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有大碍吗?明明很严重。顾芙心闷闷的,默然半晌,道了声:“多谢。”
陆雪棠说:“过来。”
顾芙愣了愣,缓步走近。待绕过屏风,见陆雪棠上身□□着,她迅速低下头,转过身往后退了两步。
他怎么没穿衣服?顾芙又有些微妙,想到先前讨厌他的点,正是轻浮与孟浪。现下他又发作,她本该厌上加厌,可不久前他才救过自己性命,她又厌不起来,好似一口气哽在那儿,不上不下的。
顾芙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雪棠倒开口说:“你脖子上的伤倒忘了叫他处理一下。”
顾芙道:“不碍事。”
她终于记起自己脖子上还有伤,抬手碰了碰,指腹碰到伤口时疼起来,她轻吸了口气。一旦意识到疼了,疼痛感便如影随形。那伤口并不大,细细长长一条,只是横在她如玉的脖颈之间,实在突兀惹眼,血渍早被擦掉了,伤口处结了些血痂。
她吸气声落在陆雪棠耳朵里,他勾唇笑,说:“还是叫人帮你处理一下吧,小白兔。”
顾芙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小白兔”惊住,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陆雪棠。
她记得那个少年也曾叫自己小白兔,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顾芙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快,她视线飘忽着,想开口问,却又迟迟没出声。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他是,因为如今的这个陆雪棠与记忆中的少年相去甚远。另一方面,又有诸多相似之处,令她无法忽视,譬如说长相,譬如说,刚才他叫自己,小白兔。
是巧合吗?
陆雪棠与她四目相对,挑眉,等待着她的下文。顾芙朱唇微启,心跳如雷,正欲开口,还未及出声,长生从外头回来了。他步履匆匆,没料到里头还有个顾芙,径直进门便道:“殿下,那几个活口如何处置?”
说完了,眼神一瞥,瞥见顾芙。
长生有些诧异,问:“顾姑娘怎么在此处?”
他对顾芙有些敌意,今日若非顾芙,他家殿下不至于受伤。先是断手,之后又是中箭,这位顾姑娘当真担得起一句红颜祸水。
顾芙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窘迫感,她与陆雪棠男女有别,方才这房中又没有旁人在,只有他们俩,他的侍从会不会多想?
她解释:“我方才担心掉下的伤势……过来瞧瞧……”
长生没再问,转过身,等待陆雪棠对于他刚才问题的回答。
顾芙察觉到了他的敌意,想来也是……今日他家殿下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如此想着,顾芙看向陆雪棠。
听见陆雪棠道:“先带下去,稍后我亲自来审。”
顾芙想到今日在天香楼中听见的那些话,那些人说陆雪棠手段狠辣,能翘开很多人的嘴。后来,陆雪棠的人将那几个说闲话的人带走了……
长生得了答复,很快退下了,临走前看了眼顾芙。他家殿下需要休息,这位顾姑娘倘若有点眼力见,便该离开。
长生走后,顾芙再次抬眸,看向陆雪棠,小声问:“今日天香楼那些人……他们只是多说了几句……按说也没犯什么大事……”
陆雪棠低笑一声:“小白兔,我早同你说过,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之道。三年过去,你似乎在这一点上毫无长进。”
顾芙蹙眉:“你要将他们如何?我只是觉得,他们似乎并未犯什么大罪,倘若只是因为说了你的坏话……也不至于……”她声音低下来,想到楚楚曾说他记仇。
陆雪棠并未因她的话而生气,反而问:“你是太子的未婚妻,日后是太子妃,再日后太子若是即位,你便是皇后,统率后宫。到那时,你也要如此单纯天真么?只怕你会被啃得尸骨都不剩。顾芙,你要知道那座皇宫是吃人的,单纯和天真可不适合那里。”
顾芙不清楚他为何将话题转到此处,仿佛断定她做不好太子妃,做不好皇后,但她过去这十几年里被灌输的概念便是要成为一个贤良的太子妃,日后成为一个贤良的皇后。
她下意识反驳道:“太子与你不同,他是好人。”
说完,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
陆雪棠再一次笑了,他从榻上站起身,朝顾芙走近:“是,他爱你,你如今自然是有所倚仗。可是你能保证他会爱你一辈子吗?日后他后宫佳丽三千人,还能像现在这般,一心一意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说得太笃定,让顾芙不甚高兴。
即便太子不爱她,可太子是个君子,想来也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好好待她,她未必就会下场凄凉。
“你方才说,他与我不同,是个好人。”陆雪棠话锋一转,“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个坏人。这个坏人,不久前才舍身救了你,三年前也曾救过你。”
顾芙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亲口承认了他便是三年前那个少年,顾芙的心情很复杂。
“多谢你,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当年我便想给你些谢礼,可是你走得太匆忙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我当时想,如果我再遇见你,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这是顾芙的心里话。
只是没有想到,再一次遇见他,会是在京城,他是三皇子,她是顾家小姐。
“今日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倘若只是单纯的三皇子与顾家小姐便也罢了,可是陆雪棠偏偏强吻了她,让他们的关系变得不那么单纯。
“稍后我会告诉爹娘,请他们特意登门致谢。”
“以身相许怎么样?”陆雪棠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发言,忽然出声打断。
顾芙愣住,一双莹润的眸子紧盯着陆雪棠。
他又说这样的话?
“三殿下说笑了,臣女自幼与太子殿下有婚约,怎么能以身相许?”顾芙勉强维持着笑意。
“婚约而已,又能如何?”陆雪棠停在顾芙一步之遥处,居高临下地看她。
顾芙眼前便是他精壮的胸膛,眼神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别过身,意欲后退。她退一步,陆雪棠便往前进一步,始终保持着入侵的姿态。她身后不远处便是四扇沉香木屏风,刻着栩栩如生的八仙过海图,顾芙后脚跟先磕到屏风底座,心下一顿。
“再者说,你与太子指腹为婚,倘若太子换个人,你也能履行这婚约?”陆雪棠低下头,顾芙弯腰,躲进屏风里。屏风中间是绣花的丝绸,将顾芙托住。
她再避无可避。
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得严实,他呼吸时喷洒出的气息落在她下巴与颈侧,顾芙偏过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当今天子与皇后相敬如宾,对太子也是自幼宠爱,太子之位稳固非常。可他竟然流露出……那样的意思,顾芙睫羽颤动着,思绪纷乱。
“亦或者说,你爱陆成器是吗?”陆雪棠近在咫尺地开口。
顾芙脑子都转不动了,无从回答,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你意欲如何?咬我么?”他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
顾芙与他本就体力悬殊,更何况她现下这个姿势,更不好用力,软绵绵地推拒,毫无作用。她的手心按在陆雪棠胸口,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反而显得暧昧不明。
她被这念头烫到,意欲缩回手,却被陆雪棠拉住,她抽了几下,都没能成功抽出手。听见他说的咬,顾芙心一横,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陆雪棠倒没想到她能真咬,原来兔子急了咬人还是挺疼的。他任由她咬,“咬这里不怎么疼,要不,试试咬旁的地方?”
第一十章
他说罢,俯身吻住顾芙。
很粗暴的一个吻,没有温柔,没有缱绻,只有两个人彼此的缠斗。陆雪棠吸吮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瓣,柔软诱人,他辗转□□一番后,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
顾芙不愿如此,她试图咬紧牙关,拒绝他的入侵,但没什么用。他仍旧顺利地进入她的唇齿之间,以舌头作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她渐渐不能呼吸,几乎要喘不过气。陆雪棠终于松开了她,顾芙柔软的身子跌下去,落入他掌中。
他仔细地打量着顾芙。
他说过,他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现下青天白日,他看得分明。
顾芙眼睛里含雾带水,一双唇被他欺负得狠了,肿了起来,脸色潮红,仿如绽放正盛的芙蓉花。
她一双眼蓄满泪,视野里朦朦胧胧的,陆雪棠的脸变得不再清晰。她委屈极了,第二次了,上一次他甚至还愿意找个借口,假说是喝醉了酒上头,此番却是连借口都不找了。
他就是明明白白欺负她。
顾芙推开陆雪棠,擦了擦眼泪,想质问他为什么,可是一出声夹杂着哭腔,太过委屈的腔调,配上顾芙软糯的嗓音,不像质问,倒像撒娇。
她问:“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他救过她的命,两次,亦强吻了她两次。这样一个人,顾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陆雪棠听着她啜泣的声音,“你认为这是在欺负你吗?我需要用我的命来欺负你吗?”
他又搬出他对她的救命之恩来,让顾芙无法再说任何话。顾芙不愿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陆雪棠,离得远远的。
“我……我要回家了,她们找不到我,会担心。三殿下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臣女先告辞了。”顾芙胡乱将眼泪擦干,福了福身,便转身跑向门外。
陆雪棠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失笑。
小兔子受了惊吓,跑得真快呢。
他垂眸,看见左手上的齿印,整整齐齐,笑着摇头。小白兔咬人还真有点疼。
陆雪棠抬手,指腹抚过下唇处的伤口,方才亲吻时,也被顾芙咬伤。咬得还真用力,一点不留情面,嘶。
他的右手先前受了伤,被李千游包扎好,不过因为方才与顾芙的一番拉扯,似乎又有些问题。胸口的伤口似乎也重新裂开,流血了,陆雪棠低头看了眼,唤长生进来。
“长生,去请李先生来。再派两个人跟着顾姑娘,护送她回府。”
伤口裂开,自然是疼的,但陆雪棠脸上一向不会为这些事露出难熬的神情。这点小伤,无关紧要。他过往十几年所受的伤多了去了,还不都好了,让他活到了今日。
长生看着他的伤口,有些无奈,“殿下方才怎么了?李先生不是才给您包扎好?”
方才他又看见顾姑娘跑着走了,难不成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别问这么多。”陆雪棠赶人。
长生只得点头,退下去请李千游过来。
李千游才走没多久,又被拉回来,心里不快,一面给他重新包扎,一面抱怨着:“您这是太过想念我是吗?所以刚走,便自己把伤口弄裂开,好把我请来见我,是吗?”
他真要气笑了,“陆雪棠,你要是真嫌自己命太长呢,没关系,您告诉我,我可以直接帮你了断,怎么样?”
平日里他这样骂陆雪棠,陆雪棠早就翻脸了,可今日他竟然还一脸欣喜的神色。李千游真是奇了怪了,与长生说话:“你家殿下怕是脑子坏了,我说,这别的外伤我能治,这儿有毛病啊,我可治不了。”他指了指脑袋。
长生护主,忍不住辩驳:“李先生,不是这样的。今日是因为……”
“长生,下去。”陆雪棠打断他的话。
长生不敢违逆,只得退下。
李千游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为什么不让他说?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雪棠唇角轻勾,却说:“有啊。但不能让你听。好了,包扎完了,你可以走了。”
李千游:“……”
-
顾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晋王府,她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许久才缓过神来。
陆雪棠,陆雪棠……
她逛了逛脑袋,把这个名字甩出去。
“芙儿。”
顾芙愣住,看着来人,是太子陆成器。
陆成器匆匆从马车上下来,奔向顾芙,他一把抓住顾芙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认她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不久前,他听得消息,说今日京城发生了大事,晋王遇刺,牵连了顾太傅的女儿。听得消息后,他便匆匆从宫中赶去顾家,没料到扑了个空,顾芙的婢女们说,当时场面太乱,人潮将她们冲散,找不到顾芙了。
“你没事就好。”陆成器如释重负地笑。
顾芙看着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什么大碍。”
看见陆成器,顾芙便想起陆雪棠强吻自己的事。她是太子的未婚妻,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旁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呢?
顾芙有些愧疚。
陆成器只当她是吓到了,并未多想,他扶着顾芙上马车,送她回顾府,又问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晋王遇刺么?怎么会将你牵扯进去?”
顾芙将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我和楚楚去天香楼吃饭,天香楼最近有道新菜,你也知道楚楚的性子。没想到我们临走时,正巧遇上歹人,许是见我柔弱,便将我挟持了,威胁晋王。还得多谢晋王救了我。”
她有些心虚地低头。
陆成器叹了声:“原来如此,那真得多谢他。改日孤定备份厚礼,重重答谢他才好。”
待回到顾家,顾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张氏吓得不轻,早差人去找,急得直哭。这会儿见顾芙全须全尾地回来,哭得更厉害。
顾芙抱着张氏,“对不起,娘,都是芙儿不好,芙儿让你担心了。”
张氏拿帕子抹眼泪:“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是要娘的命。”
顾芙记起当时的凶险,也不由鼻头发酸。母女二人又抱在一处哭,陆成器在一边欣慰地笑了笑。好容易不哭了,张氏注意到顾芙脖子上的伤,又红了眼。
顾芙笑道:“娘,只是小伤。”
陆成器道:“我带了太医来,芙妹妹,让太医给你瞧瞧吧。”
张氏也道:“对,让太医瞧瞧,放心。”
顾芙拗不过,只好答应。太医给她瞧过,确认她没什么别的伤,只有脖子上那个伤口,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伤口不深,涂些药也就好了。见她没有大碍,陆成器也没有留太久。
张氏看着太子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太子殿下待你,是极好的。他也懂礼数,处处为你考虑。”
顾芙却心不在焉。
“娘,今日……女儿被三皇子所救,改日让爹爹去道谢。”她道。
张氏说:“这是自然,你爹爹最重礼数,自然不可能忘记。今日之事,也是多谢三皇子。要不明日我们一家三口,亲自去谢谢他。”
顾芙想了想嘴,想要拒绝,张氏已经决定下来:“就这样好了,再准备些贵重的礼物,他的大恩大德,咱们也不知道怎么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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