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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到这种地步，就算是她再想要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奏太曾去过那个偏远的仓库，并且留下了可供追查的痕迹也无从说起。
因为无论怎么看，比起毫无根据的猜测，事件的真凶更像是倒吊在天花板上的那只蓝皮尖齿鬼。
天坂佳乃叹气：找人没找到不说，还赔了一个面具进去，最近遇到的事情净是坏事。
眼见熟悉的酒吧招牌出现在视线中，她伸手拍拍肩膀处蹭到的白色墙灰，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绕到建筑背后，准备攀爬上墙壁，返回位于二楼的房间。
结果还没等天坂佳乃绕过酒吧，她却意外瞥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为什么那个人还没有去睡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慌慌张张往回缩，祈祷正在靠着墙壁抽烟的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橘黄色的焰火只持续了一瞬间，如一朵煌煌灼烈的银叶菊，在周防尊的指尖盛放，转瞬敛下殊色。
周防尊点燃香烟，深深地吸入一口尼古丁，再吐出淡蓝色的烟雾，尝到熟悉的涩苦。
他眉头皱起来，视线似乎落在茫茫然的雪夜中，语气冷漠道：“出来。”
此话一出，正小心翼翼往后退的天坂佳乃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但那一句话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对她讲的。
天坂佳乃咬咬牙，没有轻举妄动，不然若对方只是在诈她，她就贸贸然地应答，未免太蠢了。
周防尊的表情不见波澜，仿佛已经预料到天坂佳乃会有的反应，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还不出来，是要我请？”
这次天坂佳乃才从黑暗中走出，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问好，“尊哥，晚上好。”
她不着痕迹地掩了掩衣衫上的破损和脏污。
面对这种表情平静无波，难以读懂内心情绪的类型，天坂佳乃一向不擅长应付。
比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更喜欢跟感情充沛、一看表情就知道藏不住心事的人打交道。
一向面无表情的人令她联想到一直在倒计时的炸弹，与之对话时，她总是必须非常小心地选择话题，绕开敏感选项，才能避免在不知不觉中得罪对方。
而在对上能够对自己形成强力压制的强者时更是尤为需要注意把握分寸。
周防尊的发色依旧红得张扬，一丝不苟地梳起，剑眉星目，如一尊俊美无俦的希腊神像。
他淡淡地应：“嗯。”
周防尊掸掸烟灰，灰烬落在他脚边的新雪上，顷刻被雪水洇湿，化成一团模糊的灰块。
天坂佳乃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接着说什么的意思，似乎只是想单纯跟自己的氏族成员打个招呼而已。
天坂佳乃迟疑起来，原本准备好的、关于自己是因为失眠所以才深夜出街的托词哽在喉咙中，进出不得。
周防尊瞥她一眼，还是冷淡的样子，问：“不走大门？”
对方讲得言简意赅，天坂佳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为什么不通过前门进入“吠舞罗”里面？
天坂佳乃嫣然一笑，露出完美无缺的假笑，爽快答道：“走的。”
“那么就晚安了，尊哥。”
说完，她转身欲走，马丁靴的靴底踩在雪面上，发出轻微吱呀声。
周防尊看着她的背影，冷不丁抛出一句话，“你今晚不去医院了吗？”
还在庆幸走运的天坂佳乃僵在原地，步伐随之停顿，久久没有回首。
周防尊再度吐出一口烟，静静地等待天坂佳乃开口说话。
他不像能言善道的十束多多良，没有多少审问经验，比起温和地循循善诱，他更偏向于使用暴力逼供。
沉默了许久，天坂佳乃转身，闷声问道：“你知道……”
话说到一半，她觉得这个表述不好，于是硬生生截断话头，生硬地转接另一句，“我不是故意想把‘吠舞罗’的大家牵涉进那些事件中的，对不起。”
天坂佳乃的大脑在疯狂运转，猜测着周防尊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知道自己多次趁着夜深潜入了医院，那肯定也知道那些被新闻大肆报道过的案件详情。
再进一步呢？
他会知道自己的食性吗？知道她是会喝人血的怪物？
周防尊不说话，他的眼神冷冽，轻而易举地看穿面前人的焦虑和防备。
他咬着烟，摆摆手，示意天坂佳乃走近一点，“你在紧张。”
很紧张。
天坂佳乃抿唇，笑容逐渐隐没，无奈地皱起眉，说：“我只是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像是我在绞尽脑汁地狡辩。”
她的眸光闪烁，“他们也知道是我做了那些事情吗？”
“他们”指的是吠舞罗内的其他成员。
天坂佳乃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出来性情刚直的八田美咲会用一种多么不可思议和嫌恶的眼神看待自己。
周防尊不再看她，半眯起眼睛望向天幕中的冷月银星。
事到如今，天坂佳乃也不想着能够逃避问题了，而是学着周防尊的样子，把身子靠在墙壁上。
这长久的沉寂给了天坂佳乃答案，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天坂佳乃对周防尊低声说：“我明白了，我会尽早离开‘吠舞罗’的，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房租之类的费用，等迟点找到其他工作之后，我保证会还上。”
周防尊还是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仍由她讲完。
末了，他用手指把仍旧燃着一点星火的香烟捻灭，明明应该是极烫热的高温，但在他做来，却仿佛感觉不到烧灼疼痛，神情淡淡的，跟冰块一样冷。
周防尊：“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这一个陈述句轻飘飘的，像极了一声叹息。
天坂佳乃以为这意味着周防尊不想继续这场谈话，觉得无论对自己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天坂佳乃自嘲地苦笑道：“我是个令人寒心的家伙，无论怎么挨骂都是合理的。”
闻言，周防尊转过头，在今晚第一次正视天坂佳乃的晶紫色眼睛。
在月色照耀之下，他的嘴角勾起极细微的弧度，表情说不出是了然还是失望，说：“比起坦白，离开和被责备更加容易接受的意思、吗？”
那极其浅淡的笑看得天坂佳乃的心头一颤，无由来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一位年轻的王，是凌驾于多数人之上的君，是被无数人仰慕追崇的“赤色王权者”。
是了。
天坂佳乃想起来了。
高悬空中的破碎之剑。红色，滚滚席卷的红色，热烈奔放的赤红。
周防尊的目光灼灼，深深望入天坂佳乃的灵魂中。
一瞬间，天坂佳乃只能听见他低沉暗哑的嗓音。
他说：“那就证明给我看。”
心音擂擂，鼓动得无法平静。
“什么？”天坂佳乃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罕见地感到心悸。
周防尊后退一步，熊熊火焰见风涌起，至高至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云层中一节节长出，闪着寒光，倒映在天坂佳乃的眼眸中。
周防尊的金瞳看着她。
证明给我看。“你的怯弱。”
证明给我看。你的不勇敢、不正直、不诚实。
证明给我看。你的轻易退缩、惯性放手、畏惧争取。
周防尊讨厌轻言放弃的人，讨厌意志不坚定的人，讨厌不能为了别人而变得坚强的人。
所以，他不喜欢天坂佳乃这种一旦外壳被触及，便要抛弃一切的不负责任的态度。
明明就没有任何懦弱的理由，为什么不活得更加昂首挺胸，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自己不想退却，不想因为他的质问而离开得之不易的伙伴？
在达摩克利斯之剑完全显现的同一时刻，天坂佳乃条件反射地吸血鬼化，但还没来得及发起进攻，就被火焰迷了眼睛。
下一秒，攻守易变，周防尊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按倒在雪地上。
“砰——”
雪粒飞溅四散。
天坂佳乃气得双颊涨红，反手去扯周防尊的手腕，愤怒得浑身颤抖起来，“该死！放开我！”
“你处于无所顾虑的高位，当然可以说‘我问心无悔’，说‘我行得正，站得稳’，当然可以选择什么都不放弃。”
天坂佳乃反悔了，她简直是怒不可遏，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起，“够了，到此为止，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哪怕就是我放弃了，也由不得你来指责我。”
即使看见天坂佳乃愤怒，周防尊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回答：“那就说清楚。”
说清楚你为什么必须放弃朋友？在逃避着什么？拒绝跟人建立联系的原因是什么？
他看过那些案件的资料，也托草薙出云查过可能暗藏背后的隐情，试图找出不同案件之间的关联。
但一切都是无用功。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些受害者曾经做过严重得在死后应该被人毁尸的事情，天坂佳乃的行为完全就是无差别犯罪，是毫无逻辑可言的恶行。
周防尊说：“直到你说清楚为止，否则，我不会接受你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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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坦白（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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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可供退缩的余地。
看着那双可称瑰丽的赤金眼睛，天坂佳乃知道周防尊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会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只要她一刻不松口，他就不会停手。
天坂佳乃：“再警告一遍，现在立刻放开我，我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会发起攻击。”
天坂佳乃如一匹进入应激状态的狼犬，呲起长且尖锐的犬齿，拼命挣扎着，狺狺狂吠。
从私心上来说，她不愿意事情发展到兵戎相见的程度，不愿意对曾向自己施予援手的好人动手，但如果对方决意如此，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这种程度的威胁对周防尊来说不过是小狗呜咽，他不打算随天坂佳乃的心意。
周防尊加重力度，依旧把天坂佳乃死死按在地上，仍由铺在地面上的雪层掩埋她的发丝。
他淡淡道：“还在逃避。”
天坂佳乃不能理解他的逻辑。
逃避有什么不对，如果不能克服，那选择忽视又有什么问题？至少她没有干过硬着头皮去抗，结果扛不住，最后连累其他人的混账事。
都说了会安安静静地消失不见，钱也好，物也好，给她一点时间，肯定会还清，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天坂佳乃怒目而视，不客气地回敬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周防尊皱起好看的眉毛，“你也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不服输地角力着，悬于百米高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簌簌地往下掉落碎屑，剑身上的裂纹崩裂得更为严重。
天坂佳乃没耐心再缠斗下去，索性攥紧拳头，对准周防尊的下颌就是一记利落的上勾拳，意图使其陷入短暂的僵直状态，好让自己从他的桎梏下脱身。
可惜这一招只在对手的战斗经验并不丰富，身体能力并非强悍的情况下才能够奏效。
而身为“赤之王”的周防尊明显不属于此类人。
周防尊早已经预测出她的出拳方向，甚至连躲闪动作都没有，就仍由天坂佳乃发起攻击。
天坂佳乃在出拳的一刹那感觉到了巨大的违和感，条件反射性地想要停手，但拳头已经挥出去了，这极短的距离容不下丝毫反悔可能。
周防尊的周身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但这只是从表面上看起来像不起任何作用的光。
结果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出的拳头，最终并没有如天坂佳乃所想的那样击中。
当实际触碰的时候，天坂佳乃感觉到自己仿若撞上了一个不可穿透的硬壳，全力的攻击尽数被反弹到自身，指骨隐隐生出难以遏制的钝痛。
天坂佳乃收回拳头，狠狠地咬紧牙齿，“啧！”
犯蠢了，她不该相信对方真的会毫无防备地跟她贴身搏斗。
刚才那一层光膜绝对是某种强有力的防护罩之类的东西，凭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不可能暴力突破，至少得用羽赫才行。
周防尊：“你是在白费力气。”
他现在的钳制可谓教科书级别的标准，右手圈住了天坂佳乃的颈部，左手锁腕关节，下身则是牢牢地压住了她的双腿。
如狮子搏兔，游刃有余地限制住天坂佳乃所有反击的可能。
除非天坂佳乃的力气远超于他，否则不可能从中挣脱。
天坂佳乃落入了十分被动的困境，她可以吸血鬼化，也可以激活“黑雾”，但因为身处周防尊的下方，背部压在雪地上，所以黑雾缺乏施展空间，哪怕长出来也难以实行有效反击。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坦白，而且，你进了我的黑名单了。”天坂佳乃不服输地扭过脸，她拒绝跟周防尊进行视线接触。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晚上不走运，在仓库遇到那只蓝皮鬼，并且在跟它进行战斗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精力，她不至于彻底落于下风。
周防尊不在乎她表现出来的排斥，平静地“嗯”了一声。
因为两人过于靠近，所以他的气息难以避免地吹动身下人的碎发。
天坂佳乃感觉到了痒意，极为局促地躲了躲，她不适应发梢沾染上的那一抹温热，太过于陌生，侵略性过强，仿佛不可触碰的烙铁，温度烫人。
虽然对方撂了话，表明绝对不会配合的决心，但周防尊还是不打算就此放人，他清楚天坂佳乃的逃逸能力，一旦放开，她肯定就会逃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回来。
周防尊：“你在发抖。”
天坂佳乃：“不是因为怕你。”即使被冻得脸色发青，天坂佳乃依旧选择嘴硬到底。
脾气上来了，哪怕天王老子来说情也不好使，如果嘴硬要判刑，那就判她无期徒刑好了。
她不信只有自己冷，周防尊就不会冷，反正谁先扛不住，谁就是输家。
周防尊看着油盐不进的天坂佳乃，短暂思索了一下，决定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原则贯彻到底。
于是，寒冷的冰雪毫无征兆地灌了天坂佳乃一衣服。
天坂佳乃僵直了，眼睛一瞬间瞪到最大，不敢置信地乱动起来，想要扯开衣裳，把落入里面的雪拨出来。
简直无法理喻，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就连小学生打架都不会拿雪冻别人了。
而周防尊并不让天坂佳乃如愿，慢条斯理地按住她的动作，右手圈得更紧。
周防尊：“准备说了？”
感受到雪正在一点点融化，雪水渗入衣裳内衬，天坂佳乃的表情可以说狰狞，咬牙切齿道：“这甚至算不上正经的逼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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