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寥寥数语,林黛玉给小白猫脖子上挂了个小兜,将之前的橘子皮放进去一小块,又把小纸条照旧塞进围脖里。
小猫儿极好奇地拿爪子去抓小兜玩儿,林黛玉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低声哄它
“好小猫儿,这东西要紧,我如今不好出府,就靠你带回去了。”
小白猫收了爪子,挺起胸脯,轻轻喵了一声,蹑手蹑脚出了屋,眼见四下无人,循着来时的秘密小道,又飞快钻了出去。
陆府,陆夜看着桌上的纸条,拿起橘子皮轻嗅,果然有不属于柑橘的味道夹杂其中,他沉默一会儿,叫人寻了蔡靳来。
小白猫无聊地听着里头人说些官船、货物清单一类,悄悄伸了伸爪子,换了个姿势接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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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靳照着陆指挥使给出的消息,将近几日官船官道的一应物件清单拿出来看了,找到当日装有柑橘的那一船,找了当日卸货的船夫和运货的箱子,一番仔细探查,竟然还有新的收获。
从箱子重量,箱中残留的气味和痕迹来看,除开混进来的火药,怕是还有些兵器也一并运了来。
私运兵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趁着夜间再跑马的时候,蔡靳将心中怀疑和蛛丝马迹一一说给陆夜听了,苦恼道
“可惜里头东西早不知道运到何处去了,这几日下来,恐怕分散到了各处,难以找寻踪迹,没有确凿证据,怎么敢拿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罪名弹劾皇子。”
陆夜执鞭,夕阳斜斜照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纤长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眶映衬得越发明显,没有确凿证据吗,那就创造机会,找些证据。
一片沉默之后,陆夜率先扬了鞭子,起身直追前头的锦衣卫,蔡靳跟在后头,耳边是呼啸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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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府邸,他听着手下呈报上来的这几日盯着陆夜和林府的踪迹,陆夜是一贯的锦衣卫、跑马、回府三点一线,林如海自日日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做个御史大夫,林姑娘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起来丝毫没有交集。
搜集回来的情报,也只说两个人曾经在长公主举办的百花宴一类的聚会上有一面之缘。
“不过百花宴上满城青年才俊都到了,这么些人当中,谁和谁多说一句话,谁又多看了谁一眼,哪里值得关注什么。说起来,陆大人在百花宴之后,倒是曾经动过和另外两位姑娘结亲的心思呢。听说是长公主亲自去求的旨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搁置下来了。”
五皇子安静听完,心里也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原先的猜测,竟然真的有些偏差?
他目光扫过前来复命盯梢探查的人,还是这些庸才,早就被陆指挥使逮了个正着,才根本探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外头突然有人掀开帘子,说道
“陆指挥使来了,如今正在门外,要求见殿下呢。”
五皇子扬了扬眉,陆夜找上门来了,这倒是有趣,抬手就撤了暗卫,叫请人进来。
陆夜跟着五皇子底下随从,一路从正门而入,穿过几道长廊,才到了正屋,五皇子屋内空无一人,他自坐在案前,焚香抄写经书。
陆夜和他见了礼,五皇子笑着搁了笔,叫人拿了椅子来,说
“我倒是没想到,陆指挥使也有亲自上门的一天。”
他说这话,倒也不全是揶揄,世人都知道,陆指挥使从来不肯亲近任何一位皇子,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也难得请动他一次。
陆夜抬头,漆黑的眸子又清又亮,他单刀直入,
“五皇子上回所说的话,我回去仔细思考良久,以当日我母亲处境,德妃淑妃必定不会置之不理,其余种种暂且不论,这两个人,我是必定要除之而后快的。如此一来,大皇子和三皇子也与我结下死仇,我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圣上也丝毫没有要多认一位皇子的打算,那我能借助的,就只有五皇子你了。”
“前日种种,足见五皇子也和他们有仇。”
“你说的没错,我们才该是同病相怜,我们才该站在同一立场。”
陆夜递上来一册卷宗,交到五皇子跟前,
“丽嫔娘娘昔日中毒旧案的证词,就是我带来的诚意。”
五皇子心下一紧,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陆夜,他长得和崇文帝的几个儿子都不像,自带的是另一种江湖义气,他这样直白的向自己投诚,倒叫自己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了。
平心而论,陆指挥使将是一把很好用的刀,也会是一把并不受控的刀,他的能力和智慧既可以成为帮助自己扫平障碍的强大助力,也会成为倒戈相向横叉胸口的一把利刃。
五皇子并不愿意相信他,但又寄希望于利用他。
就在他稍微迟疑的一瞬间,陆夜接着道,
“四月圣上要去皇家猎场围猎,我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哪里能设陷阱、哪里能藏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到时候锦衣卫仍旧是护架的主力,五皇子祭祀之时没能谋成的事,可谋之。”
如果说刚才陆夜提及五皇子的生母丽嫔娘娘的旧事只是让他心中稍起波澜,那他四月围猎的一席话便是激起惊涛骇浪。
五皇子深知自己的谋事不能等,拖到后头,一旦老皇帝有所察觉就全部功亏一篑,原先他就是准备在围猎的时候来一场刺杀,将这水搅浑到极致,趁着老大和老三鹬蚌相争,自己再渔翁得利。
若是真的能得到陆夜的帮助,又有他手下锦衣卫的助力,那原本的三分冒险,也成了八分把握,这条件太过诱人,简直由不得他不心动。
五皇子捏紧手指,压抑住当即答应下来的心动,笑着道,
“陆大人这样直白,我却要再考虑考虑。”
陆夜看他神色,心中已有几分把握,干净利落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上一句,
“若是五皇子考虑之后答应了,就在门口挂上一盏红灯笼。以此为誓,共杀仇敌。”
说罢,面上掩盖不住的煞气和杀意尽显,似乎真的恨毒了他母亲的仇敌。
等他离开,屏风后头的中年儒生才绕出来,五皇子问他意见,那儒生思考一阵,道
“原本就是要利用他的,如今既然他自己提出来,愿意和殿下结盟做殿下的刀,又马上就用得上,为什么不用呢。”
五皇子想起马上就要来的四月,眼中恨意尽显,也是,反正是一把刀,只要自己攥紧手把,还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夜间,五皇子府门口挂起红灯笼,自有人看了来陆府报信。
陆夜正抱着小猫儿看林姑娘今日送来纸条的字迹,钟灵毓秀,字如其人。
听了底下人的口信,陆夜点点头,挥手叫人退下了。
饵料已洒,鱼儿也上了钩,谁是刀子谁来执掌全局,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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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结成暂时的盟友,林府的危机和林黛玉的危险也暂时解开,五皇子悄悄撤了一批人手,跟着陆夜的人合成一队,早早开始在猎场周围勘探。
林黛玉再收了陆指挥使的小猫儿送来的信件,知道危机暂时解除,心里松了一口气。
林如海这些日子兢兢业业,后头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自己穿上新官服,戴上新官帽,官服是深绿色的,显然预示着加官进爵。
只是官帽上插着一根箭,贯穿而出,倒叫人胆战心惊。
林如海清醒过来,脑中疑惑不已,这到底是好兆头预示平步青云,还是坏兆头预示血光之灾?
他越发搞不清楚这梦境寓意,只提醒自己越发谨言慎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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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054
林如海做了这个梦,不过三天,突然接到个擢升的旨意,从四品升上三品,传旨的太监连连道喜
“大人调回京城不过月余,就能得圣上青眼留下姓名擢升三品大员,实在是可喜可贺。”
林如海叫了赏,听着耳边道喜的声音不绝,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四品到三品,这可是质的飞跃,多少人一辈子卡在这关口硬是升不上去,自己才来了没多久便如此平步青云吗,皇恩浩荡既叫他欢喜也让他忐忑。
此次擢升,其实也有些机缘巧合在里头,原先正三品的监察御史突然染上疾病,急着要补缺,恰好要从剩下的御史大夫里头选,崇文皇帝在一应名单里头,独独看中了林如海的名字,思索半晌,觉得有些熟悉,便问李德海,
“林如海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
李德海脑袋转的飞快,当即就回忆出来,笑着道,“圣上好记性,正是您十几年前亲点的那位探花郎,说是看样貌就合该做探花郎的那一位,姑苏林氏,林如海。”
崇文皇帝笑着点点头,“我说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当初也是我点的巡盐使,好像最近才回的京城御史台。”
李德海察言观色,笑着道,“看来是个有学识又有能力的,才回来没多久,就上了监察御史的推荐名单,能得先前的监察御史的青睐,想来是个稳妥的。”
崇文皇帝没回答,沉默着重新看了备选名单,这里头一大半都是三皇子或大皇子的人,再回过头一看,没在犹豫,直接圈上了林如海的名字。
要在这两派里头选,他宁愿选个中立的,毕竟监察御史掌管朝中官员监察考评大事,若是落尽老大老三哪一个人手里,难免因着私心偏袒包庇打压异己,到时候又是一场混战。
林如海就是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下被抬上了高位,自己才接了旨意还在迷迷糊糊之间,柏维已经带了好酒来祝贺他。
林如海连忙将人请进来,叫厨房温了酒备好下酒菜,两个人一人一杯,已经敞开心胸说起话来,林如海仍有些忐忑,说道
“我总觉得我这官道走得太顺畅,这才多少日子,才从江南回来没多久,又当上了三品大员,还是个要紧的职务。这一道旨意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咂舌羡慕,心生嫉妒。”
柏维吃了两口菜,压低了声音,向他解释道,
“我就知道你心里忐忑,所以特意过来和你说两句话,喝两杯酒。我在京城的日子不短了,看了这么久,听了这么久,也打探到不少消息。最近擢升上来的人里头,像你这样不沾党争的人不少。朝中已有不少风声传出来,都说咱们圣上远没到想让位的时候,任由他大皇子三皇子如何争斗,咱们这位圣上从来都是居中平衡,原先还以为是没想好要传位给哪一位,所以要一碗水要端平,如今看来,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也许从一开始,圣上就是打着让两位皇子互相制衡消耗的主意,最近几次人事变通,越是坐实了这些猜想,如海,我的话仍是不变,咱们还是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别的管不了。”
林如海点点头,又为柏维斟上一杯酒,柏维又将监察御史的职位要注意的关卡一一跟林如海说了,两个人又喝了两杯,海氏遣了人来接柏维,这才各自散开。
林如海细细品味柏维的一番话,对如今朝中局面认识越发详尽,这场景,倒有些像是在重走某些历史的老路了,圣上还在壮年,两个孩子争斗不已,到了说不定又是一场悲剧。
皇家故事,从来都是这样复杂血腥,自己操不着这么多心,只当好差,将自家这府邸看顾好就算是不容易了。
这样想着,林如海反而稳下了心,他略微醒了醒酒,叫了小厨房管事的姑姑来,吩咐道,
“还是照旧给姑娘准备上热热的夜宵,不论她吃几口,都记着给她温一口润肺的汤。”
管事的姑姑应下来,照旧回了厨房。
第二日新的官服官帽赐下来,恰好和梦中场景对应上,林如海结果深绿色官服装,谢了恩,没忍住将那官帽拿过来细细打量,如今那帽子还是完整无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梦中的另一半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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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晋升的消息传到荣国府,老太太自然是喜不自胜,她原先就对这个女婿颇为看重,如今越发举得这就是个罕见的奇才,就凭这升迁速度,到时候官至丞宰,太庙也不是不能享。
更何况这次他升的不仅是官位,还有实打实的职权,监察御史手握重要责任,几乎将一众官员的监察考核捏在手里,是六部之外难得的实权位置。
老太太叫来潘妈妈几个,急急忙忙准备了礼物一类,当即就差人往林家送了去。
王夫人这边却不甚在意,虽不痛快但也不好外显,只叫一切依老太太安排就是。
她最近正心烦,原先为贾宝玉谋划的好亲事鸡飞蛋打,转眼间新娘子人都不见了去,问起薛姨妈也是支支吾吾,后头才隐晦朝她道是进了皇子府上。
得,这一下是彻底落了空,凭她难道还敢和皇子争人去?不过白费她筹谋金玉良缘这一番说辞罢了。
后头薛姨妈也觉得没脸再在贾家住下去,自寻了住宅,清扫一番,就来辞了老太太王夫人一干人,要再去辞贾政的时候,贾政遣了人来回话,说
“连日身上不好,送别一类倒不必特意相见,大家一同在京城住的,仍旧应该多走动些,后头有什么烦闷或者麻烦事,只管来府上,随时都是欢迎的。”
薛姨妈点点头,又将些物件分送给了刑夫人、王夫人并王熙凤及三春几个,这才收拾妥当,带着薛蟠一行人出了荣国府,坐了马车,往自己家的院子去了。
只是来的时候是奴仆成群,走的时候清清冷冷,相距不到一月,难免叫人心里生出几分悲凉。
薛姨妈自己心里也知道,王夫人这一阵子都不会搭理自己了,但事已至此,也难有转圜的余地。
薛蟠却是愤愤不平,“走的时候没人出来送,好大的架子。”
薛姨妈知道他这脾气难改,当下也没有教育他的心情,也就由着他去了。
贾宝玉下了学,听说薛姨妈走了,心里还生出几分不舍,他和薛家虽然感情不深,但也一向是当亲姨妈亲姐妹自家人看待,如今这一家不声不响就搬了出去,没个正式道别,还真有两分叫他空落落的。
袭人笑他,“之前说要和薛姑娘定亲老大的不乐意,如今人家一家都走了,倒记挂起来了。”
贾宝玉分辨道,“那如何一样。”
他确实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干隐情,探春来他院子的时候他仍在长吁短叹,感叹世间别离总是来得这样突然。
袭人笑着开解他,
“都在京城,又不是见不着了,过两日就是灯会,到时候求了老太太太太放出门去,不就又能见着了。”
贾宝玉信以为真,又高兴起来,想起往年灯会热闹场景,心思不由得又飞到了另一边去。
这样的盛会,林姑娘也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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