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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这时道：“年家大姑娘今年落了选，我就给她递了邀帖，不曾料到她妹妹竟也跟着来了，才满十三呢，也不知年家怎么想的。”
今日这宴会是为落选的格格们准备的，方便相看定亲，贸贸然进来一个还未选秀的小姑娘，若是闹出什么事来，五公主还得担责。
未参加选秀的八旗格格，不许私自定亲，今日年二姑娘是不该来的。
说话间，幼蓁与五公主已经走出小径，亭中人注意到她们，连忙出来请安。
带头的是年家大姑娘，十六七的模样，身量挺高，但姿色只是平平，一双吊梢眼，瞧着十分精明利落的模样。她认得五公主，不认得幼蓁，只愣了一瞬就猜出来，福礼道：“奴才给公主请安，给四福晋请安。”
五公主让她起身，勾唇：“你倒是伶俐。”
年大姑娘笑了笑，转头拉出身后的妹妹：“快过来，给贵人们请安。”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格格自年大姑娘身后走出，她和姐姐装扮相仿，同是藕粉色的旗装，但明显要比姐姐美上许多，眉眼秀丽，身段纤细，弱柳扶风似的，慢慢行到五公主和幼蓁跟前。
年二姑娘弯腰行礼，嗓音也是柔柔的：“云兰见过五公主，见过四福晋。”
五公主虽不喜年家多塞了一个人进来，但对着来客，依旧是笑吟吟的，允年二姑娘起来。
幼蓁站在一旁，觉着这年二姑娘怎么瞧也不像会落选的人，年家让她参加这样的宴会，还真是让人意外。
年二姑娘不疾不徐地起身，似是有意无意，往幼蓁这边瞧了两眼。
幼蓁只当她是小姑娘好奇，并未在意。
年大姑娘自是知道今日不该带妹妹来此，这时便解释道：“我家二妹妹往日最爱侍花弄草，听闻佟府有许多菊中珍品，苦苦缠着我，求我带她赴宴，还望公主多多担待。”
五公主笑意盈盈：“我这满院子的花，有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欣赏，也算找到知音了。”
五公主垂眸向年二姑娘看去，忽地“咦”了一声，紧接着拽住幼蓁，示意她去瞧年二姑娘：“你仔细看看，看她像谁？”
这话一出，幼蓁不由自主顺势望去，这年二姑娘站在原地，察觉到她和五公主的目光，似是有些不自在，半低下头，身形微颤。
幼蓁认真瞧了片刻，也没瞧出什么，倒是年大姑娘的视线在自家妹妹与幼蓁脸上来回扫过，像是有所发现，只是不敢出声。
“我瞧着她有几分像你，”五公主见幼蓁茫然，直接点出来，“你瞧瞧她那眼睛，那鼻子，可看出来了？”
这话一出，幼蓁不由自主顺势望去，这年二姑娘站在原地，察觉到她和五公主的目光，似是有些不自在，半低下头，身形微颤。
幼蓁认真瞧了片刻，也没瞧出什么，倒是年大姑娘的视线在自家妹妹与幼蓁脸上来回扫过，像是有所发现，只是不敢出声。
“我瞧着她有几分像你，”五公主见幼蓁茫然，直接点出来，“你瞧瞧她那眼睛，那鼻子，可看出来了？”
五公主原先没有发现，这会儿幼蓁和这年二姑娘站在一处，倒让她看出几分。不过只是相像罢了，年二姑娘算是美人，但和幼蓁比起来，还是差上些许，眉眼间更带了几分怯色，是五公主瞧不上的小家子气。
这人都是如此，看别人能看出来，等到遇到和自己相像的人，却看不出来了。幼蓁细细再瞧了许久，也没能察觉，只觉得年二姑娘挺好看的。
旁边年大姑娘这时笑道：“公主这话真是抬举我这小妹了，四福晋国色天香，哪里是我这妹妹能比得的？公主你瞧，我二妹妹都害羞了。”
年二姑娘脸上一片绯云，牢牢低着头，她姐姐忙把她拉到身后，挡住众人的视线。
第80章 凉！
“……二妹, 公主和四福晋已经走了。”年大姑娘收回目光，发现自家妹妹还直直盯着两位贵人的背影，出声提醒道。
年二姑娘转过视线, 瞧了姐姐一眼, 细眉蹙起, 语气带一分哀怨：“大姐，我和那位四福晋, 真的相像吗？”
年大姑娘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自己这妹妹是不高兴了, 二妹妹自幼极其爱护这张脸，向来自诩美貌，还常常和她穿一样的衣服。阿玛和额娘以为二妹妹是和她亲密，实则年大姑娘心里明白，二妹妹只是缺个陪衬，故而拿她当这绿叶。
如今见到一个与自己有三分相似且更甚一筹的女子, 怕是心里不痛快了。
但年大姑娘知道二妹已经被宠坏了, 她若是直言，怕是二妹要发脾气的，只能道：“应是公主看错了, 不过那可是公主和贝勒福晋，咱们只能顺着说，不好反驳的。”
年二姑娘眉心不展，喃喃自语：“原来她就是四贝勒的福晋……”
“你说什么呢？”年大姑娘没有听清。
年二姑娘抿抿唇，抬眸朝姐姐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没什么, 还要多谢大姐今日带我赴宴, 这佟府果然不凡, 我可是大开眼界呢。”
年大姑娘心想, 还不是因为你前几日死缠烂打吗？闹得阿玛和额娘都知道了，我才不得以带你来的。
她面上只能笑笑：“玩的高兴就好，我瞧那边还有几株菊花，咱们去瞧瞧吧。”
年二姑娘又瞧了一眼远处人消失的方向，然后对着姐姐点了点头。
*
“仔细想想，那年姑娘和你也不是很像。”
离了那小亭，转过一圈去看望孩子们，五公主瞧见正玩得高兴的岁岁，说道：“还不如岁岁，这小家伙和你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幼蓁瞧着自家姑娘那张圆乎乎的团子脸，觉得离岁岁长成美人，怕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和四爷只盼着孩子康健无虞，胖些也无大碍，能吃能睡就好。
四爷说过，宫里养阿哥和格格，都贯彻一个饿字，认为这样可以让小主子少生病。四爷幼时有皇贵妃看护，没受过这种苦，但见过身边兄弟们被嬷嬷这样养着，公主们更甚，为了身形苗条，少有吃饱饭的。
五公主幸亏是养在太后身边，否则也要被嬷嬷们压迫成懦弱胆小的性子。
因着这一点，四爷在给岁岁安排奶嬷嬷时，多次说过，嬷嬷只是伺候小主子的，莫要摆起宫中奶嬷嬷的架子，否则全部打发送回内务府。四爷下了严令，那些奶嬷嬷哪里赶违抗，这才导致岁岁只听额娘和阿玛的话，旁人都管不住她。
这会子额娘不在身边，哥哥姐姐又不敢对她这个小家伙动手，岁岁便放开了玩，幼蓁过来时，她正压在阿楚珲的背上，小腿蹬得欢快，脸颊上的软肉一颤一颤的。
“这是在做什么？”五公主好奇问道。
幼蓁不好直说，岁岁这是将哥哥当马骑了，连忙上去将小家伙抱开。
阿楚珲浑然不知自己被妹妹欺负了，笑得一脸憨，晃悠着站起来，向五公主走去。
五公主嫌弃他身上乱糟糟的，让奶嬷嬷带他下去换衣裳。
幼蓁拿出帕子，给岁岁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又伸手探了探小家伙的背后，没怎么出汗，衣裳还是干的。
她以前不会带孩子，如今也慢慢学了一些，小孩子出汗后要及时换干净衣裳，免得受寒着凉。
五公主见她这番动作，笑道：“你这额娘当的称职，难怪将岁岁养得这样好。”
胖乎乎的，人见人爱。
“对了，你可知道，十四家的有喜了。”五公主突然想到这事儿，坐到幼蓁旁边，向她说道。
“是十四弟妹？这我倒没听说。”幼蓁摇头道。
“还没满三个月呢，为稳妥着想，许是没往外说，我是去给额娘请安时，听她提了一句。”五公主道，“不过如今只当不知道，等她把消息放出来了，再贺喜不迟。”
幼蓁想起完颜氏一直盼着有孕，十四爷的后院又不太安宁，德妃对完颜氏这一胎定是万分重视的，德妃不说，她就当没听五公主提过吧。
*
之后两次进宫请安，幼蓁都没见到完颜氏，说是身体抱恙，德妃半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更加佐证完颜氏是有孕在身。
进了腊月时分，这月初十带着岁岁进宫请安时，幼蓁总算看见了完颜氏的身影，只见她面颊微丰，眉目祥和，被德妃留在身侧坐着，脸上全然是喜意。
看见幼蓁进殿来，完颜氏将要起身，德妃把她按住：“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必拘礼，安心坐着。”
完颜氏略显羞涩地坐下。
幼蓁适时表现出惊讶：“许久不见十四弟妹，原来是有孕了，几个月了？”
完颜氏抚着小腹，笑道：“已经满三月了，前些日子刚诊出来，不敢声张，如今才说出来，好让额娘高兴高兴。”
幼蓁笑笑，转身让奶嬷嬷将岁岁抱到跟前来，岁岁快满周岁，有人扶着的情况下已经可以站一小会儿，幼蓁今日将她打扮成一个福娃娃，上身大红绒面小衫，下身是同色的褶裙，脖颈上戴着白玉璎珞项圈，头上一顶兔绒圆帽，帽沿一圈软白兔毛，护着软嫩的小脸蛋，额间一点朱砂红，映得小家伙面白唇红，眉清目亮。
岁岁像一尊小瓷娃娃似地杵在大殿上，黑葡萄似的圆眸好奇地打量周围。
幼蓁半蹲下，握着岁岁两只小手合在身前上下晃了晃，嘴上说道：“岁岁，给玛嬷请安。”
岁岁还不会说话，任由额娘折腾，大眼睛注意到眼前的德妃，她也不怕生，咧开嘴笑得甜丝丝。
“娘娘，小格格这是和您亲近呢。”完颜氏瞧见小家伙笑容满面，也不由得觉得十分可爱，开口说道，“小格格生的真俊俏，像极了四嫂。”
德妃对上岁岁一张圆圆脸，再抬眸扫幼蓁两眼，牵起嘴角笑了笑：“确实很像。”
岁岁之前太小，幼蓁很少带她进宫，德妃对小家伙的长相很模糊。如今一细看，只觉得岁岁不仅长得像幼蓁，还有几分像皇贵妃，一张脸上很难找出像四爷的地方。
自己的孙女，不像自己，反倒像了承乾宫那位，德妃心里莫名有些不适。
岁岁盯着德妃看了半晌，然后朝德妃伸出小手。
这就是她寻常要大人抱的姿势。
德妃养过好几个孩子，自然能看得出来，但她只当不曾注意，着宫女给幼蓁和岁岁赐座。
岁岁没能如愿，紧接着就被自家额娘抱走了，她歪着头嗯一声，看到自家额娘熟悉的侧脸，乖乖伏到额娘怀里。
德妃对岁岁不亲，完颜氏却对岁岁感兴趣的很。她才有孕，见到小孩子，既是好奇又想亲近，便和幼蓁搭话：“四嫂，小格格快满周岁了吧？”
幼蓁点头道：“生辰在腊月底，还有二十来天。”
完颜氏笑道：“待抓周那天，四嫂一定要知会我一声，我去给小格格添礼。”
幼蓁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听得德妃道：“你有孕在身，这寒天冻地的，尽量少出门，一个小格格的抓周礼，用不着那么多人到场。”
幼蓁嘴角笑意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变成：“娘娘说的对，只是小孩子的生辰宴，不算什么大事，十四弟妹安心养胎最要紧。”
幼蓁并未想过劳烦完颜氏走一趟，彼时正值年底，各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她想着也只是在府里闹一闹罢了。但德妃所言，听在幼蓁耳朵里，却是有些刺耳。
岁岁虽是格格，但她和四爷在筹备抓周宴这件事情上，没有半点含糊，佟府的叔叔婶婶也会来一趟，准备的生辰礼能占小半个屋子。
岁岁小不知事，幼蓁已经为她全部收起来，还为岁岁辟了一个专给她用的小库房，虽然岁岁是府上最小的孩子，但实际上比几个哥哥姐姐都要阔。
完颜氏听了德妃的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笑笑，道：“那我就不给四嫂添麻烦了，省得四嫂到时还要分心照顾我。”
她看向幼蓁怀里的岁岁，道：“我听身边嬷嬷说过，这有孕时常见到好看的人，生下的孩子也会长得俊俏。如今我可得多瞧小格格两眼，不能错过了。”
幼蓁还没听过这种说法，她回想自己有孕时，最常见到的就是四爷，但岁岁和她阿玛可没半点相似，可见这种说法不可靠。
但她见完颜氏深信不疑，不好戳破她这幻想。
德妃此时却说：“你不必可着岁岁一人瞧，本宫这儿倒有个好人选，本宫宫里的襄嫔才为皇上诞下二十阿哥，瞧着雪白可爱，等午后本宫请襄嫔过来叙叙话。”
二十阿哥长什么样德妃并不记得，但她可不愿小儿媳妇再看着岁岁，给她生出一个与岁岁相像的孙儿，那德妃看着可不得怄死。
完颜氏听了却是一怔，紧接着瞧幼蓁一眼，忙摇头道：“额娘不必麻烦，我也只是说笑而已，当不得真的。”
完颜氏心想，她怎么有种感觉，额娘不太喜欢四嫂所出的小格格呢？
德妃对岁岁的疏离和这隐隐的嫌弃，幼蓁听得最为真切，她不知原由，但也舍不得岁岁在永和宫被人不待见。
尽管岁岁这时候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依旧懵懂地玩着她衣裳前面的小盘扣。
幼蓁不愿在永和宫久留，和完颜氏说了几桩孕期该注意的事项，推辞说岁岁累了，自己要带她回府休息。
德妃也没留她们，就让幼蓁出宫了。
*
回到栖梧院，岁岁确实有些困了，幼蓁将她哄睡，轻轻放到床上。
待离了岁岁的屋子，进了厢房，幼蓁忍不住将今日在永和宫，德妃说的话那些话说与马佳嬷嬷听。
“嬷嬷，”幼蓁有些生气，但碍于对方是德妃，不好发作，“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岁岁？”
马佳嬷嬷皱眉不语，幼蓁自顾自说道：“不喜欢也就罢了，娘娘分明是不待见岁岁，你说娘娘是不是重男轻女，嫌弃岁岁是个格格？”
幼蓁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不过看德妃对五公主也很是疼爱，不像是那种只偏心孙儿的祖母，可德妃宁愿让完颜氏去看一个庶妃所生的阿哥，也不愿她多瞧几眼亲生的孙女，难道是怕完颜氏也生个女孩出来？
马佳嬷嬷熟悉自家主子，熟悉皇贵妃，但与永和宫交际并不多，很难说清德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幼蓁这连着发问，马佳嬷嬷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许是娘娘鲜少见到咱们格格，不太亲近吧？”马佳嬷嬷斗胆推测道。
幼蓁攥了攥手心道：“不亲近便不亲近吧，以后我也不带岁岁进永和宫了，免得娘娘看着心烦。”
岁岁如今小，根本不记事，待她再大一些去永和宫，就会记得自己所受的冷遇，幼蓁可不想岁岁因此伤心。
小孩子都是最敏感的，谁待她好，谁待她不好，分得可清楚了。
幼蓁和马佳嬷嬷说了一通，心里还是不高兴，给四爷写信时忍不住也提了几句，原本只是发发牢骚，没想到四爷回信时，也让她少带岁岁去永和宫请安。
说这其中原因十分复杂，信中不便说明。
幼蓁看得满心疑惑，待看到信的末尾，四爷写了即日便能回京，能赶着回来给岁岁过周岁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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