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还能想我想出病来?”樊云璎面上全是不可置信,继而又说道:“妈不是最爱你和小弟吗,有好吃的,你和弟弟吃,有新衣裳,你和弟弟穿,还要扣下我亲爸留给我的钱和房子,给你们用。”
说着还摇头叹气,苦笑一声,“这样的爱如果是爱,我要不起。”
围观的人原先还觉得樊云璎不孝顺,闻言便开始同情起樊云璎来,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但是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的事也不少,就像眼前的樊云璎。
而赵静香显然有另外的想法,“樊医生,天下无不是父母,你妈好歹生了你,又把你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生病了,只不过想要见你一面,你工作虽然忙,但是时间挤一挤,还是能有的,你怎么就这么冷漠无情?”
樊云璎装模作样地朝天叹了一口气,苦涩道:“如果能在爹妈能够生我之前,问一问我的意见,我想我会选择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世上有伟大的母爱,更有残酷的母爱,有的母亲生育孩子,只是想利用孩子在丈夫家站稳脚跟,如果没了丈夫,孩子就是那野地里的杂草,她们爱理不理,有的还虐待孩子讨好后来的丈夫,反正不管她们怎么对待孩子,孩子如果好运地长大了,就凭生育之恩,他们也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运用社会舆论,让孩子当牛做马地孝顺。”
说着她突然眼神一冷,大声道:“可是凭什么呢?”
一句凭什么,让围观的吃瓜群众面有凄凄,谁家没有偏心眼的父母,谁家没有胡搅蛮缠的爹妈,他们凭什么得到了一点点爱,就要和得到了爹妈全身心的爱的人一样孝顺,世界太不公平。
顾文琬和赵静香气歪了嘴,她们没想到樊云璎竟然这么巧舌如簧,轻易地就能煽动人潜在心底的负面情绪。
还没有组织好骂她的语言,那边樊云璎又开口了,她说道:“不管如何,她是我妈,我会给她养老,不过我只会出三分之一,毕竟她也养大了你和顾文钰。”
“另外我就不回省城了,妈她从来不待见我,她一向不待见我,我怕她见了我,病情反而更严重。”
围观的吃瓜群众有的还对樊云璎有意见,毕竟主流价值观就是不管父母如何对待孩子,只要孩子不死,长大了就要给父母养老,而樊云璎承担起了她的那份责任,他们也无可指责。
顾文琬不愿意,张嘴还要再说什么,身体就被撞到了一边,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慌里慌地跑了过来,急切地喊道:“樊医生,求你救救我孙子。”
顾文琬被推了一个趔趄,但还不死心,继续说道:“云璎,妈真得意识到错了,真得很想你。”
樊云璎一个眼刀子扔过去,“她的想念是想念我的钱吧,回去告诉她,她的娘家只是她的责任,和我没关系,现在我要给病人看病,请不要打扰我!”
顾文琬没想到樊云璎知道她来的目的,措不及防之下,失声喊了句,“云璎,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妈?”
说着就要去拉扯她,却被病人的家长给拦住了,“同志,有啥事,等樊医生给我儿子看完病之后再说可以吗?”
人命关天,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纷纷劝解,顾文琬只能愤愤地闭嘴让路,眼睁睁地看着樊云璎领着孩子向医院走去。
她气地跺了跺脚,然后看向赵静香,“赵医生,我妈在病床上一直念叨云璎,你能不能帮帮忙劝劝她?”
赵静香刚要点头,就看到了赵明宇,她眼睛一亮,赶紧叫住他,“赵医生,等一等,我有事需要帮忙。”
赵明宇一看是她,眉头一皱,假装没听见,脚步加快地往医院走去,赵静香在他眼里就是麻烦的代名词,见到她恨不得避开三米远。
赵静香眉眼一冷,神情狰狞了一瞬间,然后再看顾文琬的时候,便点了头,“你放心,我会帮忙劝樊医生的。”
顾文琬眼神一闪,感激道谢:“谢谢赵医生。”
她可是知道赵静香的背景,就凭借她的背景,樊云璎那又臭又硬的脾气,肯定会吃苦头。
而樊云璎紧张地抢救了孩子之后,县医院里就有了她不孝顺的谣言,亲妈病了,只想见她一面,她都心肠硬地不去,对亲妈都这么绝情,哪里敢想象她能有医生的仁心。
樊云璎嗤笑一声,有些人既然不想要脸了,那么她成全她。
接下来她趁着时间的空隙,便写了一篇一千五百字左右的短篇小说,名字就叫《重组家庭》,打算给各大报纸投稿,另外还在医院里粘贴。
而《重组家庭》的原型就是顾家和她,她连名字都没有改一下,甚至还在小说的结尾写了一句:本故事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原型创作。
另外在这篇小说里,她更是阐述了她的观点,顾兴国和林美云养大了她,她也会给他们养老,该给的她会给,但是要让她像孝子贤孙一样孝顺,她做不到。
另外她还提及,世界上有太多的孩子被父母虐待,甚至还有虐待死的,这些父母为啥这么理所当然,就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生了孩子,给了孩子生命,他们就能理所当然地主导孩子的一切,哪怕是生命,孩子顽强地磕磕跘跘长大了,不用他们逼迫,社会舆论就会逼迫孩子感恩孝顺。
所以她发出灵魂质问,这样的舆论是正确的吗?如果正确,那么和纵容犯罪有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这篇文章一经过发表,引来了多少的讨论,有支持天下无不是父母的,有法律严惩虐待孩子的父母的,在报纸上双方阵容打起了口水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篇文章彻底撕开了顾兴国的伪君子的遮羞布,让他这个厂长在纺织厂的威望严重受损。
而纺织厂的厂长并不是终身制,换届选举的日期越来越近,他的厂长位置岌岌可危。
事关自己的前途,这次他没有再隐藏在幕后,而是直接出手了,先是命令林美云撵走林家人,“撵不走,就离婚!”
这威胁管用,林美云不敢再病,赶紧出了院,把娘家人赶走。
而顾兴国不仅仅如此,还警告林美云,让她不要去找樊云璎的麻烦,另外又严厉警告顾文琬,“再去找樊云璎的麻烦,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
顾文琬撇嘴,“那咱们顾家就白养那个拖油瓶了?”
顾兴国眼睛一瞪,顾文琬立马认怂,她流了孩子,本来夫家就对她不满了,再没了娘家撑腰,在夫家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顾兴国见闺女委屈,心里也不好受,但如今不能再纵容她了,说道:“你也别一门心思的当医生了,回头让萧家找找门路,不拘什么工作,只要能上班就成。”
顾文琬抬头,委屈道:“爸爸,可我喜欢当医生。”
顾兴国黑着脸问:“喜欢能当饭吃?你不上班,孩子又流产了,萧家人可不会一直放任你吃白饭。”
顾文琬不吭声了,她低头咬牙道:“那我要办公室的工作。”
她好歹也是高中生呢,可不想当车间的普通工人。
顾兴国这次没吭声,点了点头,说道:“先看看萧家那边的安排。”
顾文琬这才松了口气,眉眼间的郁气也少了不少,她爸还是疼她的。
但是想到樊云璎,她还是不服气,问道:“爸,那樊云璎害的咱们家名声尽毁,就这么算了?”
顾兴国看着窗外被大太阳晒蔫巴了的树叶,幽幽地说道:“她也是我闺女,孩子做错了事,父母哪里舍得真计较。”
这话听着很是大气,可是如果他眼睛里没有冷意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说完见顾文琬不服气,他又瞪了她一眼,“这件事你不许自作主张,听到了没有?”
顾文琬撇了撇嘴,终究没有再吭声。
再说樊云璎这边,自从和梁木圆房后的第二天,大床就好了,结实耐用,更重要的是晚上办事的时候,大床不会吱呀乱响,让梁木非常满意,很是过了几日肉香四溢的好日子,让樊云璎苦不堪言。
只是没几天,他便出外勤了,去了外地追踪犯罪份子,樊云璎这才摆脱了不堪重负的生活。
今天是梁木出差的第十天,不知道为何,她今天右眼皮一直跳,而且还有些心神不宁。
儿科的主任医师刘玉成看她这样,关心道:“小樊,你今儿怎么了?”
他是他们县城医院最好的儿科医生,自从她确定了发展的方向之后,李永进就安排她到了刘玉成的手下学习。
因为她努力好学,对医术认真的关系,刘玉成对她非常有好感。
樊云璎面对关心,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是天太热了吧。”
刘玉成看了看窗外一动不动的树叶,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附和道:“今天确实热,我里面的衬衫都湿透了。”
这话说完没多久,外面的天气就变了,六月的天气本来就变幻无常,风雨雷电说来就来,而刚才明朗的下午几乎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轰隆!”
一声炸裂的雷声,让樊云璎打了一个机灵,右眼皮跳动得更猛烈了。
“医生,医生救命!”
医院的大厅处闯进来几个身穿白色公安制服的人,他们浑身湿透,脸色慌张地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人盖着雨衣,看不清楚面容,而樊云璎却没来由的慌张。
第37章 家规
“嫂子, 梁,梁队受伤了!”
医院大厅的公安里有张红星,他一看见樊云璎, 便红着眼睛结结巴巴地告诉她梁木受伤了。
樊云璎行动大过脑子, 伸手便掀开了盖在担架上伤员的雨衣, 露出底下脸色惨白, 没有任何血色,胸口的白色制服都被血浸染,呼吸都微弱的梁木。
她的心像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捏拽拉扯,撕裂一般得疼痛,眼睛不知何时聚集起了水雾,水雾快速地聚集成溪流,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颤抖着声音问:“他怎么又受伤了?”
她才来县城医院多久,他就受伤两次了,他不是没本事的人, 可这么频繁的受伤,让她怀疑他去做啥危险的事了。
说着就伸手撕开了梁木的衣裳, 看清楚他胸口的枪伤之后,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之后, 拿起口袋里的银针, 用酒精消毒之后,手起针落,梁木的身上眨眼间便扎满了银针, 而他伤口的血也跟着止住了。
张红星这才有机会解释梁木受伤的原因, 当然他只捡能说的说,“我们本来抓了犯罪份子到了公安局了, 谁知道公安局里竟然有他的内应,他突然开枪要杀犯罪份子,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梁队反应快,救了那个人,自己却受伤了。”
樊云璎又生气又心疼,梁木就是一个大傻瓜,凭谁的生命都没有自己个的命重要,他救人之前,就不能想一想他自己,可又心疼他此刻的伤。
“樊医生,病人需要马上手术!”
赵明宇见梁木的血止住了,便马上催促进手术室。
樊云璎哽咽点头,赵明宇催促护士把人推向手术室,樊云璎等人离开,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是张红星扶住了她,“嫂子,你放心,梁队肯定不会有事的。”
樊云璎是医生,刚才看了梁木的伤口,那伤看着很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在要害位置,以赵明宇的医术,梁木自然不会有大事,可这不代表她不会担心。
被张红星扶到一边的长椅上坐好,她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地靠在了墙上,微微地闭上眼眸,没多大会儿,她心里的悲伤便被愤怒代替。
梁木的工作性质她也不知道,梁木受伤的原因她也理解,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她生气,既然和她做了真夫妻,那么他的身体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是她的,不爱护自己,让自己受伤,这事儿没完。
正在手术室被抢救的梁木,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清醒,就这么一刻短暂的清醒,让他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意,他以为是受伤失血过多引起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担心樊云璎知道他受伤了,该有多难过,但他没有担心多长时间,很快麻药劲儿上来,他整个人的意识陷入了混沌。
等待的过程总是分外漫长,一分一秒都过得煎熬,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等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樊云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赶紧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紧张地问:“赵医生,梁木他,他还好吗?”
赵明宇摘下口罩,眉眼温和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再休养几天就能好。”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樊云璎听到赵明宇的话,还是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梁木就被推了出来,脸色还是惨白的,上身光着,用厚厚的纱布包裹,樊云璎的心再次被揪紧,钻心得疼,不过还是很冷静地给梁木把了把脉。
他虽然受伤了,但是他底子好,脉相并不是很虚弱,就像赵明宇所说,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小张,拜托你一件事,你先帮我照看梁木,我回去做点吃的,等梁木醒来吃。”
既然梁木没大事,樊云璎便准备回去做饭,人是铁饭是钢,梁木醒过来,也是要吃饭的。
张红星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嫂子,你尽管去,这里有我。”
樊云璎道了一声谢,便赶紧回去了,不过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路去了黑市,买了一只老母鸡,又去药店买了黄芪等中药后,才打道回家。
回到家里,就遇到了邻居,她们看她大包小包的,便知道这是给梁木补身体的,倒是没有眼红,反而关心地问询:“樊医生,梁队长的伤咋样了?”
樊云璎:“刚做了手术,麻药劲儿没过去,还没有醒,不过他的伤没在要害处,不会有后遗症,休养之后就能恢复如初。”
李红闻言一连说了两句:“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她就说起了梁木受伤的原因,“老周是公安局的老公安了,谁知道竟然是特务,等梁木他们抓着人回来,以为进了公安局,就到了自己家了,这一放松,就让他抓住了机会。”
说着她撇了撇嘴,眼睛里爬上鄙夷之色,接着道:“他也真不是东西,咱们内地给他吃,给他穿,你们家梁队还救过他的命呢,他动手的时候倒是一点没犹豫,湾岛那边就那么好吗?让他死心塌地地效忠。”
樊云璎不认识老周,不过她却是知道,像老周这样潜伏这么深的特务,那边一般都会控制着他们的亲人,预防他们倒戈。
闻言,李红又撇嘴,骂了句,“都不是好东西。”
樊云璎笑了笑没再说话,把捆住翅膀和双脚的老母鸡放门外,去房里拿出来刀,又在炉子上烧上热水,准备杀鸡。
等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她把中药放锅里和着老母鸡一起炖,因为没有厨房,就在走廊里做饭,鸡汤的香味蔓延了整个走廊,大人还好,孩子就忍不住了,纷纷跑了过来,对着砂锅流口水。
樊云璎没有大方地给他们鸡汤,倒不是小气,而是人太多了,总共十来个孩子呢,一人一点,梁木的份就没有了。
“这是给你们梁叔叔做的病号饭,你们不能吃,婶子这里有糖,你们拿着分了吧。”
她没有给他们大白兔,而是便宜的水果硬糖,本来打算这个周末休息,她拿这个回老家看小花和梁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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