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绽平视镜头,明媚的眼神仿佛穿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桎梏,笔直坚定地透过镜头看向他。
少女微微一笑,美得让人窒息
江厉猛地攥紧手机,恍惚间想起最后一次和她见面。
云绽一改往常,话里透着冷意,她说:“江厉,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傻子么?
视线落在视频上,江厉冷笑,我才是。
第2章 第二章青杏杯是嘉平舞蹈界一大盛事,邀请不少名流到场。为维护现场秩序,今晚大部分记者被拦在会场门外。
厚重的红毯从车门一路铺到门口,奢侈又隆重。
云绽的助理临时有事,找了沈砚行救场。
会场门口,她一袭赫本风小黑裙,随意又大方;头发被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只当这是个普通聚会,并没有盛装出席。只是,刚到门口就瞧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云绽不是没有设想过某天会和江厉重逢,只是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红毯尽头,江厉一身墨色西服,侧身而立。冷白的皮肤衬得喉结上一颗细小的痣格外性感,似有所觉,偏头恰好和她对视。
江厉看过来的那一瞬,眸子漆黑如墨,喜怒不形于色。他表情分明没有什么变化,可云绽却在这眼神里读到了浓烈的攻击意味。
和记忆中执拗霸道的少年不同。
此刻的江厉,挺拔高大,举手投足自有一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势;世隔四年,所有人都在改变,他也一样。
但让人看不透的,是他的表情。
那样的生疏和冷漠。竟让人猜不出,旧人重逢,他的惊和恨各占几分。
江厉站定在原地,坦坦荡荡地由着她看。
两人站在红毯两端,谁都没贸然走近一步。
当年分开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双手禁锢着她,不像平时那样小心呵护,手背青筋暴起,捏得她生疼。死死地、近乎狰狞地看着。
他说:“云绽,你知道吗?我姓江,我姓江啊!”江家企业占了地产、陆游、珠宝、酒店行业的大头,谁能想到淮序市私立高中不可一世的混混头子,竟然会是嘉平江家唯一的小少爷。
江厉咬牙:“你想要钱,给你;你要帮扶你家生意,可以。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把你当最珍贵的宝贝,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当时什么反应?好像是面无表情地提了分手两个字。
就像兜头泼下的一盆凉水,他收了手,面无表情做最后质问:“你确定,不后悔?”似乎只要她敢点头,下一秒就会直接被他捏得粉碎。
逞凶斗狠的语气让原本安静蹲守在一旁的大狼狗都有了反应,觉得他又在故意欺负女主人,高高地“汪”了一声。
然后讨好地围着云绽摇尾巴,卖乖求夸。
他没看中秋一眼,依旧紧紧盯着她。
云绽丝毫没有停顿,开口就是:“确定,不会后悔。”语气没有一丝留恋,转身丢下一人一狗,坚定地离开。
江厉不知道的是,在出门见他之前,她已经订了出国的机票,归期不定。
如今故人重逢……
云绽叹了口气。
是她疏忽,忘了他本来就是嘉平人。既然来了这座城市,那她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他的。
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她才抬眸。
江厉指尖拈着一杯红酒,酒色猩红如血,沉默的几分钟里,他自端着酒水品尝。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醇厚的酒味填满口腔。
云绽手心收紧。无形中有一种错觉,好似她忽然成了他手里那杯红酒,被他把玩掌中、倾吞入腹。
江厉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眯眼打量她的模样像极了一头瞄准猎物的狼。
同行的沈砚行察觉到她异样,偏头,毫无意外地看见了红毯尽头的那位。浸润职场多年,他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
他拍拍云绽手背,对她温和一笑,声音不急不缓:“绽绽,咱们走吧。”
隔得老远,沈砚行疏远礼貌地朝江厉颔首,将他的挑衅全盘接收,又如大山般沉稳地牵着云绽,一路向前。
正对着他的方向,逐渐靠近,直接越过。
江厉漆黑锐利的眼紧紧盯着两人挽着的胳膊,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近,然后侧身从他身前借过。云绽姿态始终疏离,对他像对待一位最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她的表情始终平静,即便是在昏暗的天光下也掩盖不住其美丽精致的面孔。
就连云绽自己也没想到,再见面时,她居然能这么淡定。
江厉漆黑的眸不自禁地阴郁。
身后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她挺直背脊,步态坚定地迈进宴会厅。
沈砚行非商业人员,却身处机关要职,加上前几年以他为主的基因工程研究拿了奖,他的商业价值瞬间被推至顶峰。
哪怕是在沈家势力所不能及的嘉平,大家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沈所。
这次的庆功宴没有邀请他,但沈砚行一到,就立刻成了会所主角。
不少人过来和他攀谈,也不愁没有话题,这群人完全可以从最近的天气一路扯到植物科学,最后试探地聊起合作的事。
只要挂名即可,毕竟打着沈砚行的名头,从衣食住行到生态到科技,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商人重利,没人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沈砚行见惯不惯,四两拨千斤的招数用得游刃有余。一面礼貌地微笑附和,一面忙不迭在宴会厅寻找云绽。
今晚说是青杏杯庆功宴,但是商业味道太过浓重;
云绽喘不过气,趁人不注意,悄悄出了宴厅。
碰巧后厅有个花园,夜幕刚至,园子里几株待宵草含苞待放,弥漫着悠淡的香味。
云绽提着裙摆,循着味道踱步到几株花前,弓着身,葱白的手指在骨朵儿上点了几下。
待宵草也叫月见草,在她老家长了很多。花期的时候,一到夜间七八点,香味儿总会从四面八方涌进房间里。
曾经,有个人每天都会送她一把月见草,持续到花期结束,只为求她安眠。
花香带起深埋心底的回忆,云绽的指尖就这么点在花苞上,整个人发起了愣。
啪挞一声细响,花瓣舒展开。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绽受惊地缩手,同时回过头。
江厉不知何时来的,就立在花园外长亭的罗马柱旁,墨黑的西服和夜色融为一体。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中间的指节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星在夜里发光。或许他其实一开始就隐匿在黑暗里,注视着她的一切。
江厉抬眸,踏着烟头而来。眼神一点点划过云绽眉目、脖颈、锁骨、微隆的胸脯,纤腰和包裹紧致的双腿。
云绽看向他的那刻,江厉的目光刚好从她裙摆处掠过,又自下而上扫视了遍,最后落在她明艳精致的脸上。
身后大簇大簇的月见草上开得旺盛,细听耳边还有啪嗒啪嗒花瓣弹开的轻响。
两道视线隔空交错。
很明显,江厉也透过这花想起了什么,轻嗤。
云绽不想和他多待,垂着眼准备离开。
没等迈出一步,漆黑的身影忽然动了。
她的胳膊被人拽住,江厉大步朝她迈来,一瞬间,就把她牢牢反压在石柱之上。背脊和柱面紧密相连。
阴影自上而下,将她整个人覆盖。
云绽被冰凉的大理石冻了个激灵,看着倾身覆上的人影,冷声道:“你做什么?”
江厉不吭声,余光却瞥向宴厅门口。
有人来了。
不能让人看见。云绽挣扎,又被江厉狠狠摁住。
沈砚行没在宴厅里看见人,正领了一群人出来找她。
江厉挑衅地扫了沈砚行一眼,转过头,几乎是用扯的,将她带进怀里。
在夜里,他的五官更见深邃立体。
他喝了酒,难得放肆,抱着她的时候,浓烈的酒味席卷全身。
云绽仓惶挣躲,裙摆在空中漾起一道弧度,最后服帖地落在他的裤腿上。
黑与白,紧密交缠。
她原以为经过三年时间,江厉会变得更加沉稳,也愿意放下当初的纠葛。
没成想,他现在比以前更疯。
云绽清晰地瞧见他眼底逼出了一丝红线,明明是笑,却让人感觉寒意入骨。
他冷笑着看她,一字一句:“要么,向前一步抱我,要么我退后,让所有人看见清冷孤傲的‘小皇后’和我偷在一起。”
“你怎么选?”
他像头蓄势待发的野狼,带着侵略性,步步蚕食她生存的空间,逼迫她乖乖顺从。
只一步距离,她的礼服就会暴露在灯光之下。
云绽没动。
江厉得逞地笑:“云绽,你也有这么不坦荡的时候。”
“我们已经分手了。”一句话打破旖旎氛围。
云绽推开他,一步、两步、三步,从暗处走向光明。
第3章 第三章云绽从家里出来,没走两步汗水就湿了耳畔碎发。
这是淮序最热的一年。从七月开始,几乎没正经下过一场雨;高温持续到九月,许多商铺因供电不足停了照明灯电源,随时往里一瞧,店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居民楼也一样,庭前庭后不少绿植被晒焦了叶,枯死的玫瑰枝在热风里摇晃。
偶尔也有风,但那热浪吹在身上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凉爽,反而觉得腻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蒸熟了似的。
姨父周知今天用车,司机没法送她,只能她自己坐公交去海宁办理转学手续。
现在正是开学季,学校附近比起之前热闹了不少。
街道上能见着许多背着包的学生,她们刚从学校领完书出来,神采奕奕地进出在各大书店。
也有闹哄哄的男生,明火执仗地在街头巷尾打闹,纸折的飞机穿梭在大街小巷,下午刚发的书这会儿全皱了。
云绽没有他们那么精力旺盛,公交站台旁站了一会儿,就已经难受得抿唇。
方云华很少见到她这么烦躁的样子,好像一只受惊的猫,随时准备炸毛。
她拍拍她的手背,还以为她是在对转学的事情不满。
方云华是云绽小姨,也是云绽法定监护人。云绽父母去世之后,她就承担起了抚养云绽的责任。
小姑娘双手紧紧握着背包肩带,对她的安抚视若无睹。
方云华叹了口气,解释:“小姨知道你不想转学,但这事你姨父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在这里好好读书,总归也就两年,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云绽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止不住叹气。
这样的话小姨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等考上高中就好了、等你长大就好了、等你姨父生意步入正轨就好了。
一开始将就了,以至于后来事事都需要将就。
方云华说完一连串,看她依旧冷着张脸,缓缓道:“对不起。”
云绽:“你不用说对不起。”反正下次还是对不起。
方云华和周知是二婚,年龄差十五岁,妥妥的老夫少妻。
方云华没有孩子,但周知却早早育有一子一女,家里的资产都是由周知一手把控,每个月固定往方云华卡里转生活费。
方云华是被娇养惯了的菟丝花,家里大事小事,基本没什么主见。
这样的婚姻关系注定了她在家里处于被动,更遑论还带了云绽这么个‘拖油瓶’。
周知一句话,云绽就得从熟悉的淮序一高转到私立学校。整个周家,没人在意她是不是愿意,也没人关心高二转学她是否能够适应。
方云华知道云绽不情愿,拍拍她的肩膀,姣好的面容上挤出一抹笑:“别难过了,不就是换个学校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家绽绽成绩那么好,在哪里都可以考好的对不对。再说,沈家能帮你姨父很多,你姨父生意好了,咱们家才能更好,你就当是为了小姨,多和沈砚行处处!”
又是这句话。
本来以为沈砚行出了国,她就可以扔掉这个包袱,去做自己的事。
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要和沈砚行纠缠不清。甚至被迫转入他曾经待过的学校里。
周知想把她塞进沈家的心昭然若揭。她明明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服从周家安排。
方云华习惯了她的不理睬,抬头看了眼周围,说了句去买东西。
云绽停在原地。
方云华的话像根针似的扎在她心里。
街上人说多不多,那堆学生簇拥着离开后,这里恢复了安静。
云绽沉默着打量这个她即将常驻的校区,视线落在道路两排种植的高高白桦上。
白桦劲挺,遒劲的树枝像是要长到天上去。阳光从树叶间穿透下来,给枯叶镶上金边。
这树算不得繁茂,大抵和最近的天气有关。连知了的声音都时有时无,断断续续。
被太阳直晒得有些受不住,她温吞地背着包走去阴凉的地方。
刚刚站定,就听见身后小巷传来一道闷哼,伴随着人体撞在墙上的响动。
云绽回头,正撞见一道斜长的身影,弓着腰利落起身。在他身后,满地的人翻来滚去,捂着身子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漆黑的长巷渗不进一丝光,她看不太清人脸,但莫名被眼前男生的压迫感镇住了脚步。
他就这么一站,明晃晃地比其它人都高出半个头。
一身黑t随意地套在身上,动作间隐约可见肌肉遒劲,颀长的双腿穿着利落的工装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分分钟就能把人摁趴下。
起身时手肘死死抵着一人的脖颈。
对方脸红脖子粗,一看就知道他用了不小的劲。
被压着的人闷哼着,话里夹着粗喘的气音:“你们,你们想怎么着?就算把我抓去警局也没用,我也不会承认的,我还要告你们诽谤。”
在他身后,三位高个男生解决完其它人,并排着走近。
三人各个脸上都挂着不屑的表情。
每向前跨出一步,被打趴的那些人就不由得往后退缩一步。
嘴巴很硬,但身体反应却很诚实。
这一架,赢得漂亮。
宋榆归身心舒畅地走到江厉身侧,接替了他的动作,拽着对方领口冷笑。
他问:“你以为我们是来抓你的?”在看见对方眼底的恐惧之后,宋榆归嘴角抽丝般绽开一抹弧度,抬手就是狠狠的一拳,实打实地砸在人脸上。
他笑着骂:“狗东西,不知道林幼安大名?我们的人你也敢偷拍啊。”说完又是一脚,重重地撞在对方小腹上。
“你,宋榆归,别――”那人要说的话脱口就成了一声痛呼,大喘着气求饶:“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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