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些无趣,但超忆症需要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东西上,避免大脑塞入其他多余信息而感到不堪重负。
耳麦里是舒缓动听的音乐,盖过了夏夜里的蝉鸣。
“呲啦——”
樱桃酒眉头一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撤……”
“好久不见,贝尔摩德。”那是她曾经听到过的,属于苦杏酒的声音,却带着陌生的语调,奇怪又富有韵律。
“或许……还记得……吗?”
有人像被勒住脖子般发出“嗬嗬”的声响。
声音在下一秒消失。
四周回归寂静,耳麦里的音乐重新响起。
“除非我说让你进来,否则就乖乖呆在外面,一旦情况不对,立即撤离。”
贝尔摩德的告诫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樱桃酒看着手里拼到一半的魔方,静坐片刻。
她很清楚,现在就是需要撤离的情况。
她的战斗能力不强,作用就是赶到现场,用最快的速度浏览那些家书,找出记载有“鬼”的部分,把它装进脑子里。
所以如果现在过去,除了搭上自己,一点作用都没有。
但是……
贝尔摩德听起来、很痛苦。
蓝色的眼睛里浮现一丝挣扎,有什么念头破土而出。
妈妈、很痛苦。
她放下魔方,束起灿金色的长发,打开车门。
—
那边,安室透也通过耳麦听到了些许动静,他在“火烧供电室”和“先去探查一番”中犹豫半响,最终选择了后者。
等他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两名代号成员内讧。两人都是黑衣,更别提贝尔摩德和苦杏酒为了减少辨识度,都特意易容成普通黑发女人的模样,粗略一看,还真分不出来掐着脖子的那个人是谁。
不过,从那几句断续的对话来看,应该是苦杏酒。
所以……这算是怎么回事?
苦杏酒背叛组织了吗?
贝尔摩德双目紧闭,似乎晕了过去,而一旁的炼狱杏寿郎早已收刀入鞘,满脸惊奇地看着两人。
“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应该是后来的这位小姐改邪归正了吧?值得称赞!”
安室透:“……”
简直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他手里的枪支悄悄上膛。
明明是再细微不过的动静,院子里两人却同时转过头来。
两双火红的眼睛。
一双如高悬于天际的日轮,炽热而富有生机,一双却如在水中晕开的鲜血,暗沉并充满死寂。
血眸的主人轻轻歪了歪头,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安室透浑身冰凉。
她说的是——降谷。
“降谷君。”
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安室透瞬间转身举枪,然而身后并不如他所想,是哪位组织成员,而是一位身着浴衣,气质温和的男性。
他不自觉想到诸伏景光,手中的枪支也下移了一些,不再对准他的头颅。
会在这个时间点,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
“产屋敷先生。”
产屋敷佟哉微笑点头,手中大大方方亮出一只针管:“很多情况不便说明,但希望降谷先生相信我,或者说,相信初九。”
哪怕不是出于对同期的信任,单凭眼前人点破了他的身份,自己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安室透沉默半响,拿起他手中的针管,一咬牙朝手臂血管扎去。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他眼前开始出现一片片的黑斑,手脚也无力支撑,只能慢慢靠着柱子滑倒在地。
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听见产屋敷佟哉说:“最后,炼狱先生,能麻烦您也晕一下么?”
安室透:“?”
这是要演一出……无人生还?
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了。
“当然没问题!”
炼狱杏寿郎是一位出色的被雇者,他二话不说给自己来了一下,晕得结结实实,不含一点水分。
苦杏酒一合掌,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接下来,就是我的舞台啦!”
……
两三分钟后。
樱桃酒终于赶到祠堂。
祠堂门前的小院里可谓“尸横遍野”,金发女人沐浴在温柔的月光下,浑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情不自禁前进一步:“贝尔摩德……?”
女人循声望来。
熟悉的面容上,赫然是一双猩红的眼眸。
“贝尔摩德”脸上出现一个陌生的笑容,似乎带了些奇怪的怜悯:“樱桃酒?”
不是易容。
樱桃酒下意识地运用贝尔摩德曾教过她的知识进行判断。
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贝尔摩德从不会认真叫自己的全名,她的语调总是漫不经心又充满甜意,轻声唤自己“little cherry(小樱桃)”。
她也从不会露出这样奇怪的表情,用这种让人想要哭泣的眼神看着自己。
金发女人已经慢慢靠近了她。
她捧起樱桃酒的脸,眼里红芒骤亮,轻声问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什……么?”
“来到组织以前的事。”她说道:“你的记忆中有很大一片空白,不是么?没好奇过自己原本是个怎样的孩子吗?”
贝尔摩德的声音本来就很有诱导性,低声细语时,更是如诱惑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毒蛇般,樱桃酒一个不注意,思绪就忍不住随着她的话语朝相应的地方延伸。
那是绝对不能被触碰的记忆禁区,她脑子里才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就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
“贝尔摩德”似乎看出了她的痛苦,眼神几经变换,神情温柔下来:“抱歉。”
她三年前救下了那些险些遭受黑衣组织毒手的孩子,并为此受到了人们的钦佩与嘉奖,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依旧有人失去了自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接受着那些该死的实验。
她话音一转,道:“帮我带句话吧。”
樱桃酒没有吭声。
她似乎已经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了,也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应对。
“贝尔摩德”说:“我是藤原寺初九。”
樱桃酒的瞳孔倏然放大,显然,她无比清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鬼’的力量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不要尝试着调查我,不要妄想着控制我,你们的算盘哪怕远在千里之外,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执意违逆,‘贝尔摩德’只会是个开始。”
她说:“不过永生的诱惑的确大过一切,想必你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既然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月光下,鬼女控制着贝尔摩德的身体,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我就在你们周围,如果茫茫人海中,你们能找到我,或许,我将赋予你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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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我发了,结果突然发现它还躺在存稿箱里(笑死)
说起来,一千营养液了,或许我该加个更。
感谢在2022-08-18 17:09:32~2022-08-20 22:1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小小研究员
安室透从昏迷中醒来。
这是一个四面都封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墙皮脱落大半,甚至隐隐露出底下的钢筋,像一个巨大的铁皮盒子,阴沉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右上方有一面小小的铁窗,几缕刺目的阳光穿过铁杆,落在他刚刚睁开的眼睛上,激得他眼角不自觉溢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低头开始打量自己的处境。
身下是一个钢制的座椅,很重,手脚被牢牢绑在上面,有效防止了他带着椅子一起跑路的可能性。
四下是一些散落的刑具,鞭子、小刀、带着倒刺的木棍……地上则布满了暗沉的血迹,像一朵朵落在污泥里的梅花。
审讯室。
他垂下眼帘,轻舒了口气,随后突然发力,身上青筋暴起,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往前趔趄了一下,钢制座椅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审讯室的大门很快被人推开。
琴酒一身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像个移动的大冰渣子,身后跟着的难得不是伏特加,而是换了一个纤细瘦弱的金发女孩儿。
“任务失败了。”他墨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安室透,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组织怀疑你们当中有卧底,作为唯一一个非代号成员,你有最大的嫌疑。”
不对。
安室透的瞳孔颤抖一瞬后,很快恢复平静。
且不说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嫌疑最大的绝对是苦杏酒,就说琴酒此人,他处理叛徒的信条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既然把自己留到了现在,甚至还有闲心同他说明一下如今的处境,就说明他的目的绝不在于要自己认下这个“莫须有”的卧底罪名。
他于是把头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扬起,气定神闲地等待后文。
琴酒果然再度出声:“为了洗脱你的嫌疑,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
原来如此。
安室透想,该怎么去讲述昨天发生的一切呢?
他从头到尾几乎游离在事件之外,既不知道组织为什么要调查产屋敷家、去产屋敷家又是要盗取些什么,也不知道苦杏酒和贝尔摩德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背叛组织”,以及她和藤原寺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什么都不知道。
产屋敷先生让他注射药剂时,也只说了一句“相信初九”,除此之外,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对于发生的那些事,他没有篡改的必要,也没有篡改的资本。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说:“我赶到的时候,只看见苦杏酒掐晕了贝尔摩德,又打晕了一个金红色头发的男人,当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有人出现在我身后,往我身体里注射了一管药剂,我就昏了过去。”
琴酒:“注射药剂的是谁?”
安室透摇摇头:“不清楚,穿着和服,我没看清脸。”
他停顿片刻,笑眯眯地说:“非要说谁是卧底,那肯定是苦杏酒吧?她的行为也太奇怪了。”
这基本是一句废话。
但特意点出,明显是带了些恶劣的小心思。
然而琴酒却否定了他:“这与你无关。”
“苦杏酒再如何,也是代号成员,轮不到你来质疑。”他临走前警告道:“顾好你自己吧。”
说罢,狠狠甩上了门。
这太奇怪了。
安室透皱眉,看着被合上的大门,心里默默想到。
苦杏酒和藤原寺一定有什么关系,她的行为也已经可以说是明晃晃的背叛,为什么琴酒依然袒护她?
—
门外,琴酒和樱桃酒并没有马上离开。
银发男人靠在墙边,点燃了一根烟,声音冷冽:“对上了吗?”
“对上了。”樱桃酒说道:“安室透说的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这已经是他们审讯的第三个人。
贝尔摩德、苦杏酒、安室透。
唯一没受到审讯只有樱桃酒,毕竟,组织会怀疑每一位成员,但却能理所当然地信任一件连自我都没有的工具。
三人所说没有什么相互矛盾的地方,和樱桃酒的叙述也能连上,他们被安排在不同的审讯室内,不可能有互通口供的机会,换言之,不出意外,这三人口中都是真话。
这就拼凑出来一个堪称恐怖的事实。
——鬼能操控他人。
“我见到了藤原寺初九。”这是苦杏酒被审讯时的原话。
她喘着气,似乎很虚弱:“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发现我之后立刻向我冲来,我只来得及看见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便人事不省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则接上了贝尔摩德的叙述。
苦杏酒赶来后,她对上炼狱杏寿郎的压力骤减,然而在两人渐渐占到上风时,对方却一转攻势,手中利刃猝不及防朝她刺来。
她躲闪不及,刀刃靠着耳际擦过,耳麦就是在那时受到了损坏。
樱桃酒站在琴酒身边,眼神落在贝尔摩德身上,将她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有。”贝尔摩德摸着脖子上久久未消的掐痕,眼神闪了闪:“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时间回到那天晚上。
“好久不见,贝尔摩德。”
苦杏酒双眸血红,掐住她的脖子:“或许你还记得我吗?三年前,那艘游轮上,我们见过一面的。”
喉间的手像一根不断收拢的铁环,任凭贝尔摩德怎么拍打拉扯都无济于事。
“那次因为人质的缘故,被你和琴酒拿捏了一把,这次可不会了。”
苦杏酒还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但因为缺氧而几近晕厥的贝尔摩德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
但突然,钳住她脖颈的手松开了一些。
贝尔摩德顿时如得了水的鱼儿,猛吸一口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声里,她听见对方疑惑的声音:“奇怪,你的身体里,好像混进了什么东西……”
猩红的双眼蓦地凑近。
苦杏酒突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啊,混进了一点和我有关的东西呢。”
“让就让我来试试吧,你的话,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话音刚落,贝尔摩德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回忆结束。
樱桃酒归纳三人的供词,如同一台精确运转的仪器,迅速点出几个问题。
“一,鬼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那么强大。她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操控他人对她而言其实也并非那么轻松,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还有更多我们所想象不到的底牌。”
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不老不死的究极生物。
若说没点真本事在身上,他们也是不信的。
“第二,鬼对贝尔摩德说的‘身上有她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以及为什么她明明操控了苦杏酒和贝尔摩德两人,对我说的却仅仅是‘贝尔摩德只是个开始’?”
只是不小心漏了一个,还是说,这句话有什么他们尚未理解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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