猜虞程工作室会澄清这个女助理是虞程的亲戚。]
[悄咪咪给大家分享一个瓜,信与不信就自由心证啦,我有个远房表弟在《心事》剧组当场务,他说这个女助理在片场可闹了,虞程跟林珩拍吻戏,她居然站在那里生气跺脚,还故意在开拍之后打电话影响收音。]
[哇,她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吗?生气跺脚卖萌?恶心!]
[还好毛邰的生活助理是干干净净的男生,这个女助理太作妖了。]
[她这么丑都能当虞程助理?姐妹们,不说了,我这就捯饬捯饬应聘毛邰身边的工作人员。]
更多的实时微博充满脏话缩写和星号。
回到酒店,顾卿没心情地拒绝虞程的夜宵时间,她闷闷不乐地跪在床边,整张脸扑进被窝,隐忍地小声哭着,因为不知道酒店的隔音如何,她很怕自己的哭声被隔壁房间的虞程听到。
虞程和林珩的借位吻戏不至于让她大哭,是微博铺天盖地针对她的脏话让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在娱乐圈工作真的很不容易。
“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顾卿捏紧手机,堪堪忍住抽泣和哽咽,“你找我是不是有要紧事?”
卿佳期轻叹,语重心长地说:“碗仔,不如你辞职回来重庆找份新工作?刚才桑燃打电话给我,她特别生气地骂了一些人很久,你知道她骂哪些人吗?”
“……她跟你说了微博的事,对吧。”
“辞职吗?”
“妈,你女儿我厉害着呢,”顾卿一边抽泣,一边嘴硬,“我才不会被这些无脑言论打倒,再说了,如果我现在辞职就等于做贼心虚,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卿佳期知道她脾气拗,没再劝她,也相信她能够很好地疏解负面情绪,于是开导她几句之后,就将话题扯到桑燃身上:“她准备跟邢亦注册小号,然后用小号去反驳那些骂你的人。”
“她这么快就追到邢亦了?”
卿佳期一愣:“你知道邢亦?”
“知道呀,桑燃扛着我跑去医院看急诊那晚,她跟邢亦聊得可开心了。”
聊起桑燃追邢亦的趣事,卿佳期的语气轻快,说话抑扬顿挫,若是配上醒木,简直跟评书似的。
顾卿听得入迷,从自己的糟心事暂时逃脱,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桑燃,直到半夜一点,她故意装凶地赶卿佳期去睡觉。
“你心情好咯?”卿佳期不放心地念叨,“哎哟,暖宝宝也不帮你在微博说几句好话,真是的。”
顾卿疑惑地皱眉:“……谁?”
“虞程啊,你之前跟我安利他的时候,说他又帅又温柔,笑起来还特别温暖,这不就是暖宝宝嘛。”
“妈,不合适,”顾卿揉着眉心,她也不清楚这句“不合适”是为了什么而说,“他是明星,我是他的生活助理,如果他为了我发微博,估计下次热搜就是‘虞程助理是女朋友’。”
“行啦,不聊了,你也早点睡。”
挂了电话,顾卿还是忍不住看微博,试图挑战自己接受辱骂的极限,她刚开始看微博确实很难受,现在看得多了,觉得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没新意,也就渐渐释怀。
[大佬]:我在你房间门口,开门。
“我靠?”顾卿迅速跑到门边,很小声地问,“大佬?”
“嗯呢,开门。”
顾卿想到酒店或许也有记者蹲点,假如虞程被拍到深更半夜出现在她房间门口,那太糟糕了,于是连忙开门,但是半边身子挡住门口,她哪能让虞程进来她房间,不然就是记者和营销号的狂欢:“大佬你不睡觉干嘛呢?”
虞程很少看微博,是司徒岩打电话告诉他关于两个热搜的处理方法,他才知道顾卿不仅挂在热搜,还被他和毛邰的粉丝连番炮轰。
他晃了晃提着的冰袋:“我来给你敷眼睛。”
“啊?啊!”顾卿慢半拍地遮住眼睛,支吾道,“我眼睛没啥事啊,大佬你赶快回去睡吧,你黑眼圈都耷拉到下巴了。”
“就算我黑眼圈耷拉到地板,我今天也得给你敷眼睛,”虞程轻叹,为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感到自责,“干啥哭呢,又不是啥大事儿,不就是在片场被风吹迷了眼睛么。”
顾卿傻愣愣地抬头:“哈?”
瞅见她通红的双眼,虞程更加心疼,他趁乱伸进一条腿卡在门缝,抬了抬下巴往门缝示意:“你不想夹断它吧?”
“当然不想!”顾卿探出门外,双手使劲推着虞程的胸膛,“但大佬你还是不能进来!”
虞程稍稍使劲撑着,他没敢使太大劲,怕反作用力不小心就把薄得像纸片人的顾卿弄倒,不过顾卿的蛮牛劲儿比他预料的大:“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身体接触很暧昧么?如果有记者……嗯哼。”
蛮牛如顾卿顿时泄气,变成没有力气的小牛犊,越说越小声:“大佬,我现在不想见你,我二十五了,竟然因为微博气哭了,我不想在比我小五岁的你面前丢脸,可是我又很纠结,我妈说你是暖宝宝,我就忽然很想对你吐苦水,但你是我的老板诶,哪有员工向老板吐苦水的,整得跟告枕头状似的。”
呼吸猛地停滞,说出心里话的顾卿偷摸地打量虞程的表情——平静如水,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以顾卿目前的状态根本不能够扛住虞程追问“为啥是告枕头状”,他没打算逼得顾卿太紧,慢慢追求再耐心等待,只好装作没听到:“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
“……碗仔,林珩好像刚在走廊的转角晃了一下。”
“不是吧?”顾卿急忙拽住虞程胳膊,将他拉进房间,“真的假的?”
“假的。”虞程笑着关门,然后转过身就看见蹲在门边、缩成一小团的顾卿,他也蹲下来,肩膀轻轻地撞着顾卿的肩膀,他揉着顾卿的头发,委屈道,“干啥,我这是善意的谎言,你生气了?你就这么不愿意瞅我一眼?”
“你别碰我。”顾卿闷闷地回答。
虞程的温柔令顾卿骤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耻。
她是猫粮女孩,她磕毛邰和虞程的CP,然而此时此刻,她听着虞程的温柔嗓音,却很贪心地奢望虞程抱一抱她,仅仅作为朋友的拥抱,她急切地需要温暖驱散心里的不愉快。
就像虞程带着周身光芒走进她的大二那年。
但生活助理哪能被允许和明星抱一抱,尤其是性别不同的生活助理和明星。
拥有“抱一抱”这种想法的她俨然是越界了。
“好,我不碰你,”虞程张开双臂,侧身搂住她,“那我抱抱你可以吧?来,大佬给你克服被风吹迷了眼睛的勇气。”
顾卿顷刻僵住身子,尔后闻着虞程的香水味道逐渐放松:“大佬,你睡觉还要喷香水?”
“这不来见你了么,”虞程松开她,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你说过你喜欢这款香水。”
“确实是我喜欢的那款木质香,”顾卿深呼吸,“但我没有向你提起过吧。”
“有的。”
仍是大二那年,顾卿在花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委屈巴巴地对虞程说了好多件难过的事,其中一件就是她没能在自己生日之前存够钱买一瓶喜欢的香水。
“可能是我忘了。”顾卿无所谓地耸肩,拿起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外卖软件,贱兮兮地挑眉,“大佬,现在这个时间,你还敢不敢吃夜宵?”
“整啊,你终于饿了?”
“嗯,哭饿了。”
虞程将冰袋怼到顾卿的左眼:“你先用右眼瞅着,我给你冰一下左眼,被风吹迷了眼睛也能哭成这样,至于么。”
“我不是被风——”
“我说是就是,”虞程认真地说,“这件事儿在我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随风而去,你别放心里边儿弄得自己老难受了,不值得,有我在你前边儿挡住呢嘛,我不会再让你被风吹迷了眼睛。”
满脑子想着吃的顾卿没听懂虞程暗戳戳的表白:“大佬,我想撸串儿。”
“整呗。”
顾卿递上手机:“但我不认识哪间饭店是正宗的东北烧烤。”
“我瞅瞅,”虞程故意不拿手机,笑眯眯地挨过去,靠在她的肩膀,跟她一起找饭店,“这间可以。”
得到虞程这个东北人的认可,顾卿咔咔猛点,她被热搜烦得连晚饭都没吃,现在是真饿了,她瞅着望不到尽头的烤串,还是不得劲:“大佬,我能再整四两大米饭不?跟烤串一起搂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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