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脸上是淡淡笑意,眼神却透着冰棱花般的冷意,“将计就计,一切如常,等晚上的药端来的时候,麻烦先生检查一下。”
她说完目光也扫了扫仲秋和仲夏,“切莫打草惊蛇。”
午时左右,萧自衡过来了,他进门就看到凌尚也在,正在和兰惜说话,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他过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去点午饭的仲夏,兰惜这几天生病不便多走动,所以饭菜都是仲夏过去厨房一趟,根据当天的菜谱说几道,后面做好了就会有专门的人送过来。
萧自衡从仲夏那里知道兰惜早就醒了,也知道她醒来后就说要见凌尚,虽然知道两个人没有什么事,但他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凌尚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他去朝阳院那边陪萧自衡父母吃午饭去了。
兰惜今天舒服了许多,也恢复了些力气,简单披了件长袍就起来吃饭了。
她胃口还不是很好,虽然很饿,但就是吃不进去什么。
萧自衡看她胃口不好,就夹了比较好消化的青菜放在了她的碗里。
兰惜就着米饭吃了进去。
萧自衡又夹了一根青菜进来,说道:“你醒了为啥没让仲夏去叫我啊。”
“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回去多睡一会儿不挺好的。”兰惜自我感觉这样还是很贴心的,而且如果萧自衡当时真的睡着了,就因为自己醒了就把他叫起来,这脸未免也太大了。
萧自衡没说什么,照旧吃着饭。
“姑娘可要喝点汤,暖暖身子?”一旁服侍吃饭的仲秋问道。
兰惜看了一眼鲫鱼汤,“不了,一会儿煮点茶喝吧。”
午饭后,兰惜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告诉了萧自衡,她想今天晚上看看能不能将计就计将那人逮住。
萧自衡答应了。
兰惜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怪怪的感觉,行为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毛毛的。
谁又惹到这个活阎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后,凌尚来了。
仲夏把药拿过来的时候,就先递到了凌尚那里。
凌尚一只手端着药碗,另外一只手在药碗上煽了煽,闻了闻味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又倒出来一些尝了尝,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凌尚将药碗放到桌子上,摇头道:“药里没发现什么异常,味道、气味都是正常的。”
兰惜眉头紧锁,那看来没有下在药里,那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一点都发现不了的呢?
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和简单。
后面抓人的计划,不需要凌尚参与,他就离开了。
萧自衡怀疑昨天那贼人没来,可能是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离开,所以他打算潜伏在外面,守株待兔。
等到他们都离开后,兰惜让仲秋帮自己擦了擦身子,这几天一直发热出汗,整个人黏糊糊的,擦完才觉得清爽了许多。
等到兰惜躺下后,仲秋点了一炉上好的水沉香助眠。
兰惜心里想着这件事情,她现在有两个想法,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就是程芝芝干的,无非就是看她不顺眼想整整她,但是凌尚说药没有问题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难道另有其人?
想起之前公主府也有匈奴那边的暗探,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很快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自衡心里也在打鼓,他怀疑是不是府里潜入了暗探进来,所以早上特地调了几个人过来,如果那个人出现,一定让他插翅难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的鞭炮声虽不如之前几天响亮,却还是时不时便会热热闹闹地响起一阵。
萧自衡隐于树上,静待那人的出现。
可是今夜,那人还是未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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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脉象的介绍:这句脉象的介绍是网上查阅的关于风寒症状的脉象说明
第18章 朱砂
第二天早上兰惜早早就醒了,难受醒的,头又开始疼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昨天晚上不是没有喝药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可是她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阵汹涌从胃里向上反,难受得她靠在床边上。
“你醒了?”萧自衡的声音透过屏风传了过来。
“嗯,你怎么在?昨天可抓到人了吗?”兰惜虚弱地问道。
“那人没来,你感觉怎么样?”萧自衡听着兰惜的声音,感觉她状态不是很好。
“我难受。”兰惜低低切切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委屈,听着很像是撒娇。
“我去叫凌尚过来,你躺着别动。”萧自衡轻柔地安慰道。
兰惜听到萧自衡离开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仲秋就过来了。
仲秋在兰惜的亵衣外披了件衣裳,又在她后面放了两个隐囊,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
兰惜感到呼吸困难,便说道:“开一点窗户吧。”
“好。”仲秋又拿出一件厚一点的衣服披在兰惜的身上。
她打开窗户的时候,不经意看到昨天晚上忘了收走的药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淀了一小层带着颜色的东西,细细薄薄地附着在碗底。
她惊呼道:“姑娘,这碗里的沉淀物看着很不寻常!”
兰惜看向仲秋的方向,她认得那个碗,那是昨天晚上盛药的碗,她赶紧说道:“别动那个碗,等凌先生过来,让他看一下。”
仲秋生怕出差错,连忙退了下来。
仲秋在来到屋外面候着,看着凌尚来了,忙引着进屋,“先生,昨天晚上的药,今早一看,碗底上附着着一层带颜色的东西。姑娘说等您过来看看。”
凌尚闻言快步进屋,来到了窗前的塌旁。
瓷白的碗底上粘附着深色的颗粒物,不同于汤药沉淀的粉末,颜色更深,颗粒更大。
凌尚命仲秋取来勺子,碗等器具,他动作极轻地将碗里混悬的药液挎到了另一个碗里,挎干净。又将碗放在暖炉上蒸了蒸,将小颗粒中的水份蒸发干净,小颗粒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朱红色。
看见这个颜色,凌尚心里一震,他拿着一个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小颗粒夹了起来,放到了食指上,一捻,朱红色的颗粒变成了细腻的粉末,在他的食指上散开,就像窗外的红梅一般。
这是朱砂。
朱砂虽有安神效果,本身却对人的肝脏有极大的损害。
兰惜的猜测是对的,这药真的有问题。朱砂入药气微,味淡,再加上下毒者很谨慎聪明,用的量控制的很好,这导致他都没有察觉到。如果不是它会沉淀出来,可能在兰惜身体出现问题之前,根本就发现不了。
兰惜瞧着凌尚眉头都要拧巴在一起打架了,面色也相当凝重,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凌尚竖起食指,让那抹朱红面朝着众人,“是朱砂。”
“食多会如何?”萧自衡的脸像是被乌云笼罩了般,黑压压的,颇有一股黑云压城的气势。
“食多会损害肝脏,致死。”最后两个字,凌尚停顿了片刻才说了出来,但这两个字也足以让屋子里的所有人后背出一层冷汗。
萧自衡握在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被他捏碎在了手里,“所以就是有人想通过积少成多的方式,杀害兰惜?”
“目前看是这样。”凌尚接过仲秋递过来的湿毛巾,擦干净手指头上的朱砂。
仲秋疑惑地问道:“可是姑娘的药,一直都是在院里熬的,我跟仲夏会轮流看着,熬好之后也会马上端过来,从来没假借过他人之手,那这朱砂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兰惜斟酌了片刻,说道:“仲秋,把熬药的药罐取过来。”
仲夏得了吩咐,就前去取药罐,谁知她刚出屋门,就看到仲夏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没刹住车,撞进了仲秋的怀里。
仲秋扶着仲夏,“慢点,别冲撞了姑娘。”
仲夏额头上都是汗,眼睛也有些红肿,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仲秋看仲夏状态不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兰惜听到门口的动静,询问道:“怎么了?”
仲夏用手背抹了抹又要决堤的泪水,撇了撇嘴,哭着说道:“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仲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
仲夏抽抽搭搭地说道:“春桃死、死、死了,我点午饭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她的尸体被抬出去,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我看到了她的眼睛、眼睛......”
“春桃是谁?府里的丫鬟吗?怎么她生病了,没人来找我?”凌尚本就拧在一起的眉头更深了。
仲夏还在哭,仲秋就回答道:“春桃是程家小姐带来的婢女,我之前没听说她生病啊。”
仲夏用力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听说是发热死的,说是症状有好多天了,一问她就说没事,昨天晚上晕倒了,今天就死了。”
“发热?”兰惜不确定地问道。
“对,说她脸都紫了,一直咳嗽,手跟脚也都生了冻疮。”仲夏抱着仲秋的胳膊不肯撒手,头也埋在仲秋的肩头上。
仲秋一直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程芝芝的婢女春桃发热几天了,手脚上还有冻疮,这些都太巧合了,而且她跟兰惜发热的时间有很大程度的重合,难道在后窗外的那个人就是春桃?
那她这两天没来,不是因为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而是身体早已不支?
发现这一点的肯定不止兰惜一个人,这个时间太巧合了,不得不让人怀疑。
“这个时间太巧......”兰惜话说到半截,就被突然出现的程芝芝噎了回去。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之前仲夏点好的饭菜。
“兰惜姑娘,我过来看望一下你。”程芝芝笑容一脸无害,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春桃的死对她来讲没有任何重量。
兰惜瞥了一眼程芝芝,便转回了目光,“您倒还有心情来看望我。”
“兰惜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生病我也很揪心啊,听说这几日你胃口不好,我今天特地下厨做了几道菜,给你补补身子。”程芝芝语气里的诚恳就像是真的一样。
兰惜很想知道程芝芝今天这一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她看了一眼萧自衡,萧自衡也正好望着她。
兰惜说道:“程小姐一番好意,自是不能浪费,还请诸位去外室等我一下,容我穿件衣服。”
内室除了仲秋和仲夏,其余的人都朝外走去,萧自衡走在最后面,他回头看了一眼兰惜。
兰惜点了点头,告诉他自己心里有数。
过了片刻,兰惜简单穿了一身衣服就出来了。
她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时,心里那个猜想就被完全证实了,想杀害她的人就是程芝芝。
程芝芝带来的饭菜有红烧鲫鱼、猪蹄海带汤、甚至还有裙带菜粥。
这些菜在平常,确实是比较健康有营养的菜,但是对喝了药的兰惜来讲,这些便都是剧毒。
朱砂是不能和鲫鱼、海藻类食物共食的,因为海藻类的食物中含有大量的碘,和朱砂会产生剧烈毒性。①
兰惜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曾经有严重的失眠情况,后来她去看医生,医生便给她开了含有朱砂的药物,当时就特别叮嘱过她,这些东西在吃药期间一定不能吃,是绝对忌口的食物。
想来之前每天的汤里,就已经暗藏杀机了,她之前还在疑惑,为何每天的汤都是海鲜类的汤,看来从一开始,程芝芝就没打算只靠朱砂慢慢积攒将她杀死。
还好她不喜欢吃海鲜做出来的汤,所以一口都没有吃。
兰惜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几个人各怀心事,吃着桌上的饭菜。
程芝芝故意挨着兰惜坐,席间更是多次给兰惜夹菜,让她多吃点,这样才能赶快好。
兰惜一口都没有动。
程芝芝看着兰惜一口都不吃,心里焦急,脸上还是和煦地说道:“怎么不吃?这鲫鱼我可是炖了许久,骨头都软了,可香了,你尝一尝。”
兰惜嘴上挂着一抹笑容,眼神却像寒冬的月一般冰冷,“我不喜欢吃鲫鱼。”
程芝芝的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看着兰惜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神,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她已经猜到自己的用意了?怎么可能,朱砂不能和这些东西一起吃,是自己不小心在一本已经失传多年的孤本上看到的,她当时还不信,是后来拿自己家养的一条狗试了试,才发现这个法子真的可以致死。
她一定不知道!
程芝芝不死心,又端起兰惜的碗,想要给她盛粥,“你要觉得鱼口味太重,就喝点粥吧,清爽。”
萧自衡拦住了程芝芝,厉声道:“她想吃什么,我会照顾,无需你自作主张。”
最后程芝芝的目的没达到,还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去。
等到她走后,兰惜迫不及待地对仲秋说道:“去把熬药的药罐拿来。”
仲秋拿来药罐,兰惜接到手里后,先是检查了一下药罐的盖子,没有什么问题,又开始检查药罐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后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兰惜不死心,就一点点地敲药罐的外壁,倒真让她发现了问题。
第19章 披着羊皮的狼
兰惜发现药罐壶嘴那里在敲击的时候不是实心的,而是空心的。她以那一片为圆心,围着周围仔仔细细地敲,敲出了一条从圆心开始到药罐底部,再穿过药罐底部,向上延伸到药罐另一边和壶嘴等高位置的,一个“U”型的细细的空心管道。
她举起药罐,朝着光线好的地方,认真地检查壶嘴内壁周围的情况,在光线的加持下,她看到了一个被隐藏的很好的小小的口,对面的内壁同等高度的位置,也有一个口。
这两个口做了特殊的处理,如果不在光线下看,根本就看不出差别。
她将药罐放下,看向密切关注她的人们,“我找到问题了,不过需要印证一下。”
“怎么做?”萧自衡问道。
兰惜看向仲秋,道:“仲秋,平常熬药的时候,水会放到哪里你还记得吗?”
仲秋想了一下,点点头,“记得的。”
兰惜拿起罐子递向她,“还是装那些水,然后坐在炉子上,平常熬药需要多久时间,这次也多少时间,到了时间连着罐子一起拿过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后,仲秋带着药罐回来了。
兰惜让她把药罐里的水倒一些出来到碗里。
等到仲秋倒进碗里后,就发现碗里的水不是白白透明的,而是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这是混着朱砂的水?”萧自衡看着面前刺眼的一抹红色,胸腔中的火在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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