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不怕大家笑她有被害妄想症,她害怕把孩子们单独留在卫生院,会被坏人狸猫换太子,换了她的孩子。然后她把别人的孩子养得出类拔萃,她自己的孩子被带到穷山沟里砍柴喂猪吃野菜,过得凄惨。
甚至有一次夜里担心得睡不着,发神经连夜爬起来,跑去放育婴箱的房间看孩子们有没有变样儿。
蓝巍根本劝不住一个新手妈妈突如其来的神经质,大晚上的,只能陪着她一起跑去看孩子。
白天她更是一天要往育婴箱房跑好几趟,不是监督护士喂牛奶,就是央求护士让她喂。
今天是孩子们第一次喝她的母乳,她一定要亲自喂!
双胞胎已经能睁开眼,也认得妈妈,从育婴箱的透明玻璃罩中一看到她来,嘴巴就砸吧砸吧流口水,四条红扑扑的小藕臂向玻璃罩外的她做出抓挠动作。
育婴箱左右各有两个圆口,最多可供两个人伸手进去操作婴儿。
护士给奶瓶和婆媳俩的双手都消了毒,站在旁边看着她们给双胞胎喂母乳。
婴儿第一次喝母乳,跟之前喝的用奶粉冲的牛奶味道差别较大,婴儿可能会抗拒不肯喝,她随时准备伸出援手。
蓝蒂温顺地接受了新口粮,小嘴含着奶瓶的奶嘴高速蠕动着,吃得又凶又急。
蓝天把奶嘴吐出来两次,第三次才勉强含住,还吃得不情不愿,母乳不断从嘴里流出来。
史云隔着玻璃罩认真看蓝天馒头大的小红脸,和脑海中婴儿时期的蓝巍进行比较。
怎么看,父子俩怎么像是一个模具印出来的,好像蓝天就是她三十年前生的儿子,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洋洋的温情。
沙头角镇卫生院很多这个年代的高档医疗设备,包括宝安县其他一些卫生院的医疗设备,基本都是香港老板资助的。
香港老板要在宝安租赁价格低廉的土地办工厂,自然要跟当地政府搞好关系。他们每年都会以回馈社会之类的好听名义,出一点小小的血,改善宝安当地的民生行业。
蓝家双胞胎待的早产育婴箱是来自香港的高档外国货,跟现代的保温箱肯定不能比,从样式到功能都十分简陋,一天的价格还贵死人,说是钞票粉碎机也不为过。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就算家里生了早产儿,普遍也不会让孩子住进育婴箱,都是拿被子裹一裹,抱回家听天由命。
一来他们不知道育婴箱是个什么东西,会认为是医院在讹钱;二来确实费用太贵了,穷人家的孩子命贱,能活就活,不能活,那也是命该如此。
蓝家双胞胎是接近八个月出生的,要在育婴箱中先待上半个月。
半个月后身体长势良好的话,就可以抱回家喂养。
第一一三章 怎么还没来?
◎世上的男人,我只分成你和其他男人。◎
夕阳西坠, 彩霞满天,稍早之前被史云支出去另做它事的蓝巍,从家里带着亲自做的月子餐回到病房。
亲自打开饭盒, 拿出筷勺递给老婆, 然后跟史云说:“妈, 家里的房间我给您收拾好了,等下我送您回家, 今晚您就待在家里吃饭和早点休息,我在这里陪思情过夜。”
史云蛮应一声, 眼神锐利地扫描饭盒里几样在她看来严重不合格的菜色:“思情现在在坐月子,你就给她吃这些不中看也不中吃的东西?”
这是句轻飘飘但危机重重的反问句。
蓝巍要是回答得不好,三十年前亲妈在他亲爸身上的一顿好cei,今天就要在他身上重演了。
杨思情吃着饭菜,翻起眼皮朝丈夫坏坏地笑,一副等着看他好戏的嘴脸。
蓝巍在亲妈的视野盲区里瞪她一眼, 眼睛看向亲妈, 讨饶加奉承:“妈,我做饭的手艺确实差点儿意思,跟您是云泥之别。现在您来了, 思情终于可以不用委屈吃我做的不中看也不中吃的饭菜了。”
杨思情心里的小人跪在地上捶地大笑,偷踢一下丈夫的脚调戏之。
蓝巍冲她没好气地努一下嘴:去去去……
阿弥陀佛史云总算有被他的奉承打动,显出资深家庭主妇的骄傲:“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从明天开始由我全权负责思情的饮食,你就安心回部队上班去吧。”
蓝巍这几天是部队、家里、卫生院,三头奔波, 史云下火车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他脸上的疲态, 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能不心疼么?
“妈, 那接下来的日子,思情就麻烦给您了。”
“你还跟妈客气?由我给儿媳妇过月子那是应该的。思情这次受了大罪,我要给她把月子坐好,把身体养好,让她别落下什么病。”
杨思情软语道谢,和丈夫微妙地对视一眼。
婆婆话中的受罪,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此罪非彼罪。
等杨思情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深灰,蓝巍赶在天没有全黑前,送亲妈回家。
史云从车上一下来就是儿子在宝安的家门口。
等儿子开门的空当,她举目四望。
深灰的天色使得房屋的轮廓模糊不清,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观看,她本来就知道儿子在宝安的家长什么样子。
夫妻俩住进这座小院的大半年时间里,蓝巍没少给老婆拍照,包括单人照、夫妻双人照、她的孕照等等,照片洗出来,给北京寄过去不少。
作为背景板的这座小院张张入镜。
他们在宝安的居住环境,史云通过看照片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单论这座小院,她不能说很满意。
可她懂一个道理:世上绝大多数事物的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
跟那个破新疆比,她的儿子儿媳现在住在南方这么一座巴掌大的小院过着小日子,她感到十分满意。
蓝巍前面一趟已经把她的行李运回家了,包括那笼兔子。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老黄高兴地上蹿下跳,屁股往兔笼前一坐就不挪地儿了。
那晚弥留之际,它脑子在走马灯,可是有马到北京那些兔妹妹的哟。
以为从此狗兔永隔,没想到睡一觉,嘿嘿嘿,它又活了。
那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小陈。
说到小陈……
说多了都是泪,不说他了。
老黄沉迷兔妹妹忘记了时间,突然闻到一股熟人的气味。
北京来人啦!
马上抬起屁股,小跑到院门后面狂摇尾巴,亢奋地哈气。
等院门一开,一头缠上史云大腿。
“哟,这狗……”史云高兴地摸摸它的狗头,走进小院。
蓝巍跑去把屋里屋外的灯都打开,听见外面大声问:“这狗身上怎么有刀疤啊?”
他随口回答:“夜里抓小偷,被小偷砍的。”
这就是著名的: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史云被狗子的英勇和大难不死触动:“你这狗,好样的,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轻柔抚摸它已经变成一道白痕的刀疤,生怕摸疼了它。
跨进正厅,又看见趴在饭桌上、闭着眼的三花,四肢缩在腹下,根本就是一滩猫。
“哟,这猫怎么胖成这样啦?”
蓝巍拿着抹布过来,哈哈笑说:“这里靠海,海鲜多,它吃鱼吃的。”
把饭桌上的三花抱到凳子上,再去擦桌子。
三花一沾凳子就跃下去,竖着尾巴,踩着模特步翩然而去,肥胖的体态左一摇右一摇,目中无人似的。
史云盯着它摇晃的胖肚子寻思:“它可能不是胖,是怀孕了。”
三花:你对一个胖子礼貌吗?
蓝巍哈哈笑说:“不是怀孕,就是纯胖,思情摸过它的肚子,都是肉。”
三花:怎么啦,我凭本事吃出来的,犯法吗?
“妈,您睡这屋。”蓝巍指一下右屋,“饭菜在锅里热着,你去拿出来吃,那我回卫生院陪思情了昂。”
“你陪妈吃顿饭再过去,一天下来跑来跑去的。”史云心疼儿子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蓝巍懂她的心思,高兴地答应。
婆婆驾到,这个小家的内政无条件交接给她老人家,也让杨思情这个直接受益方的月子餐提升到了一个新台阶。
体重记录一破再破,誓要把家里重量级别的三花给比下去的节奏。
就这样海吃了段日子,某天照镜子,她差点没认出镜中这个苹果脸的女人。
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终于不得不重视起自己吃太多这个幸福的烦恼,之后的每一餐都有意控制食量。
想很容易,做起来难。
嘴巴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照旧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
温馨提示,长时间大量进食,会上瘾和把胃口养大,想让嘴停下来没那么容易。
杨思情控制不住食量,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婆婆的手艺——绝了好嘛!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她这是幸福肥。
出院这天,婆媳俩一人抱一个婴儿,蓝巍则举把黑雨伞遮着老婆走出卫生院大门。
孕妇生完孩子出院要打雨伞,这是广东这边的习俗。
想也知道,年轻人哪里会去搜罗这些习俗,是史云和街坊混熟以后,听他们科普说给产妇打伞可以挡煞什么的,她当然选择宁可信其有。
打伞就打伞吧,不管能不能挡煞,至少可以挡挡烈日。
已是广东的六月天,炎炎烈日特别晒,路面上蒸腾着一股扭曲空气的暑气。
他们连大人带小孩,五口人浩浩荡荡下车进家门,招来许多街坊的目光。
杨思情住在卫生院半个月,身上包浆的厚度都快赶上木乃伊了。
稍后她趁婆婆上街采买东西,偷摸着洗了个头和澡。
蓝巍盯着院门为她打掩护。
深夜最好睡的时间,婴儿床里的蓝天咿咿呀呀地婴啼。
杨思情被儿子闹醒,轻手轻脚离开丈夫的怀抱,下地开灯,扎起披散的头发,抱出儿子坐在床边上,撩起衣服给他喂奶。
蓝天湿润的小嘴本能含住亲妈的乳.头,闭着眼吸吮母乳,神情看起来很享受。
杨思情喂着奶,去看另一张婴儿床里的女儿。
她捏着双拳睡得很沉,没被哥哥要奶的声音吵醒。
蓝巍拿过蒲扇,为他们母子扇风。
老式电风扇转起来的声音太大,而且在这种深夜时间,任何声音都会变得更响,会把女儿吵醒。
杨思情看他既然也起来了,小声和他说起私房话。
杨思情:“你看你女儿多懂事。我这些天观察两个孩子下来,发现蓝蒂从来不会做让大人为难的事,比如现在这种深夜,她就不会吵醒大人要吃奶。”
蓝巍骄傲:“很有我小时候的遗风,不愧是我女儿。”
杨思情白他一记媚眼。
蓝巍酥了半边钢铁之躯,亲一口她肉肉的红润脸蛋。
杨思情:“我生孩子那天,小陈到底跟你说没说他什么时候过来给我们送戒指?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蓝巍:“没说,他就说一回去就收拾那个男人,戒指要请示上头了才能给我们送过来。”
杨思情:“那是不是那个男人不好对付,小陈被他难住了才不能过来?”
蓝巍:“你看,小陈拿个戒指都要请示上头,按他这种行事风格,不太可能会跟那个男人单打独斗,然后被他难住。”
小陈被反杀得只剩下个头了,这事儿说出来谁会信呀。
杨思情:“真是的,时管局又不是小陈一个光杆司令。他没空的话,就不能派个手下给我们送戒指吗?”
蓝巍:“你别担心,那个男人也大半年没现身了,可能他也被什么事难住了。”
他不是不想现身,是在耐心等你上战场,好把老婆腾出来。
杨思情表白:“蓝巍,反正我只爱你,也只跟你过日子。世上的男人,我只分成你和其他男人。”
老婆的表白让蓝巍听来十分受用:“我也想爱你。”
注意,这里的“爱”是动词。
这对夫妻很久没有负距离接触了呢。
第一一四章 闺蜜是未来女首富
◎钱是人的胆。◎
六月初, 褚翠和她大嫂从广州来到宝安看望产后的杨思情和双胞胎。
褚翠大嫂自己也有丈夫和孩子需要照顾,只在宝安住了一晚,隔天就回去广州。
褚翠则留在宝安蓝家继续打秋风, 见外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没有的东西。
她高中一毕业就在军区参加工作, 几年做下来, 积蓄颇丰。
钱是人的胆,她口袋里有积蓄, 心里特别踏实,尽情在宝安走街串巷、吃喝玩乐, 社会闲散人员的小日子过得十足安逸。
褚翠没来宝安之前,杨思情挺沉迷于自己人生的新角色——两个娃的妈。
褚翠来宝安之后,这个快乐单身汉的潇洒日常,每每都在杨思情的心湖打水漂,荡起的涟漪让她心里痒痒。
就,在家里待不住, 老想撇下两个娃, 跟褚翠出去遛大街。
宝安这个祖国的南方穷县,有一万个比不上北京的点,唯有一点比北京好——这里可以接收到香港电视台, 可以收看香港七十年代影视剧。
这个福利又是香港老板创造的。
香港老板有在宝安投资家用电子设备厂,物美价廉,在宝安乃至广东一带都属于畅销产品。
大家不要有宝安全县都很穷、啥也消费不起的误区。
宝安的贫富是分地区的,有非常非常穷的村镇,也有临海一带比较富裕的村镇。
褚翠刚接触香港影视剧就一头扎进去, 狠狠迷上了几个香港影星。
哪个影星演的哪部剧在什么时间播放, 她一概牢牢记住, 到点了就守在电视机前面观看。
如斯沉迷, 妥妥一个追星+追剧的二次元大龄剩女。
好在她的闺蜜杨思情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异时空未来人,对香港这些复古年代剧并不感冒,不会跟她抢电视机。
平时她有看,杨思情只是坐在旁边一边做着其他事,一边爱看不看地看两眼。
这天晚饭后,褚翠照常守在电视机前面看港剧,是一部郑少秋主演的琼瑶剧。
AB两个时空的郑少秋,很难得的是,脸和名字都匹配上了。
前文说过,AB两个时空不是复制粘贴式的姐妹时空。有些时空居民不一定两个时空都有,就算都有,名字和脸在两个时空内也会不匹配,简而言之就是两个时空在各个方面上都大同小异。
杨思情在褚翠身后来回踱步,臂弯里抱着蓝天,拿着奶瓶喂他喝奶。
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喝奶的儿子脸上,偶尔往电视机里的郑少秋投去一眼。
她的奶水,毫不夸张地说,四分之三都进了蓝天的嘴。
蓝天不光吃得多,他还很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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