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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唇笑道：“家主大人交代妾身转言：‘二位对府内的一切事物均可随心取用，不必过分拘束’。”
“多谢你家主人的美意，我们会自己看着来的。”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让她们离开时把障子给合好。
等侍女们一走，斑就压低声音跟天坂佳乃咬耳朵，说道：“这座城里的右卫门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天坂佳乃没见到那人，只能问斑的看法。
“他是罪人，但是却跟某个神明有勾连，有神在暗中庇护他为非作歹。”
斑捂住嘴坏笑，“这真有趣不是么？一向自认为超脱世俗的神们如果听闻族群中出现了自甘堕落与罪人为伍的家伙，那肯定得气个半死。”
天坂佳乃一时间如鲠在喉，犹豫答道：“好吧，可能确实挺有意思的……”
居然喜欢看神明恼怒得跳脚，这就是大妖怪的恶趣味吗，可真不同凡响。
天坂佳乃问：“你是准备火上浇油，找出那个藏在右卫门身后的神明，曝光这桩‘丑闻’吗？”
斑出乎意料地摇头，说得真诚，“才不要呢，我懒得掺和这堆烂摊子。”
“虽然可能会顺手袯除城内的邪祟，但其余的，都不关我什么事。”
斑把天坂佳乃放回敷布団，掖好薄被，说：“你不需要想这么多，等恢复好了，我们就走。”
“对了，你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时候，尽量少出去房间，我在房间周边设置了结界，能够主动筛选并排斥对你怀有恶意的事物，但如果你离开了房间，那结界会失效……”
斑慵懒的低音仿佛自带催眠效果，听着它絮絮叨叨，天坂佳乃果真在不知不觉中感到困意上涌，逐渐陷入深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斑最后说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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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坂佳乃再次醒来时，身着白袍的少年阴阳师已经不见踪影，应该是趁着夜色浓重，出去收集天坂佳乃自愈所需要的血液了。
不知为何，宅邸此时的氛围跟白天所呈现出来的寂静截然相反，人声喧嚣得甚至惹人心烦。
天坂佳乃看见自己手边放了一个竹筒，拿起来一摇，里面还有液体跟筒壁的碰撞声。
天坂佳乃的鼻子翕动，确定里面装满了血。
似乎是斑特地留给她睡醒的时候喝的。
天坂佳乃也不客气，直接掀开盖子，仰起头来将内容物一饮而尽。
现在她的状态比早上的时候好多了，至少能够勉强站起来。
天坂佳乃对斑口中的那个“与神勾结”的右卫门有点感兴趣，便推开障子，循着那些刺耳的咯笑声和乐声，慢慢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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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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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坂佳乃刚从廊道的拐角走出，便遥遥地看见那灯火通明的宴室。
宴室外两侧跪满了等待主人随时传唤的家仆，另有四位腰间挎刀的武士守着。
宴客室的障子无所顾忌地大敞开来，里面的荒唐景象一览无余——
表情肃穆的乐师们在和室的边缘一字排开，十数个艳光四射的舞姬在房间中央翩翩起舞，靡靡之音、悱恻之象，不过如斯。
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他眼睛微眯，一手撑着下巴，斜睨着那娇媚的莺莺燕燕。
游女们随乐声扭动腰肢的艳景或许足够刺激，但对玩惯这一套的叶室旭来说，只剩下千篇一律的乏味和无聊。
叶室旭不觉得有趣，所以他决定自己亲自去找点乐子。
“第一排的倒数第三个，”叶室旭做出唤小狗的手势，向其中一个跳得颇为卖力的游女勾勾手指，道：“你过来。”
被点到的妙龄游女喜形于色，忙不迭地脱离舞队，走近座上客的身边，半推半就地依偎入他怀中。
“老爷。”游女在叶室旭的耳边轻轻吐息，扮作娇羞的女孩模样，水眸里的柔光潋滟。
像是小白兔一样，惹人怜爱。
叶室旭搂着柔若无骨的美人，低低笑了一声，问：“会饮酒吗？”
“会的，老爷。”
游女见沉默了一整晚的贵客对自己笑，以为是自己的乖顺让他感到满意，便有点施施然了。
若是能够就此傍上这位右卫门大人，那她这辈子就不用再在腌臜低贱的妓楼里打滚，不用再被迫对着那些猥琐的男人卖笑，更不用沦落到老死在角落无人问了。
游女自觉自己并不算贪心，只要能够哄得叶室旭为自己赎身，她就心满意足。
叶室旭没有顺势搂住靠过来的游女，只是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那就先饮酒吧，不醉，才能接着往下玩。”
游女便按照之前给客人们陪酒的做法，含了一口清酒，凑近叶室旭的唇边，跟黄莺一般，小小地啄吻他的嘴角，想要索吻。
但叶室旭按住了游女的后颈，将她扯开。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渍，看起来无喜无怒，好似只是把一个废纸团扔进了竹篓。
“不，这样就没意思了。”
叶室旭还是冷冷地笑着，眼睛内深寒无光，“是只有你一个人喝。”
游女看见他阴鸷的眼神，当即吓呆了，害怕是自己刚才过分急切，惹恼了阴晴不定的高官。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夜央求老鸨松口，跟着高级游女们前来赴宴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叶室旭眉梢微挑，危险地注视着她，道：“是不想喝？还是在等我亲自喂你？”
“没有这回事，老爷可是说笑了，奴家能蒙得老爷赏酒，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又岂有推辞之理。”
游女隐藏好自己难堪的窘迫情绪，端起薄瓷酒杯，一杯又一杯、接连不断地给叶室旭敬酒，嘴里的祝词换着花样讲，一会儿祝叶室旭“青云直上”，一会儿又夸他“英明神武”。
叶室旭摩挲着下巴，有些被逗乐了。
“这张嘴，得怎么练，才能这么会骗人？”说着，他伸手按上游女的红唇，反复用力碾压。
游女感觉自己嘴唇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好似被撕下了一层皮，她在心中叫苦不迭。
游女努力按捺住自己惊恐的心情，颤声道：“老爷，您弄得奴家疼了。”
由于叶室旭扣着下巴，所以游女被迫抬首，这导致了仍未完全咽下的酒液倒呛入鼻腔内。
她忍不住咳嗽出声，眼泪和鼻涕齐出，将原本精致的妆容瞬间变得一塌糊涂。
面对美人啼哭，叶室旭完全不为所动。
叶室旭平静地说：“喝得有点太慢了，让客人等得心急可不是一个尽职的游女应该有的服务。”
“来，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待客之道。”
说着，叶室旭拎起手边的酒壶，将壶内满满半升清酒淋到她的头上。
游女不得不一边腆着脸赔笑，一边任由男人把酒往自己的脸上浇。
她嘻嘻笑着，像是玩闹一般，作势推开叶室旭的酒壶，赔罪道：“老爷，奴家喝不得了，再喝就要醉宿老爷府上了。”
“若是未经允许便彻夜不归，妈妈在屋中等得心急了，该要骂奴家的。”
眼见游女推走酒壶，叶室旭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一派风平浪静。
“既然你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喝酒，那我确实也不好勉强你，不然我得是多霸道无礼啊。”
叶室旭环视了一周和室，“那就换一个方式玩吧。”
“谢谢老爷体贴奴家，老爷可真是温柔大度。”
正当游女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真的把煞星给唬弄了过去的时候。
叶室旭挥挥手，让几个仆人把放在房间中央、装满了清酒的大缸给搬过来。
见缸中的清酒堪堪剩下一半，叶室旭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胁差，又将几坛酒的封口挑开，倒满了一缸酒液。
看着那一口沉重的大缸，游女哭得梨花带雨，她怕得直颤抖，却分毫不敢动弹，好似叶室旭的胁差不是劈在坛口上，而是抵在了自己的脖颈边缘。
“老爷，您这是何意？”
叶室旭笑了一笑，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他揪起游女的头发，直接将她面朝下摁进了缸中。
水花因剧烈的挣扎而飞溅到右卫门的羽织上，浸湿出点点水痕。
叶室旭漫不经心道：“怎么就说喝不得了呢？现在这不是喝得挺好的嘛。”
目睹这骇人的一幕，在场所有人均呆若木鸡，就连乐师们也吓得无意识地停止了演奏。
随着乐声中断，空气一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游女的扑水声哗哗。
这时候，在不知不觉中已来到门外的天坂佳乃实在看不过眼了。
天坂佳乃：“阁下，我知道这是自己在多管闲事，但这样做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仿佛算准了这一刻，算准红裙巫女会出声制止，叶室旭没有多加犹豫便松开了手，放任游女从自己的身边逃开。
“我还以为巫女小姐会悄悄地溜回偏室里呢，没想到竟然意外地胆大。”
看见那惊艳的绝色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站着自己身前，叶室旭笑起来。
他的眼角笑出细小皱纹，有如冰雪消融，将原本的阴鸷气息冲淡不少。
果然，走近了看，就更喜欢了，没有一分是长得不够好的，太合乎心意了。
既非空有皮相的木头美人，也并非矫揉造作的闺阁小姐，而是更锋利的，气质像是出鞘的太刀，漂亮、光彩夺目，只要轻轻一触，便会被划得手指流血。
叶室旭对天坂佳乃感到满意。
他暗自琢磨道：这个巫女将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胜利品和附属品。
要得到这个胜利品，得一步都不能出错，步步为营，挖下陷阱，等她跳入。
想着，叶室旭抱臂，眼睛不善地眯起来，“如果你知道她刚才那只不守规矩的脏爪子摸上了我哪里，你就说不出这番话了。”
天坂佳乃抿唇，看起来对他的做法依旧不赞同，“阁下，您既然请了舞姬作陪，却然又怪舞姬举止轻佻，甚至要因此而溺死她，这听起来更像是您在无理取闹。”
因暂时摸不准对方的情况，天坂佳乃算说得委婉，不然她已经开始骂人了。
叶室旭嘴角微挑，嘲讽道：“怎么现在，不染凡尘的巫女小姐也要开始负责教训普通百姓敬神尊道了么？”
“阁下谬赞了，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教训别人。”天坂佳乃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只是出于个人的性格弱点，所以才会这样。”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不该死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某种程度上说，已经成为一种心理障碍了。
闻言，叶室旭在心底裂开了笑容，他太懂得如何拿捏涉世未深却又同情心泛滥的小女生了。
“滚远点，丑八怪。”叶室旭扭头瞥了一眼正心有余悸、按着胸口大喘气的游女，让她滚出宴室。
“还有你们这群垃圾也滚，弹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狗爪子刨出来的都比你们有韵律，就这还敢自称是宫廷乐团。”
说着，叶室旭踢了旁边的乐师一脚，吓得他连三味线掉在了榻榻米上都不敢捡，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房间。
叶室旭挥袖，屋外候着的仆从们心领神会地合上障子，将天坂佳乃关进了宴室内。
“真扫兴。”
叶室旭不耐地咋舌，“你毁了我的夜宴，于情于理，都应向我做出相应的赔罪，那才算是合理吧。”
天坂佳乃敛眸，波澜不惊地扫过室内的一片狼藉。
看来这人是那种唯我独尊、喜欢恣意妄为的类型。
不是好打发的善茬。
天坂佳乃沉吟半响，最终点头应道：“可以，我想我能够答应赔罪。”
“如果那要求并不过分的话。”
“没什么，只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叶室旭向她伸出手，“既然本应陪我喝酒的人跑了，那就只能是换你来作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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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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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坂佳乃听得眉头一皱，却没有说什么。
叶室旭戏谑道：“原来薰小姐只是表面上无畏，实则却是小心翼翼行事的胆小鬼吗？”
天坂佳乃看出来对方的戏弄心态了。
像是猫抓耗子一般，将她蔑视得彻底。
想到这里，天坂佳乃气得笑起来，大大方方地与他握手，“阁下可真是会说笑。”
天坂佳乃笑里藏刀，说道：“无论要喝什么酒都行，只要阁下饮得尽兴，薰定会奉陪到底。”
行吧，恰巧现在斑外出，自己亲自来探探这位了不起的“右卫门大人”的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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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室旭并非是油腔滑调的花花公子类型，相反，他出奇地沉敛，眼神郁积着难明的情绪，只是一味盯着天坂佳乃的侧脸看。
那幽深的目光仿佛带有实质性的温度。
天坂佳乃觉得自己再不挑起一些话题，令他转移注意力，自己的脸就要被看穿了。
叶室旭看出了天坂佳乃的无所适从。
他把又一个酒杯满上，推到天坂佳乃的面前。
叶室旭：“听闻，薰小姐是跟斑先生一起从平安京来这里的？”
天坂佳乃瞥了一眼澄澈的清酒，也不推脱，干净利落地杯中物饮尽。
她答道：“可以这么说。”
“那可真了不起。”叶室旭先是夸赞两人的勇敢，接着话锋一转，开始不着痕迹地盘问。
“但妖怪的话，也并非那么罕见，听闻平安京内时常有百鬼夜行，甚至有蜘蛛精大闹京都，为什么你们不留守京内，偏偏选中了远在平安京千里之外的川铃城？”
天坂佳乃接着又饮下一杯，语气平淡道：“哦，那是因为哥哥的实力超群，袯除普通的鬼怪已经不能为他的修行提供任何帮助了，所以他只能去四方游历，寻找足够强劲的鬼怪作为对手。”
她淡定地把锅甩到了斑的身上。
天坂佳乃想得周全：身为见证过这个时代风波的大妖怪，斑对战国时代的了解比自己全面百倍，由它来圆谎才不容易被这个老奸巨猾的武官识破。
叶室旭的眼中笑意不减，接着说：“听起来，斑先生的抱负十分远大，不愧为一名出色的阴阳师，一直不闻其名，倒是本官孤陋寡闻了。”
天坂佳乃摇头，沉吟道：“这不能怪阁下信息不通。”
“哥哥一向淡泊名利，哪怕做了令人钦佩的善事，也总是再三低调，不让受恩者声张，所以名声无法广为人知也实属正常。”
要是让斑听到天坂佳乃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扯这么一通高大上的人设，指不定得笑上她好几天。
叶室旭不断地给天坂佳乃斟酒，天坂佳乃就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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