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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防尊的表情罕见地发生了一些变化，看起来愉悦，“但很有效，不是吗？”
天坂佳乃看见他的笑容，想要把他的脸也一起按进雪里。
未几，周防尊的眼神变得幽深，沉晦着令人读不透的情绪，“我不会一直这么好说话，别总是以背叛收场，朋友不是用来这样消耗的。”
闻言，天坂佳乃抿唇，不情不愿地低喃道：“说什么朋友？我说出来了，那才是背叛。”
她不是没有尝试交过人类朋友，但无论最开始相处得多么好，结局却全都以惨烈收场。
以“朋友”相称的人们在知道她是吸血鬼之后，都不会拥抱她，不会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自己并不介意。
相反，他们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避她如蛇蝎。
虽然“吠舞罗”里的成员都是心思单纯的好人，但天坂佳乃坚信这次也不会有所例外。
天坂佳乃转过头，与周防尊对视。
她的眼神可以说是刺人，如尖针，如麦芒，如荆棘，咄咄逼人，“我问你，你会接受一个怪物做自己的朋友吗？”
“你接受怪物靠近你，跟你问好，对你微笑，装作正常人的样子与你相处吗？”
周防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得宛如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刀，直抵她的心脏。
天坂佳乃觉得自己的伪装已经被划开，因他眸子里的暗色而感到心悸，但依旧不退缩地回视。
半响，周防尊说：“说说看，你是什么怪物？”
他的嗓音低沉，在贴近天坂佳乃耳边低语时，音色更显慵懒，令人联想到在月夜下静静流淌的安魂曲曲调，拥有同样的蛊惑力。
在那无避讳的注视之下，天坂佳乃一时语塞，想不到可以怎么回应。
天坂佳乃默默敛眸，算是妥协了，“……我演示给你看。”
周防尊松开桎梏，站起身，接着伸手将天坂佳乃从地上拉起来。
站稳后，天坂佳乃拍开衣服沾上的雪粒，勾唇自嘲道：“相信我，在看了我变成怪物的样子之后，你会后悔的。”
周防尊对此不置可否。
天坂佳乃叹气，开始了吸血鬼化，浓重的血色如拥有生命的生物，逐渐爬满她的眼瞳，覆盖住象征正常的紫色虹膜。
天坂佳乃抬起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看绚丽的色彩在指尖流逸。
她低声说：“我之前告诉你们，我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我没有说这个能力是从何而来的。”
天坂佳乃凝出一把“短匕”，将它的尖端抵上手臂静脉，一边缓慢往下割出伤口，一边解释，“现在我手里拿着的是由异能所制造出来的‘刀子’，如你所见，它坚硬且锐利，足以伤人。”
“而无论是自愈能力，抑或者是异能，它们的运转均来源于我所属的种族天赋。”
暗红色的静脉血如陈酿的酒液，沿着细腻的皮肤滚落，呈现一种诡丽的美感。
仿佛为了掩饰什么情绪，天坂佳乃又挂上了公式化的微笑，对周防尊笑着说：“只是这么听来，所谓‘种族天赋’真是个不错的东西，对吧。”
借着月光，周防尊看出来天坂佳乃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露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周防尊伸手稳住她的颤抖，手指搭在她的腕部，淡淡道：“别逃。”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传递出来的意思却很明显：别退缩，你总要面对。
天坂佳乃摇头，拨开周防尊的手指，接着解释道：“但很可惜，我不活在童话故事中，要得到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
“对人血的渴望也深深镌刻在了我这种东西的基因中，这决定了我必须依靠吃人才能活下去。”
她低下头，露出尖锐的犬牙，牙齿抵在伤口处，接着，她咬自己的手臂，顺着肌肉纹理，撕肉下来，面无表情地吃得满嘴血腥。
天坂佳乃咀嚼了几下红肉，食管滚动着，将其咽下，说：“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现在你可以对我说‘滚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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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消毒（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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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狰狞外露，甚至清晰可见内部粉色的肌肉碎块。
红眼的吸血鬼就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口一口地咬噬着本属于自己的血肉，汁液迸溅，从唇齿间流下，染红前齿。
这无疑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饶是周防尊再有定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突然看见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微微愣神。
不需要任何解释，在这种状况下，语言已经显得苍白，眼前的场景就是最好的说明词，周防尊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天坂佳乃要偷偷潜入医院。
因为那就是她的日常，她的进食，是餐前准备。
天坂佳乃问：这样，你看见了吗？
想着，周防尊往前走了一步，仔细端详天坂佳乃的红瞳，接着托起她受伤的手臂，低头不着痕迹地扫视过那些残缺。
周防尊的眼睛里敛着暗光，他看得专注，仿佛在注视着一樽不幸碎裂的水晶，眼神只有波澜不惊的平静。
许久，周防尊说：“我看见了。”
“所以？”天坂佳乃在等他露出嫌恶的表情，等他说出类似诅咒的话语，但等了许久，依然没有听见。
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没必要隐藏起自己的厌恶，那并不是善良。”
这句话刚说出口，天坂佳乃就后悔了，这太不冷静了，只是在发泄，无能狂怒。
就像小孩气性，因为焦躁不安，所以索性不顾后果地把一切都撕裂开来，在鄙弃自己的同时，也希望别人是品行低劣的人。
好像如果不这样，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内心的焦躁是正当的、合理的。
天坂佳乃抬手，擦走残留在嘴边的血迹，她低下头道歉：“抱歉，我不该说刚才那句话，我也不讨厌你，那些愤怒大部分都不是针对你的，只是我情绪控制障碍。”
周防尊：“嗯。”
“你现在冷静下来了，这很好。”他松开手，重新回到之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之后，天坂佳乃开始觉得自己狼狈，想就此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其实真的没必要这么极端，没必要如此血淋淋、不顾一切，没必要对无关的人发脾气。
她不被人类所接纳并不是周防尊的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就只是这么一件事情罢了。
天坂佳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疤痕不怎么好看。”
天坂佳乃捻着袖子尾端，想把衣袖放下来，遮盖住手臂上那些丑陋的疤痕。
虽然有自愈能力很强，自愈速度也极快，但这并不代表愈合过程不会产生瘢痕组织。
事实上，因为天坂佳乃总是在遭到攻击和全力反击的状况中，所以身上该有的伤痕是一个都不少。
粗看不容易发觉，但如果仔细看就不行了，较为深色的伤疤让人难以忽略。
周防尊看见了她掩盖的动作，不赞同地皱眉，说道：“不要在伤口未结痂之前就用布捂住它，布料纤维会粘连到伤口上。”
随后，他从口袋中拿出烟盒。
天坂佳乃看见烟盒上的品牌名——万宝路，是呛烈的烟型，经典、传统、经久不衰、对标男性客户的市场定位，符合周防尊会选择的香烟品类。
周防尊没有再用打火机，而是直接让指尖烧出火花，手指按在香烟前端上，点燃了它。
淡蓝色的烟雾升上来，随风弥散，仿若云雾飘渺，遮去他硬朗的眉宇。
周防尊的金瞳暗沉，看着天坂佳乃，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难题，从理性上说，他不应该让可能对其他成员造成伤害的危险分子留下。
但从感性的方面上……
周防尊想起了刚才的对峙，在坦白的时候，天坂佳乃的手颤抖不止，就连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头上，她都从未像说出自己是个怪物时那般动摇。
周防尊朝旁边吐出一个烟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这种程度的伤口要多久才会完全好？”
天坂佳乃摇摇头，答道：“我不清楚，没留心去观察过，或许五六分钟就会恢复。”
天坂佳乃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么一个问题，而不是关心她的本能是否可以控制。
严格来说，她读不透他面上的漠然，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闻言，周防尊微微颔首，算是听见的回应。他捻着手指，天坂佳乃的体温并不高，握着她的手腕就如同握上一片云。
天坂佳乃想走了，但踌躇半响，还是犹豫地说：“我本不想让‘吠舞罗’的大家失望的，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让我跟他们当面道歉之后再离开吗？”
周防尊皱起眉，“除了出云和我，没有任何人知道医院的事与你有关。”
天坂佳乃一时语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意，将周防尊之前的沉默当成了表示肯定的意思。
顿了顿之后，周防尊往下说：“你不需要走，继续留在‘吠舞罗’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的秘密。”
说着，他含住烟尾，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示意天坂佳乃跟在自己身后，淡淡道：“过来。”
天坂佳乃不明所以，但也乖乖跟着走了。她现在可以确定周防尊对自己不再抱有那么强烈的压制想法，却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周防尊推开“吠舞罗”的前门，看看踟蹰不前的天坂佳乃，又看看空无一人的酒吧内部，言简意赅地指示道：“进去。”
天坂佳乃依他的话照做，不尴不尬地坐到沙发上，“这是要做什么？”
周防尊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等着。”
他走上楼，不过几分钟就提了个急救箱下来。
周防尊把急救箱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打开了，露出内部摆放整齐的药品和纱布。
见状，天坂佳乃理解了他的意思，不待他说话，就轻车熟路地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双氧水和一包医用棉签。
她不想缠绷带，只打算进行简单的消毒。
周防尊就坐在沙发另一边，衣袋内的终端出现震动，他拿出来看，是草薙出云发来了信息，询问他有没有问出天坂佳乃做出那种事情的理由。
周防尊漫不经心地瞥天坂佳乃一眼，看见她正用棉签蘸了双氧水，专注地处理伤口。
注意到视线，天坂佳乃抬起头，迟疑地看向周防尊，“怎么了？”
周防尊敛眸，低声道：“没事。”
就这样吧，既然一开始接纳了，就不要半途而废。
周防尊在终端中打出一行字：她没问题。
等天坂佳乃消完毒，周防尊摸摸后颈，看着她那局促的模样，莫名感到躁闷，他咬了咬香烟滤嘴，说：“现在上楼去睡觉吧。”
“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就来敲我的房间门，我联系医生过来。”
天坂佳乃向周防尊道晚安，说得诚恳，“很抱歉今天晚上多有冒犯，尊哥。”
周防尊镇定自若，“嗯。”
随着门板合上的一声闷响，室内的声音彻底归于寂静。
终端屏幕亮起光，然后变暗。终端另一方的草薙出云不再询问。
周防尊曲手，将手指抵在嘴角，沉思着。
无由来的，他感到指尖发痒，云雾般的触感犹然缠绕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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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一间和风卧室中，身形魁梧，穿着一身黑衣的夜蛾正道正苦大仇深地瞪着书桌上的一份报告书。
这是由禅院真希等三人小组递交上来的、关于今晚任务的报告书。
报告书上面提及了他们在进入生得领域之后，意外遭遇了一个身法诡异、实力强悍，但却来历不明的不知名人物。
虽然禅院真希三人皆肯定并未感知到对方身上拥有咒力，往神秘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诅咒师上猜测。
但夜蛾正道却不这么想，如果那个神秘人真的是诅咒师，并且是拥有能够击杀特级咒灵实力的诅咒师，那她不可能没有掌握生得领域。
但是她在战斗过程中却完全没有动用过生得领域来压制咒灵，而是只靠□□能力和搏击技巧就取得了胜利。
夜蛾正道的目光聚焦在报告书中被重点标出来的段落，一边用指甲敲着桌面，一边沉吟。
怎么会在肩膀上生出锋利的羽翼，同时眼睛为超乎寻常的红瞳呢？
他从来没有听闻过类似的咒术招式，更不属于“天与咒缚”的表征，这听起来更像是本就不在人类行列的咒灵所会拥有的□□变异。
身为理论知识丰富的一级咒术师，夜蛾正道不由得怀疑起另一个骇人听闻的可能性。
正如依托人类恶意而诞生的低级咒灵都能做出一些人类特有的行为，并能呢喃出不成句子的词语。
一些狡诈阴险的特级咒灵也会在诞生之初就拥有相当高的智能，懂得说话，完整地表述意思；能够模仿人类，并且模仿得惟妙惟肖，在咒术师面前藏起自己的咒力波动。
夜蛾正道怀疑禅院真希一行人所见到的并非是特级咒灵捕食人类，而是一只特级咒灵正在孵化“咒胎”，然后“咒胎”在他们的面前破壳，一只新的、更为强大的特级咒灵从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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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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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个夜晚过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周防尊见了天坂佳乃，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除了在她打招呼时微微颔首之外，不会多说什么话，“吠舞罗”里的其他人对天坂佳乃还是同样热络，表情无异。
不过，天坂佳乃觉得周防尊在酒吧一楼出现的频率明显比之前高了不少，以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整天都不见得能遇上一次，现在倒是几乎天天见。
天坂佳乃暗自思忖，虽然不表露出来，但应该还是放心不下，担心她做出一些可能会损害到其他人的事情。
不过就算被怀疑，天坂佳乃也十分感激周防尊的接纳，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王，拥有超越常人的气量和胸怀，如火焰般炽热耀眼，身上带着光芒，能引领众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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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刚下过小雨，空气潮湿。
今天的“吠舞罗”格外冷清，以往会聚在店里闲聊的突击队成员们全部都不见踪影，只有周防尊和草薙出云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两人的手边均放着一杯烈酒。
草薙出云笑眯眯的，打量着面前不苟言笑的赤色王权者，饶有兴趣地问：“所以，尊，你是怎么想的？”
周防尊看他一眼，漠然道：“不怎么想，她不是人类，但也不是怪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什么。”
他说得轻声，“等她想明白了，要去还是要留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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