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算是初步实现了这个梦想。
阳光明媚,秋风飒爽,廊下,陆今湘站在阳光晒到又不太热的地方,悠闲眺望远处开阔的天空。
古代的天空真干净透亮啊!
鱼柳抱了个素罗披风过来,小心为她披上。
“少夫人,秋风刺头,您今时不同往日,小心些,别着凉了。”
面对鱼柳这些时日老生常提的话题,陆今湘很习惯地予以忽视。
鱼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院子一角,漆红的墙面,明净的天空,以及探出墙外蠢蠢欲动的翠绿色银杏枝丫。
鱼柳误会了,颇为心疼地开口:“少夫人,您不要难过,老夫人不会长久关着您,等想清楚就放您出去了。”
陆今湘茫然地看向她,她知道啊。
等觑到她暗指的出墙银杏,陆今湘方反应过来,她犹豫了下,劝道:“你不必担心,老,祖母不会一直关着我的。”
一对主仆都以为对方向往自由攀爬向墙外天空的银杏树。
院门“吱呀”一声响,一个脸蛋红红的小丫鬟提着饭盒跨了进来。
看到廊下的陆今湘,她眼睛一亮,屈膝蹲下:“少夫人,午膳提来了。”
陆今湘看到她也是眼睛一亮,要说这两日最令人开怀的事莫过于府上的饭菜,到底是勋贵世家,从厨子上就可见一斑,这两日她尝到的美食样样都有前世星际饭店的水平,就连最简单一个小米粥都能熬出花来。
她欢快招手:“快快,帮我摆膳。”
看到她这样,鱼柳和小丫鬟俱抿唇笑了。
这两日,自家主子似有了些变化,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多了这份喜好口腹之欲的热乎乎的朝气儿。
对此,鱼柳喜闻乐见,喜欢吃饭,用的多才好呢。
今日中午是荷叶粉蒸肉,落汤宴球,八珍糕,花胶乌鸡羹等一共六菜一汤,陆今湘先尝了口荷叶粉蒸肉,用筷子挑开半拢的荷叶,露出里头鲜亮泛黄酥肉,外间翠绿色荷叶包裹,里外黄绿相间,令人垂涎欲滴,摘一口放入嘴里,酥软香嫩,油而不腻,依旧不失往日水准。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又舀了一口,配合小碟里水渍过的酸豆角,一口塞入嘴里,肉香味与酸豆角酸味在嘴里炸开,简直神仙口味。
陆今湘吃得两腮鼓鼓,眯着眼,一副满足欢悦的模样。
鱼柳一旁候着,嘴里无声嘟囔着酸儿辣女,酸儿辣女,照这么看,主子这胎很可能是个小少爷呢。
刚这么想,就见陆今湘又抄了口减辣版的麻婆豆腐,豆腐软嫩,上头裹着红油,一口咬下去,粉润的嘴唇立即变得红嘟嘟,油光发亮,偏偏她一边嘶嘶倒吸气,一边又迫不及待夹了块裹满红油的麻婆豆腐,看样子也很喜欢辣菜呀。
难不成是小小姐?
鱼柳沉思,想到将来可能有个跟主子一般白软乖巧的小小姐,嘴角的笑容几乎控制不住。
用完午膳,陆今湘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出来散步,她所在院子是一座正规四合院,不算大也不算小,当然在陆今湘眼里,已经很大了,正房几个屋子和东面厢房都是她用,丫鬟们大多住在跟正房相对的倒座房,只有贴近伺候陆今湘的嬷嬷和两个大丫鬟得以住在西厢房。
初秋刚至,日光温热却不炙烈,暖暖晒在身上,人有些昏昏欲睡。
陆今湘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走到西厢房的北次间,路过窗外,隐隐听到里头传来对话声,且话语里头貌似还提及到她,这让她忍不住好奇,停下了脚步。
“娘,今日我去库房领取置换的窗纱,您没看见那些子下贱胚子是怎么看我的,上头主子做下这丢人事儿,带累得下头奴婢也脸上无光,真是羞死人了。”抱怨得是个嗓音有点尖锐的少女。
“行了,妄议上头主子,教给你的规矩都忘狗肚子里了?”一位声音略微暗哑的老妇人斥责她。
“我又不会跑外面说,”少女咕哝一声,转而气道,“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乡野女子,比不得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您说她这次又犯了什么错,惹得老夫人直接罚了禁闭?”
老妇人声音平静:“你问我,我问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受那妇人重用。”
“啐,也不瞧瞧自己出身,在我们跟前摆上谱了,”少女恶狠狠地骂道,“合该叫老夫人狠狠惩罚她,直接休了她才最好呢。”
……
听到这里,剩下不用听了,无非就是抱怨自己出身卑微性情刻薄,活该不受上头待见,早晚有好下场,要不要另谋出路云云。
陆今湘脑海里对这两人记忆不深,只知道个大概身份,是原主嫁过来后分配到身边的,原主平时不爱搭理她们,只当在院子里养了对闲人。
陆今湘打了个哈欠,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一扭头却瞧见鱼柳双拳攥紧,脸蛋气得涨红,鼻孔里都“咻咻”出气,一个踏步向前,就要踹门找茬。
她忙拦住了她。
鱼柳怒而不解:“少夫人,您别拦奴婢,看奴婢进去不撕了这两个王八羔子那张狗.屎里掏尿的烂嘴。”
陆今湘汗颜,没想到自家小丫鬟也有一张跟里头不遑上下的巧嘴。
她刚想说不必跟里头多费口舌,回头直接赶出院子就行,她是主子,还不是想怎么处理她们就怎么处理。
突然,门扉自内而外打开,丫鬟从里头走出来。
丫鬟正准备去前头耳房提饭菜,一开门,看到了外面主仆二人。
她脸蛋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哆嗦嗦:“少,少夫人。”
身上一软,竟然直接滑膝跪到了地上。
少夫人怎么在外面?她,她听到了吗?
王嬷嬷着急忙慌从里面奔出,看到外面的陆今湘也是神色一慌,她不知道刚刚的话被外面听去多少,但看鱼柳那愤怒得眼睛要喷火的样子,只怕不妙,她“扑通”一声跪下来。
“少夫人,都怪老奴管教不严,竟叫外面那些烂嘴的话儿传到了院子里,老奴这蠢闺女信以为真,冲撞了您,还请您手下留情。”
鱼柳闻言更是喷火,这死皮赖脸的老刁奴,居然想将错误全部推到外人身上,企图蒙蔽主子。
陆今湘倒是没被蒙蔽,她只是好奇地打量哆嗦的母女二人,想了想,问出一句刚刚就想问的话:“既然你们这么看不上这里,为何还要留下?为何不早早另谋出路呢?”
王嬷嬷脑袋转得飞快,正在想如何脱身,突听面前女子这么问,她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回答:“能侍奉主子是老奴的荣幸,老奴怎敢生出二心。”
陆今湘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无碍,回头我秉了姑母,将你们遣离就是。”
王嬷嬷傻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虽然少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但到底是少夫人,国公府嫡长孙的原配正室夫人,何况,如今掌家夫人是少夫人嫡亲姑母,一向对少夫人偏宠有加,身为少夫人院子里唯一的管家嬷嬷,她在府上一向是横着走,如若丢了这份差事,留给她得能是什么好下场。
王嬷嬷这下是真的慌了,但不等她匍匐向陆今湘求情,陆今湘已经转身离开了。
过了会儿,丫鬟惨白着脸过来,搀扶起王嬷嬷,咬着唇愤愤:“娘,您不必忧心,她这次未必能逃过去,我可听说少爷当日怒言要休了她。”
王嬷嬷颓废瘫在地上,许久,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刚这般期望,外头蹬蹬蹬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欢喜地扯着嗓子叫唤。
“少夫人,秦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解除您的禁闭了。”
*
单看面容,秦嬷嬷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过来跟陆今湘见礼时,也是温和有度:“给少夫人请安。”
陆今湘哪敢让老夫人跟前第一人,且年龄这么大一老奶奶给自己行礼,忙伸手免了礼。
秦嬷嬷笑望着她:“少夫人跟老奴走一趟吧,老夫人想见见您。”
听到这个话,本来因为老夫人解封这件事高兴的鱼柳立马紧张起来,不禁攥住陆今湘一只袖子,低低地叫了声“少夫人”。
陆今湘知道后续剧情,既然原著里原主能猖狂到两个月后,可见这次老夫人是轻拿轻放,此次过去应当没事,她便对鱼柳说:“不用担心,祖母是疼我呢。”
然后,转向秦嬷嬷,眼神清澈,眸光泛亮:“我们走吧,嬷嬷。”
秦嬷嬷惊讶地看陆今湘一眼,这位少夫人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3章 第三章
◎修个文◎
陆今湘跟着秦嬷嬷来到寿安堂。
老夫人已经等在上首,陆今湘进去给老夫人请安。
请安间隙,她偷瞄了眼老夫人,唔看着威严但眼角细纹透出一丝温和,原著里关于这位国公府老夫人的着墨也不多,只依稀记得是个开明的老太太。
老夫人神色淡淡叫她起身,望向一旁,神色却缓和下来。
“劳烦张太医了。”
陆今湘这才注意到左边下首还坐着位鹤发老爷爷,老爷爷老态龙钟,精神矍铄,最显目的是下颌那缕白胡子,足有一丈长,打理得光亮顺滑。
那位张太医站起身,恭敬地朝上拱手,继而看向陆今湘,客气邀请:“还请少夫人将手腕悬在此方脉枕上。”
陆今湘微微颔首朝他见礼,走过去坐下,依言将手腕搁在脉枕上。
张太医抚着白胡子,小心为她把脉,眉宇轻轻拧着,过了会儿,许有一刻钟,张太医收回手指,神色和缓地朝老夫人禀报。
“老夫人且放心,少夫人脉象很好,当日中的轻微毒素已经全部拔除,接下来只要安心调养,便可恢复往常康健。”
闻言,老夫人舒了口气,威严的脸庞透出一抹轻松。
“如此就好,此番劳烦张太医了。”
原来是为她中毒那件事,陆今湘看着老夫人真心实意替她放松的神情,心下感慨,老夫人果然如原著所言,是个开明慈善的老太太啊。
张太医没有多停留,留下一个调理身子的配方就离开了。
陆今湘知道,今日重头戏此时方上场。
她调整了下呼吸,思索接下来怎样应对才显得真诚不做作。
张太医走后,老夫人收起温情,冷淡地望着下首的陆今湘。
“我下令关你禁闭,这些时日,你可知道错了?”
陆今湘,“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把老夫人并旁边的秦嬷嬷唬了一跳,老夫人着急道:“我还没罚你跪下呢,你跪下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地上那么凉,好不容易调理过来的身子再有点好歹。
秦嬷嬷更是亲自过来,一边搀扶她起身,一边絮叨:“您说您怎么不爱惜自个儿身子呢,地上多凉啊,老主子是个多心软的人,您还不知情嘛,好好跟老主子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陆今湘当然是想过的,无论她怎么穿过来的,既然穿成了原主,总要为原主的行为负责,试问还有啥比下跪请罪更显得真诚不做作。
陆今湘顺势借着秦嬷嬷站起身,继续真诚,低头认错:“祖母,孙媳知道错了,孙媳不该这么冲动妄为。”
可不是冲动妄为,把自己整没了,还把她带了过来。
老夫人望着她,长叹一口气:“你能认清自己做错事,自然最好不过。”
这一跪,把她原本想说的话都给打乱了。
重新理了下心绪,该训斥还是得训斥。
“你一向有自己的小主意,我总想着你年龄尚幼,日后慢慢掰扯就是,没想到你居然胆大包天,居然敢私自用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我带着太医及时赶去,你那条小命早就交代在□□上了,还有煊哥儿……”
她赶过去时,覃煊正怒极提刀,若不是她惊呼冲上去拦住,愤怒至极的覃煊,焉能放过陷害他至此的陆今湘。
后面,覃煊更是挥洒书下一封和离书,甩袖离开。
这些事情陆今湘都听鱼柳讲过一遍,当时没什么感触,说到底是原主作死,男配自幼在宫廷长大,如今又执掌大权,手中鲜血不知凡几,又岂是温良性子,但此时听老夫人以又惊又怒又忧又怕的语气重复一遍,她方才觉得后怕,她当时昏迷过去,若不是老夫人及时感到,她这条小命真就再次交代过去了。
陆今湘忍不住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
见她知道怕了,老夫人板着脸,呵斥她:“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思虑周全?”
陆今湘低眉搭眼,继续好声好气地认错:“孙媳错了。”
说了这么多,陆今湘神色间不见不耐烦不服气,观其眉眼神情,认真诚恳,应当是真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了,老夫人不由神色变缓。
“也罢,我知道这一年多,你心里不痛快,你如今也算得偿所愿,过去之事就不再提,万望你吃了此次教训,日后性子更加稳妥。”
陆今湘虽然并不觉得得偿所愿,但仍然点头应是。
敲打一番后,告知最后惩罚,罚她抄写两遍经书,不拘什么时候,只要抄写完毕供上佛龛,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不限时辰,抄写完就行,这个算是惩罚吗?陆今湘不是很懂但聪明得没直接开口问。
老夫人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说到底还是顾及她的身子。
接下来,轮到老夫人最关心的事。
“你这几日,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吧?”尤其肚子,虽然太医说没什么事,但老夫人总担心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陆今湘知道老夫人问的是什么,干脆利落斩钉截铁道:“您放心,孙媳这几日吃好喝好,每日睡到自然醒,鱼羹能炫两大碗呢。”
老夫人不懂“炫”为何意,但大体意思听懂了,她不由眉眼带笑,跟鱼柳一样的想法,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
“不要拘着自己,之后有什么想吃想用的,就问你母亲要。”
想必,陆夫人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她这宝贝侄女儿。
陆今湘想到这几日变着花样的美食,为陆夫人邀功:“谢祖母体贴,这几日孙媳能吃好睡全赖母亲的妥帖照顾。”
老夫人颔首,这两日小院里吃喝用度她都心中有数,知道是大郎媳妇特意命人叮嘱过的。
余外,无非就是交代陆今湘,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等闲寒凉刺激的食物少碰,也不要去容易滑倒的地方,总之,日后该留意的地方就要谨慎起来。
如此,琐碎叮嘱一番,老夫人累了,便挥挥手让她走了。
陆今湘顺顺当当从寿安堂出来,还有些惊诧茫然,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自己。
还以为至少面上狠狠训斥、厌恶呢。
她心下轻松,转脚准备回自个院子,却见角落里一个小丫鬟藏头躲尾,看到她神色一喜,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给少夫人请安。”小丫鬟来到跟前,行了个屈膝礼,然后道,“夫人请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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