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对张长安上次捣毁贩毒集团案与侦破这个案子挺满意的,便有意要把张长安调到区局去,但张长安执意不肯,理由是无意仕进。
虽说是凶宅,但比市场价要低个8万,这对市场的冲击力非同小可,一个在江都市做生意的外乡人买下了柳之倩家的房子,并对房子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装修,安置了一些驱妖避邪的神像。
这房子只买了30多万,并给柳之倩带来了一场官司。曹金花的一个远房表哥一纸诉状把柳之倩诉上法院,要求继承曹金花的财产份额,理由是:很多年前,他和曹金花订有娃娃亲。为了证实娃娃亲客观存在,远房表哥申请了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证人出庭作证,这些证人很激动,一口谁也不懂的家乡话,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法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些证人驱逐出法庭,并当庭宣布,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柳之倩的30多万,吸引了一位商业银行客户经理的注意,他口若悬河地向柳之倩展示了若她肯把钱存在他的商业银行所拥有的可观利息与美好前景,但这些都没有打动柳之倩,就在她起身要走的时候,客房经理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无限缅怀的神色,向她讲述了一段他与曹金花的陈年往事:当曹金花还不是红星小学副校长时,甚至当她还没有轮椅时,她常去菜市场买菜,她的口袋装钱也不甚严谨,有次,她居然掉了10元钱,客户经理足足把这钱踩了1分钟,在这1分钟的时间里,他竟然会悲悯心泛滥,追上曹金花,把钱还给了她。
令讲述人出乎意料的是,这种胡吹神侃、纯属杜撰的故事竟然打动了柳之倩,她不假思索地把钱存在客户经理的商业银行。柳之倩每个月都能从客户经理那里收到500多元的利息,但好景不长,一年后,客户经理因为涉嫌非法公众存款罪而锒铛入狱,她的30万渺无影踪。
台风过后,高温不振。孙香凝在一个凉风习习的早上,来找徐明诚。正好徐明诚有些话要问她,两人便决定要去南山公园看看。
孙香凝随意挽起一个发式,她稍稍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便在黑发的掩映下愈见丰致,她的胸,还是少女时代带着睡意的、灵动的胸,拘谨的、不谙世事的、又不安分的。一条无摆的短裙,露出光亮的大腿。嘴唇上涂着口红,如一大片白花花的地里衬托出一朵的红玫瑰。
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朋友。孙大圣还健在的时候,孙香凝是不会把徐明诚视为朋友的,尽管他成绩顶好,模样也不坏,但他们的生活内容、人生理想完全是天壤有别,她理解不了他的生活,正如他不能理解她的生活一样。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家道中落了,她之前的一个阶层的朋友,对她纷纷敬而远之,单从这一事情上看,她就觉得这些朋友只是泛泛之交,根本靠不住。相反,徐明诚这样的人,要可靠得多,他愿意帮你,真诚的,不求回报的,这也许才是人与人交往的要义吧。她已经把徐明诚看作是一生的朋友了。
“明诚,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孙香凝踌躇着。
徐明诚撇撇嘴,“那你先别说,我有话要问你。”他直勾勾地看着孙香凝,似警告她不要撒谎。“梅花山庄你去过吗?”
孙香凝翻起白眼,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梅花山庄是在哪里呀?”
“就是我们去九龙湖公园必经的一站,你记不得了?”
“我去哪里干嘛呀,再说了,这段时间,律师要拿一大堆的文件要我签字,我爸在DDN公司的股份要转让了。”
徐明诚思量,也许是那一晚记错了,“那么,你认识江老板吗?”
孙香凝摇摇头。
“那你有一个名字叫‘风一样的男子’的网友吗?”
孙香凝惶惑中摇摇头。
徐明诚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那么现在,该我问了,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你不知道吗?”孙香凝有些怯怯地问,“章老师她订亲了,昨天,在希尔顿饭店,和秦志强老师。”
“她真的定亲了?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他失神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我看得很清楚,昨天下午,我与一个女同学去饭店吃冰激淋,在三楼宴会厅遇到的章老师,她还请我吃了一块她订亲的蛋糕,你要相信我,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她一扭头,发现徐明诚正伏在一棵枫香树上哭泣。
当天晚上,徐明诚也到希尔顿饭店吃冰激淋,在三楼宴会厅,他见到了还没有拆除的条幅,“祝秦志强先生与章兰芷小姐订婚快乐!”
虚与委蛇,暗渡陈仓,徐明诚在心里念叨着章兰芷。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他,用明白无误的现实,用热闹非凡的订亲仪式,也许,她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把她禁锢在他心里罢了,以为这样,她便会安怡适然地住在他的心里,却不曾想,他在她的心里不曾留下任何印迹,连个倒影也不曾留下。
在痛苦中挣扎,在烈火中焚身。徐明诚决定要报复章兰芷,这事情必须得有个帮手,帮手是现成的,孙香凝便是。徐明诚给孙香凝发信息,说要请她吃冰激淋,孙香凝以为徐明诚已经从痛苦中走了出来,便欣然前往。
一口气,和盘托出,徐明诚边吃冰激淋,边把他的计划说给孙香凝听。孙香凝听完,瞠目结舌,愣在那里,她不知道她是要赞叹计划之缜密,还是要惊骇于徐明诚为爱之疯狂。
“帮帮我,香凝。”徐明诚盯着孙香凝。
“一定要这样做吗?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别无他法。”徐明诚摇摇头。
“可是我不想这么做。”
“你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的。”
“好吧,我是说过的,现在,就还给你吧。”孙香凝瞟了他一眼,“说好了,如果秦好师不上当,也就罢了,好不好?”
徐明诚点点头。
孙香凝的谢师宴就安排在希尔顿饭店,她叫了几个女同学,徐明诚都不认识,只感谢一位老师——秦志强。
一如往常,8月是光明中学谢师季的高潮,但秦志强作为体育老师,从来都不是谢师季的主角,他也并不觉得如何失落,只有当有的同事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参加某某同学组织的谢师宴时,他才感觉体育老师已经被时光埋进了的殷商废墟。
受宠若惊,秦志强想都没有想,便满口答应去参加孙香凝在希尔顿饭店举办的谢师宴。他打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了章兰芷,还有每一位曾经在他面前炫耀过的老师。
当秦志强踏入希尔顿饭店四楼桃李园餐厅的某间饭厅时,他并非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四、五个女学生,他只认识孙香凝,一个男生,徐明诚,他们都起身向他鞠躬致意,这让他很享受,因为他还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谢师宴。
女学生们端着盛着一丁点儿葡萄酒的酒杯向秦志强敬酒,他一概来者不拒,甚至他还回了礼。当菜蔬上齐的时候,秦志强已是半醉了。秦志强起身接了一个电话,秦志强夸张地叫了一声“兰芷,我在参加谢师宴。”,于他而言的两件喜事在一句话中便全部带过了——爱情与谢师宴,徐明诚听得出,大约是章兰芷嘱咐秦志强要少喝点之类的,但愈是嘱咐,愈是加强了他于拟把疏狂图一醉的信心与勇气。孙香凝又组织了同学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很快,秦志强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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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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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饭店10楼某间客户的门,徐明诚和孙香凝手忙脚乱地把秦志强抬上床,脱去秦志强的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孙香凝也露出雪白的大腿,徐明诚开始拍照。
第二天上午,章兰芷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几张照片,都是秦志强只穿一条内裤、手抚摸着一个姑娘雪白大腿的照片。章兰芷寻思,良人难遇。她把邮件转发给了秦志强,然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查看邮件。秦志强已经回到家中,还沉浸在对昨晚谢师宴的回想之中,他打开邮件,魂飞魄散。他赶紧给章兰芷打电话,打不通。他再给孙香凝打电话,同样,也是打不通。徐明诚家的电话,他没有。
得而复失,是秦志强爱情的不祥隐喻。当他在幸福小区踯躅良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章兰芷家大门,久久没有回音,显然,章兰芷已经避他而去。
令秦志强费解的是,他不明白孙香凝为什么要害他。他回想他与孙香凝在光明中学的每一次相遇,他都没有得罪她,他甚至都有些不认识她。他去孙香凝家里找她,有人告诉他,孙香凝到亲戚家了,三五天是回不来的。
走投无路,秦志强找到徐明诚家,想请徐明诚做个证,来证明他的清白。没想到,徐明诚一口答应,并主动提出要求充当说客,马上去章兰芷家解释,帮他洗清嫌疑,还他清白。“那晚是谁把我送到酒店并脱光我的衣服的?”秦志强直勾勾地看着徐明诚,徐明诚的尴尬一晃而过,“秦老师,不是我。”“那你当时在做什么?”秦志强的目光灼人,“我也喝醉了啊,谁把我送回家的,我都不记得。”秦志强叹了一口气,徐明诚有些不乐意了,“秦老师,你要是无端地怀疑我,这个说客,我不帮你去做了。”秦志强马上摆出一副笑脸,“明诚,不是我怀疑你,那晚的情况的确很蹊跷,而且,我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万家灯火。徐明诚敲开了章兰芷家的门。
章兰芷已经把秦志强从第一候选人的位置上驱逐出境了,尽管她也觉得这事情过于紧凑,显得很是蹊跷,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本来,她爱秦志强就爱得肤浅,这件事情,无非是证明,她爱得肤浅是对的,秦志强并不值得她托付终身。原本,她是想在时间的催逼下,向命运妥协,加上秦志强无论是外形还是家庭,都还不错,他的品质也还可以,于是,便有了将就的打算,不曾想,造化弄人,将就都将就不下去。
也曾想过,她与徐明诚的未来。但章兰芷毕竟经历过人世冷暖、世事风霜,她已经褪掉了完美主义爱情的幼稚底色,她不敢拿自已的青春年华作赌注,来赌一个少年成长成她心目中的形象,并给予她一生不变的幸福和欢喜,在她红颜不在的时候,也如是。
自打徐明诚一进门,章兰芷便洞悉了他的来意。
“这事情是不是你做的?”章兰芷开门见山。
徐明诚于苦涩中摇摇头。
“那么,那晚你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喝酒。”
“这么说,那晚你也在现场?”
徐明诚情知上当,但也只得硬着头皮,“是的。”
“你不觉得这事情过于蹊跷吗?我与秦志强头天订婚,第二天他与一个年青女子的暧昧照片就发到了我的邮箱。”
“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徐明诚,你敢说这事情不是你做的吗?我对你不坏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爱,一切都是值得的。”徐明诚走到门口,转过身,“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代秦老师告诉你,他是冤枉的,请您相信他。”
不出所料,秦志强等来的、徐明诚带来的章兰芷的口信是(当然是矫言):先冷静反省一个月,如她回心转意,便会来找他。这个口信半是希望,半是绝望,但对秦志强来说,还是希望大于绝望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相信时间会还他一个清白,章兰芷终将明白他所受的冤屈。
辗转反侧,徐明诚在揣摩他与章兰芷今晚谈话的每一个细节。显然,章兰芷并不相信这个事情与他无关,而且,他的最后一句看似答非所问的话,恰恰等于承认了这事情就是他做的。这样一来,事情的发展走势变得难以捉摸、不容乐观了,搞不好,是弄巧成拙、帮了倒忙——误会消除、前嫌尽释的恋人定然会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月光西移,照在徐明诚卧室的墙上时,他方才想好了对策,于憧憬和不安中深沉睡去。
神思恍惚之际,见徐明诚上门拜访,秦志强精神为之一振,喜上眉头。他为徐明诚开了一瓶冰镇汽水,“明诚,是有好消息吧?”徐明诚喝了一口汽水,打了一个嗝,“秦老师,是有好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收回瞟向秦志强的目光,“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什么胆量?只要是兰芷吩咐的事情,我就是下刀山、过火海,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秦志强拍着胸脯说,但在徐明诚看来,那带着绵绵情意、还有着当地口音的“兰芷”二字便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
“知道章老师喜欢吃海参吗?”
为了掩饰他并不知道章兰芷喜欢吃海参这一事实,怕外人以此为据,进一步推理出他与章兰芷的亲密关系也属虚妄,秦志强反客为主,“你会以为秦老师不知道章老师喜欢吃海参?”
“如果章老师想吃望海湾的海参,你愿意下海给她捞吗?”
也曾下海捞过海参,不过那还是秦志强在高中时的事情了,而且也不在水文环境复杂的望海湾。望海湾在渔民眼中,是一处较为凶险的鬼门关,但是,望海湾出产的海参是东南一带最好的。同时,那里也是潜水好手炫技的地方,每年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潜水高手都会来到望海湾,切磋潜水技艺。不想让徐明诚看出他的懦弱,“怕是你想吃海参吧?”
“吆,吆。”徐明诚鄙夷地看了秦志强一眼,“唉,我就是说嘛,秦老师没有那个胆嘛。”
眼中冒出怒火,秦志强已是怒不可遏了,“是她让你来告诉我的?”
“章老师当然不会这样明说了。你想啊,那件事情已经伤害了章老师,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她这么好面子,怎么会求你给她下海捞海参呢?我只是觉得,你捞了海参,给她一个台阶下,这样,事情才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晚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也难怪她会生气。好吧,我今天就去捞海参,你晚上到我家来吧,把海参送给兰芷。”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去?”
“我就不去了,我怕惹她生气。”
八月夜,好风如月。徐明诚在楼顶上铺着一张草席纳凉,楼顶上的风有些大,把一些飞累了、想在楼顶休憩一会儿的萤火虫吹得东倒西歪,梧桐树上栖息的知了都歇息去了,不再聒噪。纳凉的人们都下楼睡觉去了,周围都没有人了,徐明诚也下楼了。
“叮铃铃。”电话响了,“都几点了?这么晚了,海参不能明天去送吗?”徐明诚在心里嘀咕。
“秦老师吗?海参明天早晨送过去,好吗?”
“果然是你!”
出乎意料,竟然是章兰芷。“章老师,怎么了?”
“秦志强在望海湾捞海参时溺水了,成了植物人,现躺在人民医院。”
“……”
“徐明诚,你怎么这么狠毒啊?我无非是想找个依靠,让自已的内心不再漂泊,秦老师有什么错啊?你居然要下些狠手?你不要不承认,上次的□□事件也是你弄的。你我缘分已尽,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在江南理工好好读书吧,前段时间,我托人在国外给你买了块劳力士手表,过几天,你就会收到。祝愿你。”
这是高中时代,徐明诚最后一次和章兰芷通电话。这次电话之后,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还通过不少次的电话,但后面的电话均受制于这次电话给他们关系所作的最终定义——他们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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