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躺在床上,没有了药物的作用,头脑逐渐放空,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打开了阀门汹涌而至,他缩进被褥里,一动也不想动。
客厅里有听白做的早饭,她去楼下溜大白了,桌上留一杯杂粮粥和一颗煮鸡蛋。
一个小时后,许墨白才揉着昏沉的脑袋走出来,早饭没什么胃口,他只喝了几杯水就去学校了。
早八是计算机c语言,刚起床就上硬核专业课,同学们却是很精神。老师在讲台侃侃而谈,同学们认真听讲记笔记。
许墨白坐在最后一排,机械地敲着代码。
窗外蝉声不止,嘶鸣阵阵。
过了会,许墨白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扯了扯,他以为是旁边人不小心提到他了,不动声色往旁边靠了靠,继续敲代码,紧接着,裤腿又被往下一拽。
这力道大的令他无法忽视。
许墨白侧眼,然后就看见旁边座位底下蹲着个女孩,毛绒绒的长发扫过他的膝盖,冲着他笑的灿烂。
明斓?
许墨白被吓了一跳,看一眼前排认真听课的同学们,附下身,压低声音问她:“你在干什么?”
明斓背着个小小的双肩包,抱着膝盖朝他边比划,边用口型说:“我给你送糖。”
“糖?”什么糖?
明斓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白色片装的颗粒。
她扬了扬瓶子:“这是昨天你在医院落下的,你不是有低血糖嘛,得随身带着啊,不然晕倒怎么办,所以我就给你送来了,是不是觉得我超级贴心的。”
自从看到瓶子那一刻起许墨白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周身血液都好似凝住了。
他立马从她手里夺过来,塞进包里,神色有几分的不自然:“……谢谢。”
“嘿嘿,不客气。”明斓还在跟他邀功:“你这糖是什么味儿的啊,给我两颗尝尝呗。”
“不行!”许墨白下意识拒绝。
他这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回荡开,讲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眯眼看过来:“不行?我倒是看你很行。
“许墨白,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吧。”
许墨白在计算机系也算出名,他成绩优异,各位专业老师都认识他。
许墨白扣上电脑站起身,PPT上在讲堆排序的章节,他顺着往后说:“堆排是一种完全二叉树,可用循环递归的方式从根节点排序交换实现,多用于寻找数组中topCk。”
老教授满意点点头:“你说得很好,但我问的是堆排的时间复杂度。”
教室里传出窃窃笑声,明斓蹲在他脚边,捂嘴偷笑,露出的一双狐狸眼狡黠灵动。
许墨白淡定补充:“O(N*logN)”
老教授:“嗯,坐下吧,好好听讲。”
许墨白刚坐下,老教授又开口了:“咱教室的桌子也不少啊,怎么还有同学蹲地上听课呢,别蹲地上了,来黑板上写一下堆排的算法吧。”
明斓:“……”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她会个寂寞的算法。
明斓蹲地上装死,老教授瞥着桌底下那个毛绒绒,瑟瑟发抖的小背影,笑了笑:“就最后桌底下那个,穿蓝色卫衣的小姑娘,别往里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明斓真的是很社死,她拽着许墨白裤腿,双手合十,用眼神求救。
许墨白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的,撕了张草稿,动作迅捷写了几行代码,送下来递给她。
明斓如获至宝,捏着小抄去黑板上抄了一遍。
虽说是照着抄,但她毕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好多地方一眼就看出写错了,老教授瞅着黑板:“哎呦呦,你搁这写英语作文呢,怎么格式都对不齐啊?”
明斓欲哭无泪,她怎么可能知道代码要怎么对齐啊!
这时有同学给她求情了:“老师,这是我们许神的女朋友,人家是外系的,不懂很正常啦。”
“就是啊,老师快别为难人家了,到时候生气了,许神可是要回去跪搓衣板的。”
“哈哈哈哈。”
老教授笑着摇摇头,这才放她下去:“咱们计算机系可没说不能旁听,不用躲桌子底下,陪男朋友上课也不丢人。”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明斓的脸都要丢尽了!
下课铃响,明斓垂头丧气趴桌子上:“我这来送罐糖怎么就这么曲折,早知道私吞算了。”
越想越不甘心:“不行,你必须给我吃一颗,不然不足以平复我受伤的小心灵。”
许墨白当然不能给她。
明斓不依,吵着闹着翻他的包,许墨白钳住她的手:“这个糖不好吃。”
“你觉得不好吃说不定我喜欢呢。”
“是真的不好吃,很苦。”
“可我就喜欢苦的。”
“……”
许墨白无奈:“斓斓,等下课我给你买酒心糖,好不好?”
明斓想了想,趁火打劫:“要两盒。”
许墨白:“好。”
坑了两盒糖,明斓遗忘了丢脸一事,开开心心回本系上课。
临近万圣节,外国语学院联合艺术学院正在举办化妆晚会,南佳是活动策划人员,一见她就过来怂恿:“下周化妆会是探险主题,缺NPC,报名吗?”
下周的万圣节正好在周六,明斓原本是打算回家的,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南佳已经黏过来:“我的好斓斓,来帮我凑个人数嘛,拜托拜托~”
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
明斓:“行~吧。”
南佳:“么么,你一定会惊艳全场。”
万圣节当晚,南佳给她准备好了礼服。
明斓穿了件前短后长的婚纱,露出的一双纤细雪白的双腿抹了油彩,脸上画的是僵尸新娘妆,惨白的粉底配上蓝色眼影和红唇,有一种既诡谲又美艳的冲击美。
南佳cos的是落泪天使,雪白色洛丽塔、手持仙女棒与她站一起看着倒是登对。
整栋大活的照明系统都关了,里面灯光黯淡,只有楼梯一排灯带散发着微弱的光。
南佳边领她往里走边说:“氛围不错吧,布置了一周呢,里面好多主题,什么诡异综合病院,僵尸惊魂,恶灵酒馆。”
明斓:“我是哪的?”
南佳翻了翻册子:“山村野尸案。”
明斓:“?”
她穿这么漂亮来当野尸?
南佳说:“故事背景呢是一个山村的人家,你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家里有个醉酒父亲,从小被家暴导致双耳失聪,长到十岁这年父亲要把你嫁给隔壁村老头,所以你就奋起反抗把父亲淹死在村头的河里了,各种流言蜚语,现在村里来了一批调查者,也就是玩家,随着他们找到线索会逐渐了解真相,所以你要阻止他们寻找线索,把他们吓跑,明白了吗?”
明斓:“简单,这不就是鬼屋的NPC。”
南佳:“没毛病。”
明斓:“所以我为什么穿这样?”
南佳:"为了多吸引点人过来啊,你要是穿得血糊糊的,哪有人来,穿着不是重点,行了,你赶紧去镇守领地。"
大厅正门关了,要从小门进去,楼梯进去后就是一层层的主题屋,南佳把她推到门前。
帘子一拉,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只在墙上亮着几盏声控南瓜小灯,脚下是凉飕飕的干冰漂浮着,冰冷骇人。
明斓眯了眯眼:“搞这么黑吗?”
身后已无人应答。
明斓有点紧张了,心扑通扑通跳:“喂,南佳,你还在吗!”
门在身后自动合上,咔嚓落锁。
“南佳,你大爷的!”
手机进门前就被南佳收走了,周围阴森森冒着绿光,干冰营造的氛围也凉嗖嗖的,。明斓本就怕鬼,现下更是欲哭无泪,她悔的肠子都青了了。
明斓强打起精神,扶着墙挪到大厅中间,仔细打量周围环境,她可是NPC不能露怯。
这间厅内共四个房间,南屋有潺潺流水声,安了室内泳池模拟河流,北边就全是些假树假花的道具,模拟户外。再往里就是普通房间了,线索也散布在各个房间。
摸清地形,眼睛也逐渐熟悉了黑暗环境,明斓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坐到一颗老藤树下的椅子上,静静等人过来。
就在她快要等睡着时门口才终于有点声音传进来。
“山村野尸案,探案主题的哎,要进去看看吗?”
“阴森森的有什么好看的,去前面吃好吃的了。”
“那边人太多了,先去这看看。”
房门吱呀一声,明斓起身往树后藏起来,来的是三个男生,打头那个进门就喊了句:“这屋凉快啊!”
“你确定是凉快,而不是冷,这特么是个冰窖吧!”
“没那么夸张,这不还有水声,不到零度。”
“你怎么知道是水,说不定是血。”
“闭嘴啊。”
几人说笑着分散去房间里搜集证据。
明斓躲在暗处,戴上鬼面具,蹑手蹑脚跟在后面,准备伺机吓他们一吓,让他们意识到社会险恶。
看准时机,她抬手想推门而入时,眼前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拉开。
明斓被他握住手腕,扯进了房间。
脸上吓人的鬼面具脱落。
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人就被抵在门板上。
明斓:“?”
墙上南瓜灯在这时亮了,明黄色灯光倾洒一身,露出少年清冷立体的一张脸。
明斓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你怎么会在……”
唔……
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唇齿拥缠。
明斓挣扎着推搡他一下,手背贴到自己唇上:“你……先给我住口!”
黑暗中,许墨白停了下来,很轻的闷笑声传过来。
明斓震惊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到底真(怎)么在着(这)啊?”
许墨白:“被张帆他们拉过来的,说是这里有化妆舞会,还有免费零食。”
明斓:“舞会?零食?”
原来人都是这么骗来的,真有你的,南佳。
许墨白上下打量她,有点想笑又不敢笑:“你怎么穿这样?”
“和你一样,只不过,我是被骗来当NPC的呗,”明斓用手背擦唇:“真是的,画成这样你也能亲的下去,也不怕亲错人。”
许墨白:“我一进来就知道是你了。”
明斓:“这么暗都能看到我?”
她不信。
许墨白笑说:“是你身上的味道吸引的我。”
“……”明斓低头嗅自己衣袖:“没味道啊,我刚洗完澡。”
“有。”
“什么味道?”
明斓喜欢一款蒂芙尼小众香水,柑橘混合依兰的芳香,味道很淡却很性感,除她之外他没有在其他地方闻过。
许墨白附耳和她说:“一种想……的味道。”
带气息的语句传进耳腔,明斓耳根微红,慢慢烧到了雪白的脸颊,她推开:“你流氓。”
许墨白笑着从兜里摸出几粒糖在她面前摊开手:“流氓给你的酒心糖。”
明斓抬着微愠的眉目:“我又不是小孩,万圣节还要糖果。”
许墨白:“上次答应给你买的。”
明斓:“我上次就随便一说而已。”
虽这么说,她还是接了过来,拨开糖纸,扔一颗到嘴巴里,捡起地上的鬼面具拍拍灰:“你一会可别捣乱哦,我要去吓人。”
“吓人?为什么要吓人?”
明斓晃着手里面具:“因为你们被骗了,这可不是化妆舞会,而是鬼屋解密!”
许墨白对于这里是什么活动不是很好奇。
他只是好奇:“你准备怎么去吓人?”
“就这样啊,哇吼~”
她重新把面具带脸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可怕吧。”明斓掐住他脖子。
许墨白只是有点想笑。
“算了,你不怕鬼,我去吓吓张帆他们。”
顾不上等许墨白回答,她就迫不及待抛下他跑出去了。
张帆和祝卿宁在另一个房间搜解密,他们找到一个日记本,是剧情中的女孩写的,他拿小蜡烛照着读:“1991年4月16日,爸爸又喝酒了,我很害怕。”
“1991年6月12日,妈妈说出去买菜,已经三天没回来了,我知道她再也不回来了,她逃跑了,而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1993年1月17日,村里婶婶说男人打人很正常,要我听话,我听话就不会被挨打了吗。”
张帆:“后面没了,被撕掉了。”
祝卿宁气得咬牙切齿的:“家暴啊,这种父亲死了不是活该。”
“说的对!”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阴森森的女声。
张帆和祝卿宁扭头。
明斓猝然出现,手电筒从下巴往上照,映出一张惨白到发蓝的鬼脸。
“啊啊啊啊啊!”
一股骇然之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张帆和祝卿宁大叫着抱头鼠窜――
“快走开,快走开,别追我我啊啊啊!”
“曹尼玛!”
明斓玩的不亦乐乎,追着两人满屋乱跑。
许墨白听着隔壁鬼哭狼嚎的叫声,刚要跟过去,前面门被关上,房间暗下来。
铺天盖地的黑暗像潮水一般从身后蔓延,他忽然就想起小时候挨完打被关进笼子里,四周也是这样空荡荡,惯着毛骨悚然的冷风。
许墨白脚下动了动。
身后的水池有轻微晃动,往上涌着咕咚咚的气泡,似有怪兽蛰伏,连墙壁的灯光也开始闪烁。
许墨白以为是明斓在闹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踝蓦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许墨白微愣,踉跄几步被他扯到着摔在地上,然后就看到水池中冒出个泡胀的人,四肢粗肿僵硬,眼球突出来,呈现可怖地巨人观。
熟悉的场景瞬间出现。
许墨白呼吸都停了下来,那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却在这一刻,清晰的一点一点浮出脑海。
五年前。
他的父亲失踪了一周多。
警方没日没夜搜山一周,找到了泡在水塘中的尸体,许墨白被叫去辨认,回来后吐了一整晚,他满脑子都是男人面目狰狞,口唇外翻,眼球腐败的样子。
耳边传过拍打水花的挣扎声。
“为什么不救我,连你老子都不救,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许墨白浑身僵硬,扶着地面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在恐惧中摸到一旁的道具箱,拉过来,用力掷入水中。
“哎呀,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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