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悦:“那是因为懒得跟单位里的人汇报情感变动。”
赵柏行装傻:“什么变动?找回了丢失两年的男朋友?”
“……”
时悦回家下饺子,自然也算上了赵柏行这没脸没皮的“牛郎”一份。
等待锅中水沸腾的功夫,她给叔公去了个电话,问候了叔公一家新年快乐,又问到姥姥什么时候回来,准备去机场接她。
挂断电话时,赵柏行走了进来,熟练地拉开橱柜拿出了两个碗碟,“给你姥姥打电话?”
时悦点头,“我跟你说过我姥姥?”
“说过。”赵柏行关掉灶上火,那碗碟盛锅里的饺子,平和的语调,“你说你姥姥是个骁勇善战的老太太,村里的女武松,像我这样的,分分钟会被她放倒。”
时悦嗤的一下被逗笑,想了想,确实符合两年前自己对姥姥的认知。
“是我会说的话,不过,她现在没有以前那样骁勇了,我爸爸妈妈车祸去世后,她的眼睛就看不清了,现在走路都要靠拐杖,就……再不复往日风采啦。”
不想把气氛搞得沉重,她用诙谐轻松的语调说出这件事,却见赵柏行盛饺子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下。
“怎么了?”她问。
“没有。”赵柏行敛下眼,继续手中的动作,掩去脸上神色,轻笑了下,“就是想有空去看看她,见见偶像。”
时悦也没想太多,“那简单,过几天她回来了带你去看。”
……
时悦以为,自己和赵柏行现在的关系不明不白,无事可做地坐在一起时,或许会觉得尴尬,但赵柏行却似乎对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充满了兴趣。
他问她平时无聊时爱做什么,还是坐着发呆吗?
时悦被逗笑,“无聊就玩玩手机,喝点……东西啊,为什么会坐着发呆?”
“也是。”
赵柏行也笑了,似乎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莫名。
这时的他轻轻扯起唇线,左侧脸颊上那颗痣跟着浅浅晃了下,笑得毫无意图,温朗无害,时悦多看了他一眼,险些被窗口的风吹得突然心动。
她想起了某个片段,自己坐在赵柏行的汽修店里吃草莓。
其实她并非像那天所说,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汽修工人是天方夜谭。
她不记得了许多事情,但仍然记得当自己拐弯抹角地提出让他陪自己去看海时忐忑期待的心情。
当他背对着她俯在汽车前,单薄背心遮不住男人健实的背部肌肉,她悄悄放下手机里刚查询的南方大海旅游攻略,咬着草莓措辞犹豫片刻,终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喊出他的名字。
当赵柏行挑着眉梢,懒懒散散地应着声,时记者都命令了,我哪敢拒绝?时悦情不自禁翘起嘴角,草莓在舌尖化开一整个冬天期许的甜度。
好甜。
时悦自顾自思索着,无意识抬起了唇角。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赵柏行正收拾碗筷,温声问道,唇角也带上了被传染的笑意。
时悦回过神来,连忙拿过赵柏行手里的碗筷,“我来吧……哪有每次都让你煮饭又洗碗的。”
赵柏行却并未放开手里的碗筷,“没事,你不用和我客气。”
时悦却说,“这不是客气,本来就应该分工合作不是吗?就算是家人也不能由一个人承包所有家务吧?”
更何况我们还只是邻居。
鉴于目前和赵柏行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一句时悦没有说出口。
但赵柏行却从她这句无心的话中品读到了几分想要期待的涵义,眸光动了下,眼底晃过几分温和,“那洗碗就交给你吧,小心一点。”
时悦抱着碗筷走进厨房,这回想起了应有的待客之道,拿了一盘小砂糖橘往赵柏行怀里一塞,“多吃点,别客气。”
赵柏行一笑,“我客气过吗?”
“……”
也对。
应该说:客气点!
水龙头汩汩流水溅在碗壁,喷溅落在水池边沿绽开的郁金香上。
时悦没有找到花瓶,便顺势将花插在了水池边的小凹槽里,确保它既靠近水源,还能接受光照,自己也能时不时看到。
“这个郁金香,是你买的吗?”
时悦问话时,赵柏行正眯眼看着她洗碗时微微欠身的侧影,手指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皮。
闻言,视线抬了抬,“嗯,喜欢吗?”
时悦却答非所问,“怎么突然买花?”
赵柏行:“那天月牙很亮,想到你。所以就买了。”
这算回答吗?
时悦想了想其间的逻辑关系,没理出来。
她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包裹花束的报纸上的那行字,是他特地写的吗?
可她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应赵柏行或许会给出的肯定答案,于是掩耳盗铃般,趁着水龙头声音哗然朝赵柏行看去一眼。
他的位置正对着厨房侧面。
时悦望过去时,他正好低下头专注地剥着橘丝,穿一件简单的T恤和外套,骨骼宽大的男人散漫坐在餐桌椅子上,这时不再是平时穿高定西装的冷漠总裁,更像坐在那间出租屋里刷着汽车零件的慵懒男人。
坐在那里的赵柏行,喜欢她?
细想一下,他说过许多更加下流轻浮的调戏,也颇为无理地宣告过她是他女朋友,可似乎唯独没有认真明确地说过,我喜欢你,时悦。
时悦收回了视线,将洗干净的碗筷沥干,一个个放进碗橱里。
听着厨房外赵柏行提醒:“你有信息,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时悦:“可以。”
她手机里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顺嘴就把密码报给他了。可报完却没听赵柏行继续说信息内容。
等她收拾好厨房走出去,餐桌茶盘上摆了一圈剥好的小橘子,自己的手机安然摆放在侧,而赵柏行还像个无情的剥橘子劳工,正对最后一个小橘子下手。
时悦惊讶:“你剥这么多,一个都没吃?!”
“不爱吃。”赵柏行回答得坦然,抬抬下巴,“我剥,你吃。”
时悦:“……”
“张嘴。”
一颗剥好小橘子不由分说塞进了赵柏行嘴里,手指带离时触碰到赵柏行的唇瓣,温热柔软的触感,时悦心跳一颤,忙不迭收回手指。
橘子发酸,烟抽多了,赵柏行并不嗜好这样的口味。
他抿了抿化在舌尖的酸涩汁水,垂下眼看着手里的砂糖橘,喉结上下滚动着。
倏的却笑了,狐狸眼跟着挑了起来。
“好甜。”
“那当然。”时悦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刚刚是谁发的消息?”
赵柏行:“推销短信,帮你删除了,不用看。”
“是吗。”
时悦看他一眼,手指还是点进了最近删除的短信“垃圾箱”,在看清最新一条所谓的推销信息后,眸光略略闪过一抹异色。
当记者不免要得罪不少仇家,加上互联网时代信息泄露严重,收到辱骂短信也是家常便饭,拉黑删除就是,并不会给时悦带来多少情绪波动。
赵柏行的隐瞒,是不希望这样的信息对她造成伤害吗。
……
在逼迫赵柏行吃下五个小橘子后,时悦送他离开,也就是回到他隔壁房子。
谢天谢地,他没有在准备离开时说出“真的不要我留下给你服务吗”类似的下流话语。
赵柏行出去前,时悦还是没忍住叫了他一声,目光颇为复杂地说,“赵柏行,你不要总觉得我扛不了事、把我当小孩看,我都25岁了。”
话里指的是什么事赵柏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并没有正色说什么,只是照常揉了揉时悦的头顶,语气调侃。
“时记者了不起,25岁,懂事了,知道帮别人分担家务了。”
“……”
时悦没好气地挥掉他的手,“回去吧你。”
赵柏行闲散笑笑,“走了。”
走廊窗外的雪停了,远处霓虹闪烁,仿佛另一个时空熟悉的灯光。
时悦又叫了他一声,“赵柏行。”
他停下脚步。
“你真的没有漏掉告诉我哪些事情吗?”
赵柏行回过头注视她的双眸,坚定而平淡地回答,“当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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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这话怎么接啊妈的◎
其实类似的问题, 孙南屏也问过赵柏行。
那会是节后刚收拾酒殪崋吧准备开业的凌晨,孙南屏还在柜台后擦桌子, 门口推拉门吱呀一声, 赵柏行走了进来,带进室外凛冽的寒风、雪花。
还有细微难察的铁锈味。
孙南屏抬了抬眉扫过他略显凌乱的西装外套以及颚角红色擦痕,诧异地停下手里动作,“怎么的, 被仇家报复了?这就是商战?”
赵柏行带了下唇角, 拉开他柜台前椅子坐下, “是寻仇。”
上回寻衅找时悦的几人因为只是损害了财物, 未造成人员伤亡, 因此只是拘留了几日就放出来了。
狗改不了吃屎,为首那个唐大虎一出来就找道上狐朋狗友打听时悦家庭住址。赵柏行先前找人问候过那号称“百事通”的小混混, 他很快就将这事告诉赵柏行了。
那会是昏沉的夜,十点多, 北方的街道寂静。
“百事通”再次约唐大虎在巷子里见面, 却迟迟未现身, 一道暖黄色的车灯出现在巷口, 车门开合,皮鞋干脆利落的脚步声带着冷夜寒意一步步走近。
赵柏行处理得很快, 留下一句比作恶者更凶恶的威胁后便离开了。
若是京苑员工有在此处往来,或许会看到他们平日里沉静矜贵的赵总此刻领带半解,身上还沾染着旁人的血迹,不知打掉了谁的牙齿,这会正不慌不忙地擦着眼镜往外走。
春寒料峭, 些微寒霜落在男人微乱的发梢。他垂着眼, 长直的睫挡住了狐狸眼底的凶戾, 面上不露出什么情绪。皮鞋沉静踏出巷口,随着汽车发动,车灯消失在街头,巷子里只剩了低沉不显的呻.吟声。
……
见赵柏行心情不是很好,孙南屏斟酌着问了句,“喝点?”
他们相识十多年,他算是对赵柏行十分了解。
赵柏行是不爱喝酒的。
二十多岁还在投行打拼时,他便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逃过酒局,到了后来打碎工,同行的工人们凑在大排档,点个小菜喝点啤酒,生活好不滋润,他也依旧与那些喝酒的人坐不到一起去,旁人笑话旁人的,他便自顾自喝着大排档里的乳酸菌饮料,毫不受影响。
他唯一对酒感兴趣的那段时间,大概就是在两年前。
那次他突然消失了几天,回来之后突然变得消沉,虽然往日也不见他对生活有过什么乐趣,但那会成天把酒当水喝的日子,成天烂醉如泥的样子,是真让孙南屏以为他准备以这种方式走向生命终结。
后来才从他口中得知时悦出了车祸那些事。
“来一杯吧,尝尝你调的。”赵柏行没有拒绝。
孙南屏放下抹布,从柜台底下掏出了瓶瓶罐罐,选了度数低的调酒,洗了个两个杯子回来才听赵柏行用看似平淡的态度说起时悦想起了一些事。
也是迟早的事,孙南屏心里想。
只是见他盯着酒柜放空时,眼底倒映的落寞和深情太深邃,让他也不忍心说风凉话。酝酿了一会,用稍显缓和的语气说了句。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对她隐瞒以前的事情吧。”孙南屏道,“人家今年也25岁了,有些时候也不能总将人看成小朋友,替人做决定。而且我看人家时悦是挺有想法、挺有主见的一个人,你觉得对她好,她还不一定愿意被你照顾呢。”
赵柏行没有接话,孙南屏还在后头调酒,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索性接着往下讲了。
“你之所以现在还不说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当初赌场的人还没抓到,怕时悦想起来了,又一根筋儿地去曝光人家,然后被李富他们报复吗?但是吧,就不说时悦会不会改变,就说你——”
孙南屏又看了眼赵柏行。他今天穿西装,一身高定西服不知价值多少金,衬衣、马甲、西服大衣,金丝眼镜,矜贵而不近人情的扮相和坐姿,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处处都活成了他自己先前最讨厌的模样。
“你以前那么厌恶赵家和京苑,后来费尽心思进到京苑,爬上你以前最看不起的位置,又想方设法地搬到人家隔壁去,为的不就是保护她吗?”
孙南屏把调好的低酒精饮料摆到赵柏行面前,拿着抹布带过柜台上的水,双臂搭着靠在赵柏行面前,又道,“要说你现在还在汽修厂那犹豫吧,我还能理解。但以你现在的手段和背景……堂堂京苑大老板,‘权势滔天’啊,你难道还保护不了她?”
说时,他口中“权势滔天”的大老板正双指相抵摩挲着指腹,犯了烟瘾却也不敢抽。舔了舔嘴角,尝了一口孙南屏调的饮料,大概是对那味道不满意,又皱着眉退回了柜台后,气得孙南屏脸黑了一半。
然后才听赵柏行缓声开口,“不只是这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
赵柏行略略放松了坐姿,长腿抵着高脚椅向后倾去,脊背微微欠着靠在椅背上,毫不在意身上的西装褶皱。
他斟酌了会才开口。
“时悦从冷度镇离开后,李富他们给他家里去了不少威胁电话,还给找人去威胁过她父亲,最频繁的一次,一个晚上打了十多个骚扰电话,还找了不少人轮流上门骚扰。”
孙南屏面色稍稍凝重下来,接着问,“后来呢?”
赵柏行默了一会,“第二天,她父亲在高速上因为疲惫走上,撞上护栏……然后她就没了父母。”
平静的一句话,却让孙南屏也没了声音。
他先前只是知道时悦家里出了车祸父母丧生这事,竟不知道其中缘由,猝然知晓,喉咙里像哽了一块石头,胀痛又闷得慌。
孙南屏就维持着那副愕然又悲悯的表情默了许久,然后才动了动眼珠,“这件事是个意外,也不是她的错,况且都过了两年,她应该也能接受吧?”
“不一样。”
赵柏行目光放在某处。
“她跟我们这种,有爹生没娘养的私生子不同。被爱着长大的小孩,对感情总是更敏感的。”
孙南屏和赵柏行遭遇差不多,都是不靠谱的爹碰上了痴情错付的娘而缔造出的不被爱的孩子,从小的成长环境便是不受欢迎和数不清的白眼,父爱母爱更是天方夜谭,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孙南屏自然也无法共情到那些被呵护着、爱着长大的孩子会是如何深切地爱着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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