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箱盖被完全打开,黎凝清楚地看见里面都有什么。
正如裴濯上次所说,箱子里有几个小匣子,是之前用来存放那些梅花玉石的,还有一叠纸张,那是裴濯同僚写给他的贺词。
最后,就是那条手帕。
淡粉色的手帕被整整齐齐地叠成小方块儿,放在角落,一眼就能看见。
从外表看上去,它并无特别之处。
黎凝感觉自己的心快速跳动起来,剧烈到她自己都能听见心跳声,连呼吸都跟着加重。
她既渴望快些看清这手帕的真面目,又有种窥视裴濯秘密的心虚紧张。
片刻后她稳了稳心神,伸出手,拿起那块手帕。
随着手帕被层层铺开,黎凝神情亦越来越严肃。
当手帕完全展露,右下角瞧不清具体是何物的两团线团出现在眼下,黎凝顿时愣住。
那两团线团本该是一对鸳鸯,因为这是她绣的第一条手帕,黎凝有印象。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针落错位置,她又嫌拆线麻烦,将错就错在那处打了个结。
在鸳鸯旁边,确实还有一个线结。
这就是她绣的手帕,黎凝不会认错。
可是,它怎么会在裴濯手里?
更确切来说,是裴濯为什么会私藏她的手帕……
答案呼之欲出,只是黎凝不敢相信。
这条手帕不见是几年前的事,也就是说裴濯几年前就……
黎凝缓过神,将手帕重新叠好放回原位。
她目光落在那叠写着贺词的纸上,犹豫一瞬就将它们拿起。
裴濯说这是他的同僚们写给他的贺词,黎凝记得,彼时裴濯还以让她祝贺他生辰吉乐为由,让她念过一张。
隔了好几个月,纸张有些泛旧,但纸上内容仍能够看清楚。
第一张便是黎凝当初念的那一张。
黎凝往后翻看,发现纸上字迹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又翻回第一张,仔仔细细地重新再看一遍。
“良辰如梭,将至十载,又逢君生辰,顺颂时宜。愿与君岁岁年年,祝君生辰吉乐。”
愿与君岁岁年年……
初念之时黎凝还觉肉麻,想是哪位同僚对裴濯情谊如此深厚,如今看来,这些恐怕都是裴濯写的。
整整十张,内容大同小异,无一不在表露情意。
原来,连让她念贺词都是裴濯的筹谋。
那裴濯岂不是……
从很早之前就爱慕她……
这个念头一起,黎凝整个人如同沸腾的热水,咕噜噜地往外冒热气。
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心尖也由慌张的跳动变成甜滋滋的悸动。
这几日的愁闷一扫而光,黎凝将这叠纸张重新放好,再将箱盖盖好,将其放回原位。
*
下值之后,裴濯绕路去城西的糕点铺买蜜糕。
沈清意府邸就在此处,避无可避地与裴濯同行。
他瞧见裴濯要往糕点铺去,脱口而出:“你也喜欢这家的糕点?”
裴濯不置可否,径直往糕点铺走去。
待裴濯回来之后,沈清意好奇地问道:“你是买给自己吃的,还是买给小郡主的?上回她来次此买金丝银线时,我瞧见她手中也拿着一样的糕点。”
说完意识到什么,沈清意立刻闭嘴。
裴濯抬起眼,犀利的眼神朝沈清意看过去。
黎凝对他态度转变那日,不就正好是她出门去给赵鸯买绣线。
“你那日碰到郡主了?”裴濯问。
沈清意连连摇头,否认道:“你听错了。”
“你最好说实话。”裴濯冷笑道,“不然让我知晓实情,我不会轻易饶你。”
沈清意一直坚信此事做得不对的是裴濯,他不过是不小心在郡主面前说漏嘴而已,何错之有。
但裴濯若一直不知情,没与小郡主说开,这般长久下去也不好。
想了想,沈清意决定告诉裴濯。
“这事做得不厚道的分明是你。”他重重叹息一声,“我此前就提醒你要将手帕藏好莫给郡主发现,不然让她知晓你有旁的爱慕的女子还与她成亲,她……”
“我何时有过旁的爱慕的女子?”裴濯皱眉打断,“莫要诬陷我。”
接着,他脸色一变:“郡主认为我除她之外心有所属?”
沈清意立刻颔首:“此事是你与我说的,那日你说你有心上人,又不与我说是谁,不就是那名赠你手帕的女子。你彼时还说,郡主想嫁给你,是痴人说梦。”
裴濯神色越发凝重。
黎凝并不是与他秋后算账他们曾经针锋相对一事,而是误会他……
一想到这几日黎凝待他冷冰冰的态度全拜沈清意所赐,裴濯面上如同覆了一层霜,阴沉道:“那条手帕便是郡主的,从始至终,我爱慕的只有郡主一人。”
这下轮到沈清意惊愕:“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害他误会那么久,整日为他们夫妻二人之事提心吊胆。
裴濯也没料到沈清意会误解他的话,还将此事胡说八道让黎凝知晓。
误会了他待她心不专,以黎凝那么骄傲的性子,心中必定不好受……
裴濯立刻策马往裴府赶去。
作者有话说:
等两个人都坦诚心意,就是正文完结的时候啦^^
(上一章做了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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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全因我爱慕郡主”◎
黎凝从下午之后, 心就如打鼓一般,既期待裴濯早些回来,当面问他实情, 又紧张到时不知该用何态度面对他。
最终在紧张的期待中等待。
然而一直到过了寻常下值的时辰,仍是不见裴濯。
黎凝让冬雪去大门口问了几次, 都无功而返。
等待的过程总是比较煎熬。
到后面黎凝都放弃了,拿起诗词本打发时辰, 房间的门猝不及防被人打开。
知晓开门的人是谁,黎凝的心立刻剧烈跳动, 她抬眼看去, 用略带不满的语气道:“怎么才……回来……”
看清裴濯额上冒的汗, 以及因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膛,黎凝余下责备的话因讶异得咽回去。
瞧他这模样, 显然是以极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待气喘匀了些,裴濯抬起拿着蜜糕的手,道:“刚从城西回来。”
城西与裴府是两个方向, 不过即便路远, 裴府又不会长腿跑了, 他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
黎凝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他也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不成?
黎凝小声嘟囔:“我又不会丢下你自己用膳, 你这么赶做什么……”
裴濯将蜜糕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几步走到她面前, 眉宇紧皱, 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手帕之事。
毕竟, 那条手帕确实是他以不光彩的手段拿到。
裴濯静默看着黎凝, 黎凝反应不如他平静。
她掀起眼帘看他一眼, 又迅速低下头, 再看去一眼,又低下头。
“那条手帕——”裴濯默了默,正色道,“你莫要听信沈清意的胡说八道。”
听到“手帕”二字,黎凝眼睫颤了颤。
看来裴濯已经从沈清意那里了解实情,明白她这几日为何不想搭理他。
不过,裴濯应当还不知晓她已经见过那条手帕,明白一切的答案。
黎凝目光落在手中诗词本上,指腹翻过一页,状似随意道:“既如此,那条手帕究竟是谁的?你藏着做什么?”
裴濯沉默了很久,沉沉的目光紧紧盯住她,眼眸深邃,似藏了无尽的情愫,浓郁到难以凭借简单的话语表达出来。
“是你。那条手帕是你的,黎凝。”
话一说出口,才发觉并不是那么难以宣之于口,反倒令人松了口气。
黎凝早就知道答案,但听到裴濯亲口说出来,还是禁不住耳根发热。
她用诗集掩面,只露出一双水润漂亮的杏眼。
“居然是我的?”黎凝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惊讶,而后又反应过来其中不对劲之处,立刻追问,“你为什么要私藏我的手怕?”
“该不会是——”黎凝悠悠地拖长调,狡黠地笑弯眼,“裴濯,你该不会在瞒着我什么罢?”
她眼底有明媚的光彩,完全看不出因他私藏她手帕一事生气,从她反应来看,她甚至很好奇。
问他的话都像是在引他说出某个答案。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裴濯指尖微动,而后紧紧攥成拳,再松开。
他俯身朝黎凝靠近,一手捧起她脸,两人距离顷刻拉进。
就在黎凝以为裴濯不会说出来,正寻思再说些什么来引诱他说出口时,温热就落在她唇上。
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下,与他们从前亲密到呼吸交融的吻不同。
突如其来的轻吻,黎凝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裴濯轻声道:“不瞒郡主,私藏郡主手帕,全因我爱慕你。”
“我从许多年前就爱慕你,盼此生能与你厮守。”
黎凝就在等裴濯说这句话,可裴濯真的说出来,她又有些受不了。
受不了他直白地表达爱意,让她方寸大乱。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也在同一时刻从心底蔓延开。
“你、你你……”黎凝慌乱得眼神四处躲避他炽热的视线,语无伦次道,“先、先放开……”
未等黎凝话说完,带着浓烈的情意的吻继续落到她唇上。
与方才不同,这回带了难以抗拒的强势。
黎凝还有许多话想问,然而一张口只是方便他的深入,湿热在肆意掠夺她的呼吸,唇齿都被攻占,让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言语或不足以表达殷殷爱意,但亲密的行为可以代替。
隐忍了许多年的爱意,终于能够在此刻坦诚地表露出来,无所顾忌。
黎凝手中诗集被裴濯抽走放到一边,她的手只能无措地抱住裴濯,等意识清醒些时候,自己已经倒在软榻上,衣襟散乱。
黎凝微弱的抗拒终于起效,裴濯退开些许,呼吸重而沉。
裴濯指腹摩挲黎凝唇角,擦去那点水光,低哑道:“郡主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黎凝看着裴濯潋滟的眼,眼底是浓浓是□□,因何不言而喻。
好像再继续问下去,答案也只有一个。
黎凝突然就不那么执着了。
“没了。”她道。
想了想,黎凝又补充:“往后有想问的,再问。”
“那郡主呢?”轮到裴濯问她。
这话没头没尾,但黎凝清楚裴濯在问什么。
在问她是不是也一样喜爱他。
裴濯同她坦诚自己的心意,黎凝理该此时与他互诉衷肠。
但她偏不。
“这个嘛——”黎凝故意卖关子,笑得恶劣,“自然要看你今后表现。”
“你若做得好,我便给你一点喜爱。”黎凝道,“但你若做得不好,我便收回来。”
黎凝是不开窍才一直察觉不到他心意,但裴濯没有黎凝那么迟钝。
黎凝对他有没有情爱,他早就感受到了。
他笑道:“那我今后定事事顺郡主心意,望郡主能多给我一些你的喜爱。”
黎凝很大方:“你若做得到,自然可以。”
两人就这般达成一致,无论哪一方都在占便宜。
*
将心意坦诚之后,无论白天夜晚,两人相处时更加融洽和睦。
白日在外人眼里,黎凝与裴濯照旧是恩爱的,比之前多了情真意切,但在外人看来也只会认为是他们感情更加好,不会料想到之前只是做做样子。
到了夜晚,只要两人共同在床榻上,一直到深夜,黎凝一刻也别想停歇。
甚至有时不是在床榻。
虽然更舒服,但好像也更累了……
一阵日子之后,黎凝才从这场融融甜水中醒过神。
彼时因为裴濯居然从很早之前就喜爱她这件事过于令人震惊,以至于黎凝一时忽略了某件事。
裴濯既然早就喜爱她,为何还总是与她作对?
并非黎凝记仇,而是裴濯从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实在令人难忘。
诸如在她生辰时反过来跟她讨礼。
得知她想得到某件东西,裴濯先一步下手抢走。
就连好友聚在一块一同用膳时候,裴濯也总是喜欢抢她爱吃的肉,大摇大摆地享用。
裴濯在她跟其他公子叙谈正欢时来打断,黎凝尚可理解裴濯是因为吃味,但是前面那几件呢?
既然喜爱她,又处处与她作对,裴濯实在拙劣!
从前不知晓裴濯心意也就罢了,黎凝一直认为裴濯是婚后才喜爱她,那么从前以他们的死对头关系,他做那些事也情有可原。
但貌似不是。
黎凝经过缜密思考,发现裴濯之所以做那些,好似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惹她生气。
哪有他这样喜爱人的方式的?
黎凝越想越气。
虽她现在与裴濯是夫妻关系,她与裴濯也心意互通。
但这难道影响她为从前的自己出一口气吗?
当然不影响。
长乐郡主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受气。
她还要以一种,会让裴濯极其后悔的方式,报复回去。
黎凝露出志在必得的笑,仿佛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如何掰回一局。
休沐日前一晚,裴濯回来得较早。
他每日回来,黎凝总是会倚在屋中那张软榻上等他回来,再道一句“回来了”。
这次也不例外。
裴濯走到衣橱那处,边道:“明日可有哪想去的地方?”
黎凝白日会给自己找些趣事做,出府找陆芷瑜游玩,或是去倾云堂找罗氏叙谈,要么就是自己看话本打发时辰,从来不会让自己无聊。
但每回回来她都在此,裴濯难免有种她一整日都在家中等他回来的错觉。
正好明日休沐,可带她出去散散心。
“此事稍后再议。”
黎凝柔若无骨的手抬起,对着裴濯轻招,让他快些过来。
裴濯刚换了一套石青常服,见状径直朝她走过来。
裴濯刚抓过她的手,黎凝立刻跪立起,手松开他去攀他肩,仰起头亲吻他。
她鲜少这般主动,裴濯不可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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