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是不是还没想好名字?”蓝军一语点破亲爹羞于启齿的实情。虽然对亲爹这么长时间还没完成任务感到失望, 鉴于世上没有儿子教训老子的道理, 他只能温厚地督促一句, “那您这两天快想吧, 宝安那边等着名字给娃娃上户口。”
蓝贵重重“哎”一声,人又活过来了,豆浆油条也香回来了。
爷俩吃完早饭。
蓝军出门上班。
蓝贵在庭院里背着手踱来踱去,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好像丢了钱又四处找不着,正使出拉屎的劲儿思考钱还有可能丢在哪里?
想名字而已,倒也不必这么用力。
保姆同在庭院里晾衣服,挂一件衣服,瞥一下他,到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大声问:“老将军,这是掉什么东西在地上啦?”
“没掉东西。”蓝贵抱着炫耀的目的说,“我在想小巍娃娃的名字,昨晚生了,两个。”
他比个剪刀手。
保姆惊讶:“啥,这就生啦?大妹子(史云)还在火车上没下地吧。(转惊为喜)恭喜老将军,贺喜老将军,家里四世同堂啦。”
蓝贵呵呵直乐,美得不行。
一拍额头,跑去牵自行车,跟保姆说:“我出去一趟。”
保姆抖着湿衣服说:“那您路上骑慢点儿。”
蓝贵骑去八宝山,给郡主老婆上柱香,把重孙们出生的喜讯告诉她。
晚上郡主跑他梦里,跟他扯了句文绉绉的诗:“天风吹雨不胜春,地上龙门不可攀。”
取名的灵感这不就来了。
第二天早饭时分,蓝贵征询儿子的意见:“小军,你说蓝天、蓝蒂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他年纪大归大,脑筋可还没死,知道姑娘家不能叫“蓝地”这种粗名。
姑娘家的名字要俏丽一点,叫“蓝蒂”多好听。
“蒂”取自并蒂莲,正好寓意她跟蓝天兄妹俩是对双生子。
蓝军品味一下这两个名字:“蓝蒂倒是个可爱的名儿,蓝天是不是不大合适?”
蓝贵:“哪里不合适?”
蓝军:“天,天空,我怕他以后会跑去当空军,咱们家三代都是陆军的队伍不就乱了。”
这是什么迷信发言?
史云是不在这里,她要是在这里,非怼死丈夫的迷信发言不可。
蓝贵有时候真心搞不懂儿子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直接无视他的意见,全票通过名字,稍后就打电话告诉宝安那边他的得意之作。
太爷爷取的名字,宝安这边无条件征用。
两天后,蓝巍开吉普车去罗湖火车站接史云。
史云在车上听儿子说她的孙子孙女已经提前跟这个世界say hello,一开始她是不信的:“你别瞎说寻妈开心。”
“等下到了卫生院,您自己去看我是不是瞎说。”蓝巍的语气如风般轻快,皆因育婴箱中的一双儿女平安无事,模样也变水灵了。
敢情他高兴主要是因为一双儿女模样上的改变。
“真生啦!”史云大吼一声,声如惊雷,抓着儿子的胳膊严词厉色地问,“思情为什么会早产?!”
抓的力气大到不是抓而应该是掐,她掐着儿子的胳膊。
男人家可能对孩子早产没什么概念,不知道紧张。
她则完全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紧张样子,当下一点观赏车窗外面宝安街景的兴致都没有了。
“妈,您抓疼我了。”早产原因,蓝巍还是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是那天傍晚下雨,思情不小心在天井里摔了一跤,把羊水摔破了。”
史云听了,紧张转为火大,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就是因为你老不在她身边照顾,她挺那么大肚子走路不便,才会摔跤。你叫我提前来宝安陪产,就是担心没人看顾思情,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出个什么意外。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吧,老婆真出意外了吧,都怪你。”
蓝巍悔不当初和后怕:“您说得对,都怪我。”
他也是当爸的人了,现在却被亲妈骂成孙子。
就这,还是在他没有说出早产真实原因的情况下。
难以想象亲妈要是知道了真实原因,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纸包不住火,十来天后,真实原因还是被社交牛人史云,从那对中年夫妻口中给挖了出来。
她听完就手捂心口,身体一晃三摇,差点来个林妹妹式晕倒。
变身黑旋风,刮回家揍儿子。
后话,暂且不表,让“三好丈夫五好爸爸”的这顿毒打来得更晚一些吧。
蓝巍体贴地认为亲妈坐了四天火车,应该很疲惫。
自作主张先送她回家休整一下,晚点再送她去卫生院看望她的儿媳妇。
史云一个重于泰山的眼神飞过去。
蓝巍方向盘一转,直奔镇卫生院,心说:妈来了,家里的“天”要换了。
当史云看到矮破小的镇卫生院,鼻子一酸,险些掉泪,低头拿袖子按了按眼睛。
蓝巍半拥着她走进去,母子连心地说:“妈,这里是比不上北京大医院的医疗环境,不过该有的都有,您等下别跟思情抱怨这里的不好啊。”
史云呛他:“该说什么话,妈心里有数。”
蓝巍温声说:“思情生完孩子,情绪一直不高,人也变得敏感。我只是担心她听了你的抱怨,心里难受,情绪更低落。”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这样,妈当年生完你也这样,那时候你爸可是被我的说风就是雨整怕了。在我面前说句话都要三思之后才敢说,就怕哪个字眼又惹我不高兴,被我一顿好cei,哈哈哈……”
史云女士不愧当了五十多年的女人,有丰富的当女人经验。
其实杨思情就是有点轻微的产后忧郁症,主要是担心早产的两个孩子会有什么潜在的健康问题给担心出来的。
不过忧郁程度绝对没到丈夫跟她说句话都要斟酌的地步,这个可以放心啦。
另一方面,托江璟魔法的福,她受到绑架和生产双重冲击的身体,零时间成本恢复如初。
括弧,这里的恢复如初是指脖子以下部分。
至于脖子以上部分的复原,唉,随缘吧,反正她是准备好了“一孕傻三年”的攻坚战。
史云到来的时间点,病房中的杨思情正背对着关闭的房门,托着一只沉甸甸的咪咪放在空碗下面挤奶。
孩子们还待在育婴箱中,她要把奶水挤出来,拿给护士喂他们。
护士现在喂他们吃的是奶粉冲泡的牛奶,护士说她要是下奶了就挤出来,让他们换成吃母乳。
母乳是婴儿最好的口粮,奶粉太热(热量),对早产的婴儿不友好。
护士的话对一个新手妈妈来说就是圣旨,杨思情立刻马上行动起来。
只是执行圣旨的过程并不顺利。
不是因为无奶可挤。
她有奶水,而且很充沛。
蓝巍给她喝了两顿鲫鱼汤,她的咪咪就变成两汪泉眼,分泌出大量乳汁,一夜之间从C罩杯膨胀到E罩杯,胸口像挂着两个椰子,一晃,里面水波荡漾。
奶水足则足矣,她却不知道挤奶的正确手法。
手在咪咪上面转着圈挤压捏揉,咪咪仿佛有自己的脾气,不出奶就是不出奶。
碗里仅有的几滴,还是因为咪咪里面奶水太多,自己溢出来的。
挤奶的不顺利让杨思情生起咪咪的气,挤奶变成撒气,自己把咪咪掐得都是鲜红的手指印,蓝巍都舍不得用这么大力气挤压她的咪咪。
奶水就算不给孩子们吃,她也要赶紧挤出来。
充盈的奶水让她涨奶,涨得乳.头刺疼刺疼的。
这个年代又没有现代的挤奶神器,太愁人了。
史云人未到,爽朗的说话声先传进病房。
杨思情听到她的声音,感到意外。赶忙放下碗,整理好衣裳,用手梳理头发,拍拍双颊让脸色看起来红润些。
“思情——”
史云一道亲人重逢的呼唤充满了深情、绵长、华丽,尾音拖得足足的。
想她年轻的时候演戏,可是有上过台词课的。
杨思情内心被这道呼唤深深触动,看着史云,眼眶发热,亦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哽咽:“妈妈。”
母女俩分开大半年再见面,不着急说话,抱在一起先哭为敬。
蓝巍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给他几个胆,他也不敢打扰家里的两片“天”互相抱头痛哭的兴致。
杨思情哭了一阵,离开婆婆的怀抱,抽抽噎噎地问:“妈,您会挤奶吗?”
在女人这片领域拥有资深造诣的婆婆一来,两个娃娃的口粮算是有着落了。
第一一二章 老姜风范
◎哇,出奶了!◎
史云落地宝安, 凳子还没坐热,第一个任务卡就发下来了——帮儿媳妇的咪咪减负。
无关男士已经被她支出去另做它事。
她一手端碗,一手娴熟地按住儿媳妇咪咪的几个穴位, 一挤, 乳.头爽快地射出一道奶水。
杨思情两眼亮闪闪, 惊奇地张大口:哇,出奶了!
无所不能的婆婆此时此刻在她眼中的形象, 已经拔到了需要仰视的高度。
挤母乳跟挤牛奶的手法有些类似,挤出来的母乳不像牛奶那么浓白, 而是稀稠的淡黄色,有点腥味,不是特别甜。
母乳的味道跟每个妈妈的身体素质有关,身体素质不同,呈现出来的母乳味道也不同。
杨思情奶水足,挤压的时候很好出奶, 片刻工夫就挤出四分之三碗。
史云端着碗小心倒入奶瓶, 换一边挤第二碗,边挤边跟她侃侃而谈。
“刚出生的小孩子一天到晚就是猛吃猛睡猛拉,食量大如象。你生的又是双胞胎, 什么都要双份。你这个奶量,一个吃管饱,两个吃我估计只能半饱,咱们要母乳、牛奶轮着给他们吃。”
“好的,妈。”
杨思情羞涩看着婆婆用协调而熟练的手法, 一下接一下挤压自己绵软的咪咪。
刚才是母性占据了上风, 她急于尽快让孩子们吃上母乳, 脸红都没红一下就掏出自己的咪咪交给婆婆挤奶。
燃眉之急解决以后, 母性退居二线,羞耻心冲上一线,她知道害臊了。
史云听出儿媳妇声音中的羞涩,莞尔一笑:“挤出来舒服多了吧,你应该涨奶了。”
“嗯,涨了。”杨思情实在太害臊了,主动把话题从她的奶转移到人上面,“翠儿是在广州就下火车了吗?”
褚翠如她所愿,已经脱下军装,赶上史云要南下陪产,她就死缠硬磨着一起南下,投向梦寐以求的广州怀抱。
“对。火车一停靠广州站,她就下车被哥嫂接走了,说过几天再来宝安找你玩。这个人来疯的丫头,年初跟父母说在军区当文职干事没意思,她要退伍。就这么着,把军籍给退了。家里闹得不成样子,她还被老褚打了一耳光,老褚向来最疼这个小女儿,你吴阿姨跑来找我哭了好几回。人家常说,家里孩子多,总要出个反骨的,谁想褚家的反骨出在姑娘身上。褚家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从来都是踏踏实实的,只有最小的这个丫头,从小就淘气,喜欢造反。”
史云一说褚翠淘气,杨思情马上想到褚翠曾经评价高飞的经典语录:白瞎了他长条男人的鸡.巴。
依她看,褚翠这个北京城小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的狗脾气,就差长条男人的鸡.巴。把高飞的卸下来,装她身上得了。
“翠儿正是因为有造反精神,从部队走上社会,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才不敢轻易欺负她。她还有两个哥哥保驾护航,横竖不是无依无靠。再说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军人从部队退伍当回老百姓,日子不照样过,她比别个军人特殊在哪里?她骨头痒,不听父母话,不想在军区大院过舒服日子,非要到社会上摸爬滚打,那就让她去,等她被社会收拾得服服帖帖,她就知道家里父母对她的好了。”
史云手头挤着奶,耐人寻味地乜斜着她:“我又不是你吴阿姨,你不用故意批评翠儿给我听。你跟翠儿那么要好,我不信翠儿准备退伍之前,没打电话跟你通气,没准你们老早就开过好几次小会商量这事儿。”
姜还是老的辣,小孩子别以为大人看不见她们暗中进行的偷鸡摸狗,只是知而不言罢了。
杨思情作为褚翠退伍事件的狗头军师,心虚地干笑,先拍婆婆马屁:“什么事都瞒不过妈的火眼金睛。”再含糊其辞地为自己开脱,“翠儿是有偶尔跟我抱怨宣传干事的工作很无聊,也提过一两次她想退伍。可我以为她就是单纯发发工作的牢骚,没想到她会动真格的。她打电话跟我说她已经退伍了,真真把我吓了一大跳,这个做事不计后果的死人。”
说啊,继续说啊,继续为自己开脱啊。
老实承认,她还能落句敢作敢当的好话。现在越掩饰,越反向暴露自己就是褚翠退伍事件的同谋。
史云颇有老姜风范,不捅破小年轻那层薄薄的脸皮,体贴地为她找台阶下:“行了,咱们不聊别人家的内政了。”
杨思情暗舒一口气,甜言软语地说:“妈,您坐四天火车刚下地,蓝巍应该先载您回家歇歇才对。”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是婆婆放她一马,而不是她的没什么说服力的话有起到作用。
你看,聊天的时候就应该有史云女士这种智慧,不要一有点什么事就在口头上揪住对方不放。适时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双方关系既不会闹僵,又能显得自己很nice,何乐而不为。
“他有说要先载我回家休息,是我自己想先来医院看你的。”奶水挤好了,史云小心倒进奶瓶,“我在火车上的那几天,孩子名字起好了没?”
“爷爷起好了,男孩叫蓝天,女孩叫蓝蒂,并蒂莲的蒂。”
“蓝蒂,哟,他爷爷真洋气,直接就是英文名‘Landy’。”
“哈哈哈,爷爷应该没这么洋气,只是个巧合。”
史云摸摸她略显憔悴的笑脸,眼底还有一层淡淡的青影,无限感慨和疼惜:“前两年你还是个翻墙撅屁股捡冬枣的小丫头,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那晚在天井里摔倒,羊水摔破了,你吓坏了吧。”
杨思情抓下她的手,双手包握着,脸上笑纹犹在:“我没害怕,大叫了几声,就有邻居来家里把我送到卫生院生孩子。”
早产的真实原因,蓝巍和她事先有对过口,这样家里大人问起来,他们才不会说漏嘴。
他们也是出于不想让全家人担心她在宝安的人身安全,从而硬要她回北京,才撒这种善意的谎言。
虽然没奢望能瞒一辈子,但被婆婆这个社交牛人十几天就拆穿了,蓝巍为此还稍息立正挨了她一顿打,也是挺寒碜的。
两瓶母乳准备完毕,杨思情给护士送过去。
史云一起跟去,她想见孙子孙女的心情很是迫切。
杨思情身体已经没事,早就可以出院。之所以还留在卫生院,是为了离孩子们近些,方便守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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