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谨,怎么了,赵少柏说有大案子。”
姚姝的声音生脆,将傅修谨的心思拉了回来,他收拢了思绪笑起来,温柔地朝姚姝招手。
“看看这个。”
傅修谨将手里的圣旨递过去,姚姝带着疑惑打开,看完之后可算是知道傅修谨这又是忧伤又是高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为找贵妃开棺验尸并重新迁墓的圣旨。
看来昨夜进宫,傅修谨不止替董建要了保住家人的密旨,还存了替母妃伸冤的心。
“董建的圣旨我已经让陆寻送到定国侯府了,等他拿回裴相通敌的书信,我们便动身去墓园,是时候还我母妃一个真相了。”
姚姝上前轻轻抱住了他,傅修谨收拢手臂将她箍进自己怀中,贪婪地吸取着她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陆寻是下午回来的,脸色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很明显,密信到手了。
“主子,东西拿到了,我打开看过,确实是裴相的印。”
傅修谨拆开信封,里头两样东西。
一封信是给董建的让他引定国侯府的兵去送死,一张羌族当时设陷阱地区的布防图,上头分别盖了裴相的私印和官印,铁证如山。
“陆寻,这东西比你的命都重要,明白了吗?”,傅修谨的语气严肃起来,眼神透着志在必得的光。
“属下必定以命护之。”
陆寻带着密信离开,聂柒看了他一眼,他突然耳根发红摸了摸鼻子,“你放心,肯定能替你家报这个仇。”
聂柒点头,陆寻才闪身离开。
“今日宜祭祀移柩,出发吧。”
姚姝脸上也扬起了笑容,由得傅修谨牵着她的手往墓园出发。
邵贵妃当初被天石道人逼着迁坟,如今安葬的陵园很是偏僻,平日里除了守陵的几个士兵,一个人也没有。
聂柒将圣旨递上去,两士兵皆惊,急忙躬身将姚姝他们迎到坟前。
傅修谨拉着姚姝在墓前跪了下来,安安静静磕了三个头,眼圈微微发红。
“邵贵妃,您放心,我不会让您蒙冤的。傅修谨有我了,日后我会对他好的,你不必担心。”
姚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轻声述说了一番,跪在她身旁的傅修谨心里一暖,眼底泛起雾气。
“动手吧,将棺椁起出来。”
随着傅修谨一声令下,士兵不敢怠慢,立刻开始动手,片刻之后庄重的棺椁破开泥土,重现世人面前。
第168章 颠倒黑白
纯黑的棺椁通体描金,光是外头的木雕便是制作精良绝伦,看得出来邑丰帝也很是敬爱这位养母,若不是酸腐老臣们以死相谏他也不可能将邵贵妃的墓迁到这里来。
天气大好,太阳也很给面子,上京阴天了十来日,今日竟是难得放晴,将漆金棺木映出一层金光。
士兵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将邵贵妃的棺椁打开,那么多年过去了,里头陪葬的珠宝玉石皆保持原样,唯独姚姝儿时模糊记忆里的和蔼美貌妇人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脸色悲恸的傅修谨,想着最好的话语就是替邵贵妃找出真相,于是立刻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尸骨。
傅修谨说过,当时的人说邵贵妃是为了追随先帝自缢身亡的,所以首要的就是检查颈椎。
一群人看着姚姝蹲在地上翻看尸骨,谁也不敢出声惊扰,也就过了半盏茶时间,姚姝就站起来了。
“邵贵妃颈椎骨折,确实符合上吊致死的样子。”
她话音一落,傅修谨的脸色就白了,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满脸的难以置信。
傅修谨正要发话,姚姝却自顾自接了下一句。
“但不是自己上吊自缢的,是有心人勒死挂上去的。”
傅修谨充血的大脑又快速冷却,突然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
“你看这里。”,姚姝指了指尸体的颈骨,“自缢的人是垂直吊着的,一般舌骨骨折是呈水平方向的,颈椎骨也不会有太大幅度变化。但是邵贵妃的颈椎骨折却呈现出了约摸四十度左右的角度,舌骨骨折也有向垂直扩散的趋势,这是被人从身后勒死导致的。”
所有人都愣着看姚姝,毕竟当初邵贵妃的自杀还是颇为轰动的。
“而且我邵贵妃的右手腕骨骨折了,应该是死前被折断的。又刚好是右手,所以凶手从后方勒住她的脖子,她也无力反抗,命丧当场。”
姚姝已经是以尽量平缓的方式叙述了,但是听在傅修谨的耳朵里依然尖锐无比,如同将锋利的刀子来回捅入他的心窝般疼痛。
邵贵妃死的时候傅修谨和邑丰帝也还年幼,太后当时已经垂垂老矣,在裴家党派手底下护住兄弟二人直到邑丰帝继位已是艰难,所以当时明知道邵贵妃的死透着诡异也无力分心去深入探查。
裴家或许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敢对邵贵妃下手。
只是动机是什么,现今依然未知。
虽说已经知道邵贵妃并非自杀,但真凶到底是谁还没能下定论,姚姝正要继续查看,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抬头看向远处,她瞧见沙土飞扬,一队骑兵正朝着墓园过来。
为首之人在墓园门外勒停马匹翻身而下,脸色不悦朝着姚姝走了过来,扬手就要抽鞭打她。
“你敢?!刘督军好大的架子,是裴相让你来的吧。”
就在刘督军的手即将挥下之际,傅修谨狠厉地喝住了他,眼神里是噬人的怒意。
来人不敢贸然下手,只能对着傅修谨躬身行礼然后用鞭子指向姚姝,“大胆刁民,竟然随意惊扰先皇贵妃安宁,按律当斩。肃亲王你身为大理寺卿,是想知法犯法吗!”
聂柒从袖中取出明黄的圣旨,一字一句念了出来,末了还补上一句,“怎么,裴相和刘督军如今是连圣上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这圣旨是傅修谨昨夜入宫要的密旨,除了邑丰帝和宁公公便只有他和姚姝知晓,裴相虽然派人时刻盯着傅修谨的一举一动,但探子无法靠近殿内,自然也不知道傅修谨是取了密旨才来动土的。
“刘督军,本王现在问你,你凭什么擅闯皇陵?按律,你猜是真正的当斩!”
刘督军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一开始还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如今倒是立刻跪地求饶了。
“肃亲王恕罪啊,下官并不知道您手里有圣旨,是有人来报说有人擅自开了先皇邵贵妃的墓,让下官来捉拿贼人的啊,下官以为是盗墓的人啊!”
傅修谨又岂会让他三言两语蒙混过关,鹰隼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是何人报的信?我奉旨来开棺到你嘴里却成了擅闯皇陵的盗墓人,你倒是只字不提自己擅闯皇陵之事,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错啊。”
他的声音渐渐就低了下去,刘督军冷汗直流。
第136章 朝堂之争
刘督军自然不敢随便说出是裴相让他来的,只能随口胡诌说是下面的士兵报的错误消息,并说回头就惩治那满嘴胡话的士兵。
傅修谨笑而不语,眼神盯得刘督军浑身发毛,在他正准备开口打哈哈过去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暴击。
“既然刘督军治军不严,手底下连个能准确报信的人都没有,那这督军便不要做了。本王进宫自会向皇兄提议,替换你的人比比皆是。”
说完也不给刘督军一丝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令将邵贵妃的尸体收好,抬着棺椁离开墓园。
刘督军反应过来才明白傅修谨这哪里是让他丢官,这是要他的命啊。
堂堂督军,手底下的士兵竟然敢谎报消息。若是大军对战,阵前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可是要兵败的啊。
姚姝看他吓得屁滚尿流就冲上来跪到在傅修谨前头拦了路,一边磕头一边解释,“是裴相,是裴相让下官来的啊。裴相手底下的人说您擅闯皇陵,让下官拦住不让您开棺验尸啊!”
“空口无凭,本王为何要信你?”
现在裴相是越发肆无忌惮了,或许是因为邑丰帝快要“驾崩”了,裴皇后腹中又有了孩子,他已经彻底不把傅修谨放在眼里了。
刘督军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不再说话,姚姝便好意“提醒”了一句,“这人要是没命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呢。”
闻言刘督军脸色煞白,再也不犹豫了,开口便道,“裴相遣人送了银子给下官,五百两银子,方才送到下官府里的,还原封不动放在屋里呢!王爷,下官没撒谎真的没撒谎。”
见恐吓得差不多了,傅修谨这才淡淡丢下一句,“那便有劳刘督军陪本王走一趟宫内,亲自与裴相对质了。”
宫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平日出入的宫门外守了一圈的御林军,看见傅修谨来了也只是随意行礼就继续站好。
进了宫,姚姝小碎步跟在傅修谨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怎么回事,这回进宫竟让我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
傅修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弯腰凑到她耳边回道,“好戏开场了。”
金銮殿上邑丰帝一脸灰败之色坐在龙椅上,眼下大片乌青,嘴唇发白,全都预示着他命不久矣了。
奇怪的是已到了下午的申时末,殿内竟然一众臣子都在。
“肃亲王,大殿之内岂能随意协同女子入内,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一位站在朝臣中的中年男人率先发难,指着姚姝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睛,裴相笑而不语站在一旁,想来这位大人应是他的党羽。
“赵大人,陛下都尚未发话,你倒是心急,要不是你没穿上龙袍我都以为你才是当今天子了。”
傅修瑾的话让赵大人脸色略略难看,不好出声多言只能憋着气退了回去,裴相适时站了出来。
“不知道王爷是以肃亲王的身份亦或是大理寺卿的身份站在这殿内。但不管是何等身份,携女子入殿总是不合礼数的,陛下身体有恙,肃亲王还是谨言慎行一些为好。”
“裴相所言极是,那本王便告诉裴相,今日我是以大理寺卿的身份站在这里,这位姚仵作诸位应当也是认识的了,我带她前来是因为要提邵贵妃翻案。”
傅修瑾一席话落,满座皆惊。
裴相倒是脸色不变,质问道,“不知大理寺卿说要为邵贵妃翻案如何说起?世人皆知邵贵妃是自缢身亡,而且口说无凭,你用什么替先皇的贵妃翻案?”
因为刘督军被傅修瑾喊停在了殿外,裴相又进了大殿,他尚未知道傅修瑾和姚姝已经开棺验尸了,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拦下了他的动作,他是进宫来据理力争的。
却见傅修瑾不慌不忙朝着裴相走近,等两人之间只相差一个身位之际他才冷笑起来。
“裴相,你怕是还不知道我母妃的棺椁已经停在金銮殿外头了吧。”
“肃亲王你这是有违伦理啊!怎么能随意挖出先皇贵妃的棺,这是大不敬!”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邵贵妃还是你的母妃,你怎能扰她安宁!其心当诛啊!”
殿内一众老臣开始叫喊起来,一个个恨不得把傅修瑾钉死在耻辱柱上,姚姝渐渐握紧了拳头,不难想象傅家两兄弟当年是如何艰辛才在这吃人的朝堂上立住脚跟的。
姚姝忍不住站了出来,从怀中取出那道开棺的圣旨狠狠砸向了当中叫得最为大声的赵大人,“睁开你的老眼看清楚了,这可是陛下亲下的开棺圣旨,一个个在这里狗叫什么!”
第170章 原形毕露
姚姝怀中那抹明黄砸出来的时候整个殿内顿时就安静下来了,赵大人捡起那圣旨细细看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裴相入宫前可没跟他说肃亲王起棺是有圣旨在手的啊,人家可是名正言顺开的棺,自己这分明就成了跳梁小丑了。
脸色最难看的倒不是赵大人,反而是在一旁冷眼笑看的裴相。
他朝皇座上的邑丰帝看了一眼,依然是那副病恹恹快离世的面容,但这圣旨倒是实打实下的,傅修瑾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各位良臣,如今本王可以用大理寺卿的身份替邵贵妃翻案了吧。”
名正言顺开棺验尸,大殿里的臣子们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了,裴相也只能闭口不言。
姚姝上前将自己发现的疑点说了出来,那些臣子们有惊讶的也有质疑的,唯独裴相脸上毫无惧色,似乎在看一场闹剧。
“邵贵妃死后不久,有位刚进了她宫中的宫娥便投井自尽了,如今倒想问一问,这宫女的尸体敛葬于何处,恐怕也不是自己投井这般简单了。巧的是,本王还记得,这宫娥脚上有个图腾,四瓣火焰的形状,与圣莲教教徽只差一瓣火焰。”
当初陈大利装神弄鬼又与裴世勋合谋犯下了失踪埋尸案这种拐卖人员做皮条客的事情,朝中不乏忠良之臣对裴家怨声颇大,如今这邵贵妃的案子竟又出了个图腾与陈大利当时的圣莲教诸多相似,很难叫人不疑心裴家。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臣突然阔步而出,躬身朝着邑丰帝作揖,随即便转向裴相,语言犀利直接质问裴相是否有所牵扯。
毕竟这诸多巧合,未免太过了些。
“太傅,你怕是老糊涂了,这事与我裴家何干呢?你也快到致仕的时间了,还是莫要胡乱猜疑的好。”
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奈何没有实证,只能恶狠狠瞪着裴相,倒是傅修谨不想再看他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开口打断了。
“裴相,不知道你对董建这人可还有印象?”
董建?!
臣子们大多不熟知他的身份,只是前些日子听说这董建在渤县巡防遭袭,命丧当场。
然而裴相的脸色却不太好了,心中隐隐起了不安,但面上还是不显山露水。
“听说过,前一月余,镇威将丨军送来的军报中提及了,董都尉遭袭死了。”
老狐狸,上钩了。
姚姝嘴角弯弯,傅修谨余光瞥到她,忍不住也弯了眼角。
“那军报中可有提及董建遇何人所袭?”
傅修谨一步步给裴相设套,等着他一脚落空,便是收网之际。
裴相只觉得越发不寻常了,但傅修谨当着面问他,他也不好装傻,只说不知道,因为陛下并未提及。
“既然裴相也不知,那不如就让董都尉自己亲自说说吧。”
傅修谨背着手行至裴相身前,抬手轻轻击掌,金銮殿的大门应声而开,宁公公领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疾步走进了内殿。
等来人抬起头来直视裴相之时,裴相才明白,自己今日怕是不易脱身了。
“裴相大人是万万没想到,你的人下手不够狠,让他留了条命吧。”
董建上前跪到直呼万岁,随后便是将裴相当年指使一事一字不差全盘托出,殿内所有人都慌了。
裴相一派慌是因为自己恐要遭牵连了,傅家兄弟一派的慌则是怕裴家狗急跳墙作出过激之事,毕竟邑丰帝如今命不久矣了。
有人站出来质疑真实性,毕竟十几年前的久远之事了,怎能张嘴就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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