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淡了些:“那便随你了。”
因他态度忽然明显冷了,殷华婉登时一愣,不懂他为何如此,但此时能跟顾显夜里在一个房间里相处,她已经很满意了。
殷华婉轻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羞赧。
她的思绪也不由回到了六年前。
那年新帝登基,顾显也受封了锦衣卫指挥使,他新官上任时,曾在街上亲自抓捕了调戏民女的刑部侍郎之子,而当时她便是其中的受害者。
犹记得她最害怕无助时,是那个穿着飞鱼服的俊朗公子救了她脱离苦海。
过后她打听到了顾显的名字,得知他竟是定国公的嫡长子,这般尊贵显赫的身份,又怎能是她这样的庶女能攀得上的身份。
可她喜欢他呀。
喜欢到十八岁了都不愿订亲,她一直在抱着渺茫的希望,日夜等啊盼啊,做梦着兴许顾显再熬几年,年岁渐长而不得不娶妻之时,也许就被她捡漏了呢。
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她最终却是等到了顾显的父亲定国公要娶她为继室。
嫁到国公府这几年,因她与顾显的年龄差距较近,又因身份悬殊,为避免生出闲话,她一直克制着不去表露她的感情,只要每日能看到顾显她便满足了。
直到棠棠回了定国公府后,那日她刚从英国公府探亲回来,顾显便主动找了她。
这是她嫁到定国公府五年以来,顾显第一次主动找她。
他拜托她多多照顾他的亲妹妹。
庭院外月光流连,晚风吹拂树影婆娑,屋内烛火跳跃。
钱大夫施针过后,又等了一炷香,顾林寒这才缓缓苏醒。
他此时面色苍白无力,已全无平日的严肃冷漠,轻咳一声问:“这是怎么了,我的房里怎这么多人?”
顾显居高临下地站在榻前,冷声道:“父亲夜里忽然昏迷,儿子担忧过渡便请了大夫来。”
顾林寒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长子,恍惚间竟是将他的面容看成了梦中的女儿,顿时更是脸色大变。
他慌乱地闭了闭眼:“你出去!”
顾显皱眉,“父亲赶儿子走?”
顾林寒现下还陷入那个可怕的梦境中,嗓音颤抖:“你们都出去,我不要看见你们!”
他好似神志不清,殷华婉上前去扶住顾林寒,“夫君你怎么了?这是汐元,您的儿子啊。”
顾林寒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儿子……”
他的儿子只有太子!
顾显心知他后面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面无表情看着顾林寒突然发疯。
顾显的冷漠,在顾林寒看来就是挑战父权,他当即大怒推开了身侧的殷华婉。
殷华婉被他的力道一推,一下没站稳直接往顾显怀里倒。
顾显及时扶住了她,但并未松手,反而双手扶住殷华婉的双肩姿势,冷声道:“父亲看来病的不轻,儿子便先出去了,父亲自己好好休息罢。”
说罢,顾显支走了钱大夫和房内的下人,又扶着殷华婉一道出了卧室。
很快,屋内传来噼里啪啦,桌椅倒地的声响。
**
送霍汐棠出发去凤山行宫的前一晚,燕湛传了顾显等近臣来御书房议事。
顾显道:“近期在江南一带追查到了滕王等余党的下落,陛下,臣愿亲自去将乱臣贼子滕王捉拿归案!”
月余前,他曾奉天子之令前往扬州缉拿逆党滕王,而当时与滕王勾结的扬州刺史秦凯早已抓获,但迟迟找不到滕王的下落,经过一个月的追查,总算在江南一带有了滕王的眉目。
此事办的不够周全,顾显想要戴罪立功亲自缉拿滕王。
燕湛眉宇微蹙,想起上辈子滕王是景明六年冬谋反的,但前世滕王是有能力谋反,而这辈子他的私兵皆被他提前缴获,恐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过于狡猾了些,就连当日在灵泉寺都没找到他的人影,如今竟是躲藏了起来。
宁旭不悦地反驳顾显,“凭什么又是你去啊,那滕王现在就是个没了翅膀的秃鹰,也扑腾不起来了,你都有那么多功劳了,就不能留点机会给别人?”
顾显凉飕飕看他一眼。
宁旭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羞耻的,直接上前几步道:“陛下,这次就派臣去吧,臣定当把滕王那老滑头给您揪回长安,让他见识见识与皇帝作对的下场。”
殷寻之笑了声,说道:“陛下,正巧近期苏州匪徒横行,正是顾显查到滕王下落的附近,因匪徒过于猖狂,苏州刺史也无从根治,近期正上折子请求支援,陛下不如派人趁此将这俩件事一并解决了。可好?”
宁旭眼眸瞪大,又是逆党又是匪徒的,当即也来了兴头,拿下这份任务的决心更甚。
燕湛长眸微眯,指尖轻轻敲打,似乎在考虑派谁去最为稳妥。
在场的三位近臣,除了殷寻之是文臣,顾显与宁旭皆是武将,而宁旭更是常年驻守边关的勇武大将军之子,自小便随着父亲在战场出生入死,所行能力自当不在话下。
顾显虽并非武将世家出身,但胜在天赋异禀能力出众,且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常年来办理各大棘手的案件,此事无论派这二人中的谁亲自去,燕湛都是放心的。
但――
默了片刻,燕湛淡声道:“此次南下,朕亲自去。”
他话音一落,御书房的众人皆惊讶不已,但因陛下才回京一个月又要离开长安,此次南下少说也要两月有余,朝堂岂能没有皇帝坐镇?
燕湛却一点儿都不担心,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况且他有前世的经验,知晓两个月内长安都极其太平,此次南下他则另有打算。
天子决定已下,顾显等人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末了,燕湛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宁旭同朕一起去。”
**
霍汐棠自从知道明日要离开皇宫后,便变得极其听话,夜里的药都无须燕湛提醒,她自己乖巧地端起来喝的一干二净。
这几日有成太医精心的调养,她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较比前日也稍微能动弹了。
这便有利于了燕湛。
他直接跨步上去,将窝在榻上的霍汐棠抱在怀里。
燕湛轻轻揉着她纤细的手指,慵懒地问:“棠棠今日怎这么乖了?”
霍汐棠自然不会告诉他真实的原由,但有了前世的相处经验,她明白陛下这时候心情定是极其好的。
她密谋的事若是要顺利的话,定然是要他对她放下心来。
霍汐棠软趴趴地伏在燕湛的怀里,可怜巴巴道:“陛下知晓的,我被父亲中伤,险些命都去了半条,那定国公府我定不会回去了,而殿下……”
殿下曾对她下了蛊毒这事,她绝对不会原谅。
燕湛还在把玩着她的手指,饶有兴趣地问:“太子怎么了?”
霍汐棠早就在心中想好了说辞。
“殿下他另外有了心仪的女子,被我亲眼瞧见了,我又如何能接受。”
那日在东宫路过万锦院时,实际上她眼角余光已经隐隐看到了一个姑娘的身影,加之太子总是阻拦她过去,她便知晓了,定是殿下兴许藏了女人。
现在前世的记忆回来,她现在不觉得自己欠殿下什么,如今婚也退了,她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了。
燕湛喔了一声,嗓音低沉:“棠棠这是醋了?”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霍汐棠在他怀里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时她求退婚圣旨时,便想好了陛下定会问她为何,而她若是说出因下了蛊毒的原因,陛下一定也知道她重来了一次。
倘若这件事让陛下知晓,恐怕一切都会回到前世那般。
他不会给她一丁点儿逃离的机会。
可除了吃醋有女人这点,实在没有更加合理的与太子退婚的原由,霍汐棠只能点头。
“嗯,殿下他爱上了别……唔。”
她话未说完,燕湛便狠戾地吻了下来,直接将她后面的话堵的一干二净。
她整个人都窝在他的身上,此时被他压着亲吻,根本无法逃脱。
吻得急了,她胸口上的伤忽然疼得厉害,泪水都被逼了出来。
霍汐棠用力地咬了下燕湛的舌.尖。
燕湛这才理智回来了些,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想起她如今有伤在身,懊悔不已,柔声问:“棠棠疼吗?”
她疼死了,舌头疼嘴巴疼,胸口也疼。
霍汐棠疼得落泪,“陛下――”
燕湛心疼极了,抱着她在怀里一直柔声哄着,又是轻柔地按,又是轻轻地吻她脸颊,嗓音的哄声更是极致地温柔。
“是朕不好,朕不该这样用力,把棠棠弄疼了,朕有罪。”
霍汐棠脸颊红彤彤的,抽噎了两声:“为什么,我都这么乖了,陛下还不满意吗?”
她今晚的表现还不够好吗?
燕湛黑眸闪过一抹晦涩,当时听到她承认吃了燕舜的醋,他实在没控制住心里的嫉妒,只想将她整个人都吃进腹中,与他融合在一起,从此独属他一人。
他将脸贴过去蹭她的脸颊,轻语道:“棠棠很乖,是太子不好,朕现在就去杀了太子。”
霍汐棠擦眼泪的手顿时僵住,抬眸看他,而燕湛神色微冷,不像在说假话。
在她愣神间,燕湛淡笑一声:“怎么,棠棠吓到了。”
霍汐棠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燕湛笑道:“说笑的。”
霍汐棠心知他根本不是说笑,前世太子和她的生父顾林寒都是死在他的手下。
燕湛不乐意在她面前总是谈起太子,为避免又提起他不开心的东西,他干脆直接撩开了霍汐棠的衣襟。
“朕看看棠棠伤口裂开了没有。”
他动作极快,一下便解开了霍汐棠的上衫,她在寝殿内为了方便换药,这几日都是穿着那种单薄的外衫,里面更是松松垮垮的心衣。
此时外衫被燕湛褪下,一身玉骨冰肌便敞露了出来,燕湛目光落在她的伤口处,见没有溢血这才放心。
他指.尖轻轻抚摸伤口处,可他的手极其大,其余部分在霍汐棠的肌肤处来回的摩挲,所过之处皆酥酥麻麻。
不知觉,她的身上缓缓浮了层淡粉,眼前的景象使燕湛呼吸微微紧了起来,眸色渐深。
这具身子是何等的销魂蚀骨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而这般温香软玉在怀,触手丝滑的肌肤,若他还没起一点心思就绝非常人了。
霍汐棠此时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陛下,好了吗?”
燕湛方才为她检查伤口,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胸口处,她实在看不清自己的伤口究竟溢没溢血。
面前的男人迟迟没有抬起头来。
那灼热的呼吸喷洒至她的肌肤,痒极了。
“陛下,好了嘛?”此时异样的安静,使霍汐棠的声音更加细细软软。
若非她现在有伤在身,知道陛下不会有那么禽.兽,这会儿她指不定会觉得陛下会如同前世一般,直接将唇覆下来吸她了。
就在她刚庆幸没一会儿,顿时感觉到一股湿润覆了下来。
霍汐棠吓得惊呼一声,玉足都紧紧蜷缩起来。
寝殿内烛光轻悠,拉长了榻上相贴到宛如一人的黑影,墙壁的影子微微晃动,映出少女纤细的脖颈。
良久过后,燕湛抬起尚未餍.足的黑眸,慢条斯理地帮她穿戴已经无法覆体的心衣。
霍汐棠现在脑子里晕乎乎地,意识混乱之际看清了自己的伤口下方此时早已泛了一层水光。
她羞得也不顾心衣穿没穿好,直接将自己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望着那高高供起的软被,燕湛轻轻哼笑了几声,将手从被子里伸进去。
“让朕看看肿了没。”
方才他没控制住,不知道下口重不重。
霍汐棠脸颊烧得厉害,连忙双手捂住,自己在被子里呼呼了几下,感觉在黑暗中颤了几颤。
她红着脸擦干了那水渍,此时一只大手正要伸过来,她连忙用脚踢开了燕湛伸进来的手。
软被外传来了陛下清悦好听的笑声。
可恶极了。
**
次日万里晴空,散朝后,因南下是秘密进行,燕湛只与一些重臣交代了些政事,便秘密出行了。
霍汐棠早已被安排上了马车,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去了凤山行宫要如何利用这次与陛下分开的机会逃离。
见马车迟迟没有启动,霍汐棠问了下驾车的车夫,“怎么还不走?”
那车夫也是宫中人,如今换了身便装与常人无异,他回道:“还有人没到。”
还有人?霍汐棠诧异着,恰逢这时车帘被掀起,一只黝黑的狗爪子先探了进来。
霍汐棠还没反应过来,饴狼便钻进了车厢,很快一只润泽如玉的手也掀起了车帘。
那人赫然便是当今天子,燕湛。
第46章 留宿
偌大的车厢内,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狸奴软趴趴地窝在软榻上,榻边伏趴着一只体型巨大通身黝黑的猎犬,小狸奴伸舌顺了顺自己的毛发, 后在猎犬凶残的眼神中,吓得浑身汗毛竖起, 连忙掉了个背影就藏起来了。
燕湛掀袍直接落坐在霍汐棠身侧,黑眸在她身上扫了几圈, 这才满意道:“不错, 朕今日没有叮嘱, 棠棠也晓得多添了件衣裳。”
今日虽是艳阳天, 但气温忽然转凉,清早便刮起了大风, 燕湛散朝后因有政事交代顾显等人, 回紫宸宫时便有些晚了, 但因前日便答应了今日清早会有人将霍汐棠悄悄带出宫, 他回到寝殿时, 就见人已经不在了。
霍汐棠脸色有些许不好, 惊讶道:“陛下怎么也来了?”
不是说好了她一个人去行宫吗?
“改目的地了。”
“什么?”
燕湛背脊靠在车壁上,车外李拾勤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都准备好了。”
“启程罢。”
离京队伍缓缓启程。
霍汐棠因计划忽然被打乱, 整颗心急得慌乱无措,她拉住燕湛的衣袍追问:“陛下还没说好去哪儿呢。”
燕湛这才缓缓睁眼,淡声说:“苏州。”
苏州?
那岂不是不去行宫了。
“此次南下是有重任在身,需得朕亲自去一趟。”
霍汐棠甩开他的衣袍,不悦地小声嘟囔, “南下就南下,为何还要带上我。”
燕湛慢悠悠乜她一眼, 将她此刻的不满情绪尽收眼底。
见她一张小嘴在无声的开开阖阖,他意味深长地问:“怎么,棠棠很想去行宫?”
霍汐棠下意识回道:“想啊。”
最好离长安远远的,离陛下远远的,只要脱离了他的视线总有办法离开。
燕湛微微抬起下巴,喔了一声,尾音拖得散漫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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