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只跟街上的行人隔着一层玻璃时,她不好把外村那个猪头给按进滚烫的咖啡里。
不过半个小时,天坂佳乃毫不费劲地把外村从居民区骗到了人迹罕见的桥底。
外村望着从岸边汹涌流过的河水,内心的不信任感一瞬间激化。
他嚷嚷,“够了,我不去了,这个地方看起来太可疑了。”
“老师,接下来你得忍耐一下。”
外村不耐烦地呛声,“忍耐什么?我都说我不去了。”
他的胖脸皱成一团,五官已经被挤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外村去拍天坂佳乃的肩膀,却看见她幽深的眼神。
深色阴影落在柔美的女性脸庞上,极具戏剧性地将其斜分为两半,而被划入“黑暗”那方的眼瞳诡丽,隐隐闪现出一点猩红。
天坂佳乃看着他,就宛如猫看见了老鼠,毫不避讳见猎心喜的喜意。
呼,总算可以动手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外村发出一声急促的吸气声,连连后退。
“你要干——”
可这已经晚了,天坂佳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先是用手刀砍中外村的气管,接着出重拳,锤上了他的腹部。
外村的后背撞上桥墩,登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吐出几个不成调的咳嗽声。
“好了,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整那一套虚的了。”
天坂佳乃卡上外村的脖子。
“说清楚些,到底班上有谁正在欺负吉野顺平?”
“救、救命!”
天坂佳乃揪着他的头发,手下使劲,拿他的头一下一下地撞水泥墩子,撞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敲击声。
“蠢货,想清楚了再出声。”
“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场,你喊救命,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与之相应,我听得心烦,下手就更狠,如果自信自己能熬得住,那你再叫。”
说着,天坂佳乃的指甲生长,划开了外村脖子上的表皮。
她用指尖挑入伤口中,慢条斯理道:“你叫一声,我就生剥你一块皮。”
“不想再受伤的话,我劝你最好尊重人,只听不讲,在我说话时保持缄默。”
外村觉得头痛欲裂,他双目圆睁,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天坂佳乃下一个动作就是把锋利似手术刀的指甲插入颈动脉。
外村看起来狼狈不堪,求饶道:“别杀我,我不想死,求你了,拜托放过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啧,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外村顿时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跟刚才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血、血止不住,诶哟。”外村哀哀地叫唤。
没一会儿,他就因为承受不住恐惧和疼痛,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涕泗横流。
天坂佳乃看得嫌弃,便松了手。
哭得几乎厥过去的外村吓得脚都软了,一屁股坐进积水里,崩溃地抖成一团。
“你想要什么?是报复吗?就因为我说要处分吉野顺平?”
“对于你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小心思,我并不感兴趣,”天坂佳乃踩着他的手,俯下身来审视他,“我只在乎你没做到什么。”
“哪些学生欺负了吉野顺平,欺凌程度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天坂佳乃肯定这个老小子也是沉默的帮凶之一,他绝对知道谁在针对吉野顺平。
事实上,如果没有学校和老师的默许,欺凌者也不敢嚣张。
外村此时真是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他崩溃道:“死了!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说清楚。”
“我全都说了,一开始就说了、呜。”外村抱着自己撞得出现淤青的手臂抽咽。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特地来找吉野,还要他去给西村几个人上香?就因为他们几个人之前闹出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总不能现在人都不在了,还继续揪着以前的矛盾不放吧。”
“死去的学生就是霸凌吉野顺平的人?”天坂佳乃一时语塞。
“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说那些操蛋的话?甚至还要求他必须去葬礼现场。”
“我也是有苦衷才这样。”
外村抹着眼泪,埋怨道:“作为班主任,我会很为难啊。全班同学都去祭拜,就他不去,其他老师肯定会偷偷指责我,说我教出来的学生没有一点人情味的。”
天坂佳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明明吉野顺平都听得抓狂了,但你却只担心自己会被同事们指指点点?”
外村抽抽嗒嗒的,“你不明白,他们三人死的时候吉野顺平也在场,他并不清白。”
“行了,别再为了一己之私进行诬陷了。我是真的会下手挑断你的声带的。”天坂佳乃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不想听胡说八道的话。
外村犟着回嘴:“这不是诬陷,警察来过学校了,调查西村、本田、佐山近期内有没有跟其他人发生过冲突。是我保护了吉野,没有讲一句有关他行事古怪的话。”
这个说法太过于荒谬,天坂佳乃甚至气笑了。
“真不错,脸皮厚的人果然能把任何借口都说得冠冕堂皇,吉野顺平受欺负的时候你保护他了吗?没有,你只是一直都在看戏,做帮凶,当时嘴上不说,不过是因为口说无凭。”
“否则你也不会在私底下打着‘纪念亡者’的幌子来逼吉野顺平,要求他祭奠霸凌自己的垃圾。”天坂佳乃冷酷地揭穿了他的矫饰。
“身为教师,仅仅全凭臆测,就来折磨一个学生。”
她嗤笑,“我见过很多人渣,但依旧不得不承认,你的低劣程度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外村被说得哑口无言。
天坂佳乃问:“除去死掉的三个人,还有哪几个霸凌者?”
不难猜想,凶案绝对出自真人之手,但哪怕看着仇人死在眼前,吉野顺平的仇恨却仍未能消弭,傻乎乎地跟着真人走,这说明他依旧有想要报复的对象。
外村并不坚强,天坂佳乃很快就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接下来,就只是把所有信息妥善利用起来,拉开一道可以隔绝吉野顺平与真人的“栅栏”。
虽然所谓“隔绝”,不过就是阻止吉野顺平倒向邪恶一面,没办法在物理层面上切实阻挡真人使他变得悲惨。
但真人只想挑唆吉野顺平与天坂佳乃起冲突,而非单纯杀死一个反对它的普通人。
因为滥杀无辜只会激起天坂佳乃的厌恶,导致她更加同情人类,而不是倒戈咒灵。这个结果就与真人想要达成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所以,现在的局面十分清晰,真人跟天坂佳乃赌的根本不是吉野顺平会不会死,而是他会支持哪一方的行为——
是否定真人对人类的不屑一顾呢?还是会否定天坂佳乃想要阻止他复仇的行为?
真人要说服吉野顺平尽情仇恨。
天坂佳乃所要做的,就是帮助吉野顺平跨越心理障碍,让他的阴暗不会为真人所利用,回归普通人的日常。
天坂佳乃思索着“劝善”计划的安排。
考虑到今天已经晚了,不好找霸凌者算账,她准备明天动手。
-------------------------------------
夜已深,万籁俱寂。
吉野凪从醉意中醒来,她睡眼惺忪地扫过桌面上已经喝空了的啤酒罐。
忽而,吉野凪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奇怪的事物。
她不记得家里买过这种形状的木制品。
吉野凪把怪东西拿起来细看,越看越觉得那像是一根人的手指。
欸?
-------------------------------------
如果在发生那件惨案之前,有人问吉野顺平:要怎么样才能平复你对欺凌者的怨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够不够?
如果不够的话,再加“一只眼睛,一颗牙齿,一只手”呢?
这样够吗?能觉得公平吗?能放下心中郁结了吗?
吉野顺平会回答:可以,只要他们受到报应,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备受侮辱和嘲笑,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吃下烟头,身上用上百度的高温烫出十数个焦痕。
只要他们做到这样,那他就可以放下。
但现在,吉野顺平发誓:无论那些人渣付出了多少代价、承受了远比自己痛苦多少百倍的惩罚,他都不会原谅。
永远不原谅。
永远。
--------------------
第61章 凋谢
=====================
按照约定,吉野顺平应该准时在门口前等待,让天坂佳乃能够一眼就看见他的人。
但现下,约定时间已过,吉野家门前却仍是静悄悄的,不见人的踪影。
并且,吉野家的外墙也忽然缠绕上了常人所不能见的煞气,煞气冲天,有如鬼屋。
那些无形的气息郁结在一起,几乎已成实质的流体,哪怕天坂佳乃还未进屋,就已能够借此想象出来里面的惨烈。
普通民房阻碍不了血族的脚步,天坂佳乃轻车熟路地切割起玻璃窗。
刚一割开玻璃,还没有进入室内,天坂佳乃业已嗅见类似于食物腐败所发出的腐臭味。
闻起来像是尸体,而且还是不止一具的尸体。
天坂佳乃的心如灌满了铅,陡然沉重。
她希望这是来自咒灵的气味,而不是吉野顺平或者其他什么无辜者的。
出乎意料的,整间屋子闻起来像是一个堆满尸骸的乱葬岗,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干净,无论是家具还是墙壁,全都整洁得看不出丝毫异常。
有过在仓库的天花板遭遇那只尖齿咒灵的教训后,天坂佳乃侦查得更为谨慎,她抬起头往上看,同样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或者畸形的怪物。
这不合理。
忽然,天坂佳乃听见了一些细碎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拉上拉链。
一呼一吸间,“雾刃”悄无声息地在天坂佳乃的手中出现,沉甸甸地坠着,分量十足。
天坂佳乃收敛起气息,微微俯身,蹑足潜行,悄悄贴在了房门旁边的墙壁上。
运气好的话,只要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袭,她就能够解决麻烦。
天坂佳乃附耳于上,凝神细听从墙壁后面传出来的动静。
房间里的脚步声正靠近门口。
随即,门把缓慢转动起来。
天坂佳乃调整好握刀的手势,刀尖朝右。
她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对方一出现,就可以直接把“雾刃”抵上他的心脏。
至于是否要下死手,那就得看对方是不是咒灵或者心怀恶意的闯入者了。
门上的锁舌收起,“咔哒”一声,与此同时,天坂佳乃探身,快速跨步向前。
“别动。”
“雾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破吉野顺平的手,下一秒,带血的刀尖戳上他的眼眶下方,划拉出一条极细的血线。
“嘶——”
吉野顺平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天坂佳乃绕到身后,死死地绞住了脖子。
吉野顺平胡乱挥舞着手,想要那把致命的尖刀远离自己的眼球。
“天坂?是我啊,吉野顺平。”
他急急忙忙辨明身份,觉得破损的皮肤火辣辣地刺痛起来。
“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等看清楚他的脸后,天坂佳乃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戏剧性的发展。
她顿时有点发懵,问道:“顺平,你没出事?”
吉野顺平被她那一下箍得脸都憋红了,连气都喘不顺畅。
“你先放开,我喉咙难受。”
他轻拍天坂佳乃的手臂,示意先松手再说。
出于警惕起见,天坂佳乃没有动作,而是将鼻子凑近他的耳后,闻了闻。
有淡淡的血腥味,几乎微不可察,皮肤正在出汗,带有温度,不似僵硬的死尸,也没有跟悠仁一样出现受□□附身的异常行为。
看起来应该是正主。
天坂佳乃一吹气,让吉野顺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的四肢紧绷着,大脑霎那间短路,面上的表情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俄顷,好不容易恢复理智的吉野顺平屈肘往后顶,又气又急地大喊:“快、快点放开我!”
吉野顺平不安分地扒拉天坂佳乃的手臂,想要挣开束缚。
“不要卡我脖子。”
“怎么反应这么大?我又不是坏人。”
确认并非是狡猾的咒灵假扮熟人后,天坂佳乃松开了桎梏,她后退一步,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这个屋子发生了什么?这里面的味道闻起来简直是一团糟。”
吉野顺平似乎被她直白的提问戳中了伤心事,原本就青灰的脸色突变,一下子又晦暗了几分。
此时,他的神色萎靡,较之从前更为阴郁,下敛的眼神隐隐透露出狠戾意味。
他阴沉道:“你来晚了。”
如果说之前的吉野顺平是无端挨了踹、躲起来舔伤口的颓废小狗,那现在的他无疑已经呲出了牙齿,成为红眼睛的疯犬,看着天坂佳乃就像是在蠢蠢欲动,窥伺着时机要咬她一口。
而这巨大的转变仅仅发生在一夜之间。
天坂佳乃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把他改变得成可怖的模样。
“我以为我们约好的是早上八点。”
天坂佳乃皱起眉头,觉得吉野顺平浑身上下都写满别扭。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点摁响了你们家的门铃,就在刚才,在闯进来之前。”
她瞟吉野顺平一眼,补充道:“不过,看起来确实是错过了某些重要的时间点。你需要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郁闷,好吗?”
吉野顺平讽刺地笑起来。
他摇头,觉得自己刚才那种说法简直惹人发笑,“不,我说错话了,你并没有迟到,只不过是我醒悟得太晚罢了。”
天坂佳乃的心情更加凝重,云里雾里的责备给她压力。
吉野顺平稍微提高了音调,他厌倦了一遍遍重复无意义的台词,不奢望天坂佳乃能否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
事实上,他对谁都不抱有期待,对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感到绝望和可悲。
吉野顺平:“我在说着,我早该知道世界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才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如果不能即刻变强,那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天坂佳乃:“为什么突然又急躁起来?不是已经说好要相信我了吗?”
正说着,她卡顿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
天坂佳乃问:“是真人来找你了,又在试图给你灌输一些狗屁不通的‘社会达尔文’理论?”
39/61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