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心也道:“萧自衡你是疯了吗!一个女人就让你变成了一条疯狗!”
萧自衡看向宋若心,眼底是森然的阴沉,他道:“我若是疯狗就好了,那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我会扒了你们的皮吃了你们的肉。”
宋若心从脚底升起一股恶寒,这股恶寒如电流一般飞快地窜遍了她的全身,她险些没站住。
李华健沉声道:“小衡,好好说话。”
萧自衡镇定地抬起头,对着他说道:“皇上,臣恳请验永宁郡主之身。”
李华健的脸已经黑透了,他道:“怎么验?”
萧自衡道:“宫里有验身的稳婆吧,不如叫她们来验一验永宁郡主?”
第98章 欺君之罪(二)
偏殿鸦雀无声。
一时之间无人开口,也无人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宋杰兴和陈氏成亲已有将近二十年,如今竟然要验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也简直是在将皇室的脸放在泥潭里反复摩擦。
对皇家有恩的陈家,不畏生死守卫了皇家,这明明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迹,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先是受到了报复,划伤了陈氏的脸,自那以后陈氏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他们表面尊敬赞扬,实则背地里对她的外貌指指点点,即使皇家给了她难以想象的优待,也抵不住悠悠众口和人心,她成为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最开始当得知宋杰兴要娶陈氏的时候,李华健其实知道,他娶她就是为了可以让宋若心当上这个皇后。他很生气,甚至想要问罪于宋家,可是德妃却劝阻了他,把这血淋淋的事实摊开在了他的面前,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对陈家的恶意这么大,陈氏过得有的多艰难,当时陈氏已经过了出嫁年龄好多年,这些都更是给了其他人欺辱她的理由,他无奈只能答应,后来他看宋杰兴对陈氏也还不错,心里这份顾虑也就慢慢消失了,尤其是他们后来还有了一个女儿,他想着这样或许也好,虽然开始是带着目的,但总归结果是好的。
若萧自衡说得是真的,那这么多年陈氏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他眼睛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脸上的皱纹在烛光的映照下,留下一条条或明或暗的沟壑,让他更显冷寂阴鸷。
陈氏被惊得坐到了地上,害怕和痛苦交织着席卷了她全身,她羞愧难当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股邪火,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那被她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怒跟怨在她心里不断滚沸涌动。手指因为极度的气愤开始泛白僵硬,红血丝开始在她的眼白上蔓延,她面容可怖的像是地狱的恶鬼。
她恨。
宋冬雪也没有料到这个事情,她惊愕失色地看向宋杰兴,眼睛里有恐惧、有震惊、还有厌恶,她即使在讨厌陈氏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不是她而是别人。
她小时候是很喜欢自己的母亲陈氏的,因为她很温柔对自己也很宠爱,她记得自己所有的喜好,凡事都亲力亲为,从来不嫌累。可后来渐渐长大,她发现所有人都会在背后嘲笑陈氏,而她的父亲应该是这些人中最讨厌陈氏的那一个,她对陈氏的感情也开始变了,她像其他人一样嫌弃陈氏,厌恶陈氏,甚伤害陈氏。但是她又知道,她现在得到的很多东西也都跟陈氏有关。她陷在一种奇怪的感情里,然后对陈氏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可陈氏对她从来都是包容的。
现在萧自衡说她不是陈氏的女儿,她心里蓦地升起一股释然的感情,但很快随之而来的是害怕,害怕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
她猛然转头去看李观钰,他正皱着眉头,那双永远温和的眸子里有着森然的冷漠,这刺痛了她的心,她怒道:“萧自衡!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母亲的女儿!”
原本坐在地上的陈氏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起身抱住了宋冬雪,发疯了一样地不停地重复道:“雪儿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一点一点养大的女儿!”
萧自衡冷笑了一声,“永宁郡主,她是您的女儿这点毋庸置疑,可是您却不是她的生母。”
宋若心呆愣在了原地,因为宋杰兴从未将这个事情告诉她,她一直以为宋冬雪是陈氏的女儿,她看向自己的兄长,用目光质问他。
宋杰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踉跄着奔到萧自衡的面前,抓住了他衣服的衣领,咆哮道:“萧自衡!你这是在侮辱我妻,若是今天放任你这般折辱于我宋家,那我宋家将来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萧自衡攥住他的手腕,冷峻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居高临下地回视着宋杰兴的目光:“若是今日验证后证明我是错的,那我自以项上人头请罪,还宋家一个清白。可若我是对的,那你们宋家便是欺君之罪。”
宋杰兴还在垂死挣扎:“你的人头怎么能比得上我妻的清誉!”
就在这胶着之际,李华健对着安仁盛说道:“去叫稳婆来。”
“是。”安仁盛就往外走去。
宋杰兴被逼到了绝路,竟冲了上来妄图拦住安仁盛的路。
“翼元侯你是要违抗朕的命令吗?”李华健不耐地说道。
宋杰兴顿在了原地,他的手还在半空中,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下,道:“不敢。”
他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心如死灰。
“皇上!”
陈氏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眼里都是绝望。
宋冬雪也顾不上肩膀上的痛了,她爬到李观钰的身边,伸手去拽他的衣摆,哀求道:“太子哥哥你劝劝姨夫啊,太子哥哥。若是今天真的验了母亲的身,那雪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啊!雪儿可是你未来的太子妃啊。”
还没等到李观钰开口,宋若心先开了口:“喜乐郡主这是在干什么!这事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什么时候说过你是太子妃了!”
“姨母。”宋冬雪委屈地看着宋若心,“我们不是......”
宋若心强行打断了她的话:“那都是哄你玩的罢了,你的性格若是不依着你说,你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宋冬雪睫毛煽动,很想哭,却发现哭不出来。
李观钰借机抽出了自己的衣服,往后退了一步,道:“喜乐郡主,我们还是等事实吧,若是阿衡误会了你们,我自会为你们讨一个说话,若是你们一直欺瞒,那这个说法就是你们要还的了。”
李华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观钰。
安仁盛带着稳婆很快就过来了。
稳婆过来后,陈氏根本不配合,她如疯魔了一般,开始满屋子乱跑,一边跑一边哭又一边笑,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又开始大声地笑,笑到直不起腰,笑到声音都开始变得嘶哑,她又呜咽了起来,几个宫女一直追着她来回跑,但是一直没有追到她。
萧自衡一个翻身跳到了她的面前,一个手刀砍在她的后脖颈,陈氏晕了过去。
他单手接住她,小声说道:“对不起。”
宫女跑了过来架起了陈氏。
安仁盛见状,问道:“皇上,您看......”
李华健冷着脸,“验。”
“是。”安仁盛摆了摆手,那两个宫女就架着陈氏出了这个偏殿,稳婆也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宣政殿再次陷入了沉默,都在等那个心里已经有了的答案。
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个稳婆过来复命。
李华健抬眸,眼神里都是疲惫,他问道:“结果如何?”
两个稳婆脸色发白,对看了一眼,扑通跪在了地上,谁都没敢开口。
“说。”李华健不耐烦地说道。
两个稳婆吓得趴在了地上,生意颤抖:“回、、回皇上,永宁郡主乃、、乃、、处子之身。”
“处子之身......”李华健跟着重复了一遍,他拿住桌子上的茶盏扔向了宋杰兴。
茶盏里面的水在飞到半空的时候,全部洒了出来,铺天盖地落了宋杰兴一身,那茶盏先是砸在了他的头上,又掉到了地上,碎成了渣。
宋杰兴已然没了往日的威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皇帝姨夫。”宋冬雪哭着喊道。
“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李华健质问宋杰兴。
“皇上,您听我......”宋杰兴还想辩驳。
李华健指着他怒道:“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皇上!”宋杰兴声嘶力竭地喊道。
李华健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欺君之罪,当诛九族,我念在你宋家开国有功,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没收你侯爵之位,发放到岭南,永世不召回,皇后从今往后禁足于琴嫣殿,非召不得出,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宋杰兴不停在地上磕头:“皇上开恩啊!皇上!请您念在我宋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份上!开恩啊,皇上!”
李华健咬着后槽牙,道:“我就是念在你宋家的情分上,饶了你们一命,你怎么对得起陈家!你又怎么对得起皇家!”
宋若心跪在地上哭道:“皇上!臣妾并不知情啊!臣妾冤枉啊!”
李华健冷漠道:“事到如今你也就不要装作置身事外了,很多事情我不说是为你留了一份颜面,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宋冬雪窝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姨母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李华健站了起来,他身体本就不太好,现在急火攻心,让他站起来后晃悠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扶在额头上,脸色苍白,他强撑着对安仁盛说道:“回飞霜殿。”
安仁盛连忙跑了过来,将自己的手递了上来,李华健撑在他的手上,由他扶着朝外走去。
等到皇上离开后,萧煦对着萧自衡说道:“走吧,去看看小惜怎么样了。”
他们刚要走,宋杰兴就说道:“你满意了是不是?”
萧自衡扭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非常满意。”
他们走出偏殿后,萧煦忽然说道:“我的衡儿长大了,今日你做的很好。”
偏殿里很快就来了几个禁军,将宋冬雪和宋杰兴押走了。
第99章 没想到啊
原本热闹的偏殿只剩下了宋若心和李观钰。
宋若心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没征兆地就笑了起来,这笑声夹杂着无奈和心酸,她垂着眸子,脸上都是因为背着光而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陈怡没了,兄长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辈子也怕是很难从琴嫣殿出来了。
她扶着旁边的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李观钰还没有走,她怕牵连到他,赶紧说道:“钰儿,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离开。”
可待她站稳了,看清了他的表情时,心头却生出一股恶寒,那是一双让她陌生的眼睛,眼瞳深不见底又蠢蠢欲动,似有无数双看不到的手从里面伸出,想要将她拽进地狱。
她听他问道:“母后知道陈氏不是宋冬雪生母的事情吗?”
是质问的语气。
她眼皮一跳,这样的语气让她陌生,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发现嗓子有点发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害怕了,她咽下这莫名的恐惧,不自然地说道:“不知,你舅舅未曾跟我说过此事。”
偏殿里只有他们两个,当他们谁都没说话的时候,这里就安静到可怖,静得能听到心跳声,让她的害怕无处遁形。她越想掩盖,那心跳声就越像敲鼓一样,怎么都忽视不了。
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李观钰的脸忽明忽暗,更添了一些诡谲阴森之气。
这样的李观钰让宋若心非常不安,就像是走在一根铁丝上,脚底下便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李观钰冷眼看着面前的宋若心,他知道他的母亲是害怕他的,但他并不在意,他就是要她害怕自己。
这样的氛围让宋若心太窒息了,她以为他是害怕宋杰兴一事对他有什么牵连,所以她主动说道:“钰儿,你不要担心,虽然你舅舅这事引得你父皇动了怒,但他刚才该罚的都罚了,他既然没有怪罪于你,后面也不会再重提此事,毕竟此事也是不光彩,你后面再多上上心,讨他欢心,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父皇本来就一直很喜爱你。而且现下这样也好,总算是处理了喜、、宋冬雪了,不然她总是痴心妄想,想要做你的太子妃。”
李观钰端详着她,突然问道:“母后刚才是没有看到父皇的表情吗?”
宋若心回想起刚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道:“我就知道,母后若是没有那脑子就不要随便耍心机,否则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你想害兰惜的性命然后嫁祸给宋冬雪的吧,想要一举双得。你是真觉得将陈嬷嬷推出去就能骗得了父皇?”
宋若心疑惑道:“若是你父皇知道,又怎么会不问罪于我?”
李观钰冷笑一声,嘲讽道:“母后当真是愚钝啊,你还想让父皇把话说得多清楚,你才能懂。也是,你要是不愚钝,又怎么会选择在兰惜这么得圣宠,还是在她的庆功宴上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宋若心的眼泪直接涌了上来,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说自己,她嘴唇轻微地抽搐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颤声道:“钰儿,你怎么能如此说母后?”
李观钰上前了一步,宋若心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忽然问道:“兰惜醒了这件事情会认为是宋冬雪推的她吗?”
宋若心赶紧道:“她不会怀疑到陈怡身上的,这件事情他们也查不出来,她那个时候已经晕了。”
“怎么晕的?没有留下马脚吧。”李观钰问道。
“不会的,她换的那身衣服上放了一种西域那边过来的无味迷香,又特地熏了一些香料在那衣服上,就算他们查,之前给宋冬雪的衣服上全都是那个香味,就算查兰惜身上的衣服,那香遇水即溶,河里这么走了一遭,早都没了。”宋若心想让李观钰知道,自己没有那么无用。
她一开始就没想让兰惜活,现在兰惜没死也没事,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过了半晌,李观钰才开口:“母后,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你是知道的,之前铭娴一心总是想要跟我争,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除掉了她,现在您也要做我的绊脚石吗?”
宋若心在听完这句话,眼前一黑,她踉跄了一步,靠扶着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住,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愣是过了半天,才不确信地问:“你说什么?”
她声音又紧又细,都有些听不清楚。
李观钰看着她这幅模样不为所动,甚至扯动嘴角笑了出来:“您的女儿,我的妹妹,铭娴,是我揭发了她所有的罪行,你一直以为是兰惜对不对,确实是她将这一切事情抖落了出来,可从最开始张承的时候,再到后面蜀州的事情都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宋若心眉眼皱在一起,表情扭曲,她痛心疾首地说道:“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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