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雅声音带着羞:“祁煜哥你就知道揶揄我,我现在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
祁煜没有认真听,说:“钱雅,我在开车先挂了。”
“好,好,那你注意安全。”
李秋没有点挂断,那边也没有。迟滞了几秒,通话页面才消失,弹跳出待机页面。
意味不言自明,祁煜又不是钱雅的领导,能让她等待几秒再挂电话的估计也不是两人之间那点靠钱凯维持起来的假兄妹关系。
李秋想把手从祁煜强有力的大掌中心抽出,但是没能如愿,她皱眉:“你干嘛?”
祁煜看她:“你不至于吧?钱雅我们上高中上大学你都见过,就跟在钱凯后面的小不点。你这飞醋吃的没道理。”
李秋用了点劲把手抽出来,揉了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那你刚刚什么表情?”
“我只是有点累。”她把头偏到车窗那边,看着纪城繁茂的夏天一点一点在午后的熔炉里融化。
祁煜提议:“那我们等会去我小姨家待一会就走,我带你去找个地方泡澡按摩,放松放松。”
李秋嘴巴张了张,想说她是心累。但是没能说出口,胸口堆积的情绪让她不可抑制地烦躁,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你妈知道我要过去吗?”
“嗯,我说了。”
“那就好,”李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她开始怀念前几天没有祁煜的日子,这个想法跟杨屿霖无关,她单单觉得自己心力跟不上,“别让你妈到时候又说我没有礼数。”
“我妈就那样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秋不喜欢祁煜说这样的话,看似在说罗梅,实际上是在维护她。
她说:“我没有说你妈的不是,我只是希望能跟长辈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我的生活你明白吗?就算是我妈要是对我穿什么衣服,剪什么样的发型、吃什么样样都要讲一讲,我也会跟她吵起来。”
祁煜对这样的夹心气很烦:“我妈也就是现在突然一下子闲下来,没事干,才把重心放在我身上。但我作为儿子又不能说她。”
“你完全可以跟她沟通,我们之间的一些小摩擦就是因为彼此的生活习惯不同,说清楚就好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沟通这些事对你妈来说是伤害,她没有那么脆弱的。”
祁煜状态已经有些游离,一般他不耐烦的事就会露出这种表情。李秋决定缄口不言,她的无力感已经到达一种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在想如果没回纪城,她会不会在西川迷醉的生活里被泡得愈发软骨,然后麻木接受生活中的那些瑕疵。
但是此刻,身边坐着她相恋近九年的恋人。
她开始恐惧两人继续下去的生活。
她和祁煜大二下半年在一起,大学异地三年,吵架跟喝水一样。但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时候生气了一个电话甩过去她骂祁煜听,到后面又开始讲道理,然后约法三章,不出一晚又是腻腻歪歪的一对。
而现在,他们却丧失了解决彼此之间问题的能力。
祁煜没有再开口说话,他习惯商场上的阿谀和逢源,但是生活片段里的琐事,他一概不太理会,李秋不知道是他还不懂怎么处理这其中的矛盾,还是他觉得这些矛盾与他无关。
祁煜的小姨李秋在家庭聚会中见过两次,人长得年轻漂亮,说话比罗梅要柔和更好相与一些。但是她也明白有些人的好单单是在你与他没有利益关联的时候才会有的。
听说这几年她老公一路升迁,女儿硕士毕业后在搞心理学教学方面的工作。总之,风生水起。
王南方为了不落人口实专门打包了两罐托人从玉溪带回来的普洱,生怕礼送轻了,李秋遭人低看。
车子缓缓开进一处大院,这边李秋知道,是纪城出了名的干部窝。房子并不簇新,但是井然有序。街道比纪城其他地方都干净,空气中飘着一股岑寂。
李秋不是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杨屿霖家就在这附近,高一的时候,他感染流感,一个礼拜没来学校,李秋一天一趟给他送作业,那段时间她听课十分认真,弄得王南方还产生了她能考上名校的期待。
从回忆中脱身的时候,她和祁煜已经站在一处院落跟前了。低调的五层砖红色建筑,祁煜小姨家占了一楼,从单元背面开了个后门,院子里的夏花开的十分绚丽,还有一个雕花的水泥鱼池,上面不知道从哪里接过来的一小股水,潺潺地流着。
祁煜径直进去,李秋跟在后面。
他敲门的时候,回头冲李秋笑了下,示意她不用紧张。
当然她也不会紧张。
只是觉得尴尬。
没几秒,门廊里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门锁被拧动,咔哒一声往外推开。
祁煜熟稔地打趣:“难得呀!今天没出去撒欢。”
“我和你,半斤八两。”来开门的人恣意张扬,一双明眸跟祁煜说话的同时看李秋。
李秋也盯着正在说话的人,觉得十分眼熟。慢慢那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疑惑道:“方雨竹?”
“是我。”她语气是自满的。
第21章 一路风尘
方雨竹穿一件黑色的无袖吊带,头发用夹子夹起,比高中那会漂亮很多。
她显然认出李秋了。
实际上方雨竹早在和罗梅的聊天中就得知了祁煜这个长跑女友的信息,所以刚刚她特意跑过来开门。就是想看看她脸上精彩的表情。
祁煜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涌,询问:“你两认识?”
他并不了解两人之间的过节。
高三之前,李秋跟祁煜的关系就是坐在一个教室里互相认识但没有交集的同学,后来到高三的时候,老班突发奇想搞什么学习互助,英语极差的李秋就被安排和祁煜同桌。
祁煜各科成绩不相上下,英语成绩尤其好。
但他上学的时候就有点流氓属性,专挑别人的痛处点。那个躁动的年纪,少男少女之间的暧昧是流言蜚语的温床。
祁煜自然知道她和杨屿霖之间的种种,常常拿这事刺她。两人一开始不要说互助了,要不是老班从中调解,打起来也不是没可能。
后来不知道祁煜怎么良心发现,也时不时给李秋讲讲完型填空和改错的技巧。沾了祁煜的光,她的英语成绩也提高了十几二十分。
李秋没说话,方雨竹哼笑一声,“不是吧,李秋。你高中那些“见义勇为”的好事,怎么没跟我表哥说一说。”
她把“见义勇为”四个字咬得很重,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
李秋跟方雨竹个头差不多高,她看她:“好汉不提当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绣。”
祁煜看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有让步的意思,打圆场:“行了,把你们两能有什么仇怨,先进去再说。”他敲一下方雨竹脑袋,“还有你别叫我表哥,瘆得慌。我大名喊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你突然抽什么疯。”
李秋看着午后的阳光穿透他们三人撒在门廊的木底板上,明明是温暖的色调,她却觉得冷,突然生出一抹退意。
那点情绪跟方雨竹的挑衅有关,也有一部分是进去了,她就是势单力薄的一个人,而在这个门廊里面的所有欢声笑语是对着祁煜的未来老婆的,她开始畏惧这种感觉。
祁煜和方雨竹先进去,看她没有跟进来,他催促:“李秋,你干嘛呢?快点。”
光线模糊了祁煜的轮廓,她感觉眼前的人陌生。她爱过那个聪明放荡不羁的祁煜,爱过那些他们一起探索这个世界的无数个第一次。
但现在,那种情感在与日俱增的平淡和无法聆听中走向灭亡,被夏日的光一点点吞噬。
她还是进去了。
这房子里面的装饰远比它的外表要富丽,全实木的定制家具不光展现主人公的财力和权力。也在彰显主人公的想要表现的沉稳。
主厅里人不少,李秋见过其中几个,在祁煜的带领下一一打了招呼。
罗梅穿了一身旗袍款式的夏装,梳了个发髻。
她上下打量李秋的装扮,嘴角露出满意的笑。询问:“你妈术后恢复怎么样?”
“挺好。”李秋想找个地方坐,但是一屋子的人,没有她的落脚地。
祁煜已经去和几位男性长辈说生意经去了。罗梅又问:“你妈妈还在你们家那老房子吗?”
“嗯。”
“你和祁煜也是,过段时间让他给你添点钱,给你妈换一套电梯房,上下方便。”罗梅这话未必是逢场作戏,她不抠门。
但话语间的傲慢也明显,李秋打蔫儿,跟外面被暴晒的植物一般:“不用了,我妈就是在那住习惯了。”
这时,方雨竹端了一壶泡好的茶过来给在场的女士们每人添了一杯。也换来了一阵夸奖,有些还要附带冲在小厅里面聚着的男人喊话:“老方,你们家雨竹被你教的太好了,大方又礼貌。”
是世人对权力的趋炎附势。
李秋没法在这样一个全是祁煜家人的地方自如,她咖啡茶一样都不沾,春夏秋冬都喜欢喝汽水。
听着各位阿姨婶婶们在那品评方雨竹的茶,她主动把自己边缘化,做隐身人。
方雨竹温文尔雅又不失调皮地跟长辈们聊了几句,过来招呼李秋:“表哥说你也带了茶叶过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一屋子的人能听见的程度。
李秋点头。
她又说:“你喝的这个是我专程从漳州买的,华安铁观音,怎么样?”
“你买的,当然好喝。”李秋站的脚疼。
方雨竹又问:“你买的什么?要不这会冲一壶给大家尝尝。”
李秋隐约记得王南方说是普洱,她便说:“普洱。”
“哪里产的?”
“玉溪。”李秋只知道玉溪的普洱。
方雨竹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能听到的音量说:“普洱茶还是冰岛的生普最好,不管是品相还是口感。”
李秋皱眉,不悦:“铁观音也不是绿茶,你应该买绿茶,跟你正合适。”她看两人也没必要冰释前嫌了,人会再次喜欢上喜欢过的人,当然也会一如既往的讨厌曾经讨厌的人,至少她是这样。
方雨竹过了这么多年,段位明显提升,没有因为李秋的一句话暴走,只不过她的高傲依旧赤裸,“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有跟你说的必要?”一屋子的人这会更陌生,李秋忽而想起小时候家里大年初一聚了一堆父亲那边的亲戚,王南方忙活了好一阵才茶水伺候上,又炒了几个菜还被拉着聊了一会闲天。她跟着堂兄弟姐妹们玩累了,跑去厨房找吃的。看见王南方一个人靠在洗碗台边松气,脸上没有笑,但是比在众人面前笑得时候看着舒坦。
那时候她不明白,现在她慢慢懂了那些感受。
曾经有一度,她发誓自己一定不要做跟父母一样的人,要取得比他们更大的成就。但是生活是一片泥泞的滩涂,不是大海,她也是挣扎其中的鱼儿。
方雨竹若有所思道:“嗯,我怎么听我大姨说你开了个托管班。这么不想说,不会钱是我表哥给的吧?”
李秋无语:“我也听说你学心理的,没给自己先治治吗?”
方雨竹手握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摇摇头:“不怪我这么想,因为你......”她上下打量,“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你爸妈那遗传来了这张脸。漂亮女人是有特权的,你得承认。”
李秋自觉不愿意说出更恶毒的话了,只道:“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就躲开。成年人了,该学会主动避开自己不喜欢的人。”
方雨竹掩唇一笑,“怎么会,我们要来日方长的。我现在在纪城教育局供职,专门搞青少年儿童的心理疏导和教学工作。如果你也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我不在你服务的年龄范围,谢谢。”李秋不否认,方雨竹在提起自己的职业时是油然的骄傲,比她刚才的表情顺眼的多。
方雨竹道:“都是人,没有那么大差别,只不过小孩子更有市场而已。”
李秋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方雨竹是个有野心的人,在得出这个讯息的那一刻,她承认自己有点嫉妒。
罗梅撇开姐妹们,朝她两这边过来,慈爱地摸了摸方雨竹前额的发:“你们两还聊挺好的,说了些什么?”
方雨竹笑得明媚优雅:“大姨,我们高中就认识,随便聊聊。你就这么怕我欺负你未来儿媳妇?”
罗梅看了眼李秋,说:“哪有的事,秋秋主意挺大一个人,小煜被吃得死死的,谁敢欺负她。”
李秋受够了夹板气,把手里的茶杯放一旁的柜面上,对罗梅说:“阿姨,不管平常祁煜对我多照顾,这是我们两之间的事。还有我开托管班的钱,是祁煜借给我的,我已经还给他了。”
一口气说完,李秋并没有觉得痛快。她的这种沉不住气,仿佛甩了一个更大的巴掌给她。如果不是她和祁煜的关系,他又怎会无缘无故不收一分利息把钱借给她。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一种无地自容的对自己,对周遭这一切的愤怒让她不仅不体面还十分难堪。
没等罗梅开口,她说:“阿姨,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再见。”
祁煜还在里间,聊得酣畅。
李秋喊了他一声,待他出来,说:“我想先回去了,你呢?这会可以走吗?”
几个闲谈的阿姨投过来目光,祁煜的上半边脸透着红,他说:“我刚被姨父劝了点酒,这会开不了车。你先跟她们聊聊,等我酒气散了,我们再走。行吗?”
李秋心里压着火:“我就是给你说一声。那我先回去了,我妈一个人在家,她自己也做不了饭。”
祁煜在为难。李秋想起自己考到科三就搁置的驾照,心里一股难以解释清楚的难受。
以前她想着一个家里有个会开车的就行了,她就做骑士的公主。小的时候堂哥偷学摩托车还载着她,结果把控不住离合翻了车。李秋腿打了两个月石膏才好,自那之后她对开车有阴影。
这会她想,驾照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第22章 不期而然
祁煜有没有跟出来,李秋没有再去管。
太阳比他们出门的时候倾斜了一个角度,还是热辣。纪城也没有躲过极端天气的影响,比往年更闷热。
李秋往最近的公交站牌走,又翻开手机看了眼,微信界面的红点依旧大部分来自垃圾公众号。她往下翻,看见杨屿霖的微信,点开,想拨个语音过去。
但是,她也熟谙成年男女之间对暧昧的冷处理,也许他也就是一时冲动。
翻了一圈,最后还是打给吕欢。
吕欢电话里很吵闹,全是两个小孩的声音,她语气匆忙:“大小姐,你可真会挑时间打电话。我快要忙疯了。”
李秋声音低低的:“我还想问你有没有空,出来陪我坐一会。”
15/35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