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人沉默了。
秦舒翰的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他没管电话里的人为什么沉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十分楚楚动人,但在有的时候却又冰冷无情且锋芒毕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任是无情也动人’!这不正是姜微景吗?!”
“……”
“我本以为她是来自荐的砖瓦,没想到真让我拾到了这么一个美玉。”他显然正在劲头上,没人搭理也能乱七八糟说一大堆。
“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头的人只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糟糕!秦舒翰表情瞬间呆滞,那会儿信息量太多发生了太多他难以理解的事,导致他都没来得及问她的姓名。
大脑僵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想起那个女演员临走前留给他的话。
“妈的,我忘记问她名字了。”秦舒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她临走前跟我说……说什么找启光娱乐的张晔原,张晔原是谁?你认识吗?”
电话里的声音又变得沉默了,秦舒翰“喂喂”了几声,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回了他一句——
“你自己决定,我不参与。”
秦舒翰哼笑一声,势在必得地说:“放心,我会找到最完美的姜微景与梁付辰。”
……
参加完中剧盛会后不久,季昭便开始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只是无法停止的头疼,然后又是无数纷杂混乱的回忆与梦境。逐渐的,她甚至已经开始分辨不出哪些才是真实的,哪些才是虚幻的。
一会儿,是在黑暗中孟唯踽踽独行的背影,一会儿,是站在无数奔跑四散人流中的她自己。明明两个场景不一样身上的穿着打扮也完全不同,可她却总是在梦中将两个人给搞混。
但这次的梦好像不太一样,她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了这场漫天大雪之中,既不冷也不头疼。
雪下得极大,加上正处黑夜,几乎看不清一尺以外的事物。可正因为雪势太大,感觉就像整个天地都被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一样,一片苍茫白色。
七月飞雪,天罚人间。
季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发现手掌的边缘线有些许雾化时,便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是梦,也是整部剧情的后半段了。
在孟唯去往三界各地收集齐魔骨碎片与其他材料以后,也就到了现在这段。当然,在这条“旅途”中她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故人,女主也由此产生了一次个人升华,可以说前半段的剧情非常饱满且丰富。
但在季昭看来,整部剧的重心反而是后面这段。
她稍微轻松了一点,四周打量了一下,便发现了不远处,站在落雪之中的独臂少年——闻焰灯。
闻焰灯自从在红月之日被孟唯炸开手臂取了血肉以后,从此便成了独臂。只是他踏入仙途之后明明能够断臂重生,却又奇怪地坚持不肯,最后以这样一种异于常人的姿态独来独往,成了剑宗里著名的怪胎之一。
他的性情也变了许多,变得如同一座人形的冰雕一般毫无人情可言,只除了额前戴着的红色抹额和愈显俊美的脸还能看出以往的一丝痕迹,现如今任是谁也无法认出他就是当年沙城里那只漂亮的小白鹤了。
而他定定地站在那儿,似在看什么人一般。
季昭走得近了些,才发现不远处雪地中的一抹红。
冰天雪地中,有一道人影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白衣几乎与雪地融为了一体。若不是那身上还有斑斑驳驳的红色血迹,她甚至都发现不了那里有个人。
季昭想起了这是哪一段剧情,抬起了头。不出意外的发现,雪落之时,空中无风。
这次的雪,就仿佛只是单纯地从天上飘下了许多如同鹅毛一样大的雪花,单纯地下了一场无声之雪,既没有“呜呜”地风声也没有其他杂音。
除了她踩在雪地上“吱嘎吱嘎”的踩雪声,天地间一片悄然无声的寂静黑暗。
紧接着,画面一转,季昭出现在了一座高塔的顶端。
这座塔似是一种监牢,每一层监狱里都用各种阵法符咒锁着一个生灵。
她就出现在了拥有最严密禁锢手段的最顶端一层里,而这一层,站着两个人。
“难道你想看她去死吗?”
曾经以身镇魔在无尽海底相伴了孟唯几千年的商鹿冷着脸,拔出剑指向挡在他面前的男子,喝道:“让开。”
男子穿着一袭青色的裙裳,娇美如女子一般的面容似还含着笑,漫不经心地抱臂倚站在阵法门口,只道了一句——
“不让。”
商鹿眉宇如同瞬间结了一层寒霜一般,目光化成了一道利剑,冰冷地看向身前的青衣男子。
“我护了她这么多年,不是让她去送死的。”
男子也毫不示弱,挑了挑眉,不为所动:“她知道自己背负了什么要做什么,就绝不可能送死。”
商鹿神情更冷,眼中的寒意似乎都快化成了实质:“以帝都为鼎,血肉为火,帝王心头血为药引,佐以人世八苦七情六欲……”
“得以祭群魔噬凡体,重筑魔身。”
他语气微顿,话中似乎含了些别的意味,眼角寒意却愈盛:“你还说,她不可能死?”
“天道,绝不可能容她。”
“容下这世间再次出现——魔。”
第42章 第十四场戏 采访
画面猛地再次跳转, 季昭又回到了那片诡异的七月大雪之中,闻焰灯的身旁。
比起之前,现如今的她显然变得有些沉默, 神色怔然目光沉沉。
身侧的闻焰灯则还在如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道身影, 一直看着,却未曾动过一下。神情冰冷淡漠, 毫无半点情绪, 就好像曾经的种种都已经被他彻底放下,如今只剩下一具躯壳。
无爱亦无恨。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季昭瞥了一眼好像不为所动的少年,沉默地也看向那道红色的身影。
她看着她, 似乎想了很多, 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过了多久,那具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像是尸体一般的人影, 终于轻微地动了动。
先是那人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紧接着像沉睡了千年的古尸一样慢慢苏醒了过来一样, 动作十分迟缓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后,似还有些未曾回神,目光痴怔。她的身下是被血染成一层浅浅红色的雪地, 从她身上各处伤痕中涌出的鲜血很快便洇透衣裳迅速往雪地四处延伸。
不知为何, 天空中的雪花对她来说就好像一片片锋利的刀刃, 割得她身上全都是细微的伤痕,而且越来越多。那伤痕就像是有一种力量在阻止身体痊愈一般, 只会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到最后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好皮。
她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红雪、身体上的痕迹, 过了一会儿, 突然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
那滩血虽然是红色的, 当中却也隐隐泛着黑意。
她瞧着地上那有一丝黑意的血,突然就笑了起来:“哈……”
季昭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先是低笑,到最后仿佛抑制不住一般仰天大笑,然后晃晃悠悠地如同头顶万千重钧一般,艰难地站了起来,从杂乱的长发中露出了那张脸。
虽然那张脸上有无数细小的伤口,可季昭仍能分辨得出来——那是她的脸。
是属于季昭的一张脸。
看到那张脸后,季昭不由微愣,疑惑地抬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究竟是季昭……还是孟唯?
这一刻,她再一次混淆,头中万千记忆如同没有头绪的线团,将她团团缠绕在其中。
熟悉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眉,但习惯了忍耐的她却坚持着不肯让自己露出一丝异样。
而另一头,大雪也像是将伤痕累累的少女包围在了其中,在黑夜中始终看不怎么真切。这一刻,两个拥有相同脸孔不同境遇的女孩竟然奇妙地处在了同一种处境。
少女一边笑,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四周的雪地被血浸染成了一大片红色之雪。
虽然她的身子疼得一直在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倒下。哪怕头顶的压力越来越大,雪花造成的伤越来越深,脊梁却仍旧挺拔、不屈。
在这场大雪飘渺之中,少女满身伤痕一袭血衣,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黑暗的天空,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笑容。
“这——就是天道。”话音刚落,她的身上又被雪花割出了许多深不可见的伤痕。
然而她就像毫无痛楚知觉一般,仍旧直直地抬头看天,张开双手笑得那般张扬痴狂:“这——就是众生平等、万物有灵的天道!”
头顶上无形的压力似乎又增加了好几倍,压得少女差点直直地跪下。
她侧摔在雪地中,雪中的寒意如同一条条有生命的虫子一般钻入她的经脉里,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肆意妄为。
霎时间,少女被冰得伤势更重。可她用那双染血的双手,狠狠地撑着地面,却硬是没有跪下。
季昭身旁的闻焰灯好像动了一下,一只脚迈出,却又很快收了回去。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真实一虚妄,一同望着另一头那个不屈的灵魂。
季昭再一次抬起双手,看着那虚虚的轮廓,试图用这种方式再一次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定了定心,重新抬起头。
这是梦,这一切都是假的。
与此同时,少女就像在故意挑衅一样,轻轻笑了起来。
“我孟唯……不跪天、不跪地、不服妖鬼、不敬仙神……”
她比起那会笑得更开心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指着天空一边笑一边从嘴里吐出大口的鲜血。
“咔嚓”一声,她指天的手指凭空折断,胳膊如同失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坠下,而此时她身上流出的血也已然变成了淡淡的黑色。
双臂软软垂在身侧的孟唯,欣赏着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变故,笑得越发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凭你——也配让我跪你?”
她又笑了一会儿,好像笑累了,脸上慢慢变成了一种带有一丝疲惫的漠然。
然后,她用一种十分平静,平静到就好像在跟老友聊天一样的语气说道——
“苍天无眼,神族不仁,于六界逢难之时灭我种族。”
她顿了顿,咽下突然又涌入喉间的鲜血,艰难地继续:“今我孟唯以世间最后一魔起誓,愿尽我微渺之躯,复我魔族之种。”
“誓言既出,永不悔改,吾将以此血为凭,日月星辰为……”
话音还未落下,少女的身子便如遇一记无形的重锤一般,狠狠地砸进了雪地里。
黑色的血液从她身下开始蔓延,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
闻焰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如箭弦发射一般冲了过去。
然而少女身边的那片地区却如同有一个无形的阵法一般,让他明明感觉近在咫尺,中间却犹如天涧!
闻焰灯拄着剑,望着那边无力地跪下,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漠,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咬出了鲜血。
天道人事,不可违背!就算孟唯是活了几年前的大魔,在这压着轮回众生的天道面前又能怎样?
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罢了。
就算她要做的是非常重要的事,但这些事哪有她的性命重要?只要此身留存,任何事迟早有一天都能完成。
他恨她,可他也只想要她活着。
“孟唯,你若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
“阿昭!你终于醒啦!”
季昭从梦境中挣脱之时,恍惚间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滋味。她转过头,看到了张哥满怀惊喜隐含担忧的脸庞。
“昭姐,你可吓死我们了。”小禾也在她旁边,模样看起来不太好,有些憔悴,见季昭醒过来连忙把她额头的毛巾给换了下来。
“是不是……”下雪了?恍惚间她差点问出这个问题。
“放心吧,剧组还不知道这事儿,明天才正式开工。”张哥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连忙打断她,“你也别老想着拍戏的事了,现在好不容易烧退了点,你好好休息,如果恢复的好说不定明天就能上工呢?如果恢复的不好你就给我老老实实请假!”
季昭看着他们两个忙前忙后还不忘念叨她的身影,冷不丁笑了起来。
她的笑,与孟唯的笑不同,也与以往脸上常有的标准化微笑不同,她笑得很畅快,平生第一次。
张哥和小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以一种“这孩子终究还是疯了”的眼神看着季昭在床上笑出满头大汗。
小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季昭笑容微收后走过来帮她用新毛巾擦了擦汗。
他们不知道季昭究竟是怎么了,可季昭却很清楚。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光带了丝柔软地看着他们两个,轻声说了句:“我饿了。”
小禾被这转折搞得有点摸不清头绪,但还是很快地说了句:“我煮了锅粥,你等会啊,我去拿。”
张哥在小禾走后看起来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了句:“你还好吗?”
季昭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我很好,从未有过的好。”
她说什么,他一般都会相信。于是张哥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我去提前跟导演说一下你的情况,你好好休息……什么事都不要再想了。”
当张哥看到完整剧本时也曾经想过,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季昭是否能凭借这部剧获奖得到大众认可。但在剧组经过了这么多事以后,他突然就不想想这些了。
只要季昭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
“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娱乐多八卦,我是你们的主持人靓仔!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最近娱乐圈里如日中天的偶像明星,拥有雪落之声的美少年,大家猜猜看,是谁呢——?”
“孟——星——悬——!!!”
“啊——!!!!!”
“星悬星悬!!!天上星星亮晶晶,悬在我心不能停!!!”
“啪啪啪啪!!!”
“让我们掌声欢迎星悬小哥哥的到来哈,哇塞这次掌声真的十分热烈,连我都吓了一跳,看来粉丝们都很喜爱我们星悬啊。”主持人佯装吓了一跳,然后开了几句玩笑以后正式进入主题。
“星悬,听说你最近出了一首单曲叫《光》?其实刚出时我就听过了,特别好听!真不愧被粉丝誉为‘雪花落入凡尘的声音’,听的时候非常治愈非常让人感动,就好像从中得到了心灵上的救赎一般。”
主持人显然真的听过这首歌,提前做过了功课:“星悬创作这首歌有什么灵感来源吗?”
“是太阳。”他微笑,脸色比起之前苍白如雪的样子好了很多,少了许多破碎感,但却又多了种别的味道,“我在创作时加入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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