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娴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的恨不加任何遮掩,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104章 一刻都不消停
李铭娴眼里不加遮掩的恨意还是让兰惜的背生了一股凉意。
但兰惜没有躲避,还是迎上了她的目光。
你欠原主的可是一条命,如今你才只是被贬为庶人幽禁在公主府,生活照旧过得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倒是李铭娴见她光明正大的回视,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李华健先进入了灵堂,兰惜隔得太远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他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安仁盛的陪伴下离开了琴嫣殿。
之后兰惜随着李清许他们进到了灵堂里,站在跪垫前,行三拜九叩之礼。
她有很认真地道歉,虽然之前宋若心有心搞她,但是现在不管怎么样,死者为大。她跪在拜垫上,心里还是默默道歉了。
不过从她踏进这灵堂,就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时不时地往她鼻子里钻,她记得这个味道,这是她之前来这里换衣服的时候闻到的,她还问过陈怡,陈怡说这是火凰树的味道,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但是今天这个味道更加熟悉了,这个味道她到底是在哪里闻过!
“惜惜。”萧自衡在她旁边轻声喊道。
她回过神才发现大家都起来了,只有她还跪着。
萧自衡有些担忧地问道:“不舒服?”
兰惜忙解释道:“没有,好好跟皇后道歉来着。”
她说完就要起身,刚站起来,那股味道又冲进了她的鼻腔,这一下让她终于记了起来,这个味道她真的闻到过!是在满星楼的时候,她不止一次闻到过这个味道!原来这就是火凰树的香味被火烧过后的味道!
她还记得那天后来陈怡跟她说过,这个火凰树很珍贵的,因为它生长周期长,容易被虫蛀,鲜有长得高大完好无损的,这树又喜阴暗潮湿,所以只长在深山里,不管是它本身的原因还是需要耗费的人力和财力,都让这树变得极其珍贵。当时是为了给宋若心做嫁妆,花费了巨资耗时五年才用这火凰木为她打制了一套家具,还为这套家具取名为“暗香留心”,当时轰动了京都。但在收集火凰木的期间,前去找树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后来先皇下令严禁再砍伐火凰木,所以这套暗香留心成了绝笔。宋若心出嫁当日,京都城满城飘香,不知艳羡了多少人。
陈嬷嬷还骄傲地跟兰惜说,现在整个京拥有火凰木家具的只有三人,皇后宋若心,太子李观钰,还有公主李铭娴。
既然如此,满星楼的火凰木是哪里来的?若真的只有他们三人有火凰木,那满星楼的火凰木是他们三个谁放在那里的,想起之前萧自衡曾经说过,有个人在背地里跟匈奴暗中勾结想要她的性命……
她想得出了神,没有注意到脚下,就在她要撞上烧纸的火盆时,一把被萧自衡捞了回来。她强行被拉回了神,眼睛里是惊慌,她这才发现自己离那个火盆近在咫尺,她差点犯了大错,这火盆应该放在哪里这都是将就,若是被她踢了,这乃大不敬!
她心有余悸,跟着萧自衡来到了一边。
她这样接连失常让萧自衡很担心,他问道:“你从刚才就有些反常,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看了看周边,点了点头:“等晚点跟你说,这不方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哄闹了起来。
只听一个声音笑的如鬼哭,大声喊道:“死得好!死得好!”
“终于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戚地笑声回荡着,听得人心里发毛。
李铭娴和李观钰的脸都黑了,大家都朝朝灵堂外看去,想知道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到这里来闹了。
灵堂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了一个疯婆子,她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头发乱蓬蓬的上面黏着很多已经看不出形态的东西,还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张脸脏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样子,衣衫褴褛甚至可以说是衣不蔽体,她还没走进,那些人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全都表情扭曲捂住口鼻地迅速逃离。其实就算在兰惜这个位置,也是能问到她身上的味道的,那是一种不断发酵后的味道,难闻到在进入鼻子的那一瞬间立马就炸开了,炸的人恶心头晕还想吐。
李观钰命令道:“来人啊!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快把她拖走!”
所有人都想要远离,一时大家都不愿意上前。
可李观棋突然上前了一步,他似是在确认什么,一直看来看去,过了半晌,他试探地叫到:“韩姨?”
原本旁若无人笑着的疯婆子脊背一颤,整个人怔在了原地,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明了起来,她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着,压低了声音温柔地喊了一声:“小宝?”
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吓到那个叫“小宝”的人。
李观棋又走近一步,握住了那疯婆子在空中摇摆着的手,声音颤抖:“真的是韩姨吗?”
这突然上演的一幕认亲戏码,兰惜看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她不小心留意到了李观钰阴沉着的一张脸,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想到自己母亲的葬礼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吧。还是先搞清眼前的事情吧。
她发现萧自衡也是一脸讶异,其实不光是他,李清许和萧煦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太正常,这么看来大家好像都认识这个“韩姨”。
她拽了拽萧自衡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道:“这是谁啊?她口中的小宝是李观棋?”
萧自衡被她一拽这才缓过神来,他低着头声音也很小地回道:“小宝是王爷的乳名,韩姨是德妃身边人,从府里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伺候了,直到十几年前德妃病重,她负责传信回家中的途中遭遇了劫匪,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
兰惜大概懂了,就是已经死了的人现在又活生生地出现了还疯了,还这么巧合地出现在了琴嫣殿。
OK,这就是要出大事的前奏。
韩姨大力地抓住了李观棋伸过来的手,顺着他的胳膊一直往上摸,直到摸到他的脸,她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他也不躲,就由着她摸。
可是她忽然推开了他,并大声地说着:“你不是小宝!你不是!小宝还是个孩子!小宝还是个孩子!娘娘!娘娘!你死得好惨啊!娘娘!冤啊皇上!冤啊!”
李铭娴上前一步大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把这疯婆子拽下去!怎么能由着她如此放肆!”
“我看谁敢!”李观棋满脸戾气。
这是兰惜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恐怖的神色,她眼里他一直是个不着调的公子哥的形象,因为常年游山玩水,身上总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侠气。
聚在一起的人三五成群地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都开始谈论起了多年前德妃突然病重的事情。
李铭娴翻了脸,这疯婆子明显就是来找事儿的,她可不惯着,她呵道:“李观棋!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场合!你母妃都去世多少年了!还有这个奴婢!”
李观钰往前一步,他不似李铭娴那般,只是柔和地说道:“观棋,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再说,这里不合适。”
李观棋的犟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他们二人对峙。
韩姨闹得是越来越凶了,她像跳大神一样在灵堂前舞来跳去,嘴里一会儿喊着“小宝”,一会儿又开始惊恐地大喊“娘娘快跑!””
晚雨欲来,黑压压的云越来越低,天雷滚滚自远方劈了过来,带着沉闷震撼的声音,穿堂风呼啸而过,吹得灵柩前的长明灯的烛火闪烁不定,竟有要灭的架势。
韩姨在风中肆意地笑着,风吹着她粘稠发灰的头发纵情摇曳,她紧紧盯着兰惜身后的那个灵柩。
李铭娴赶忙跑过去护住长明灯:“关门!关门!这灯不能灭!”
萧自衡走上前去,对李观棋说道:“观棋,先带着韩姨去凤阳殿收拾一下,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才能知道你想知道的。”
李观棋猩红眼睛里的冷戾这才慢慢褪去,他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遭,李观钰遣走了所有的人。
兰惜一行人连哄带骗才好不容易将韩姨骗到了凤阳殿。后面收拾她更是鸡飞狗跳,五六个人耗费了一个半时辰才把她收拾干净。
兰惜累得瘫坐在靠椅上直喘气。
陈氏给她端来一杯茶,兰惜拿过来连谢谢都没力气说了,两口就干了。
李清许看着收拾出样子的韩姨,再也没忍住,眼眶湿润了,物是人非,德妃离开已经有十几年了,昔日故人如今竟已变成如此模样,像个七八十的老人一样,瘦骨嶙峋,满头华发,脸上全都是沟壑。
她想要伸手去摸一下韩姨,结果还没等到她的手放下去,韩姨就笑着跑掉了。
兰惜默默走上去,握住了李清许的手,她应该很难过吧。
饶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当年事情的始末,可是看这架势,德妃去世肯定是有蹊跷的,李清许和德妃是很好的朋友,今天的事对她打击一定很大。
李清许偏头回望了一眼她,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母亲,惜惜,好了吗?皇上来了。”
是萧自衡。
李清许整理了一下情绪,道:“好了,这就来。”
她倒要看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105章 一间密室
凤阳殿主殿,烛火闪烁。
李华健坐于高堂之上,没了往日庄严的仪容,他脸色憔悴,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睫,让人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等到兰惜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他听到了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平静的目光落在了韩姨的身上,目不转睛,他眉心慢慢收紧,眼里也不再平静。
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就这样又重新出现了。
韩姨一直不肯配合,总是想要跑,兰惜和李清许一人拽着她的一条胳膊,才能勉强拽着她往里面走。她一直跳来跳去,来回甩着胳膊,身体不停往后仰,头也一直往后看,她想要离开这里。直到她再一次看向前方的时候看到了光亮处的李华健,她忽然就变得老实了,胳膊也不甩了掖不跳了,就歪着头呆呆地盯着他。
兰惜、萧自衡、李清许、陈氏进入主殿行了跪拜礼,韩姨就一直盯着李华健瞧,瞧着瞧着眼泪就从她乌黑发青的眼眶里迅速划过脸颊,落在胸前的衣服上。
韩姨是德妃身边的人,李华健和安仁盛也是认识的,安仁盛俯下身低声说道:“皇上,看着真的是韩珮。”
韩珮就是韩姨的名字。
李华健没征兆地咳了起来,他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嘴,剧烈地一阵咳嗽后,他将帕子团成一团,安仁盛赶紧接了过来并收了起来。
兰惜看到他原本发白干裂的嘴唇上,唇的中心染上了丝丝红色,圣上是在咳血吗?
李华健饮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可有问出什么?”
李清许对这件事情很是积极,她想要还自己好姐妹一个真相,她叹气道:“嗐,陈佩现在这样,什么都问不出来啊。”
李观棋在看到干净的韩珮时,眼泪便立马蓄满了双眼在里面打着转,他颤声道:“韩姨,你真的不记得小宝了吗?”
在听到“小宝”这两个字的时候,原本呆滞一直望着李华健的韩珮活了过来,她手臂弯曲了起来,像抱着一个小孩子那样不停地摇来摇去:“小宝乖,小宝乖......”
温情不过半分钟,她又开始激动了起来,举起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推搡着,脸上全都是惊恐和愤怒,大声喊着:“小宝跑啊,小宝快跑!娘娘!娘娘!是奴婢没保护好你啊!娘娘!”
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皮,不停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李观棋想要上前,被李观钰一把拽住:“观棋,危险,别过去。”
他甩开了李观钰的手。
韩珮见他走过去,就慌张地围着屋子跑,她跑到李铭娴面前的时候,本来都跑过去了又突然停了下来,回退了回来,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铭娴。
李铭娴被她看得不舒服:“看我做什么!”
韩珮的眼睛瞬间睁地老大,大喝一声:“皇后!”
她指着李铭娴叫道:“皇后!皇后!杀了你!杀了你!给娘娘报仇!”
她龇牙咧嘴,表情分外狰狞,伸着手就掐住了李铭娴的脖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
李铭娴的脸被掐得肿胀通红,青筋都暴了起来,她握住韩珮的胳膊想要推开,可是韩珮的胳膊就像两根铁钳一样死死夹着她的脖子。
一时之间无人上前。
兰惜看了一眼萧自衡,萧自衡才不情不愿地走了上去,轻松地将韩珮的手掰开,救下了李铭娴。
李铭娴脱力,身体一软,跪坐到了地上,她眼球已经充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护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抬起了猩红凸起的眼睛仇恨地看了一眼兰惜。
兰惜不屑地回了她一个眼神,一个转眸后又恢复了平常,她跪了下来,对李华健说道:“臣斗胆发言,请皇上下旨彻底搜查琴嫣殿。”
之前在琴嫣殿看到韩珮的时候,兰惜就觉得古怪,一个发疯成这样的人,怎么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琴嫣殿,很有可能就是她本就在那里,因为现在某些原因不小心让她跑了出来。
李观钰上前一步:“为何?”
兰惜恭敬地答道:“臣斗胆猜测,韩姨之前可能一直都被拘禁在琴嫣殿。”
她话只说了半截,但意思也不言而喻了,皇后跟韩珮的事情脱不了干洗,甚至包括十几年前德妃的事情。
李铭娴缓过了劲儿,她指着兰惜道:“兰惜!你住口!不允许你给母后泼脏水!”
李华健呵斥李铭娴:“你闭嘴!”
李铭娴转眸看向李华健,猩红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愤怒和厌恶。
李观钰的脸色也变了,但他还是维持了自己的风度,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兰惜不卑不亢地答道:“韩姨已经疯癫成这样了,见着王爷都认不出来,她若是在别处怎么找得到琴嫣殿?况且我们当时从凤阳殿走到琴嫣殿的时候,这一路上都会看到宫人,一个这样突兀显眼看着就不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没人管呢?”
这话噎得李观钰哑口无言。
李铭娴却道:“可是最开始她大闹琴嫣殿的时候,在场的宫人也都不愿上前。”
兰惜轻蔑地看向李铭娴:“你是在质疑皇宫的守卫吗?再者,一个已经去世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又出现在琴嫣殿,别人会怎么想这件事情,当王爷认出韩姨的时候,底下的窃窃私语你们没有听到吗?悠悠众口,皇后一世英名很有可能就此毁掉,查清楚是非对错,有什么不好的?”
李观棋也跪了下来,对着李华健道:“父皇,请您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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