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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惨案发生之后，真人教唆吉野顺平向同学复仇”是支撑这个猜想成立的有力证据之一。
直觉告诉天坂佳乃，里樱高中内部正要发生一场比吉野凪所遭遇的更惨烈百倍的事故。
迟则生变，她必须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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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的食指无征兆地抽搐了一下。
它愉悦地笑起来，向漏瑚炫耀，“果然来了，我就知道我的计算没错，天坂佳乃肯定会按捺不住找到这里来。”
暴脾气的漏瑚懒得搭理它，忿忿不平地抱怨道：“还需要等多久啊，那阴暗的小子都醒过来开始大闹礼堂了，为什么咒术师那帮饭桶还在磨磨蹭蹭的。”
它一边埋怨，头顶上的小火山就一边往外冒岩浆。
“烦呐！”
“嗳，是赶着要下地狱吗？这么不耐烦？”
忽然在身后响起来的清脆女声惊得漏瑚“火山爆发”，它下意识地跳离原位，往远处躲闪。
天坂佳乃好整以暇地绞手，看对面两个特级咒灵都紧绷起来，摆出时刻准备进攻的架势。
“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吗？看见我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紧张得四处乱窜。”她饶有深意地戏谑道。
天坂佳乃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发现那古怪的妖僧身影，倒是瞥见了笑得一脸纯良的真人。
“你在这里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
“看你来势汹汹的样子，比起询问，可更像是审问呢。”
天坂佳乃毫不避讳地点头，坦言：“你老实交代，那就是单纯询问，不说就是刑讯，全看你个人选择。”
“我好害怕啊。”真人笑容满面地说。
旁边的漏瑚一阵恶寒，连忙招呼花御跟着自己一起远离这两个疯子的对峙现场。
它有目标仍待完成，暂时还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在这里。
天坂佳乃开门见山：“吉野凪死了。”
“哦。”真人的反应冷漠，只应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似乎真的不在意那句话的含义。
“那是谁？我应该关心这件事吗？”
天坂佳乃沉着脸，“你确实应该关心，因为她是吉野顺平的母亲。”
天坂佳乃想说“她是被你害死的人”，但现下真相暂未明朗，哪怕对方真的形迹可疑，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擅自定罪。
她想要的，只是让罪有应得者受罚，而不是借题发挥。
天坂佳乃问：“是不是你把‘两面宿傩的手指’放入顺平家中的？”
她一眨不眨地紧盯真人，试图从它的微表情中挖掘出蛛丝马迹。
“哇，你还真老实啊，这算什么？恪守人类社会的审判标准？”真人似乎被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声。
“比起咒胎，你更像是一个怪胎，没有比假惺惺学人类作态的怪物更恶心的了。”
它不正眼看人，斜睨着天坂佳乃，轻笑道：“看不顺眼的话，就直接动手杀掉我多好。”
纵使汹涌的威压倾轧，真人仍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悠然模样。
它敢激怒天坂佳乃，笃定了她肯定会遵循“善恶有报”那一套老掉牙的论调，在没有确定凶手之前不会动手。
天坂佳乃不受其乱，复问：“咒灵也是你故意吸引去的？”
“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恰巧出现在吉野家门外？”
真人忽然出声打断了问询，道：“我挺好奇的，为什么顺平没有跟你一起来对质？难道他不在乎杀人凶手是谁吗？”
真人摩挲着下颚，坏笑，“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说服他相信我是罪魁祸首呢？”
说这话时，它故意拖长尾音，语调溢满讽刺意味。
“啊哈，先别回答，让我来猜一下，顺平言明了自己的复仇对象，而你却阻拦了他的报复，对吧。”
“你没办法说服他，便只能暴力压制，仍凭他撕心裂肺地大喊愤怒，也依旧离开不顾。”
真人说得煞有其事，仿佛亲眼目睹。
“顺平该有多难过啊。”它戏精上身，做出泫然欲泣的哭脸，眉目耷拉下来，更恶劣地挖苦。
天坂佳乃看不过眼，“我没有伤害吉野顺平，只是让他冷静一下，激动的情绪对解决这件事毫无裨益，只会令问题更加棘手。”
真人的眉眼弯弯，别有用心道：“但你确实把他留在了家里。”
天坂佳乃抿唇，用缄默作答。
“这么一说，你可比我残忍得多，我都没办法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明明都知道仇人身处何方，也知道他得意的嘴脸，自己却只能被锁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动弹不得，只会令顺平更加绝望且愤怒吧。”
它似乎不敢继续想象下去，连连啧声，叹道：“顺平真可怜。”
天坂佳乃被诘问得一时发懵。
怎么先发制人的是自己，却被对方强词夺理了？
天坂佳乃狠狠地皱起眉，反驳回去，“我让他留下不要乱跑是在保护他，你这颠倒黑白的狗崽子。”
“真有意思的说法，你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因为‘是为了你好’、‘是出于关心’、‘是不得已的选择’，所以伤害就成立得理所当然了？”
真人摇动手指，沉吟着，发出无意义的喟叹。
“这不对吧，不管出发点如何，伤害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上你就是令顺平痛苦了，还怎么能找借口为自己开脱，自诩善良呢？”
它看向天坂佳乃，目光灼灼，如同在发出质问：就你这种加害者，又有什么立场对我发出诘问，将我当作反社会的恶人看待？
真人轻轻地呵笑，说：“没办法回嘴，对么，看看你自己，气得脸都红了。”
“何必这么激动，不过就是接受自己本性‘伪善’罢了，是就承认啊，不会一边堂而皇之地宣扬自己正直，另一边却又没胆子正视自己本性吧？”
见天坂佳乃的表情愈加不善，它吁出一口气，暂时中断了拷问。
真人侧过脸，幽幽地说：“既然你认为保护顺平就是在维护你的正义，那为什么不亲自去下面的礼堂看看‘你的正义’究竟在做着什么事呢？”
“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够像现在这么硬气地非难我。”
听见它说吉野顺平回到了学校，天坂佳乃的呼吸霎时间一滞。
在这种时候，被仇恨裹挟着的吉野顺平会干出什么样出格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仿佛是为了印证天坂佳乃的猜想一般，旁边的教学楼轰然响动。
随着四分五裂的窗玻璃一同暴冲出来的还有一个削瘦的少年。
他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出楼外，接着受重力牵引，重重地砸落到下方的遮阳棚上。
天坂佳乃看清楚了少年的脸，那是吉野顺平无误。
真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注意到天坂佳乃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狼狈的神情。
它捧腹大笑起来。
吉野顺平终于跨出那一步了，自己总算可以杀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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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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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森林的中央地带将举办一个独属于妖怪们的盛大聚会。
临近宴会开始的时间，本应寂静无声的草丛簌簌作响，数个红彤彤的灯笼幽幽地现形，继而如同欢乐的孩童般一蹦一跳起来，并且灯笼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如果此时有人走近细看，便会发现那些灯笼并非凭空悬浮，之所以能够跳跃，是因为灯笼的下方生出了一条人腿。
胖嘟嘟的小脚可爱，但与灯笼拼凑成躯体，便是怪诞了。
只是长脚的小妖怪们才不管这些，在枝桠交横的古树之间欢天喜地地乱跑，随着跑跳，作为躯干和头颅的红灯笼也跟着摇来晃去，乍一看，好似鬼火翻腾，足以把误闯宴会的人类吓得肝胆俱裂。
斑化为原型模样，身姿优雅，不疾不徐地行走在林间小径上。
它瞧见了在前面蹦跳的灯笼，便唤来其中一个为赴会妖怪们引路的提灯小僧。
斑的嗓音清冷，令人联想到霜雪下落的旷远寒夜。
“小僧。”
它低声问道：“宴会几时开场？”
“啊，斑大人。”被点名的提灯小僧先是呆愣，在认出面前的大妖后雀跃地喊了一声。
说罢，它灯笼内燃着的火光登时烧得更旺了几分，连带着，把被杂草掩埋的小径照得更为清晰。
斑正想让它低调，但为时已晚。
那一声清脆的童音顿时引来了其他同伴的惊叹，它们纷纷回首，不伦不类地作揖，欢迎这位已经多年不曾出席宴会的大妖。
“斑大人来了。”“是斑大人。”“尊贵的斑大人”……
提灯小僧们窃窃私语，按捺不住兴奋，接连凑到斑的跟前，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身为低级妖怪，提灯小僧天然就容易对法力高深的大妖怪产生景仰之情，喜欢跟随在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身侧。
因此，强大又潇洒、不会恃强凌弱的斑自然而然成为了它们集体所钦慕的对象之一。
看着在自己脚下围成一圈的小妖怪们，斑连忙抬脚，往后退。
“嗯，听见了，不要聚在我脚边。”
提灯小僧们咯咯笑着，以为这是某种好玩的游戏，齐齐抱上它的脚，异口同声道：“斑大人，是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不玩。”斑摇头。
见驱赶不散，斑无奈地妥协了，只得小心脚下，慢慢地往前走，同时还必须注意不要踩到那些脆弱的小妖怪。
远处传来一停一顿的隐秘鼓声，鼓声节奏错落，依循富有节律的频率振荡空气。
这是宣告宴会即将开始的序曲。
斑抬首，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微光正在各个幽暗的角落中逡巡，接着，碎散的光芒逐渐交汇到一起，形成灿烂光河，汨汨流向森林的“心脏”。
那是其他前来赴会的妖怪。
想到宴会上的佳酿，斑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吻部，似乎已经闻见了那些馥郁浓厚的酒香。
它有预感，自己会在这里和老朋友们度过一个热闹非凡的夜晚。
至少，直至天幕无声地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前，斑都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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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大人，红峰知道一条不经过森林东边也能够快速下山的捷径。”一个穿着桃色和服的美艳妖怪向斑俯身，恭恭敬敬地请斑暂且离开险地。
“哦，原来是红峰啊，好久不见。”说话间，斑打了个酒嗝，爪子还搭在一个大如酱油缸的酒坛边缘上。
“狸追最近过得还好吗？”班懒洋洋地瞟底下女妖一眼，问。
“是，托斑大人和夏目大人的福，主公大人安然。”红峰波澜不惊地颔首。它右眼上的蝴蝶发出皎洁的莹光，随风而动，栩栩如生得宛若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起。
斑提起酒坛，一仰首，澄澈的酒液就“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灌，灼烫的热量在食管中烧起来。
斑：“森林的东边、嗝，出什么事情了？”
宴会开始至今，它喝下了整整五坛陈酿，现在已近半醉，精神有些松懈了，所以也就没有刻意收敛起大妖的威压，每次发声，总震得仅仅为中级妖怪的红峰有点站不住脚。
红峰尽量调整好紊乱的气息，一板一眼地复述：“实不相瞒，现场暂无一妖知道异变缘由，只有一些从东边的湖泊逃过来的山童们说那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红眼睛的恶鬼。”
“刚才所发生的山崩以及现在刮起的大风均为那只恶鬼所为。”
为了令眼前的大妖意识到情况紧急，红峰补充道：“不止是原居住于森林中的妖怪们受到牵连，还有很多前来参加宴会的外来妖怪也被卷了进去。”
“斑大人，请您快快下山，以免遇到危险。”
“哈啊……这样啊，那可真不妙呢。我走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办？”班撑着脑袋，醉眼惺忪地打了个大哈欠，完全没有把红峰的劝告放在心上。
“不想要降服鬼吗？”
红峰回答得有礼有节，“主公大人已经率领先锋队前去镇压恶鬼了，等斑大人安全撤离之后，吾等也会尽快赶往主公大人的身边，以尽微薄之力。”
一想到狸追，红峰的表情微变，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和焦急，试图劝喝醉酒的大妖不要再神游了。
如果不是先前承了斑的恩情，红峰真想立刻把它打包整齐，连酒带妖一起薅下山。
“哈哈，是吗，原来狸追那家伙早跑到那里去了啊，我刚才还纳闷怎么不见它人影呢。”
听见红峰这个回答，斑才作出较大的反应，它爽朗地笑了一声。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能缺席啊。”
紧接着，斑从竹席上站起来，它歪了歪脑袋，鼻子轻微翕动，专注地去嗅随夜风带过来的气味。
不过数秒，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斑的视线越过了红峰的肩膀，暗沉沉地投向远方影影绰绰的密林内。
毋庸置疑，那是一种由纯然的恶意堆叠出来的气息，滞重的、带有阴湿的腐味，仿佛不断往下陷落的泥沼，富于攻击性，要把某人扯入深渊一般狠戾。
哪怕不是亲临现场，斑也能想象出来被这种气息缠身的鬼怪究竟会疯狂到何种状态，若是精神未够坚韧，熬不过去，甚至有可能就此堕落成罗刹。
还未待红峰出声劝阻，斑已自顾自地腾空而起。
“斑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红峰慌慌张张地抬眸，连礼节都顾不上了，焦急得直呼斑的名讳。
“红峰，你不用在意我了，先去帮助其他小妖怪撤离吧。”
说完，斑踏风飞往发出被黑色雾气笼罩着的地方，留下瞠目结舌的红峰。
那只鬼……
斑眯起眼睛，它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河边遇见过相似的气息，只是当时的感觉并不强烈，如果不留心观察，甚至淡薄得犹如不存在的影子。
没想到不过数月光景，烙印在那个半妖身上的诅咒便已然膨胀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看来是没办法轻易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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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坂佳乃茫然张望，她的眼神空洞，原本美丽的紫眸蒙上了一层灰暗，如失去了焦距般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前方。
尖叫着四散奔逃的河童和水妖们无一能映入天坂佳乃的眼睛。
“黑雾”失去了主人的掌控，体积暴涨，以天坂佳乃为中心疯狂旋转起来，誓要从气息浑浊的妖怪群中护下主人。
天坂佳乃现在的脑袋都是发懵的，所有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掐上了真人脖子的那一刻。
当时倒在地上的吉野顺平发出惨叫，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看见了吃人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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