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把水杯放于她手边,坐回原来的位置。
……
他没再出声,屋里便彻底安静下去。
越姜当然是巴不得越安静越好的,但事与愿违,才不过一会儿,他这边又有了声音。
“还没含热?”
漫不经心的音调入了耳朵。
一直注意着这边呢。
越姜:“……”
头疼的扶一扶额,倾身吐了水,完后忍不住转头过来凝他,“您没别的事?”
就打算一直在她这干坐着?
裴镇的确没别的事,他瞥她一眼,“想我回去?”
越姜忍着舌尖不适,“这是我屋里。”
他本来也该回去。
裴镇却是笑一下。
乌黑的眸子盯她一瞬,突然,手臂揽上她的腰身,把她带了过来,立于他身前一片空间。
越姜吓得一惊,当即要弹跳出去。
但裴镇把她环得严严实实的,她所有的动作都被他镇压下。
他掀眸看她,“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念头了?”
越姜心慌慌,她宁可不知道!
若非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和从前一样?
越姜有些后悔那时太过警觉,把张婆子叫进来问话了。但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他已经露了獠牙,哪里还能再收回去。
又气又怒,越姜声音绷紧,“裴侯纵是有念头,便能像如此行事?”
他知不知道,男女一事在于你情我愿!
她紧绷着脸,怒目瞪他。但不想这人竟丝毫不觉理亏,反而笑一笑,点了头。
越姜:!!
悍匪!
眼睛里要冒火了。
裴镇瞧着她此时的样子。
她眼中的怒火和那些骂他乱臣贼子的人很像,而那些骂他的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全死了。
但他现在不气,也不觉得恼怒,瞧着她如此模样反是愈加觉得鲜活。
抬手摸摸她的嘴角,笑言:“不觉疼了?”
怎么不疼?还不是被他怒得都顾不得疼了?越姜拨开他的手。
裴镇不厌其烦又来摸她嘴角,还把她往身前又揽一揽,要她坐他腿上。
越姜如何能坐?气恼的往后退。
裴镇索性把她横抱,揽在怀中。
越姜心慌意乱,她何时如此与男子亲近过?偏偏这位竟是不管不顾的,也不管她肯不肯,便以如此亲密姿态抱她!
“裴侯是要来强的?”越姜下颌紧绷,气得红眼。
手指也发颤。
裴镇眯眼看着她的抗拒之态。
越姜愈加绷紧了脸。
两人间的空气好像霎时间凝固住了。
越姜察觉他揽着她的力道似乎略有松懈,那铁一般的手臂钳制的力量小了些,心下悄悄松一口气,心想幸好,他终究不是要不管不顾直接强来。
但,不等她这颗心彻底放下,也不等她退了腿脚要落地,突然,这个刚有松懈的人猛地压下来。
同时,拦在腰肢上的手也再次收拢,前所未有的压迫。
越姜的心脏吓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接着就要剧烈挣扎,好摆脱他。
但这时,男人开口说了话。
几乎是抵着她鼻梁发出的声音,低哑,沉重,“越姜,我真要用强,午后你睡着时便已失了清白。”
“又或者再早些,早在你当初生病那日,便已在军营里失了身子。”
话里有些不客气,似在嘲讽一样。但他缓慢的语调,又更像是在安抚她。
这句话里他透露了很多意思。
越姜也确实从这些话里知道了许多,眼睛微微错愕睁着,朦胧不清瞧他。
早在她到军营那日,他就生了别的念头了?
有……有如此早?
越姜有些不信,但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又不是太难以置信。
难怪她总是能撞见他在瞧她的目光,难怪总是时不时能与他撞见,她去溪边浣恭桶那次,上回她去林子里解决三急那次……
也难怪,那阵子钱辰总是往她帐子里送东西,这一路他身边的人,也一直对她极为恭顺。
竟是如此早,竟是如此早……
她却毫无发觉。
可,明明他已经忍了这么多时日了?为何不继续忍着?
现在露出獠牙的他,她完全无所适从。
裴镇淡着脸色抚一下她的眼边。
他看透了她眼里的意思,可因为看透,所以此时脸色变得平淡,也所以,心里掀起的不悦在愈酿愈浓。
若她这般,他还继续做那等藏掖之人,是要守着她,等她来日都再找良人与他人和和美美后,再追悔莫及?
他裴镇给他人做嫁衣?
嗤——不可能!
摸着她眼角的力道不由得使了些力,他哼声,“你倒是想得好。”
越姜抿唇。
这一抿,嘴巴又是一疼,赶紧又半张了口。
裴镇低笑一声。
越姜微恼,手上又要挣扎使力,想要摆脱他好下去。
裴镇的气消了,制住她要下去的动作,把她往怀里抱一抱,但她仍然不肯在他怀里好好待,仍是推着要下去。
他叹一声,垂眸看她:“越姜,我非洪水猛兽。”
越姜动作顿了一瞬。
接着,她又有了动作,只是这回的动作更温和些。因为他的叹声里还算和气。
“你我此时过于不妥了。”
“搂搂抱抱,不雅。”她道。
裴镇瞥她:“此间并无外人。”
越姜:“……”
看着他皱眉,他明知她的意思的,她就是想他放她下去。
可他却要故意装聋作哑。
盯着他一语不发,越姜的神色微微紧绷。
裴镇将她一系列的反应看在眼中,她的不满不算出乎意料,也没想她一时半会儿立刻就能接受了。
笑一笑,揉揉她耳垂,抱够了温香软玉,终归放她下来。
越姜一落地便要离他远些,不过显然她是妄想了,尚且没能离开一步,手腕已被他抓上。
男人的手掌略微粗糙,暖燥的握住她。
他懒散的说:“先生让你多含水,别乱走,我再给你倒些。”
说是要给她倒水,手掌却是一分也不肯松,反而一直抓着她,带得她也不得不过去。
越姜暗暗瞪他。
裴镇没瞧见。
瞧见了也无妨,不过瞪上一两眼,他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倒上一杯凉水,举着要她喝。
等她喝了,他又带着她到烛火亮堂处,要她再张口给他看看。
越姜警惕,心觉他是否有什么莫名的癖好,非爱女子张口与他瞧。
不然怎的总是要她张口。
触及她眼中防备,裴镇不由得哂笑,就是想瞧一瞧她嘴里的伤,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何至于露出如此神色。
摩挲她的手背,道:“不想我瞧?”
越姜默默不言,但意思很明显。
裴镇:“那便罢了。”
这话之后,他真的没再让她张口过。
但他捏在她手上的手掌却一直捏得牢牢,直到尹碣煮了角蒿水来,房里多了外人,他才把手收回去。
尹碣把角蒿水给越姜,顺便嘱咐,“含些,咽些。日服三次,夜服一次,过上几日口中疼痛便可缓解。”
越姜点头,她知道了。
她低头含上一口,入口微苦,但还好,尚且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
含完,她往旁边看了眼裴镇。
他依然在这。
可夜已经很深了,他该回去了。
裴镇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瞥来一眼,“喝完了?”
越姜:“嗯。”
“嘴巴可还疼?”
说不疼是假的,他也不会信,她道:“比之前好受些。”
裴镇点点头,如此。
起身,打算回去,没有要直接住在这的念头,不过……才跨出的一步忽然又停住,返身又朝她走来。
越姜心跳微鼓,怎么又回来了。
身前他的阴影罩下,是男人把她抱进了怀里,他的手掌落在她后背,“夜里不舒服记得喊人,别忍着,可知道?”
越姜垂落目光,低声,“嗯。”
……
裴镇走了,越姜一人留在原处,他最后只是抱了她一下,并没做别的。
但独属于男人的强劲与气息,在那短短一抱中就足够表露无疑了。
特别那个人还是他,那个第一眼看着眼里就全是强横与野心的他。
越姜脚步极慢的走到床边坐下,精疲力竭。
第32章
这一晚上几乎耗去她好几天的心神, 她从来没想过回程路上会出现这样的事。
又累又疼,她卧下身子不太舒服的躺下。
……
天光破晓。
越姜一早是被疼醒的。
漱口时嘴巴里还要更疼。
再之后还有更让她受罪的事,那就是吃饭。她现在这个情形, 吃不得热的也吃不得太硬的, 只能吃些温凉的流食。
但即使如此嘴巴里也依旧疼,一动就牵扯整个口腔,让她心烦至极。
还有更让她心烦的……越姜想起昨晚, 身心俱疲。
颦着眉发愁,有心要避着他。
这天再次出发时, 她径自钻上马车,一上去就再没下来过。
除了用饭喝药, 她一直都坐在马车里;之后几天赶路时也如法炮制,一直都是如此。
……
八月三十, 过了岽州进入扶山郡境地。
日暮时分, 离城邑尚远,裴镇下令就地歇营。
才歇片刻, 他忽而又起,取了一边长弓,领人入山林狩猎。
片刻,原地少上十数许人。
越姜凝神听着外边动静, 至此时方才敢下马车去透气。
她在马车里已是闷了快一日了。
孙颌往她这边瞟一眼,见她连下马车都只敢瞅着主公离去的空当,不由得摸摸胡子。
生辰那日,主公是将人吓着了?还吓得挺狠。
他这几天瞧着, 她出马车的次数几乎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又想, 难怪数日以来,主公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时常以黑脸示人。
越姜对主公,如此避之不及。
主公心里只怕不快至极,何人如此待过主公?又有何人敢如此明目张胆躲避主公?
摇摇头,长路迢迢,主公要得偿所愿,尚且要费些波折啊。
暗笑一声,他拍拍身上尘土,上前来找她说话,“时辰已晚,姑娘可饿了?”
越姜对他的态度倒是如常,冲他摇头,“中午用得多,腹中尚饱。”
“先生饿了?”
孙颌摸一把肚子,点头:“是有些。”
越姜:“我那还有张午时的饼,与先生拿来?”
前几日一直吃流食,今日突然吃饼反倒觉得噎人了,中午便只吃了一张,另一张没有动。
孙颌笑着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跟着主公常年行走在外,他在吃食早已上不挑,只要有吃的就行,他不嫌。
越姜回马车给他拿饼。
递与他时说:“已是凉了许久,恐有些噎人,先生就着水吃。”
孙颌点头,知道,他知道。
他也没独享,把饼子与尹碣几个分一分,一人吃一点。
……
他们在吃饼子时,越姜又回马车一趟,取了洗漱用具后,她往溪边去。
昨日便是歇于野外,那时她怕去洗漱会撞见他,愣是忍着没往溪边去。
但今日还不洗,不行了。
越姜加快脚步,打算赶在他回来前,好好浣过足净过面。
……
深秋的溪水冰凉泛冷,越姜先拧过布巾子净面洗手擦脖子,这些地方的灰尘擦干净了,这才找了一块有石头能坐着的地,脱鞋去袜。
两只脚踩进冷冰冰的水里,有些凉,不太适应,但好在还未到寒冬刺骨的程度,在水里多待一会儿也就觉得还好。
拨着水花往小腿处也撩些水珠,白皙通透的肤色挂上晶莹水露,愈发显得莹白细腻,正当越姜觉得可以了要擦足穿袜时,身后有人过来。
“不躲了?”一道声音自身后来。
越姜微僵,她错愕的转头过去。
出声的人不是裴镇还能是谁?他单手背于身后,面深目沉,眸中重重压着一层风暴,黑压压翻滚着。
很明显,这几天她的举动令他有些不快。
越姜心里一抖,五指下意识捏紧手上巾子,嗓子发干,“您不是去狩猎了?”
裴镇暗嗤,踱步过来,哼声,“所以是见我去打猎了,才敢出马车?”
这几天日日都躲着他,避着他,用个饭都得待在马车里,不露一面。
生怕他怎么着她了。
扯起嘴角不大爽快的笑了笑,站到她跟前,自上往下瞥她。
她又以为,那驱驱一辆马车真的能挡住他?不过是怜惜那些日子她口中疼痛,日子难捱罢了。
所以才任由她龟缩在马车里。
但她倒好,他怜她,她倒是越发不知好歹与他回避躲藏了,更加不肯见他。
裴镇不悦,极其不悦。
刚刚说去打猎,不过是暗中诈她。才出去不过数里,在山林里随便走了一趟他就回来了,只留其他人在那狩些小东西,好给晚上加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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