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显轻叹,他就知道瞒不了他这小继母几天。
殷华婉直接入了屋内,侍女皆退了下去。
她手中紧紧攥着手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汐元,棠棠是不是出事了?”
顾显紧抿着唇。
殷华婉焦心道:“这几日她一直未曾露面,虽说老爷说是让棠棠禁足了待在院子里不准出来,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啊,怎么会有个大活人在府里四天没有任何消息呢。”
昨日她就察觉出怪异了,今日三房的顾月意也觉得霍汐棠人不在国公府,白日里本打算闯入枫云院来寻人,被她想办法支了出去,后来她自己进来一看,果真没在院子里看见霍汐棠的人影。
顾显也没想着瞒她多久,见她如此着急便安抚道:“你别担心,棠棠现在应当不会有事。”
“这么说你知道棠棠在哪儿?”
顾显方才急着安慰她,忘了这件事应该隐瞒下来,他竟告诉了殷华婉,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保准会猜出来他知道妹妹的下落。
他站起身将殷华婉拉过来,压低了嗓音:“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答应我。”
听他语气郑重,殷华婉抬眸看他,对上他沉静的眼,心头不由一怔,极快地掩下心中的波动,道了声好。
顾显心里微松,这几年的相处让他多少也明白,这个小继母并非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嘴碎之人,她是个心地善良且信得过的人。
过了片刻,殷华婉轻软的声音响起。
“汐元,你抓得我手有些疼了……”
顾显垂眸看去,这才发现他方才竟是直接抓的她的手心,并非是衣袖。
此时他的掌心正牵着那软若无骨的小手,他掌下的触感如酥般丝滑,他竟有片刻的失神,在看到面前女子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后,他这才反应过来松开。
顾显略微慌乱地退后几步,耳尖微红。
“抱,抱歉。”
殷华婉一直低着头,左手轻轻抚上被他抓红的右手,轻轻揉了几下,柔声道:“无事。”
顾显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落在那双手上。
上回坐马车时,他便好奇这双手那样洁白如玉,究竟是如何的触感,今日触碰上才知,的确比看上去的更加丝滑柔软。
殷华婉垂下的眼眸还未抬起,轻巧地遮住眼底喜悦的情绪。
**
与此同时,皇城紫宸宫。
宫女捧着药碗入殿,毕恭毕敬地道:“姑娘,该喝药了。”
霍汐棠现在听到喝药这两个字小脸都下意识皱成了一团,从昨日苏醒后,她便一日三顿药进补,她都觉得自己全身被药的苦味覆盖了。
她提起被子将自己盖住,逃避地说:“先搁在哪儿罢,我一会儿就喝。”
宫女为难道:“不可啊姑娘,陛下吩咐奴婢了,必须要亲眼看着姑娘趁热将碗里的药一滴不剩喝下去。”
霍汐棠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恼陛下人不在寝殿,可这殿内所有人都是他的眼线,这种感觉分明与前世一模一样,他总是将她看的严严实实。
前世记忆回来后,想起那些经历,加之重来一次陛下还装作不知情一步步接近她的事,所有情绪汇集成不悦,她的小性子也跟着上来了,气哄哄地自己慢慢往榻上最里边挪。
“我不喝。”
宫女面做难色,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年轻帝王的玄色龙袍随着步伐轻微摇曳,他单手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眼神示意宫女退下,很快昏暗的房内便只剩他二人。
霍汐棠整个人藏在被子下快喘不过气来了,许久没听见宫女的声音,猜测应当是退了出去,这才转过身来,悄悄拉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打量。
黑暗的视线内蓦然对上了一双沉浸无波的黑眸。
她吓了一跳,“陛,陛下。”
燕湛淡淡扫她一眼,“朕一刻不盯着你,你就开始不听话了?”
他身量颀长高大,此时屋内本就只点了微弱的灯火,烛光拉长他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帝王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因前世的心理阴影,霍汐棠心知他这会已经不悦了。
而他若是不开心了,遭殃的就是他人,可此时这间寝殿内除了她还有谁?
霍汐棠眼眶骤红,心里委屈极了。
她索性直接逃避起来,又将自己整个人藏进了软被内,不再看榻前男人一眼。
霍汐棠无声的反抗使燕湛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将还热乎的药碗搁置在一侧的案几上,侧身坐了下去。
小姑娘在软被内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此时软被高高拱起,像团圆鼓鼓的年糕,她的双手紧紧将四周按地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也不怕憋死,燕湛被她的态度气笑了。
他直接上手从下方伸进去,在暗中抓住了一只温软的玉足。
软被内响起霍汐棠了惊呼的娇声,她奋力将自己的腿往回拉,可她那点力道又如何与天子相比?
燕湛手中把玩着那只玉足,烛光照亮他逐渐幽深的眼底。
“棠棠当真不愿喝药?”
霍汐棠背脊缩了下,倔强道:“不喝。”
“是吗?”燕湛轻笑一声,笑声透着显然的寒意,霍汐棠顿感头皮发麻,这个情景忽然让她想到了前世。
那时候她有段时间身子不好,虚弱至极,成太医便特地为她准备的补药,她连续喝了许多天实在喝得想吐了,后来有一回,干脆直接当着陛下的面将那碗补药打翻。
彼时她是被陛下抱在怀里的,一碗药就这样尽数洒在她和陛下的身上。
最后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霍汐棠猛然想起那些清晰的画面,脸颊一下子烧的厉害。
陛下为了惩罚她,将她衣服尽数褪下,又把她身上的药用嘴处理了干净,而同时也不放过她,命令她也将他身上的药都喝了。
一碗补药,好端端的通过这种方式,最后喂进了她和陛下的肚子里。
最后夜里,陛下又通过别的方式惩罚了她许久。
想起这些,霍汐棠忽然就害怕得紧。
这人本性有多么的恶劣,她前世分明已经见识过了,今生那些温柔先生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燕湛慢条斯理地把玩那只玉足,本想以其他手段喂她喝药,可最后还是念在她有伤在身,暂时按下心里浮起的那些想法。
他轻轻将霍汐棠的腿放下,打算再好好地哄一哄她。
谁知,方才还缩在被子里死活不愿出来的人,此时已经乖巧地自己钻了出来。
霍汐棠鼓着一张被闷红的脸,满头的乌发凌乱却更添美感,她眨了眨水雾迷蒙的眼,乖乖软软地说:“我喝。”
若是她再不喝,担心又会与前世一样被他揪起来用别的方法惩罚,还不如听话喝了,省得又被折腾。
燕湛顿了片刻,将药碗递给了霍汐棠。
趁她听话喝药之际,他意味深长地打量面前的姑娘。
自苏醒后,她一会儿极其听话,一会儿又极其地不听话。
不听话这面,倒与前世有八分相像。
霍汐棠正在艰难地喝药,殊不知燕湛心中所想。
一碗药毕,霍汐棠被苦得五官皱成了一团,此时唇边被递上了一粒沾满了糖霜的话梅,她下意识伸舌将话梅卷入口中,舌.尖不经意地顺过唇边的手指。
燕湛眼眸猛沉,眼里暗.欲翻涌。
甜滋滋的话梅使霍汐棠眉目都舒展了起来,她闭着眼睛正在享受口腔的甜味。
燕湛抬起指腹轻轻擦拭她唇边的药渍,淡声道:“棠棠,明日朕会将你送去行宫养伤。”
闻言,霍汐棠猛然睁开双眼。
第45章 检查伤口
霍汐棠瞪圆了眼, 没想到陛下怎会突然提出要将她送去行宫。
凤山行宫,上辈子她也曾过去的,但那会儿是陛下带她去散心, 又在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住了月余就返回了长安。
此时一只小狸奴从床边蹦了上来, 直接窝到了霍汐棠的怀里,糖糖乖顺地喵呜撒娇。
霍汐棠僵硬地抚摸糖糖的小脑袋, 问:“陛下为何突然要送我去行宫呢?”
燕湛淡声说道:“你身上的伤, 成太医说需要一个较为安静的环境, 皇宫太吵了。”
碍眼的人也实在太多, 干脆等他都处理干净了再将小姑娘接回来的好。
只是苦了他要与她分离月余。
霍汐棠好半天才消化了他这个突然的决定。
但同时,她心里又悄悄浮升起另一个念头。
若是离开皇宫……
那么陛下就不能日日在她身旁盯着她了, 那她岂不是有机会离开?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借口能逃离皇宫, 没想到机会竟是自己送上门了。
这辈子她绝对不要如同前世那般被困在后宫了, 她想回到扬州, 回到原先那平静的生活。
燕湛意味深长地打量她此时的神情, 默了半晌, 幽幽问:“如何,棠棠不愿意吗?若是不愿意,朕也可以将你安置到别的寝殿或是宫外养伤。”
玉憬园也是他的地盘, 况且那处更是清静雅致,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是比行宫更为方便。
燕湛有些后悔了。
“罢了,那便去玉……”
他话未说完,霍汐棠急忙打断。
“陛下, 我去!”
燕湛蹙眉,“你方才不是不愿意?”
霍汐棠呼吸一轻, 有些委屈地说:“那是因为我从没有去过行宫啊,方才有些吓到了,可难得有机会,我很想去行宫看一看。”
小姑娘家都爱新鲜事物,况且棠棠本身就极其富有好奇心,燕湛也没多疑。
**
东宫内,自从昨日被退婚后,燕舜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不过一夜时间,他的未婚妻不仅人消失了,就连婚约都没了,而他的母后竟全然不为他觉得委屈,舅父更是奇怪,自己的女儿失踪了,竟还没他这个未婚夫来的着急。
可他除了母后与舅父之外,平日里也没有个可以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只能又喊来李福良。
李福良听完,也跟太子一样觉得当中很是怪异。“殿下,您说有没有可能顾姑娘是被谁藏起来了。”
藏起来?燕舜扭头看他,“你觉得谁有那个能力能将未来太子妃藏起来?”
也是,这可是定国公的女儿、锦衣卫指挥使之妹、兼未来的太子妃,这样尊贵的身份,又有谁有胆子将顾姑娘藏起来呢?
除非是陛下。
李福良脑子里一激灵闪过,顿时背脊发毛,他乍亮的视线猛然与太子探究的眼神撞上。
不必多问,显然二人几乎都想到了一处去。
燕舜想也未想就翻身下榻,大步往外走,李福良见状极快拉住他,“殿下您去哪儿呢?”
“紫宸宫。”
他还没跨出殿,霍湘菲便提着裙子过来了。
燕舜皱眉望过去,霍湘菲笑吟吟地从身后的宫女手中取过碟子,袅袅娜娜地迎上来,“殿下~您还没用晚膳罢?菲儿为您亲手做了一叠鲜花饼,您快尝尝。”
燕舜怒瞪她一眼,“谁准你在东宫随处乱晃的?”
霍湘菲撅唇道:“是定国公呀,殿下又忘啦?”
燕舜用力推开她,“一边去,滚回你的万锦院,你若再敢这样凑过来,孤就将你赶出皇宫。”
霍湘菲被他推地没站稳,手中的碟子跌碎,鲜花饼更是落了满地。
自己这样屈辱的一面被东宫的太监和宫女看的一干二净,霍湘菲觉得大受屈辱,哭喊道:“殿下若是这样走了,可就真的错失了更了解棠棠的机会了。”
燕舜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霍湘菲擦了擦泪,鼓足勇气道:“殿下再相信菲儿一次,上次我说的事其实并未说全,有关棠棠的秘密……”
夜深人静间,庭院鸣声阵阵。
顾林寒夜里睡得极其不安稳,梦中总有个穿着一身绯色裙子的姑娘浑身是血来向他索命,他拼命挣扎,想要从那个女鬼的手中逃脱。
那女鬼背对着他的身影,正是那晚他在太液池里看得不够清明的背影,此时她的身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掐着他脖子的动作愈发得狠。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顾林寒脸色苍白,因呼吸不过来,口齿不清地说:“谁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那女鬼哭得可怜,满眼赤红:“那你就要下毒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吗?”
女儿?顾林寒费力地抬手想要从女鬼的手中挣脱。
正在这时――
女鬼忽然猛地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毫无血色,死了许久的苍白面容,美丽得如同专噬人命的妖精。
他清晰地看到,那正是他的亲生女儿的面容。
怎么会?
顾林寒吓得额冒冷汗,嘴唇一直在呓语,“怎么会……怎么会……”
睡在一侧的殷华婉听到了动静,连忙下榻去点燃了烛火将顾林寒唤醒。
“老爷?老爷?”
顾林寒却像是梦魇被缠得脱不开身,无论她怎么推,他都没有清醒的苗头,眼看情况愈发的严重,殷华婉拿不定主意,喊了侍女思梦过来。
“去将大公子请来。”
不过片刻,顾显随意披了件长衫赶到了宴春院。
殷华婉早已经换了身常服见他,她将夜里顾林寒的现象说给顾显听。
顾显上前去查看,见果然如同她说的那般严重到怎么推喊都不醒的程度,他伸手指在顾林寒的鼻息间探去,见他呼吸愈发的微弱,还是决定请府医过来。
一炷香后,府医钱大夫提着医药箱匆忙赶到了宴春院内。
钱大夫一番诊脉,便说道:“国公爷的身子并未有问题。”
顾显又问:“那家父为何这般昏迷不醒?”
钱大夫有些忧虑道:“此乃心结,恐怕是一件事压在他心里一直解不开,又不愿去接受的那个现实,导致国公爷梦魇后陷入了昏迷的境地,现在梦中的场景恐怕正在一直折磨他,便怎么唤也唤不醒。”
“那家父可有生命危险?”
钱大夫道:“那不至于,只是心理上会有些痛苦,一会儿我与国公爷施针过后,晚点他便能从梦魇中解脱苏醒了。”
趁着钱大夫施针之际,顾显转过头看了眼身形单薄,纤瘦柔弱的殷华婉,见现在都到丑时了,恐怕今晚她都没睡好,等钱大夫施针和将父亲唤醒估计还要一些时间。
顾显便道:“夫人先去客房休息一夜好了,这里今晚就由我亲自守着父亲。”
殷华婉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守着夫君醒来。”
顾显心里略微浮起不悦,顾林寒那老头子何德何能娶得这样体贴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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