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走了这条路,有些事自然该知晓,她说得随意,也算是给他提个醒,谯笪君吾未曾多想,只是记下了,也暗想难怪这般脸热,不全然是因为她靠的近,且还手指头那般滚烫。
“准备了。”
虞卿说着,食指跟中指一并,从他下腰尾脊骨位置一点,强横真气攀升如龙,从脊骨下尾网上直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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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空静,屋内似有竹木脆击声。
下卧如松,上气通玄。
哒哒哒一连贯声脆响后,屋内安静了,谯笪君吾有些茫然,看向虞卿,想问问刚刚那些响声算不算。
后者好像并不意外,却似恍然,可能之前查根骨的时候就有猜测了,现在只挑眉笑:“老天挺厚待你的,万幸你像的是你的母亲,听说她当年就有超凡武学资质,位列宗门真传。”
“十二响,通玄满格,如是你换个身份,那些宗门都得八抬大轿请你入门。”
谯笪君吾毕竟也是少年心性,骨子里也是虚荣好强的,本身是开心的,但提及他的生母,也难免有几分怅然。
“是万幸,可惜她遇人不淑,眼光不好。”
谯笪君吾也仅仅稍微缅怀一下,后好奇问,“你当年多少?”
“十五。”
十二十五响这种说出去吓死人的武学秘事,在她这好像喝水吃饭一般稀松平常。
虞卿说完将一本小册子扔给他。
“这是真气心法,照着练,三日必须凝气,凝气后再用墨须丹,提升真气后,最后予你招数功法。”
她说得很随意,这门还没领进去,就扔了册子让人自学,而后管自己走了。
谯笪君吾都怀疑她是不是消遣自己的,只为让他有个三脚猫把式应付大葳山的凶险。
不过他也没得选。
拿着小册子正要翻看,他忽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起身走到书架前面,伸手去拿那本《青萝雅序》。
正要翻开。
窗外一颗花生弹射进来,啪嗒一下打在他脑门上。
“胆大包天,算你十三响。”
谯笪君吾捂着后脑勺蹲在地上,不敢冒头,但蹲着翻了下册子,发现上面的笔墨都没干。
是她自己临时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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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半后,午后骄阳灿然,春花灿烂。
谯笪君吾已然凝了气,那一缕气从丹田生,一下子温热了整个体魄,他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年少时有这点本事,盖不会因为东宫年年不如的炭敬而冷得瑟瑟发抖夜不能寐。
挥拳之下,气力似有增加。
“公子,公子,我...”他兴冲冲之下不忘喊当前身份尊称,跑出练室后去找人。
找到虞卿时,发现这人正在烧灶,不紧不慢往里面添柴火。
边上还有一些食材。
猪蹄黑豆红枣一堆码放着,一看就是在炖煮猪蹄汤,但不知为何边上还有不少药材。
天塌了吗?
“你病发了?”谯笪君吾好奇问。
“不是,给你的药补之物,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刚凝气的小菜鸟儿能承受几分补?还得药化了食补才好。”
“这么珍贵的东西,其实也没必要全给我用,若因我根基低,予一些药用就好了,其余还是你自己受用了吧,我看你伤势不轻——我原以为你要这墨须丹,是予你自己疗伤或者修炼用的。”
谯笪君吾坦诚说着。
虞卿不置可否,只说:“我的伤没人能治,所需的也只有你能帮我,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
谯笪君吾心头火热一时凉了许多,但也郑重点头,“你放心,只要是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虞卿撑着下巴瞧他,“真的?”
“自然。”
“那你自己煮吧,份两份,一副不添药的,我自己吃,另一份要添药的,你吃...”
她说着话,用木头撅了下灶台,从里面撅出一个烤得喷香的大地瓜来。
“还有这个好烫,替我剥了,不许弄脏。”
说罢,她起身,手指弹了下略染烟尘的衣摆,让出了位,等着吃好吃的。
谯笪君吾:“.....”
第23章 23修行
虞卿吃着地瓜啃着猪蹄,而谯笪君吾弄完一切后,也小心翼翼开始喝,加了药材的味道显然不如她吃的正常黑豆猪蹄汤,怪怪的,有些难以下咽,但他还是一口一口面不改色吃喝完了。
它很珍贵,他知道好歹。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虽有些冒昧,但我身上丹药有些,想知道你的伤势到底是何情况,你不必跟我说隐秘,之跟我说需要什么样的丹药即可,这样你下次再出事,我才知道该怎么应对——毕竟去大葳山,我也怕死。”
谯笪君吾知道这种关乎生死的伤势是万万不能轻易袒露给别人的,主要是她一旦发作起来太凶险了,眼下那些追兵还不知能糊弄到及时。
“你不稳,我亦不安。”谯笪君吾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法颇公道。
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虞卿手指脏兮兮的,闻言也没瞧他,顾自继续吃着,一边说:“是怕我连累你?”
好听话于她时而有效时而无效,全看她心情。
谯笪君吾:“是。”
虞卿笑了,却不生气,“我这是伤了根骨的内伤,你知道我怎么伤的么?”
“为何?”
“那老教主想对我采阴补阳。”
谯笪君吾皱眉,心头有些繁杂强烈的情绪,但他压下去了,“你杀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她在魔教中的处境竟如此糟糕?
外面竟还疯传她猖狂无情,真是过分。
“不是,是我跟他的徒弟勾结一起,他想当教主,而且我想对他采阳补阴,结果补得太过了,遭了反噬。”
她大大咧咧说着,语气很平淡。
谯笪君吾却呛住了,一言难尽看着她。
虞卿满不在乎说:“正道宗门用的这个说法,其实也不错,挺言简意赅,意思也差不多,就是没了那档子事而已。”
谯笪君吾先是无语,后却是品味过来了,“你吸了他的内功真气?”
“是啊,相冲了,这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不然那些魔教的小魔头大魔头不会都攒动起来想对付我,而那些正道之人更是如此。”
她不在乎魔教的人对她同门相杀,也不在乎正道的人对她喊打喊杀。
她孤傲得很。
谯笪君吾却是不再吭声了。
孤傲吗?倒是比他硬气。
“吃喝完这些,可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喝完后的谯笪君吾优雅擦了擦嘴角,问道。
虞卿还在优雅啃着猪蹄,说:“不会。”
“真的。”谯笪君吾其实不是很信,以他对这人的了解,对方越说瞎话,越一本正经。
“嗯,不信你数三下。”
什么叫数三下?敏锐的谯笪君吾瞪大眼,正要站起来,一股子酸麻感涌上来,直冲脑子,身体瞬间软下去了,倒下去之下,出于愤愤跟哀怨,他揪住了她的袖子。
活像是死不瞑目的女鬼要拖着某个负心郎君一起下地狱。
扑通一声,人倒地了,口吐白沫。
被揪了袖子的人看了一眼被肩膀拉扯下大半的衣襟,觑着身边地上生死不知的人,颇有魔女的凉薄邪气,一边拉扯回自己的袖子跟衣领,一边悠悠来了一句,“还说喊我师傅,这般动手动脚的,忒不尊师重道,该拉去浸猪笼的。”
人都昏倒了,听不见,她就是自己嘀咕,而后单手提着人扔到了他的屋中。
袍尾微动,她赤足上了台阶,在他屋中旁的琴室内坐下,袖摆清扬,手指抚琴,那气势一下子就变了。
琴音起,听着婉约悦耳,实则内屋近距离之人才能感觉到魔音中夹带强横的真气,从弹琴之人指尖涌出,借琴音而勾真气,催动丹力,不断通髓养脉滋润他的整个身体。
而谯笪君吾在强烈的痛苦中满头大汗,仿佛在炼狱中反复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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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闲庭琴奏乐,我来城池满公章。
作为城主,不说日理万机,但面对朝廷那么大的变故,纳兰别离不可能毫无感觉。
“魔教妖女虞卿,此女颇为奇怪,名头大得人尽皆知,连我大雍国宿敌大齐那边的人都知道,但对此人,面容多变,身份多变,能列出来的名单不下十个,根本不知她真正为何人。”
七剑老大掌管情报,对此颇有些感慨。
“没想到她竟把废太子给拐走了。”
“章青屿一个狐狸,杨伋亦非平庸之辈,这两人联合王家兵甲竟都没能拿下那两人,也是厉害。”
见几个人都在夸一个魔教妖女,第六剑跟第七剑就不乐意了,六剑是个女孩,最看不惯这些魔道女子猖狂歹毒的模样,虽未见过虞卿,但传言沸沸,云城武林者众多,城主府亦有人见过其杀人的样子。
自然不做虚。
“一个魔女也值得你们这么夸,我看她不过是擅易容之术,蒙混过去而已,尤其是她一个魔女,掺和入王族纷争做什么?”
这也是众人纳闷的。
纳兰别离抬手点香焚烟,眼前宗碑非排位,而是罗列了一柄柄剑。
他看着这供剑台,神色平静道:“废太子最大的作用已经没了,新太子将立,杀他是为了绝后患,但不影响王室跟朝廷的打算,于虞卿这样的人而言,废太子于她的政治利益近乎于零,除非她背后站着想扶持废太子为傀儡举兵造反的势力。”
“魔教莫非有此心?”七剑等人吃惊。
老大第一剑摇摇头,“不会,至少我观虞卿此人的行径,她不爱折腾这些,此事利于魔教,却对她个人毫无利益,因她非教主。”
谋反这种事,只有牵头的人最有利益可得,下面的想喝口汤都得有死在斗争中的准备,而虞卿不甘人下,怎愿为那从前地位还不入她的新教主做马前卒,亲自冒险去王都带走废太子。
此时不合情理。
老大还是有威严的,其他人也信服,纳兰别离没有对此事深入探讨的意思,正要抬手要他们出去,却听第六剑女孩天性,脱口一句:“莫非是这两人勾搭成奸,双宿双飞?”
在场的人齐齐一囧,其余几个师兄正想给口无遮拦的师妹找补,纳兰别离身体没动,但吐词如冰刀。
“滚出去。”
七人当即全撤。
门一关。
纳兰别离松了点香的火折子,双手撑着台子,看着上祭的名剑,幽幽道:“看来是为了大葳山的宝藏吧,听说她重伤损根基,也不知如今剑道还剩几何。”
他伸手,拔出了一把剑,剑声嘹亮,一剑朝上挥出,屋顶被一道纵横的剑气惶惶贯穿。
烈烈光华剑气,杀人如屠狗。
上头匿隐的大云象级探子瞬间毙命,尸体从上头落下。
瓦砾残片的卷着些许尘烟,光透而入,而纳兰别离面容无色,淡然掌握棉帕缓缓擦拭长剑。
“为了扶持新君,倒是颇用心。”
“找到那两人所在否?”
窗外潜入一黑衣人,跪地:“已有头绪,正在核查。”
“甚好。”
他插剑入鞘,闲散走出,不多时便有人前来打扫尸体修补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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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从修气到修武招,也不过几次而已,也不知是因为十二响的天资,还是虞卿也觉得时日无多,得加快效率,是以操练得极为厉害,谯笪君吾是万丈高楼平地起,未见他多厉害,但小别院出入的其他人多少能看出点分别来,因此议论纷纷。
谯笪君吾不知此事,只慢慢笑话习武跟随从的工作,而日子一久,不好一直否了小别院内其他学子们邀约以免为人怀疑,谯笪君吾在得了虞卿同意后,还是允了一门帖子。
白鹤山品学雅颂,事儿不少,但距离苍竹小别院很近,就在边上,两人懒得外出,便选了这一门帖子。
一大清早,两人便闲散外出了。
第24章 24雅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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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因为最近习武的程度较为生猛,谯笪君吾走路姿势不太对,慢慢吞吞的,时常扶着腰,但虞卿对此也没说什么。
左右闲来无事,周遭太过空灵寂静,虽然平日里嫌她嘴毒,但忽然这么安静无言还是有些不习惯,谯笪君吾觉得有几分尴尬,于是好奇道:“我原以为你会嘲讽我,现在看来是习武的人必经这一环,你知道其中苦楚。”
他这般言语自洽,给她找好了理由,她好似并不认可,只说:“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才练了几天就凄惨成这样的小郎君必是天生有点虚,只有你自己最是知道其中苦楚,我总不好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这是人话吗?
谯笪君吾脸色有些发青,正想回怼过去,却听到附近有人声,当即压下了,乖乖巧巧走在虞卿身后,充当了一个尊卑有序的随从。
周遭竹林岔道走出了几个人来,不熟,远远看见了,彼此作揖行礼,而后谯笪君吾看左右无人,忧虑道:“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担心云城的事。”
刚走过竹间小道,头顶竹梢略临面,虞卿抬手欲上勾,身后谯笪君吾个子高一些,先撩开了,虞卿便顺手揪了一片竹叶,漫不经心道:“你担心他们会找我们?”
“必然的。”谯笪君吾身在权力中心,很清楚云城这些年跟朝廷的猫腻,“我是个大麻烦,但利用得好也有利可图,云城完全可以抓了我当作威胁朝廷的筹码,所以我们经常闭门不出是个嫌疑,出去了其实也有被认出的风险,但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所以即便你名声显赫,在江湖上事迹诸多,也没人见过你现在这副样子?甚至连魔教的人也不认得?”
“是不认得,也就两个人见过我,老怪物死了,剩下那个如今地位还不算稳,魔教跟正道都想杀他,怕也不会轻易出来,而章青屿跟杨伋那两人一个管机密情报,一个管王都巡防督察,多多少少沾着云城人的血,他们怎么敢在云城露面,不被七剑乔装暗杀了才怪。”
是以,她基本没有暴露的可能,除非运气极不好,遇上码头那日其他的在场之人。
“倒是你,堂堂太子爷也敢跟我出来晃悠——自你成年后,朝廷重臣都没见过你?”
谯笪君吾:“是一开始就不让我见,大概是怕我串联朝臣,培养自己党羽吧。”
当时他再不受待见,在礼法上也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中宫所出唯一嫡子,在礼制上会得到天下学者跟正统儒家拥护,为了避免这种可能,他的好父皇一开始就在布局了。
虞卿挑眉,“但章青屿他们见过你,我可否认为这是故意让他们见到你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但凡你出点事,便宜追查你。”
谯笪君吾没想到她连这都想到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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