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下去吧。”
明厉帝摆了手，沉声下令。不过片刻，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有王保忠露在殿前侍候着没有离开。
黛玉瞟了一眼停留在侧前方的太监下摆，心里暗自嘲讽着想，且等着姑奶奶给你们放个大的。
“好了，人都出去，有什么便说吧。”
“臣女有家父的信札一封，进京之前他特意交代臣女若是陛下召见必要亲手呈上来给皇上。”
“信札。”明厉帝郑重的看着她，沉声问道：“信在何处，呈上来。”
"这..."林黛玉梗了一下，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停顿了一下，然后又仓皇的抬起看了一眼王保忠后，才又低下头，回答到：
“...臣女呈不出来。”
“胡闹，这样东西该珍而藏之，如何会拿不出来。”
边上的王保忠从这林姑娘说，有要事要禀告之时就心里提着，这会儿又见她看了一眼他，心里更加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不等王保忠反应过来，林黛玉稚嫩的嗓音便在大殿里回荡起来，蹦出的每个字令都令他头冒冷汗。
“臣女来时特意将东西揣进了怀里，可是进宫之后...臣女遇到了一个被王总管称为殿下的女子，她们....臣女被她们按在凉亭之中强行搜身...”
此话一出，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一道怒喝之声从那具苍老的身体的被喊了出来：
“混账。”
王保忠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伏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急喊：“陛下，是六公主。”
后背的衣裳已经全然的汗湿了，成股的汗水顺着鼻翼和额角流下，缓缓地滑进了领口。
“六公主非要带林姑娘去凉亭说话，奴才...奴才...求陛下惩罚。”
第15章
空荡的大殿之中，只有明厉帝的粗重呼吸声和王保忠不停磕头的声音。
“陛下明鉴啊，老奴若是知道林姑娘有这样重要的东西，绝不会叫六公主把人带走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林黛玉见王保忠还在狡辩，甚至试图把自己也拖下水，她心里忍不住冷笑，面上还是惶恐的垂泪道：
“都怪臣女没给王总管提前说明，可是家父临走之时再三强调说，这东西只有面见陛下时亲自交给陛下，不可假于旁人之手才行。”
说到这里，她一副怯怯的模样看向明厉帝。似乎是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敢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这样人的手里抢人的后怕模样。
无视了旁边王保忠杀人一般的炙热眼神，她低泣着说：“家父再三叮嘱，臣女这才没有告诉大总管。早知如此，进宫的时候臣女一定告诉大总管，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情到深处，她似乎才想起一般，抬头扬起天真懵懂的双眼，说：
“好在也不是外人，是公主拿去了。想来也是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兴许这会儿去要回来还来得及。陛下，不如您快些派人去要回来吧。”
明厉帝被心里的火气燎得眼睛发红，听到林黛玉这样的孩童之言，反而有些怅然。
是了，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小心拿了父亲的东西，不过去要了回来就是了。可皇家却不一样，有些事情藏还来不及，如何能拿出来在明面上来说。
六公主。
明厉帝心里思索着这个女儿，眼神却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王保忠。
心内暴怒翻滚之下，是对权利渐渐流失的无力感，连自小就陪着大伴也都对他有了隐瞒。
明厉帝不免暗自猜度，今日这因为是小姑娘不懂事自己说了出来；可是唤做别人，不是林家的幼女，那些人懂时事，这话那些人还会说出口吗。
这么一思索，明厉帝联想的就更多了。
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瞥向了地上不住磕头的王保忠，这究竟是头一次，还是被说破的头一次。
更有甚者，他的身边到底被安了多少人的探子。
“行了，王保忠你带着林家的小姑娘先下去选两个嬷嬷回去。”明厉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选两个好的，好好地把人给送回去。”
“是。”
王保忠此时也拿不准明厉帝的想法，只能战战兢兢地起身带着林黛玉告退。
林黛玉知道软钉子已经埋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免得适得其反。听了皇帝的话，站起身子退了出去。
出了勤政殿，一直在外面等候着的银蝶焦急的迎了上来，瞥了一眼旁边的王总管，低声问：
“姑娘，没事吧。”
“没事儿。”她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银蝶的手背，“陛下让我去选两个嬷嬷，走吧。”
旁边从出来就没说话的王保忠，此时也没有心思和一个小娃娃寒暄，心里仍旧记挂着陛下之前在大殿里的态度。
与之相比，林家的这个女娃娃等他空出手来，有的是时间收拾，不过...王保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勤政殿的方向，心里闪过一丝忧虑。
不过此时明显不是好时候，陛下既然那样说了，少不得先不能动她，至少在选人的这件事上，暂时还不能出差错。
王保忠眼皮子一撩，看也不看林黛玉，把手里的浮尘扬了起来，指着门口守着的一个小黄门，说：
“陛下有旨，给林姑娘选两位有品阶的嬷嬷回去，小镜子你带着林姑娘去尚仪局去吧。”
名为小镜子的小黄门，听到总管大人如此吩咐，立刻迎上前来，对林黛玉行了礼。
“林姑娘这边请。”
林黛玉知道这老太监此事心里不痛快，也不生气他的态度。
手指无意识的轻抚了手肘处热意褪去的地方，她若有所思的轻轻一笑，跟着小太监就走了。
等人走了，王保忠垂眼沉思了片刻，找来一个身长纤瘦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小太监附耳听了，点头沿着殿墙离开了。
*
殿中，明厉帝静静地坐在龙椅之上。
眼睛直直的盯着身前桌子上的奏折，这是张丞相的密折，上面是弹劾甄氏侵占皇族中人的良田，打死了郡王奴仆的内容。
甄氏。
明厉帝的脑海里浮现出甄贵妃的那张明媚俏脸，上面尽是对他这个帝王的爱慕与依恋。
他是想对这个女子尽可能的好，毕竟多少年了，旁的女子不管如何掩饰，对于日渐衰老的帝王更多的是畏惧和顺从。
不像甄贵妃，至少她能让帝王感觉到爱恋，让帝王更有一种仍旧年轻的感觉。
"佳人..."
明厉帝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浮现出一种幽深的锐利。
“来人。”
殿外守候的人进入殿里，为首的王保忠走在最前面。
“陛下。”
“张幽把王保忠拿下，送进慎刑司严刑拷问，殿内所有人不许与其他宫人有所接触，这事有谁透露出去，一律和王保忠同罪。”
"是，陛下。"张幽是侍卫长，当即领命。就要下去时，他却被明厉帝叫住，“传太子和诸位皇子进宫。”
“是。”
“陛下，奴才冤枉啊，陛下...”
王保忠没想到陛下如此果决，殿里的其他的人，闻得他如此凄厉的叫喊声，都纹丝不动，跪伏在地一丝声响也没有。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谁不知晓，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触怒帝王。
“带下去，堵上嘴。”
此话一出，张幽在不迟疑，手臂一抬，下面的侍卫就上前堵了王保忠的嘴，来人一左一右拖着人下去了。
随着王保忠的离开，地上留下的可疑的黄色水渍也很快被宫人清理掉了。
明厉帝蹙着眉，指着殿下的另一个老太监何仪：“今日起又你代领殿内事宜，给朕把这殿里的人好好清查一番，凡是和王保忠走的亲近些的人都详查了，呈上来。”
何仪身子一颤，躬身行礼。
“是，谨遵陛下旨意。”
“退下吧。”
殿里交代详宜之后，明厉帝愈发的好奇林如海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竟能惹得甄氏不顾他的猜疑也要把信拿走。
不能交与旁人，必得亲手交于朕，又与甄氏有关。
盐政事关国家的安稳，莫不是有人想要插手其中。
明厉帝越想越觉得其中事情复杂，恨不得立时拿了小六和她身边的人盘问。
好在理智尚存，他也明白，这会子按兵不动，才是上策。不过...林如海，看来位置得动一动了。
*
庆宝宫里，女子的泣啼声断断续续的。
“母妃，你答应了我的...”
“好了。”一个面若芙蓉的美妇人蹙着眉，看着软榻上掩面哭泣的女子，不耐的打断她的哭泣，安抚道：“母妃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必须的办好了。母妃问你，你可给那小儿说了，今日这事儿不可与旁人说。”
"这..."六公主哭声明显的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还要这样，毕竟在她的心里，那些人从来都是讨好她的。
更可况她以后可是要做林家那小女儿嫡母的人，要是关系弄的太僵还是不太好的。
她可是听说如海对这唯一的女儿，还是颇为在意的，今日在凉亭的事，实在是已经太过了。
看到自家这蠢女儿这幅模样，甄贵妃哪里还能不明白。她按了按额角，忍住想要呵斥的心情，烦躁的半眯着眼：
“你没给那孩子敲打敲打。你可想过万一她给皇上说了，对你哥哥和咱们会带来怎样的祸事。”
“这...不会的，母妃，父皇对你的宠爱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谁敢给父皇提这个。便是太子殿下，不是也...”
“住口。”
何嬷嬷眼见自家主子发火了，赶紧沏了茶递过去，劝慰道：“娘娘别生气，公主也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也是有的，更何况到底是林大人的女儿，难免怜惜了些。”
"行了，嬷嬷也别为她这个没良心的说和。"甄贵妃摆了手，看着她不成器的女儿心里也是越发的烦躁。
要不是看在她之前嫁给张丞相的弟弟，还生一个小公子，也算是为她联络了清流一派，她早就不理这个成天就想着儿女私情的女儿了。
甄贵妃喝了一口茶，顺了心气，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你也该好好的和及儿培养一下母子感情才是，不要整天的东跑西跑，那才是你以后的倚靠。”
“行了你下去，让本宫休息一会子。”
“母妃...”六公主还不肯离开，被甄贵妃的美目一瞪，这才怯怯的退了下去。
“嬷嬷，你派人赶紧去看看陛下那边...”
何嬷嬷知道自家主子担心，笑着说：“娘娘就放心吧，奴婢早就派人去了。”
“那就好。”
对于何嬷嬷，甄佳人是放心和信赖的，毕竟当初她进宫就带了何嬷嬷这个奶嬷嬷和一个贴身的丫鬟。
要是不是何嬷嬷出谋献策，她早就和那些与她一同的进宫的贵族女子一样，堙灭在了这深宫红瓦之中，那里能有如今儿女俱全，帝王宠爱的地位。
就像何嬷嬷说的，不要怕，就算是帝王，那也是男人。一个男人想要在女人身上得到的绝不仅仅的尊敬和畏惧。
她听了嬷嬷的话，放下士族女子的骄傲和矜持，忍着恶心和老头子谈情说爱，得到的东西也是旁人所不能得到的。
要骗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所有人都以为她爱深爱陛下。
只有她知道，每当夜晚陛下熟睡之后，她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睡着的人和她爷爷一般大，身上脸上的褶子堆在长着灰褐色斑点的皮肤上时，她有多恶心。
“真的...太久了。”
第16章
出宫的路上，林黛玉身后被银蝶扶着，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老嬷嬷。
小黄门在前面带路，下了一天的细雨也停了下来，天上渐渐地露出湛蓝的云脚。
“姑娘。”
宫门口处，黄蛾见宫门开启，惊喜的望过来，看见林黛玉一行人出来，小声的惊呼出声：
“姑娘出来了。”
听到黄蛾的声音，林义带着侍卫立即过来把人护在中间。
林黛玉看了他们，心里也高兴，不过她也明白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只是笑了笑，回头又叫银蝶给了小黄门赏银，这才家去了。
一时回了家，林直早在前面迎着了，因着人多有些话不好说，只问了安好。
待到回了黛玉的秋水苑，其余的闲杂人都各守各位了。又细细的安排了皇宫里赐下来的两位默默地诸位，让她们先下去歇着，才和林直说起了宫里的事儿。
银蝶给林直端了茶水，径直往旁边退去和黄蛾两人侍立着，清雨侧站在林黛玉的旁边近身侍候着。
“姑娘，可把东西交给那位了。”
林直坐在下首的玫瑰椅上，低声询问了，却见自家姑娘，蹙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禁有些急切的俯身向前靠去。
“怎么，可是...有人从中坏了事。”
“正是如此。”林黛玉凝眉苦思着点了头，压低了声音：“我才进宫就遇见了六公主，她带着人把我和银蝶搜了身。”
“东西被拿了去。”林直这下坐不住身子了，猛地站起了身，有些急切的说：“此事必须要速速的告知老爷，老奴马上派人星夜赶往扬州。”
"林叔莫急。"她眨巴了眼睛，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封泛黄的信札放在桌子上。
"她们没拿走。"
林直不敢相信的看向桌子上的信札，惊喜的问道：“姑娘藏在何处了，幸好没被那些人拿走。”
藏在空间里了。
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说了，早在林父把信札交给她的时候，她就把东西放在了空间里。起先不过是因为怕回京的路上，这些东西有所意识，后来时间久了，干脆就没拿出来。没想到今天到派上用场了。
不过...
“这事先不急，紧要的是这信按理来说从我这边只有自己知道，消息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父亲那边恐怕...”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理清思绪把分析出来的情况与林直商议。
“姑娘说的有理。”林直听了林黛玉的话，沉思了片刻后，站起身子说：“进京之前老爷和老奴说有一封要紧的信件让姑娘带着，只让老奴注意照看着。当时老爷也并未说里面写了什么，如今既有人直冲着姑娘而去...姑娘，必须立刻与老爷去信，言及其中厉害。”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这信的是暂时不要透露出去，稍后我修书一封，你找人带过去。”
“是。”
林直一眼依言点头，随即又从袖口里摸出一封请柬双手奉上：“这是临安伯府上下人送来的请帖，说是过两日是临安伯府老太太的寿辰，请姑娘前去。”
"临安伯。"
林黛玉皱着眉头看向红漆金字的请帖，身侧的清雨轻脚轻手的取过林直手上的大红请帖，交给她。
10/5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