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什么原因导致他想要摘取内脏，这些颜色极大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姚姝的小脑瓜飞快地运转，人死了内脏就没有作用了，古代没有做器官移植的技术和水平所以可以排除这个猜想，凶手到底图什么。
傅修谨站在一旁捏着白布轻轻嗅了一下，眉头突然舒张开来，他将布递回姚姝手里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染料，而且是羌族独有的黄栌木的味道。”
第70章 肚子里的磁珠
事关两国，傅修谨也不敢贸然在殿内开口，他朝姚姝耳语完之后立刻走向门外唤来了陆寻。
“通知皇兄，让他去查查宫内可有羌族进贡的用了黄色染料的东西。还有，你去详细打听一下三年前四皇子突发疾病的详细情况。”
陆寻应是，拔腿就跑。
验尸的过程很是枯燥，不外乎细细观察，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二皇子在一旁看得呵欠连天，最后留下使者监督自己就先离开了。
姚姝见傅修谨没有将染料之事说出来心里自然是明白了这事应该与来朝的羌族使团有关，所以她也装着一无所获的样子，嘴上什么也不说，将疑点一一记在心中。
两个时辰之后，连使节也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姚姝才等到阔步而来的傅修谨。
他进门直接就朝着使节走了过去，开口就问，让使节大吃一惊。
“三年前四皇子来朝，当时你们还没出城四皇子就已经出现了腹痛的症状，你们为何没让他留下让太医诊治，反而急着将他带回羌族。结果刚出城门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发了急病，回到宫内已经失治而亡。”
羌族使者见他表情凝重，猜测或许与内脏失窃有关，思虑再三才将当年之事说清楚。
“四皇子自幼体弱，一直在族中细致养着，直到我们巫医找到了一味药，日日煎药给四皇子服用，到了四皇子十二岁之后才开始好转。四皇子到了十六岁也会依然时不时腹痛呕吐，偶尔也会头疼难耐，只要服药就会缓解，无法根治。当时我们出了城门之前四皇子就腹痛了，大家想着服了药不过几刻钟就会缓解，又恰逢下雨我们怕不能在暴雨季节之前赶回羌族，所以才没让邑朝的太医诊治，直接离开了。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四皇子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甚至越发严重，一直捂着腹部翻来覆去喊着疼痛难忍呕吐了几次，最后晕了过去。”
使节说着也面露愧色，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随后我们立刻掉头要折返你们邑朝宫中，但是四皇子没能撑过去，路上就没了气息，等到达宫中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我们也就不得已才将四皇子的尸体留下安葬在邑朝。”
姚姝一直在旁边听，使节的这番话倒是让他抓住了一个重点，四皇子腹痛难忍。
她急忙低头查看尸体，发现四皇子的胃部虽然被摘除了，但连接食管的贲门部位尚在。她趁使节在和傅修谨说话没留意这边的动静，偷偷将贲门部位扯了出来。
果然，在贲门的残余部位上，她用镊子翻出了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小珠子。
“我知道你们四皇子为什么会腹痛难忍了。”
姚姝举起手里的镊子，使节和傅修谨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四皇子的肚子里有磁珠子，这才是腹痛的原因。”
使节脸上一阵煞白，傅修谨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我想，凶手之所以要摘取四皇子的肠子和胃部，是为了藏起杀死四皇子的凶器。”，姚姝将珠子递给使节。
“珠子如何杀人？虽然我没吃过，但族中也有小儿顽劣偶尔吞食异物，多半都能随粪便排出，不至于留在体内。”
眼看使节不理解，姚姝只能手动演示再深入解释一番。
她将珠子分开放在桌上，轻轻一推其中一颗，两颗珠子立刻紧紧贴在一起，提起来也没有分开，只能手动拨开。
“其他普通异物确实可以随着粪便排出，但是这是磁珠子，会互相吸附除非手动拨开。珠子进了四皇子肚子后慢慢积攒，互相吸附，在四皇子的肠壁胃壁上紧密结合导致四皇子的肠和胃出现溃疡，于是四皇子开始腹痛难当，然后越来越严重导致四皇子肠穿肚烂而死。”
听完姚姝的解释，使节的脸上只剩下震惊和愤怒的表情了，他无法想象何人会用这样巧妙的方式将一个本来就体弱的人置之死地。
傅修谨拍了拍使节的肩膀，一字一顿对他说道，“将开棺那夜出现过在昭夕殿的人员全部带到旭日殿。凶手不知道你会事后开棺才动手取走四皇子的内脏和遗留的凶器，此人不是杀害四皇子的凶手也必定是与凶手紧密相关之人。”
第60章 特殊染料
使节估计万万没想到四皇子的死和尸体受损都是自己人干的，而二皇子又恰好不在，于是挥手招来士兵，表示要先去请示二皇子。
傅修谨及时抬手阻止了他。
“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若是走漏了风声，难免凶手会毁灭证据。麻烦崇与使节将当夜之人也以询问为由传唤到场，直接通知二皇子到旭日殿旁听即可。”
使者面露难色，傅修谨明白他是心中顾虑担心二皇子以越权为难他，他走近使者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没想到听完他的话，使者眉头皱得更紧了，最后像是下了不小的决心才独自一人匆匆离去。
“你对他说了什么，我瞧着他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了。”，姚姝好奇地扯了扯傅修谨的袖子。
“我告诉他，凶手可能是二皇子的人。若是他知情不报，到时候羌族可汗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其咎，毕竟四皇子当初死的时候，也是他作为使节来访的。”
傅修谨说完随即挑了挑眉毛，嘴角轻轻勾起，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姚姝，一副等着夸奖的小狗狗模样。
“你可真是个大机灵鬼。”
夸奖完傅修谨，姚姝突然才醒悟过来，她凑近傅修谨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二皇子的人，如果是宫里的内奸做的，误判凶手岂不是丢了大理寺的脸？”
傅修谨飞快得摇了摇头，“陆寻查过了，羌族多年来进贡的物品虽不少，但并未有使用黄栌做染料的，多是一些牛羊和布匹还有矿石一类。我们常用栀子做黄色染料，黄栌只在羌族的境内生长有轻微的独特气味，因为着色不牢固所以多数也只用在装饰品或者作画。凶手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动手，必定是随身携带的物品，而上头上用了黄栌做染料。”
随身携带的装饰品，黄色的，姚姝总感觉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如今确定了凶器的特征，等会儿只要在到场人员里找出对应的物品就能锁定嫌疑犯了，姚姝无比希望此事跟二皇子扯上，这样邓凌云就有机会逃出魔抓。
使节的动作很迅速，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将二皇子和当夜到场的人都带到了旭日殿。
邑丰帝端坐在上，背后的五爪金龙盘旋在柱子上，气势庄严，他眼神轻轻扫过匆匆赶到的傅修谨和姚姝，示意内侍屏退殿内无关人员将殿门关上。
“什么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的。”
二皇子嘀嘀咕咕满脸不耐烦，奈何邑丰帝在场，他也不好当面发火。
傅修谨行了礼，这才将姚姝的发现以及四皇子的死因之事一五一十禀告了出来，随着他越说越多，使节团里的人一个个也开始面露震惊，二皇子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
姚姝并未跟傅修谨站在一起，她站在下位的柱子旁，眼神不断在使节团的人员中来回逡巡，锁定每一个戴了饰品之人。
傅修谨语毕，眼神一转就扫向了一旁的使节团，他玉面阎罗的气势这时候倒是展露无遗，使节团中有几个戴着饰品之人已经开始瑟瑟缩缩低下头了。
“话已至此，真凶就在这殿内。烦请各位来使将身上饰品一一脱下，让我们核查一番。”
“凭什么让你们查，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在狡辩想找替罪羊，我们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四皇子，而且黄栌这个染料在我们羌族十分常见，怎能凭借一个染料就定罪，一派胡言。”
人群中一个高高胖胖的男子率先发难，他走到人群第一排，单手抚胸朝邑丰帝行礼，站直后直勾勾盯着傅修谨，目光里是浓浓的挑衅。
然而傅修谨直接无视了他，越过他朝二皇子迈了过去，低头淡淡地问，“怎么，二皇子是怕了吗？”
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语气，二皇子整个人就被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若是找不到，肃亲王怎么赔罪？给我们使节团跪下道歉吗？哼！”
“有何不可。”
没想到傅修谨居然就这样应了下来，反倒是二皇子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傅修谨如此难缠，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邑丰帝适时插了话，他缓缓出声，“既然肃亲王坚信贼人就在使节团中，那便烦请二皇子与诸位使节配合一番。若是错了，肃亲王自当赔罪。”
第72章 掉色的凶器
没想到邑丰帝也开了口，二皇子饶是有心再推脱也无法继续，只能恨恨地剖了一眼傅修谨，随后朝着使节团招手，众人会意，排好队按顺序往傅修谨跟前走去。
内侍在一旁协助搜查身体，使节们一个又一个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饰品，到二皇子的时候他一把甩开了内侍的手，自己解开脖子上的挂饰以及耳饰扔到了地面上，内侍也不好发作，默默捡起来放到桌面上。
傅修谨将姚姝唤了过来，两人开始检查这些交出来的器物。
匕首、木雕、笛子、梳子、手串、簪子、项链还有耳环，两人一一查看，竟然一无所获。
要么是只有黄色却不带有蓝色，不然就是带有黄色却不沾半点红色，不然就是压根没有黄色。
唯一四件全部颜色都齐全的，三个是手串，一个是木雕，皆不具备尖锐的弧度无法成为剖开腹腔的工具，姚姝和傅修谨对视一眼，心中暗暗生疑。
二皇子在一旁抱着双臂，脸上得意的神色毫不掩饰，“我就说了，不可能是我们的人干的。你们邑朝之人奸诈狡猾，修向把罪名安到我们头上来。”
说完又围着傅修谨转了一圈，讥笑着问道，“肃亲王可要言而有信，你这一跪，本皇子和诸位使节倒是受得起。”
“慢着！还有一个没检查。”
姚姝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黄色的染料眼熟，彩色染料，尖锐的弧度，她是见过的。
“二皇子，你的手串可否交出来给我一看。”
当时二皇子拽了她，傅修谨护妻心切上去就钳住了二皇子的手，二皇子甩开的时候姚姝正低着头，瞥见了他手上带了一串独特的手串。
那手串上除了珠子还有三根獠牙一般的饰品，尖锐，染着缤纷的色彩，而这个手串二皇子并未交出来。
姚姝话音刚落二皇子的眼神就慌乱了起来，他下意识收回了右手，厉声喝道，“你一个贱婢拼什么质疑本皇子，四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害他！”
越是掩饰就越是可疑，明明交出手串就能自证为何反而后退了呢，在场的使节看二皇子的眼色也变了。
方才高高胖胖那位使节直接上前朝他弯腰，恭敬到请求起来，“二皇子还是交出来给她看一眼便是，好让她彻底闭上嘴。”
二皇子铁青着脸依然不说话，这样的情况饶是傻子都知道他不对劲了，那高胖的使节朝崇与使节看了眼，后者点了点头，他当即跨步上前握住了二皇子的右臂。
“二皇子，得罪了，自证了清白后我再向你赔罪。”
他动作极快，二皇子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愣是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掀开了自己的袖子，那根手串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姚姝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把手串扯了下来，二皇子叫嚣着要伸手去打姚姝，被傅修谨一把拦住了。
“二皇子怕了？”，清冷无情的语气，傅修谨此刻就像地狱判官，等着二皇子认罪伏法。
“这手串就是凶器！”
姚姝说完将手串举了起来，走到崇与使节面前递给他看，“这根獠牙十分锋利可以戳开腹部的腐皮，上面集齐了红黄蓝黑四色染料，而且……”
说这话话的时候姚姝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将獠牙高高举起，“这根獠牙上面的图案都花了，另外两根却完好无损，应该是剖开腹腔后，不小心被尸体的残余尸蜡浸染导致染料剥落了，而且上面还残留了十分轻微的腐化物的味道。”
崇与使节接过手串，细细查看又放到鼻端轻嗅，顿时皱了眉头。
那高胖的使节见状也不顾上礼节尊卑了，也冲上前来一看，脸色也沉了下去。
然而二皇子却还在想办法狡辩，他指着桌上的杯子喊道，“掉色了是因为昨夜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根本不是什么剖了尸体导致的，你这贱婢可别血口喷人！”
姚姝对着他摇了摇手指，“这染料附着力还不至于弱得被水泡落，完全是因为尸蜡属于油性物质才能将其剥落下来，如果不信，完全可以一试。”
“这全是巧合，对，是巧合，你别想赖在本皇子身上！”
二皇子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也不顾邑丰帝在场，一直大喊大叫着，崇与使节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
第73章 破局
“既然二皇子还不愿意承认，那便把更直接的证据拿出来就是了。”
傅修谨缓步靠近二皇子，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麻烦使节到二皇子寝宫搜查一番。昨夜摘走肠子和胃部不过半个时辰就被发现了，后面就是面圣，追责，二皇子也一直与其余使节待在一起，恐怕肠子和胃如今还藏在寝宫之内吧。”
话音落，二皇子彻底踉跄着摔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早已毫无血色。
崇与使节叹了口气，朝邑丰帝请旨，带了几个羌族士兵与那高胖的使节一同往二皇子居住的宫殿赶去，傅修谨又派了几个邑朝的士兵跟上避免被倒打一耙。
不过小半个时辰人就赶回了殿内，那高胖的使节甫一进门便指着二皇子怒吼，“二皇子，你怎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四皇子乃是你的胞弟！”
与他同去的崇与使节手里端着一个布包，轻轻放到了桌面上，姚姝掀开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四皇子尸体丢失的肠子和胃。
她又掏出镊子仔细地把肠子和胃部检查了一遍，挑出了夹在其中的诸多磁珠。珠子一颗接一颗，看得一旁的其他使节们都开始倒吸凉气，足足挑完竟有三十八颗之多。
“肚子里一共挂了四十颗珠子，四皇子竟能熬到出了城门才发作致死，二皇子的谋算真真是精准啊。”
姚姝冷冷地盯着二皇子，心中怒火翻腾，怎样歹毒的心肠才能这样折磨自己的弟弟。
“四十颗？难不成……难不成二皇子你从出了羌族皇宫就开始下毒手了？”，崇与使节颤颤巍巍看了一眼二皇子，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害死四皇子感到内疚。
“放你的屁，四弟又不是无知小儿，会随便吃我给他的磁珠吗？”
二皇子倒是真真不见棺材不掉眼泪，哪怕人赃俱获了还在死死挣扎狡辩，一旁的傅修谨看不下去了，冷冷地拆穿了他的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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