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莹说:“是不怎么熟,因为有点事情就加上了。”
顾宴又“哦”了声,又有点怀疑:“怎么刚刚林宙没跟你打招呼?”
贺莹说:“大概是在这种场合不好意思吧。”
顾宴眉心微皱了一下。
以他对林宙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不好意思的人,遇到认识的人,肯定会打招呼的。
贺莹忽然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顾宴回过神来,一脸茫然:“什么?”
贺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乔同学长得很漂亮,在学校是不是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
顾宴扭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贺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好奇啊,随便问问。”
顾宴切了一声,转过头去:“八卦。”
贺莹戳了戳他的肩:“说说嘛。”
顾宴侧头看了一眼那只戳他肩的手指,有点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关注这些。”
“那你呢?你喜欢她吗?”贺莹语气中隐约带着点调侃,一点都听不出其中的试探。
顾宴皱眉瞪她,有些生气:“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只是好朋友。”
贺莹看着反应激烈的顾宴。
心里猜测着他是纯粹的被冒犯的恼怒还是恼羞成怒。
贺莹有些判断不出来,顾宴看起来对乔静书并没有什么特殊情愫,可之前在大厅,他因为乔静书而露出的那个笑容,却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贺莹低垂的眼眸里滑过幽亮的光,她轻声说:“我感觉她好像有点喜欢你哥哥。”
顾宴猛地转过头来看她:“你怎么这么说?”
贺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看起来倒很寻常,除了强烈的震惊,似乎并没有别的微妙反应。
她继续用轻快的语气试探着:“你没发现吗?你哥哥出现的时候,那个女同学一直盯着他看啊。”
顾宴皱起眉,回忆刚才的场景,但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有关于乔静书和裴邵之间的画面,他当时只顾着去留意贺莹去了。
他下意识反驳:“你胡说什么,她跟我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越是不假思索地反驳,贺莹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她淡淡地说:“大概是你没留意到吧。”
顾宴不说话了,皱着眉头像是在回忆以前被他忽略掉的那些细节。
贺莹也没出声打扰,冷静地垂眸看他。
她想的很清楚,做人不能“既要还要”,她既然是冲着钱来的,就并不在意自己未来的丈夫对她是否真心。
可偏偏要想嫁给顾宴,她就必须让他足够喜欢她,足够到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去跟所有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人拼命。
而现在,她必须把他对别的异性的好感和喜爱先抹去。
哪怕只是假想敌,她也要把所有可能成为她障碍的威胁先排除掉。
见他眉毛越皱越紧,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顾宴居然很认真的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裴邵和乔静书站在一起的画面,随即皱着眉说:“不觉得。”说完还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贺莹一脸无辜:“只是随便聊聊天。”
顾宴不满地说:“工作的时候少说这些。”
贺莹说:“我今天休假。”顿了顿,还补上一句:“而且你刚才不也问我跟林宙的事了?”
从她嘴里说出林宙的名字,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顾宴心里微妙的有些不爽,无语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我怎么发现你这么会气人啊?”
贺莹歪了歪头,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却微微睁圆了,乌浓纤长的睫毛眨了眨,露出几分无辜的神情:“有吗?”
她清冷的面庞因为这神情而蓦地生动起来。
顾宴眸光怔了一瞬,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转过头去,嘟囔:“我看你就是爷爷专门找来气我的。”
他说完,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喉咙顿时有些发痒,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是不是冷?”贺莹说着绕到他前面来,极自然的握了握他放在扶手上的手。
顾宴漆黑的瞳孔骤然震了震,带着几丝愕然地看着她,以至于都忘了把手缩回来,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抽手的时候,贺莹就已经先松开了。
“你的手好冰,衣服穿的太少了。”她说着脱了自己的风衣给他盖上。
顾宴被风衣裹了个严严实实,夹带着贺莹身上的体温和香气,扑了他满怀,他愣了愣,接着莫名有些脸热,脸上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谁要穿你的衣服了,快拿走!”
他说着就要把衣服掀开,却被贺莹按住手制止了。
“盖上吧,会感冒的。”贺莹说着把他冰凉的手也塞进了衣服里。
顾宴还是有点不自在:“你自己不冷?”
贺莹身上就穿了条衬衫裙,看起来就很薄。
“不冷,我抗冻。”她笑了笑:“我们坐一会儿再回去吧。”
她说着把轮椅调整一下方向,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轻轻长出一口气。
每次看完贺康回来,心里总是会沉甸甸的,她很喜欢这样坐着发呆什么都不用去想的时候,是沉重的生活中可以让她喘口气的空隙。
顾宴听到她那声深深地长叹,转过头来看她,然后不禁微微一怔。
贺莹双手撑在两侧的长椅上,微微仰着头,安静地望着天边那一轮弯月,她的侧脸有着精致美丽的弧度,被月光笼上一层清冷的薄光,淡漠又疏离。
明明她就坐在自己的手边,两人的距离却仿佛很遥远。
“哎。”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贺莹收回目光转过脸看来:“嗯?”
顾宴对上贺莹的眼睛,却忽然闪躲开来:“没什么。”
贺莹也没追问,她又看了看月亮,然后笑了笑说:“你看,这样出来走走,吹吹风赏赏月,是不是挺好的?”
顾宴哼了声:“没感觉。”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久违的轻松宁静。
虽然他觉得这风吹得怪冷的,也不觉得这一点点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心情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淡淡愉悦,转而又一皱眉,不满地扭过头看她:“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出门走走,你看我能走吗?”
贺莹早就习惯了顾宴的有话不会好好说,他有钱,她可以接受他的残疾,他长得好看,她也可以接受他嘴毒,所以她只是微笑着说:“要这样跟你说话会很累的。”
顾宴:“......”
很奇怪。
平时身边所有人说话都会小心翼翼地刻意避开他的腿,他反而会有股无名火,可贺莹这么说,他却生不起气来。
他忍不住嘟囔:“你迟早有一天会被开除。”
贺莹弯了弯嘴角:“那就没有人放假还带你出来看月亮了。”
好像开除她是他的损失一样。
顾宴阴阳怪气的说:“哇,我好感动啊。”
贺莹仿佛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歪了歪头:“那就给我涨点工资吧。”
顾宴瞪她一眼:“你想得美,没开除你就算好的了,还想涨工资。”
贺莹眨眨眼,笑了:“我就是随便提一提,万一你答应了呢。”
顾宴:“......”
树叶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
顾宴瞥了眼贺莹身上看着很薄的衬裙:“走吧,回去了。”
贺莹从刚刚脱了衣服就一直觉得有点冷了,只是为了能和顾宴多待一会儿才一直忍着,现在见顾宴主动提出要回去,也不再坚持,起身送他回去。
·
第18章
裴邵拿着一份文件敲门进了顾宴的房间,却发现往常这个时候都会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顾宴此时并不在房间。
他从房间离开,就在走廊上遇见了玲姨。
不等他问,玲姨就主动高兴的说道:“你找小宴吗?小贺带他去外面散步去了。”
她脸上是一脸喜色。
顾宴在车祸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总是成天呼朋唤友出去玩,车祸以后却变得不爱出门不爱见人,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都不记得顾宴有多久没有去花园散步了,以前他还经常会去花园里跑步,可是车祸以后,除非必要,他连门都不出了。
现在却愿意出门散步了,她是打心里觉得高兴。
裴邵听到顾宴和贺莹一起出门的时候,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玲姨没察觉,兀自高兴地说道:“可能是今天见了同学心情好,小贺一说带他去花园散步,他就同意了。今天还睡到十点多才起来,下午还问我小贺什么时候回来呢,看样子像是已经接受小贺了……”
裴邵越听,脸色就越淡,最后只是淡淡的一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玲姨对于裴邵的冷淡态度早已经习以为常。
裴邵从小就性子冷淡,顾文君生下他,更像是纯粹完成她对裴老爷子的承诺。
顾文君和裴行正的婚姻是彻头彻尾的交易,她对裴行正没有爱,甚至反感厌恶,明明拥有那么多资源却不知道珍惜反而肆意浪费,凭借父母给的家世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甚至连那吸引女人的皮相都是父母赐予的。
理所应当的,她对裴邵的出生也没有什么期待,孕期又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甚至连待产期都在公司亲自盯项目,裴邵带给她的只有孕期的各种不适。
于是从裴邵出生到会走路,顾文君甚至连抱都没有抱过几次,关于裴邵的一切,她都一概不管,完全交给玲姨去安排。
直到顾宴出生。
顾文君对这个跟自己姓的孩子,天然就有一种更深的链接感,那时候她已经把事业做的很成功,有更多空闲的时间可以陪伴自己的孩子,而那时已经六岁的裴邵已经被裴老爷子带到身边悉心教导,和顾文君的关系越发疏离。
玲姨就偶然看见过几次,小小的裴邵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和弟弟玩闹在一起的亲密场景,他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
玲姨看着,是打心底里觉得心疼,劝他上去和弟弟一起玩,但小小的裴邵只是绷着一张小脸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的背影却看着那么孤独。
她也劝过顾文君,希望她能多关心关心裴邵。
可裴邵的性格有一部分就是遗传了顾文君骨子里的淡漠疏离,要她主动去亲近裴邵实在很为难,也努力尝试过几次,但是都碰了灰,也就放弃了。
而顾宴天生热情粘人,就算顾文君总板着脸,他也能粘过来撒娇,正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说起来也是讽刺。
明明裴邵无论性格长相都更像她,她却亲近不起来。
而顾宴的性格长相更像裴行正,她却疼爱到了心坎里。
顾宴一天天长大,在爱里长大的孩子,自然就养成了热情活泼的性格,从小就长得可爱漂亮,极讨人喜欢,他倒是很喜欢崇拜自己这个做什么都很厉害的哥哥。
可裴邵对这个弟弟就冷淡许多,说不上多亲近关心,
直到顾文君去世,兄弟两的关系也并没有多大改善,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横在两人中间,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却并不亲近。
倒是顾宴出事以后,裴邵对顾宴的关心多了不少,甚至在顾宴自杀后,特地搬回了家里来住。
作为从小就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人,虽然顾宴从小嘴甜又讨人喜欢,玲姨自然也是打心里疼爱的,可心底里,总是更心疼裴邵多些。
裴老爷子把裴邵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又因为去世的夫人太溺爱孩子,导致裴行正被养废了,所以痛定思痛,对裴邵的要求就格外严格,反倒是对顾宴这个小孙子更宠爱纵容。
顾文君更是对兄弟两个差别对待。
裴行正倒是一碗水端平了,兄弟两个,他都不怎么管,只管自己快活。
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可玲姨还记得,更小时候的裴邵,也曾经和顾宴一样热情爱笑的。
·
贺莹把顾宴从大门旁的斜坡上推上去,刚走进大厅,就看见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的裴邵。
与此同时,裴邵也看见了他们。
他一眼就看见了盖在顾宴身上的那件风衣,眼神顿时冻住。
顾宴看到裴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盖着贺莹的衣服,突然不自在起来,欲盖弥彰的把风衣一把扯下来,堆在腿上,叫了裴邵一声:“哥。”
“我有事找你,上去谈。”裴邵走上前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扫了贺莹一眼,什么都不用说,贺莹就已经默默往旁边让开。
顾宴却扭过头来看她:“那你先回去,有事我再叫你。”
很寻常的一句话。
但不应该是顾宴会说的话。
贺莹笑了:“好。”
裴邵刚握住轮椅推手的手指无声收紧,目光再次扫向贺莹,看着她弯眼笑的样子。
脑子里却浮现出另一张笑脸,异常嚣张又明亮的,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骄傲。
贺莹注意到裴邵的视线,忙收起笑容,假装温顺,不给他任何挑刺的机会。
裴邵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在眼底,脸色无声地冷了几分,淡漠地收回视线,推着轮椅走了。
看着他们进了电梯,贺莹才拿出手机给裴墨发了条微信:
【我这边结束了,还需要陪练吗?】
裴墨回过来的信息很简短:【上来。】
贺莹又在楼下等了五分钟,才坐电梯上三楼。
·
裴墨手里捏着棋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贺莹,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姐姐,我雇你当我的专职陪练怎么样?”
贺莹正研究他的棋路,这钱赚的太容易,她心里总有几分心虚,于是就想着多下点功夫帮他提升,闻言一抬眼,没怎么反应过来:“嗯?”
裴墨盯着她,嘴角是微微上扬的,瞳色很深的眼却很冷静,几分玩笑几分试探:“他们给你开多少工资?我给双倍,怎么样?”
贺莹看着裴墨,微微的诧异之后,心底忽然泛起一片冷嘲。
真可笑。
她之前居然还因为他和她相似的境遇短暂的产生过共情。
可这个被她共情的十六岁少年却能轻描淡写随口允诺出一笔对于她而言已经很多的金钱。
明明她才是那个困在沼泽里的人,却对着只是脚底沾了一点泥巴的人心生同情。
贺莹的脸色淡,语气也淡:“不了。”
裴墨敏感的察觉到贺莹情绪变化,他有些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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