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跟咒灵别无二致的咒胎,却自诩善良,作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跟它这种存在划清界限。
实在是太可笑了。
究竟得有多么自卑,才需要顾忌猎物感受,忍饥挨饿来做人类眼中的“好人”。
不过这一切都将改变。
人类的本性软弱且慕强,愚昧、易受蒙蔽,天坂佳乃救他们,他们并不会感激,只会骂她同样是怪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诛心的谋划。
如今,真人设局,就是要让天坂佳乃认识清楚,她不是人,只是非人怪物。
只要天坂佳乃对人类的耐心被逐渐消磨殆尽,令她心无芥蒂地加入恶人阵营,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真人复述:“来吧。”
我们来一场非死即活的竞赛吧,我杀吉野顺平,你救吉野顺平,能够阻止我的话,你赢。
虽然天坂佳乃知道真人是个纯粹的疯子、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但却也没有料到它居然可以疯癫到这种地步。
天坂佳乃按着太阳穴,极不耐烦地说:“别说这些难懂的疯话,把人给送回去,然后我们再来谈所谓赌局。”
“这不是征询,而是要求。”
她的态度强硬。
似乎是早料到天坂佳乃的反应,真人没有显出被挑衅的不悦,反倒笑得不怀好意,“我倒是无所谓。”
它就等着天坂佳乃说不同意。
若对方毫不反对,那他执意拉吉野顺平入局这件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真人瞥一眼吉野顺平,微微笑着,说:“但在做决定之前问过当事人的意愿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顺平看起来可不是很想回去的样子。”
这是在转移话题,天坂佳乃不吃这一套虚的。
她坚持,“他的想法和意见并不重要。”
回答得正中下怀,真人开始煽风点火,“呵,这样说可真的是有点傲慢了,顺平也应该有自主选择权啊。就像是他选择了跟我来到这里一样,他也能够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
“我说得对吗,顺平。你可以说出来自己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我十分愿意尊重你。”
天坂佳乃皱起眉头,不悦道:“我是说真的,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这里不是主题公园,小孩本就不应该来。”
听见这句话,不忿的情绪顿时在吉野顺平的心中升腾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在把他当成笨蛋和傻瓜对待?难道他看起来就那么软弱可欺、微不足道吗?
真人的支持给予了他说“不”的底气。
“我不会回家的。”吉野顺平的声音不大,但已足够清楚。
不能再有任何一个人随意地忽视他的意见了,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轻视的态度。
这下,天坂佳乃终于正视起吉野顺平了。
她不是故意对吉野顺平冷漠,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明显还不够成熟到足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真人从人类的憎恨中脱胎,深谙人性的阴暗,善于操纵心理,只要它想,能指鹿为马,把黑的说成白的。
洗脑一个没有城府的年轻孩子,把他当作傀儡来利用——这对真人来说易如反掌。
所有吉野顺平自以为听从本心的决定,其基础逻辑都免不了有真人的误导。
天坂佳乃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
“学生,你多大了?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
若是绵羊,却与豺狼为伍,最后的下场必定凄惨。
不用看也知道,真人会把吉野顺平撕成碎片,就像从尸体上撕下一块红肉。
被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吉野顺平紧张得只咽唾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犟着脖子说:“我足够大了,比你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真人能够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能力顷刻间取人性命,并且还对他亲切,答应教导他掌握这种奇妙的能力,有什么不可信任的?
吉野顺平想要变得强大、霸道,不再任人欺凌,从羊蜕变成狼。
而现在,那个可以逆转一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此接近,真切得恍若触手可及。
所以,无论天坂佳乃如何警告,他也坚决不要就此放弃。
“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现实处境究竟有多么糟糕,但我敢肯定,真人不会是来拯救你的英雄。”
天坂佳乃直言,“你会后悔的。”
吉野顺平:“如果我听你说的,我才会后悔。真人说要教我如何有效地保护自己,这就是我真正需要的。没有什么能比一个一无所有的自己更加令人绝望的了。”
“因为你未曾遭受过不公正的对待,所以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此言一出,天坂佳乃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她当然能够看见隐藏于吉野顺平刘海下的烫伤,那是虐待的印记。
毋庸置疑的,吉野顺平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痛苦。
天坂佳乃能理解受到伤害的人都难免变得脆弱、敏感,陷入消极的泥沼难以自拔,需要寻找到足以支撑信心的勇气。
但这不是吉野顺平可以盲信危险人物的理由。
见说不通,天坂佳乃无言地看向真人,它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恶质地笑着,嘲笑她被吉野顺平毫不留情地反驳。
天坂佳乃走近真人,靠近它的耳边低语,“我知道你想搞什么小把戏,但若是幻想事情会如你所愿发展,那无疑是个不可救药的错误。”
天坂佳乃恶狠狠地磨牙,看上去想把真人的舌头拔下来扔给老鼠吃。
她明白了真人的险恶用心,无非是想要利用她的负罪感来击溃她罢了。
“你在用‘毁掉一个普通人的人生’来威胁我,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公平赌局。”
她骂起来。
天坂佳乃想要推翻一切约定,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接受这种不合理规则,然后拼尽一切胜出。
命悬一线的虎杖悠仁还在等她胁人来救,她无法不管不顾地甩手离开。
真人简直是乐不可支,“哈哈,这就更有趣了,你心知肚明我会怎么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你就是阻止不了。”
“这足以说明一切。”
真人大笑,牙齿颗颗尖锐,恰似狺狺而吠的鬣狗。
它说:“你输定了,天坂。”
落入天坂佳乃耳中,如同诅咒,溢满恶意。
天坂佳乃猛地伸手,卡住它的颈部,将它整个身体掼在墙壁上。
“你来跟我耍心眼?”
天坂佳乃的眼睛红得幽深,怒火在瞳孔里面烧。
真人说不出话来,自上而下地睥睨天坂佳乃,眼神明晃晃地说着:就是耍心眼,你能奈我何?
“呵,”天坂佳乃气急反笑,“行,你自找的。”
她把真人像个破沙包一样扔出老远。
天坂佳乃扭头,对又惊又惧的吉野顺平说:“看见了吧?我比它更强,你跟我学,我教你怎么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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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只是因为心里发慌得难受,只是因为终日无所事事而害怕,所以吉野顺平才去电影院的。
他本打算看完一部或者两部电影就回家吃饭,跟妈妈说晚安,接着如常入睡,一边努力不去回想欺凌他的混蛋,一边拼尽全力活下去。
妈妈安慰过他,说被霸凌不是他的错。
她说:有时候,不幸是一串会引发连锁反应的鞭炮,只要其中一个炮仗被烟头点燃了,那引线就会一路烧上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将一个人原有的美好毁得面目全非。
但这并不意味着被毁掉的那个人本身做错了什么。
更多的时候,要彻底修复伤疤,只是需要那人在受伤之后做出些什么。
而现在,吉野顺平有些不确定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这真的是能够帮助自己变得厉害的方法吗?
吉野顺平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问:“这真的是学习咒术的必要步骤吗?”
天坂佳乃瞥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当然,按照这个势头训练下去,只要坚持两个月,你就能够激活体内的咒力,接着我再教你咒术。”
“在我的指导下,你肯定可以成为一流的咒术师。”
说着,她吹响挂在胸口前的哨子,拍起手,“来,别闲着,跑完五百米后继续做十个蛙跳,然后我们休息半个小时。”
吉野顺平只得哭丧着脸跑开。
其实天坂佳乃鬼知道“咒力”那东西是从哪个犄角旮瘩里蹦出来的,之这样训练吉野顺平,也不过是想要他远离神神叨叨的邪道,顺便出门走走,增强体质。
本身就是忧郁系小孩了,还天天难过得闷在家里想东想西,要是再沾上点跟真人一样的“邪门玩意儿”,哦阔,直接一个完蛋。
天坂佳乃就不信,自己都几乎二十四小时围着吉野顺平转了,做到这份上,真人还能怎么对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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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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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边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连身体也一并融化在朦胧的日光中。
天坂佳乃长久地注视着那些陌生人,忽而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开始感到无聊了。
天坂佳乃拉长了声调,道:“我说啊。”
吉野顺平应声抬头,但在对上面前人的眼眸后又忙不迭地转移开了视线。
他心烦意乱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牛肉片,责怪自己刚才表现得畏缩,太小心翼翼,不够有气概。
吉野顺平暗自为自己打气,没事的,正常对话就好。
他鼓起勇气问:“是怎么了?”
天坂佳乃没在意他不自然的沉默和停顿,接着说:“应该差不多要到暮春了吧。”
说实话,相处这几天以来,除了刚开始在地下的对峙之外,天坂佳乃就再没有一次见过对方抬起头直视自己,每次答话,基本都是躲躲闪闪的。
现在能有这种程度的交流,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嗯,差不多了。”吉野顺平囫囵地应和。
“果然一旦注意起来,就会惊觉时间过得飞快。”
听起来只是句不带感情的喟叹,吉野顺平却不禁揣摩起来天坂佳乃这样说的用意。
吉野顺平知道这样不好,只是对自己情绪的内耗,但就是控制不住。
天坂佳乃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灰色的谜,从雨雾中走出来的魔女,混沌、难以读懂、无拘无束又无法捉摸。
吉野顺平说得磕巴,“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呢?日期什么的。”
说完,吉野顺平就脸红了。
天坂佳乃:“不为什么,忽然想起来日本的学校基本集中在这个时间段开学罢了。”
“你学校是延迟开学的类型吗?”
天坂佳乃只是那么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但吉野顺平的脸色登时白了几个度。
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并不友好,甚至连单纯提起都令人沉重。
“不……”
他回答得如鲠在喉,艰难解释道:“不是那种类型,只是我暂时还不想去学校。”
吉野顺平抿起嘴唇,兀自生起闷气。
他不愿意提及自己正处于长时间逃课的困境中,总觉得如果说出来自己是因为想要躲避校霸而离校,就是承认自己输了。
“不错啊,我也讨厌上学。”
说着,天坂佳乃嫌弃地摇了摇头,“压抑、烦闷、一成不变,啧。”
“你呢?是因为什么而讨厌上学?”她问。
吉野顺平的声音细若蚊蚋,虚弱道:“因为、一些事情……”
他在心里祈祷:拜托别再问下去了,这没什么可好奇的。
吉野顺平想拒绝讨论这个话题,这太尖锐了,恍惚中感到过于直白的问句正在刺着自己那饱经跌堕的自尊心。
但他就是无法说出自己不愿意,似乎有一块粗砺的石子抵在了喉咙深处,把所有强烈的反对声都堵回了肚子里。
“是讨厌集体生活?”
正说着,天坂佳乃忽而瞥见吉野顺平拿筷子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此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碗中的米饭,表情一片空白。
天坂佳乃在心底无声地叹气,得了,原来心结是出在这里。
吉野顺平的眼睛内闪现出湿润的光,看得天坂佳乃颇有负罪感。
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内心酸涩异常,“我本来都不愿意想起来的。”
哽咽了。
“本来都不想说出来。”
虽然没有直白地说出口,但吉野顺平的情绪明显是羞恼的。
他眼光光地望着天坂佳乃,似乎在责备她过分。
天坂佳乃无奈扶额,“怎么……算了。”
她摆手,“我不会问了,你吃。”
虽然自觉郁闷,但天坂佳乃也由此明白了吉野顺平的拧巴点。
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彻底根除吉野顺平的郁结,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她吩咐道:“吃好了,我就送你回家,哪怕真人威胁着要哭死在你家门前,你都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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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天坂佳乃还苦恼,自己要怎么才能从吉野顺平的口中套出有关他学校生活的更多信息呢?
现在这局面倒好,直接把正确答案展开铺平到她眼前了。
吉野顺平万分纠结地看着眼前身形笨重的男人,犹豫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外村听了,反而还兴师问罪起来,“顺平啊,你怎么能够逃课呢?”
“班上有三位同学不幸离世了,西村、本田、佐山,他们全部都是你的好朋友吧,经常照顾你,还跟你一起玩。”
天气太闷热,外村不停地用小手帕擦脸上的汗,但仍免不了胖脸看起来油腻。
他干笑道:“哪怕是基本的礼节,也应该去给他们上柱香呀,你这样的为人处事,以后怎么能够出社会工作?”
吉野顺平说不出话来,他的瞳孔紧缩,气得浑身发抖。哈?在说什么?
吉野顺平:“老师,你这样的表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呢?”
一旁的天坂佳乃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直皱眉头。
于情于理,一位老师能不顾炎热的天气,特地去逃课的学生家里做家访,这种付出无疑值得人尊重。
但怎么谈话的内容如此奇怪,责备学生逃课的理由居然不是“你为什么不来学校”,而是“你为啥不去给死人鞠躬”?
暂且不论这个理由是否正当,在责备学生过后还要额外加一顿人格贬低式输出,从学生行为扩展到对其未来发展的否定,这就真的有点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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