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一闭,下一瞬变成了被噩梦惊醒的女子,慌慌张张地往正院跑去。
继英雄救美之后,她又要给他来一个安慰美人的机会。
初夏夜短,李骁睡得不安稳。
梦里旖旎,自是一段风流缱绻。梦醒后,燥郁难消空余恨。
本想去打井水冲凉,又担忧像那天早上一样撞见她。
昨晚刚做了梦。
李骁暂时不想看见她。
他只好将就去净室收拾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房门被敲醒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她。
李骁眉头一拧,长出一口闷气后,仍觉得烦燥。
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后,才慢腾腾地去开门。
他力气极大,只是简单开房门,门却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的女子头发衣着凌乱,双眸含泪,带着一种清冷的破碎感,卑微地伸出两只小手,仿佛一只蜷缩在脚边乞怜的小狗。
她声音带着颤栗的哭腔。
“……爷。”
小手慢慢地勾上他的手臂。
李骁浑身僵硬,脑里有一道声音在叫他推开她,快点推开她。
身体却一动不肯动,任由女子如同攀附寄生到其他草木上的菟丝子般,慢慢将他抱住。
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抽泣。
明知危险,明知不可以,李骁手掌动了动,却在听到她的哭诉后停住。
“我好怕……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我拼命地叫爷,一直叫,可您没有来……”
到底是怎样的恶梦才能让她一下子就哭湿了他的胸襟。
不知怎么安慰人,李骁手掌僵硬地放在女子的后脑,迟迟不肯落下。
她的头真的好小,好小。
他怕自己一用力就会弄伤她。
“不要再丢下我,爷,我会乖的,我会听你的话……”
她哭着祈求,抬起头,莞尔一笑,眼泪却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般掉落,美得摄人心魂。
李骁呼吸都变急了。
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压抑住心底涌现的想法。
不能答应,你注定是战死沙场的人,护得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
可是……
无法拒绝。
她看起来如此脆弱易碎,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枯萎,让人怎么忍心拒绝!
李骁手都握成拳头,半晌才艰难地回应了一个“嗯”,很轻很轻。
只有他自己知道挣扎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办好事回来的于白一眼瞧见门口搂抱在一起的男女,他愣了愣,脸瞬间涨红,机智地去前院等候传召。
这种时候就不要乱闯了……
万一看到不好的,可是要会长针眼的。
如霜听觉灵敏,听见于白的脚步声,又往前面走。
她见好就收,没有继续痴缠,太久会惹他反感生厌。
双手收回来,往后退了两步,姿态谦卑恭敬地行了一个挑不出丝毫错的礼。
“爷,是奴婢不好,奴婢有错,又忘记分寸,这么早过来吵你,扰了你的清梦。”
李骁浑身僵硬,几乎是从齿缝挤出一句:“谅你昨晚受了惊吓,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如霜柔顺点头,不敢有委屈,“奴婢去给爷打水洗漱。"
“不用了,天色尚早,你再回去睡一觉。”李骁挥手赶她。
如霜没动,低下头,声音细细地说了一句:“……我怕。”
李骁眼睛不敢落在如霜身上,往外瞧去,见一地的落叶,眼前一亮。
给她找点事做就不怕了。
“去把院里的枯叶扫干净。”
“……”
第17章 她可是瘦马啊
如霜险些气呕血。
她刚要准备说,让她留下来,她不会吵到他的,只要看着他就不会感害怕了。
他倒好硬是能给她找出点事做!
怎么会这种傻瓜!?
他不孤独终老真是老天爷瞎眼!
如霜牙齿咬着舌尖,借以疼痛刺激让自己愤怒的情绪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
好气哦,痛打他一顿的想法更强烈了呢,一直憋气会很难受。
要不找个机会,给他头上套个麻袋,打一顿吧……
李骁自觉让她扫地的主意简直好极了,“慢慢扫,这次不给你规定时辰,扫不完也不罚你。”
我谢谢你啊!
如霜点头又行了个礼,面无表情,笑一下都欠奉,转身便走。
她刻意改变了走姿,用了戏曲步,肩背挺直,身姿优雅,步伐轻盈,仿似天上仙子行过一般。
李骁皱了眉,看不过去,叫住她。
难道是良心发现,不让她扫地了?
如霜回眸一笑,含情里充满了期许,快点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仪容不整,有失体统!先回去收拾干净,再过来扫地。”
“……”
如霜差点就没崩住,笑容僵在脸上,好险她故作娇羞地回头,撒腿就跑。
她决定了。
一定要找机会痛打李骁一顿!打断他的狗腿!
没机会,她也要制造一个。
于白在前院等着,见到送早饭过来的下人,还叫住他。拿了对方的食盒,让他回去不用过来打扰。
主子已经美人在怀,哪有空吃饭。
从被李骁在尸山血海捡起那刻起,于白就发誓做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主子的好事,他怎么能让人轻易打搅。
还好他聪明,早就发现了主子的清白会不保。
于白欣慰地想,他真是一个好下属,为主子排忧解难。
却不知他的主子正在书房练字等早饭。
如霜在院外打扫,李骁本来晨起要练剑,今日却未动,在书桌前练字。
练了好几张,心仍然静不下来。
偏偏早饭一直不见送过来。
李骁亲自出门去看,他一出书房,就被如霜发现了,眼巴巴地拿着扫帚瞧他。
“继续扫你的地。”
摞下这一句话,李骁去往前院。若是二府厨房晚送,他干脆出去买些早点回来。
他走到前院必经的回廊,隔老远就瞧见于白倚在栏杆上瞧池底下的鱼,食盒正放在他身侧。
“于白!”
李骁简直要气炸肺了,这混小子不送饭,呆在这里看鱼!
于白刚进府就对这池子感兴趣,问他为什么没有养鱼。
旧宅一直传闹鬼,除了他回来住过,大白天都没人敢过来。
于白自作主张从临江附近江河里摸上来好些野鲫和鲤鱼,偷偷养在这里许多年未清理过的池子里。
像傻子一样惊喜地告诉他池子里有鱼,以前没发现,肯定是躲到石头缝里的。
李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发现。
万万没想到会让他玩忽职守!
“你个混账玩意,以后再敢偷懒耍滑头玩忽职守,我今晚就叫人把这池子填平。”
于白被主子一巴掌打懵头。
无辜又茫然,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提着食盒走了。
唉,做下人真难啊!
尤其跟的主子阴晴不定。
听说男人成婚后就会变得稳重,希望他主子也是吧。
李骁拿了食盒,先瞧里面的早点,有一笼包子,三碟素菜,两份粥。
他取了粥和包子,一碟素菜放在院中石桌上。
“过来吃早饭!”
喊完,李骁没留下,提着食盒进了书房,关上大门。
如霜:“……”
防她跟防贼一样。
她又不是采花贼,他究竟在怕什么呀?
她难道能把她生吞活剥了吗?
如霜恨恨地拿起一个包子咬,吃完就不想动弹了。
扫什么破地啊,她现在可是瘦马啊!
瘦马是陪男人红袖添香唱曲取乐,不是干粗活的。
他懂不懂什么叫物尽其用,埋没她的一身本事和技艺,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如霜心中愤慨,瞅见桌上未收拾的碗筷,眼睛一亮,当即殷勤地去敲门。
“爷,您吃好了吗?若您吃好了,奴婢就进来收拾。”
话音刚落下,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不用你收拾,去扫地。”
李骁冲着外面大喊一声:“于白!”
于白闻声误以为出了大事,飞速赶来,翻墙跃下。
“主子。”
咦?没出事啊?
于白余光瞥了眼如霜,脸上表情完全泄露了他的想法。
又要将她往哪里送啊……
李骁瞪了眼这不中见的东西,手里的食盒直接丢给他。
“记得把外面桌上的碗筷一并收拾了还到厨房去,回来把门给锁上,谁来敲门都不开,也不要应。”
于白:“……”
如霜见他这副怔愣的表情,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我是来献殷勤,没有真的叫我做事。
*
二姑老爷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喘得像要断气似的,良久才平复。
“呸!竟做些晦气的梦!”
那些死去多年的女子,还有近些天死去的春儿婉儿竟然也出现在他梦里。
二姑老爷觉得不是个好兆头,连喊了好几声佛祖保佑道祖庇护,喊完也不放心,改天要去烧香拜拜。
二姑老爷梳洗后,刻意找茬,发了一通大火。
"为何早饭送来如此迟!"
伺候他的小厮忙道:“老爷,那齐旺犯了事,关了。他婆娘昨晚就被夫人撵走了,今早的饭还是去集市上买来的。”
二姑老爷一听,先吃了几口早饭,饱腹后去到正房。
恰好遇到妻子在训话下人。
“这大清早的你训什么话,还不赶紧叫管家去找厨子!”
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被落了脸。二姑奶奶脸色难看,眼下大片淤黑,冰冷地瞪着丈夫。
二姑老爷被瞪得心生畏惧,不敢作妖,讪讪地寻了个由头走了。
去花园转悠了一番,回想起昨晚在厨房见到的月下美人,心里一阵激动,迫不及待地往旧宅方向走去。
旧宅与二府相连的大门紧闭,二姑老爷敲了一会儿见人来开门,气急败坏地拿脚踹。
“人呢!死哪里去了!你们这些偷奸耍滑的,还不赶快来给老爷开门。”
手握扫帚的如霜停住,循声望去。
书房里泡茶的李骁出现在窗口,“不用管,继续扫你的地。”
这个姑父……
李骁走回到书桌前坐下,眉头紧皱。
第18章 对他的丫鬟不敬?
如霜心不在焉地扫着地,李骁一直在书房,门窗都关了。
防她跟她防贼一样。
如霜好几次想扔了扫帚罢工,最后还是忍住了。
扫,我扫,扫扫扫!
扫走你的财运,你下半辈子穷困潦倒受人欺。
扫走你的官运,升官没你份,黑锅由你背。
扫得你妻离子散……
算了,太恶毒了,做人还是要善良点,扫得他不能人道儿孙满堂好点。
如霜边扫边在心中碎碎念。
耳畔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子明!”
如霜第一反应是耳鸣听错了,直到她又听见了那人喊了一声,这才抬起头,从垂花门外翩然走来的男子。
他穿着竹青直襟长衫,外披雪纱鹤氅,腰束祥云纹腰带,缀着一枚白玉佩,腰侧悬挂着一柄剑。
头上仅戴着一支木头做的簪,未到及冠之龄,所以头发还未束起。
面容俊美,眼睛清明,更难得是他那身与众不同的温雅气质,让人瞧上一眼就知他身份不凡。
如霜愣在原地,扫帚突兀地从手心滑下去,摔在地上。
男子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注目,在惊艳赞叹中早已从容不迫,直觉有人在看他,只当是李府的下人,并未去看,径直迈步向书房行去。
不会的,‘覆水’不会让人产生幻觉……
舌尖硬生生咬出了血,如霜确认自己没有出现中幻术,也不是头脑发昏。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如霜惊慌失措,下意识地逃了。
跟随在男子后面指路的于白见状,一脸茫然。
她怎么突然看见人就跑了?
如霜慌乱逃跑的身影正被从书房出来的李骁看在眼底。
跑得这般慌张,出了什么事?!
李骁视线落在面前的好友身上,眼神极为不善,充满审视意味。
“子明,故人相逢,你怎么像看贼人一般?我可是下了船,连行李都没管,急着来见你。”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李骁冷冷逼问:“你是不是对我院里扫地的丫鬟不敬?”
“什么?!”
男子满脸不敢置信:"李子明!枉我当你是知己,你竟出言不逊!什么丫鬟,我一路走过来什么人都没见到。"
他说完才想起刚刚好像有人在看他,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瞧。
地上只有个扫帚,不见人影。
不过他有证人。
“于白,你来替我证明,我有没有对你家主子的丫鬟不敬。”
李骁厉眼看向于白。
于白摇了摇头。
“什么丫鬟这么重要?李子明,你紧张成这样,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李骁顿时怔住,大脑空白了一下后很快回神,迅速收敛情绪。
都怪她!
害得他见人就先怀疑是不是对她有不轨。
避免被追问耻笑,李骁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他先发制人:“顾卿识!第一次上门做客,有你这般莽撞吗?谁家府上没有个丫鬟女眷,你一个外男在后院横冲直撞,不懂避嫌?”
顾卿识自知理亏,连忙赔礼道歉。
李骁却还是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于白带我来找你,我并非有意擅闯……”
“你明知道于白脑子蠢笨如猪,你还听他的话,你岂不是比他更蠢!”
无辜殃及的于白一声不吭:“……”
唔,猪脑子也挺好的,能吃能睡。
顾卿识一向温和有礼,只有面对脾气倔强如蛮牛般不可理喻的李骁才破功。
“好你个李子明,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在故意找茬!”
“是又怎么样,就你这肩不能扛脸上没毛的弱鸡小白脸还想跟我打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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