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一处客栈的门口。钟离春拦住正要从车上下来的孙伯灵:“你等着,我下去接着你。”
孙伯灵点点头,等着钟离春下了马车,才把腿挪动到马车外侧,钟离春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腿,帮他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孙伯灵喘了口气:“好了,走吧。”
钟离春扶着孙伯灵走进客栈的房间,坐到坐席上,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快歇会儿吧。你也真是的,去上党又远,又都是山路,平路你都走不了那么远,这次却非要自己走,你看看你累得,都快不能动了!”她一边心疼地埋怨着他,一边帮他揉着腿。
孙伯灵苦笑道:“我不自己走能怎么办?山路又不能坐车。再说我身为统帅,如果我让士兵加快速度,自己却掉队,士兵又怎么可能服从我呢?”
“那你也不该逞强,士兵们都知道你腿不好,谁会怨你啊?再说出发前我都跟你说了,走不动了赶紧告诉我,别硬撑着,你偏不听。”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替我。”
“我背着你走啊。”
孙伯灵笑出声:“别瞎说了,哪听说过军队的统帅让人背着走的呢。再说这进军上党的小路是你找的,你还得在前面带路,我也不能去麻烦你。你别担心了,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反正接下来几天也没什么事。”
“是该休息几天,不然这些天你这么劳心劳力,别再累出病了。对了,你上次给我的兵书我都看完了,等会儿你再借我几册。”
孙伯灵笑道:“你慢点看,我们出来就只带了几册,都看完了就没得看了。”
“我一直想学习兵法,现在跟从了先生,终于有机会了,哪舍得慢点看,恨不得一天都看完,”钟离春抬头冲他笑了笑:“话说,先生攻下了上党,终于可以从赵国回齐国了。田将军他们都盼着先生回去呢。”
孙伯灵叹道:“大王病重,但愿我们不会在路上耽误太久,还能再见大王一面…”
钟离春也叹了口气:“我也想快点回到齐国。韩国是个随大国之风而倒的墙头草,先生这些年在韩国也实在太委屈了,你对韩王真是勤勤恳恳仁至义尽了,他却随时打算把你交给庞涓,来笼络魏国,为他自己牟利。”
“韩国国力弱小,只能顺大国之风而倒。再加上我不是韩国人,韩王对我总归不可能完全信任。好在这些年有申大夫帮忙,韩国太子虽然刚愎自用,本性倒也不坏…不管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钟离春沉默了片刻,又说:“田将军的信里提到,担心太子的安危,只是并未细说为什么。田将军是不是怕太子太年轻,少不经事,无法服众?”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孙伯灵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当年在齐国的时候,我就听说,王后偏爱幼子郊师,一直想说服大王立郊师为太子,只是大王一直不允。田将军会不会是担心一旦大王驾崩,郊师会对太子不利?”
“若真如此,齐国必将动荡,先生回去之后也将一时无法施展才华,还有可能会被卷入斗争之中,先生又何必在此时回齐国?”
孙伯灵正色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在这时回到齐国。齐国动荡,他国必将乘虚而入,我不能眼看着齐国陷入危险而不救。”他转向钟离春:“只是又要委屈你,跟着我过这不安稳的日子…”
钟离春安慰他说:“先生,在韩国那么苦的日子我们都挺过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孙伯灵笑了笑:“但愿如此。”迟疑了一下,又说:“说起来,等我们回到齐国,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们就该办正事了。”
钟离春一愣:“什么正事?”
孙伯灵微笑着看了她片刻:“当然是婚事啊。”
“先生!”钟离春脸颊绯红地看着他。
孙伯灵笑了笑,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钟离姑娘,我们终于要等到相守一生的时刻了。
入夜,客栈内外一片寂静。
孙伯灵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总有一种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感觉。
突然,他听到窗外似乎有响动。他翻身坐起来:“谁?!”
响动停止了,客栈内外又恢复了寂静。
也许是听错了吧,孙伯灵自我安慰着,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前闪过,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刀剑撞击声。
几个回合后,门外的打斗声停了下来,变成了仓皇逃离的脚步声。片刻后,钟离春撞开门冲了进来:“先生?!”
孙伯灵灰头土脸地从睡榻下面探出头来:“活着呢。”
钟离春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说着就弯下腰扶着孙伯灵从睡榻下面出来。
孙伯灵在睡榻上坐定,喘了口气:“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想着我又跑不了,索性躲起来,听听动静再说。”
“你放心吧,我一直在你门外守着呢,谁想进来害你,也得先过得了我这一关。”钟离春自信地说。
孙伯灵笑了笑:“谢谢你。”又赶忙问道:“你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钟离春摇摇头:“天太黑,我没看清楚,只看到是个男人,个头不高。”
孙伯灵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人背后是什么人指使…”
“先生觉得会是谁?庞涓?”
孙伯灵摇头:“庞涓不会只派一个刺客来。我怀疑,是有人想阻止我们回齐国。”
钟离春想了想:“难道是邹忌?”
“若只是邹忌,倒还好办了,大王执意要我回国,邹忌未必阻拦得了。我倒是觉得,派刺客行刺不像是邹忌的作风,所以我怀疑,邹忌背后应该另有其人…”
“谁?”
“公孙阅。”
钟离春颓然地叹了口气:“公孙阅一直企图对先生不利,先前邹忌陷害先生和田将军的所作所为,怕是很多也受了公孙阅的挑唆。只是我们不能除掉他…”
孙伯灵也叹了口气:“当时为了说服公孙阅帮我从魏国逃出来,不得不让钟离秋嫁给了公孙阅…我实在对不住她。”
想到钟离秋,钟离春心里一疼。虽然她听说公孙阅一直对钟离秋不错,但是想到自己唯一的妹妹被迫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还要因为他被一次次卷入斗争之中,她心里就一阵难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陪着先生在韩国,从来没去看过妹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孙伯灵转头看了看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地说:“等我们回到齐国,你去看看她吧…”
“孙先生!”
孙伯灵抬起头看到来人,赶忙起身迎接:“赵离先生!”
二人互相施礼,坐下,赵离笑着对孙伯灵说:“多年未见,孙先生一切可好?”
“劳你挂心,我一切都好。”
“我听大王说,先生要经由赵国回齐国,我也多年未见先生了,就赶快来见你一面。我已听说了孙先生这些年在韩国的遭遇,听闻先生现在终于可以回到齐国了,我也真是为先生高兴。先生回到齐国,一定能大展宏图,再建功业!”
孙伯灵笑了笑:“多谢先生美言。上次见到先生,还是先生出使齐国的时候。说起来,先生对我是有恩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十分挂念先生。”
赵离不好意思地笑了:“孙先生,当年我不该不相信你的围魏救赵之计,对你口出怨言,还望先生不要怪罪。后来先生巧用计策,解了赵国之围,赵国君臣都对先生万分感激,无以为报。”
孙伯灵笑道:“无妨,当初我解了赵国之围,赵国与齐国结盟,也是帮助了齐国。”
赵离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孙先生,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是什么?”
“你可知道,当初在魏国,我为什么会去找你,告诉你庞涓的阴谋?”
孙伯灵一愣:“我记得先生当时说,想让我去赵国?难道还有其它的缘由?”
赵离点点头:“孙先生,当初,其实是鬼谷先生拜托我去救你的。”
孙伯灵大惊:“你认识鬼谷先生?”
“不错,鬼谷先生和我家是至交。当初,他得知你在魏国遭难,特意来找我,让我去救你逃出魏国,还告诉了我救你的计策。我也是从他那里得知了先生的才华,对先生仰慕不已,也确实想要让先生来到赵国,所以才答应了他。”
孙伯灵有些诧异:“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鬼谷先生对我说,在鬼谷的时候他就提醒过你要提防庞涓,只是你没有听进去,所以如果你知道是他让我告诉你庞涓的阴谋,你可能就不会相信了。”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来告诉我呢?”
“因为,就在你到赵国的前几天,鬼谷先生又来找我了。”
孙伯灵猛然一惊:“他现在还在赵国吗?”
赵离摇摇头:“他已经离开赵国,云游四方去了。”
“那鬼谷先生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赵离正视着孙伯灵:“鬼谷先生让我转告你,他对你事业有成很是欣慰,但有一事要提醒你,好姻缘转瞬即逝,所以一定要及时抓住机会,尽早把婚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造化弄人。”
孙伯灵一愣:“鬼谷先生何出此言?”
“他并未细说,只说让我转达给你。”
孙伯灵一阵沉默。
赵离看了看他,又说:“孙先生,你和钟离姑娘的关系我也能猜到几分,而我也猜到,你是想等到生活安定下来再娶她。既然如此,现在你到了赵国了,大王对你的才华早有耳闻,如果你肯留在赵国,大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如此,你的生活很快就能安定下来,那么你也可以遵从鬼谷先生的教导,尽早把婚事定下来了。”
孙伯灵摇了摇头:“赵离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是一定要回到齐国的。将心比心,如果现在换做是你流落他国,听闻赵国有难,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赵国的,所以我也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齐国于不顾。我也已经答应了钟离姑娘,等到回到齐国安定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办我们的婚事。现在我们回到齐国指日可待,想必也不会节外生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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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开在荆棘里的花
细雨中飘香
相信爱在某个地方
会种下芬芳
盛开在荆棘里的花
越是流泪越仰望
爱是一步一步坚强
奋不顾身地绽放
——飞儿乐团《荆棘里的花》
第6章 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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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休息了一会儿,对粉衣少女说:“走吧,我们继续往上爬。”
粉衣少女点点头,正要扶他起来,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师弟!”白衣少年一惊。
褐衣少年眯着眼打量着粉衣少女:“这女人长得不错嘛。”
白衣少年努力地把粉衣少女拉到自己身后:“你别碰她!”
褐衣少年轻蔑地笑了笑:“就你这个废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她?”他弯下腰,凑近白衣少年的脸前:“师兄,既然你这么想逃出去,那我跟你做个交易。把这个女人交给我,我自会让你逃出去的。”
白衣少年厉声说:“休想!”
褐衣少年站起身,冷笑着看着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山谷中落下了更多的山石,白衣少年和粉衣少女连忙闪躲,却一不小心,从岩石上掉落了下去…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发现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坐在谷底。褐衣少年不知何时也到了谷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师兄,认命吧,不把她交给我,你是逃不出去的。”
白衣少年紧紧抓着粉衣少女的手,坚定地说:“不!”
“我跟你走。”耳边突然传来了粉衣少女的声音。
白衣少年回头,惊愕地看着她。
粉衣少女看着褐衣少年,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褐衣少年的嘴角边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我一向说话算数。”
“不!”白衣少年死死地拉住粉衣少女的手:“你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
粉衣少女回头看着他。那双温暖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想要安慰他,却仍然无法掩饰她声音中深不见底的悲伤:“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你好好保重,一定要逃出去…”
褐衣少年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去拉粉衣少女。
“不!!”白衣少年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她不放。
褐衣少年狠狠地踢打着他,不一会儿,他的身上就布满了伤痕…
“快放开我!!”粉衣少女焦急地对他喊着。
白衣少年忍着全身的伤痛:“不…你不要走…”
粉衣少女拼命地挣开他:“别管我了,你快逃啊!!”
褐衣少年拖着粉衣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衣少年艰难地往前爬着,渐渐被疼痛模糊的意识里,他只看到了粉衣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
“不…”
田忌府中。
“孙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能回齐国,只能留在韩国,我听申大夫说,你在韩国被韩国君臣百般刁难,几次差点丧命,实在是委屈你了…”田忌红了眼眶。
孙伯灵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这个了,喝酒。”
田忌也端起酒杯:“为了孙先生和钟离姑娘平安返回齐国,干杯!”
吃过了饭,孙伯灵问田忌:“我看将军给我的信中说,担心太子的安危,不知将军何出此言?”
田忌叹了口气:“先王几日前刚刚驾崩,现在太子已经即位成为大王,本该料理国事,只是他素来只知贪玩享乐,不顾先王尸骨未寒,竟跑去与公子郊师听曲作乐,还收了两个跳舞的美女,现在整日与她们厮混在一起,不理朝政,朝中众臣都颇有微词。而公子郊师又素来与大王不和,意欲谋反,只怕这两个美女,也是公子郊师的计策,让大王尽失人心,趁机篡位。我是担心,到时候公子郊师会对大王不利,而若真如此,齐国将会大乱,而他国则会趁虚而入,如此,齐国危矣!”
孙伯灵有些诧异地问道:“大王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没有娶妻吗?怎么会随便就收了两个美女?”
田忌叹道:“这也是先王临终前一直放不下的事。先王本打算让大王与他国公主联姻,可是大王做太子时,骄奢淫逸、贪图享乐的名声已经在外,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把公主嫁给他,只怕他们都指望着先王驾崩后,即位的大王会是个昏庸无能的国君,到时候他们好趁机攻打齐国啊。”
“那朝中的众臣就没有人去劝谏大王吗?”
“邹忌和我都已经极力劝谏大王了,可是大王就是不听,前日老臣鲍大夫自请去劝谏大王,却引来了杀身之祸…现在朝中众臣也都不敢再去劝谏大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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