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昼将天神法器取出,“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
凛礼握紧了掌心冰凉的法器,却是浅浅一笑,“天神做这件法器的时候,就没打算给我选择。寻昼,你知道吗?我很爱寂北,但是我更爱人间。”
“我知道,你每次的选择都是人间。”
他似是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哀伤的令人惋惜。“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可以多帮你拖延一日。”
“这算是补偿吗?”
“不,是为了让你死心。”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叹息,“这天,再也亮不了。”
——
寂北回了盼云居,可他却是十分疲惫,好像刚打了一张硬仗。
不过确实是硬仗,天神试图挑起混沌灾祸的力量,以让龙渊覆灭,但寂北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硬是将那些天兵逼退了三十里,只是眼下龙渊孤立无缘,混沌灾祸随时会冲出,只怕那万千的子民可不像他一样命硬。
凛礼破天荒地端来了佳酿,一点笑意染上眉梢,带着温柔,“要不要喝一杯?”她不会喝酒,但常听人说酒能解千愁,想来也算是良药。
“你是想灌醉我吗?”
寂北将凛礼一把拉过,眼中皆是面前之人,“看到你在身边,我就醉了,完全用不上这个。”
他歪头一笑,皆是贪婪。
凛礼用了弹了下寂北的眉心,娇嗔道,“想什么呢,我这是恭贺你荣登沉王的位子。”
她察觉到寂北的惊慌,却捧着他的脸,不容他挣脱,“为何不告诉我?这是你一直期盼的,如今却是难以启齿吗?”
寂北给自己独自满上,一口饮下,“可这不是你期盼的。登上了那个位子,我只觉得没有以前恣意,旭阳被我关押,父王被我夺权,整个龙渊皆在我手,但终究还是没能带他们逃离诅咒。”
他自认为现在有足够的实力,但若要与天神之境一争,终是勉强。
“要想救龙渊的子民,不是还有一个主意吗?”
她又替他倒了一杯,亲眼瞧着寂北喝下,“比如......神性。”
她可以助寂北摆脱眼前的困境。
“我也在找神官,但四处都遍寻不到,想来他是故意躲着不见人。”寂北不敢再看凛礼,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神性指的是什么。
“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操心。”
凛礼假装费解地叹了口气,却是握住了寂北的手,“有一件只有天神和我知道的秘密,你想听吗?”
“不想。”
她撒娇似地推了推寂北的手肘,“你想听。”
她丝毫不给寂北拒绝的机会,“天神说,我的存在是因为人间。他说因混沌灾祸的影响,太多的生灵都无法转世,为了让他们能有来生。天神制造了一件法器,缚灵录。它可以洗清执念,换得来世。可是缚灵录还没有完整,它少了器灵,天神说,我是他准备的器灵。”
“你这个故事可一点也不好听。我扶你回去,今日新得了不少礼花,就等着凛冬节和你一起看了。”
寂北摸了摸她的脸,却是站起了身,可也在那一刻,他使不上力,看着那酒杯,寂北按着头,试图保持清醒,但身体已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凛礼,你做了什么?”
她凑近寂北面前,只是笑笑,“一个小法术,我知道寂北不会对我设防,所以利用了这点。”凛礼最后一次抚上他的眉眼,“我不会让龙渊成为第二个天河古国,也不会让你为难。寂北,我从见到你时,就知道跑不掉了。你所隐瞒的事,我一早就知道。没有人会比神女更清楚混沌灾祸是什么。”
“你要去哪里?不许走!”他撑着身体,凛礼这个法术竟封住了他所有的力量。
“我马上就可以解决一切......”
“可你会死。天神早就安排好了,神女注定要为人间牺牲所有。我本来是很不服气的,但是这个人间有寂北,那便没有遗憾。”凛礼的周身慢慢燃起星子,飞出翩翩灵蝶,“我要回去了,好好活着。”
这算哪门子的道别?
“凛礼!”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为了储君之位才接近她,也知道只有神性才能解救龙渊。只是谁让她自说自话的,寂北好不容易将她带出神坛,不是让她再回去的!
——
神阶前,寻昼早已等候多时。
凛礼解开神性的封印,踏上了那一路的归途。她的神性早就复原,只是为了能再多留一日,才谎称至今未恢复。
“你来的倒是比我想的更快。”
寻昼伸出手,却并为抓到凛礼的手,“看来这赌局是你赢了。”
“赢了又如何,你不是早就将一切都告诉寂北了吗?”不然他也不会冒险攻打天神之境,想来是神官传达了天神屠灭龙渊的安排。
寻昼自嘲一笑,却是再也未回头,“是啊,我还告诉他只要将你带往天神之境求天神原谅,或是用神女的神性祭祀,说不定就能保住龙渊。可昆吾寂北偏偏选了最异想天开的法子,只为了不与你分别。”
他好奇又不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是你永远都不会懂的东西。”
凛礼行至一半的神阶,人间,真是美丽,却又如此脆弱,“想来你也该接受惩罚了。”
“是吗?你也会相信因果报应?”寻昼指了指身后,“那小子竟敢追来,这下你该怎么做。”
凛礼木纳地转身看向身后,寂北穿着铠甲,手持龙纹惊海,水月也在他身侧,一黑一白,是这天上人间的唯一。
他追来了。
“我在这里,不会让你走的。”寂北朝着神阶奔来,可他是凡人,怎能抵挡这纯净的天神神性,“凛礼,我带你回家。”
轰隆一声,天神化身虚无出现在神阶尽头,神圣不可直视,“拉神女入红尘,你可知罪!”
“罪?昆吾寂北,不知罪!就算以命相护我也要带凛礼走。”
一介凡人剑指天神,这是何等的勇气。可他什么都不在乎,龙渊在他身后,凛礼在他面前,只有天神是他的敌人,“天神既然执意要将我的凛礼带走,那我便攻上天神之境,为她夺了这神界!”
一轮红日从他身后升起,吸收了混沌灾祸的力量,他已经非昔比。
“狂妄!凡人登上神阶,再无转世机缘,本尊要让你知道自己的罪孽!”天神的威压从上方而下,洗礼着人间,即使凡人的法力再强大,在绝对的神性面前,依旧如同蝼蚁。
眼看龙渊即将覆灭,凛礼却反而跑向天神的虚空,唤出缚灵录护着人间。
苍茫天地间,她俯身朝拜着天神,掷地有声,没有片刻犹豫,“绮,愿以轮回换昆吾寂北来世,愿以神性换龙渊平安,愿以此身成天神器灵以化混沌灾祸!”
她要护着寂北,也是护着人间最后的筹码。若自己注定为众生丧命,那便是今日!
天神审视着自己亲手点化的绮,“你能明白大义,本座很欣慰。”
“绮,叩谢神恩。”
“凛礼,你胡说些什么?”
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再进一步,这就是凡人与天神永无可能打破的隔阂吗?
“没遇见你之前我活的像束之高阁的一块石头,但见到你的那刻,我就成了凛礼,而不是神女绮。继而染上了你的快意,爱上了有你的人间。寂北,若非要生离死别,我希望你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凛礼看着她最后的惦念,紧闭双眼,不忍再看一眼。
她亲手摧毁了神阶,“我将神阶斩断,自此隔绝天神之境与人间,也隔绝......你我。”
无声的呜咽带着寂北坠入凡尘,他再也见不到凛礼了,从那一刻开始,便是最后一面。
他的神女,没有一点眷恋,舍去了他们所有的甜蜜,情爱和无奈。
寂北方知父王失去母妃时的痛苦,他和凛礼试图对抗天命却被天命嘲笑。他在坠落的瞬间,水月的玉珏也就此碎裂,好在它可以代替他们自由。天神将凛礼带走,这就是他自不量力的代价。
——
天神之境以绝对的实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混沌灾祸也被永远的封在了龙渊。天神遵守了与凛礼的约定,宽恕了龙渊的子民。
自此龙渊更名为天狱,龙渊殿被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进入。
可谁都不知道,这一次的安然是神女和昆吾寂北换来的。
寻昼办了件大事,却也是没了半条命,但他极为有兴致,想着再来看曾经的王。昏暗的龙渊殿深处,只有即将消散的喘息声。
“昆吾寂北,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寻昼瞧着不可一世的他,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天神还他转世的资格,可没说放过他这一世。“你为了不让身为器灵的绮消散,竟不惜以凡人之躯封印混沌灾祸,果真是大义。”
寂北缓缓抬头,他如今真的到极限了,“我以身护龙渊,不是为了你口中的人间道义,是为了被你无辜摆布的凛礼和芸芸众生。”
他似是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凛礼呢?”
寻昼浅浅一笑,“你见不到她了,没了神性的神女,仅靠着一点记忆,又能如何?”看着寂北逐渐没了气息,寻昼竟有些可怜他,“我们来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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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回忆结束了
第113章 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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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书阁内,尺素躲开众人,悄悄翻阅了这天狱千年前的事。虽记载不详,但也可从其中看出那位昆吾寂北和神女的轰轰烈烈。
用自己换得人间不受混沌灾祸侵蚀的神女和王,终究是未曾再见一面。
合上竹简,她却开始担心凛礼。
自龙渊殿归来,她便一直被寂北关在长欢楼内,看主君慌乱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想必是凛礼也忆及了千年前的往事。只是灵魂还是一个,可那却是隔了千年的前世今生。
如今寂北想要缚灵录,浮生山也被围困多日,若不是因和凛礼的婚事,想来寂北定要拿下明峥天师的首级了。按理说,她身为天狱的人,自当为主君之命是从,但天狱即为龙渊,他们可是欠了凛礼一份大恩。
尺素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正巧遇上了同样满脸疲惫的百里宴,他不是会忧虑的人,怎的如今却是像苍老了不少。
“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尺素的声音,百里宴即刻委屈地扑了上去,“素儿!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凛礼不是要取消婚约嘛,但是寂北那家伙已经哄骗着她签了喜帖,这下好了,两人成了只差婚礼的夫妻。可他却说这事是我干的,眼下凛礼正谋划着怎么收拾我!”
他招谁惹谁了,虽说那喜帖是他拿过去的,但自己也是听命行事,关他何事!
尺素也是无奈,寂北这下是连阴险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听说昊阳的沈司洲就快到了,你要不要去同他商量。”
天下闻名的翩翩公子,定是比百里宴懂其中门道。
“可我看素儿你好像不大高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尺素端庄持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却是眼中溢出烦心事。
“阿宴,你知道凛礼为何不愿成婚吗?”她叹了口气,“主君正在想方设法拿到缚灵录,可却又瞒着凛礼。这场安排之中,我甚至觉得凛礼不曾真的参与,对她一点也不公平。”
百里宴将她拉至屋内,生怕隔墙有耳,“明峥杀了太多人,还让凛礼差点死于寂北面前,他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我也私下里劝过寂北,要不要同凛礼好好说说此事,但他却是偏执的很,如此对凛礼自然不公道,可寂北一旦决定的事,你何时见他放弃过。”
虽说整个天狱都在瞒着凛礼一人,但寂北不松口,谁敢造次。
“素儿,你莫不是想放了凛礼吧。我劝你赶紧把这心思给灭了,要是被寂北知道,咱两只能同生共死了。”
“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
尺素捏了他腰间一把,皱了皱眉,“我是天狱的人,自然不能亲自放了她。但若是凛礼自己跑了,主君如何责怪别人?”
百里宴刚张开的口,又讪讪收回,特地压低了声音,“你去趟这浑水干什么?到时寂北疯起来,我怎么拉得住。”
“不用你拉,凛礼如今被那长欢楼封住了力量,我只需替她寻回一点灵气就可。再说了,主君又不是她心里最爱的那个,这婚逃了便逃了。”
尺素下意识地发觉说错了话。
百里宴一脸疑惑,随即想到前两天尺素询问龙渊一事,“你去看天狱的古籍了?”他挠着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算了,看都看了,快说说,看到了什么。到时我也可以与你共同面对寂北的指责。”
尺素抿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的。”
“我哪里舍得说你。”
尺素点了点头,悄悄附耳,笼统地说了这千年前的事。
百里宴一时间嘴巴也忘了合拢,“合着咱们的主君是个替身?他的情敌是自己的前世?换谁都想不开吧。”他倒是觉得凛礼不懂变通,反正都是一个灵魂,长得也一模一样,不就是一个人嘛,还分的那么清楚,寂北也是可怜啊。
“也不能这么说,主君当初接近她就是打着缚灵录的主意,如今的局面,还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尺素此次定是支持凛礼,只是眼下该怎么帮她恢复力量。
“但长欢楼我们可都进不去,你有什么法子?”自从洛商擅闯天狱,那楼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旁人如何去能进去。
尺素思索良久,“我到是想到一人,不过阿宴你藏不住事,先对你保密。省的主君看你一眼,就猜出了所有。”尺素将他推出门,半点余地都不留。
唯有百里宴在门口里外不是人。罢了,如今还是先找沈司洲聊聊他的问题。
——
长欢楼内,凛礼画了满屋子的昆吾丹青。那身华贵的喜服被随意的叠放在一边,再无人问津。婚事已被她推了,只是寂北为何还是要将她关在这里?若是不能去找天神神性,寂北和离离都会有危险。
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一点道理也不讲。
签了那喜帖,竟成了夫妻,寂北他一早就打算如此吗?
凛礼提笔,用秀气的小篆不自觉地写下昆吾寂北四个字。当初本想着送他一幅画,却不曾想他再也无法收到。
就连那发带,也赠了白夜寂北,她和昆吾之间的联系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写着他的名字,画着他的样子,你真是一点也不顾我的死活。”
寂北不知何时站在了凛礼身后,将她圈进怀中,骨骼分明的手指却是在那昆吾二字上狠狠按住,压的宣纸褶皱,“你就这么放不下他吗?!”
“放不下,你又能如何呢?”
凛礼一把抽走自己的画,“何况我想顾你的死活,可你却把我关在这里,倒是我不懂体恤白夜主君了!”
她回过头去,却惊觉寂北的银白长发已全部染上了墨色,可她分的清楚,眼前的不是昆吾寂北,“你把神性都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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