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代完,便负手而去。白桃气的脸色发青,冲着他喊道:“你别走!枕——”
白桃的声音戛然而止。
想喊他名字让他留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桃呵笑一声,或许他的身份是假的。
多明显的事啊,一个普通的大夫怎么可能拳脚功夫那么好,要替人看病的人,怎么可能永远板着个脸。
好笑。明明这么多漏洞,她听的时候却从未起疑。
“白小姐,请到这边来。”
周府管家的声音打断了白桃的思绪,白桃瞥眼过去,就见管家赔着笑朝她示意,让她去旁边那间屋子。
白桃收敛了神色,往周遭扫了一眼。
这些护卫还提着刀,警惕地看着她。
白桃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跟上周管家的步伐。
到了新的屋子,白桃左看右看,如同挑宅子似的:“太闷了。”
她顺手打开了窗,望见外面的院墙,冷笑一声:“这光线这么差,怎么住啊?”
周府管家之前见过殿下对她的重视,即使知道她是俘虏也不敢怠慢,只好硬着头皮道:“最好的那一间……已经被您砸坏了门,现在只有这一间了。”
白桃哼了一声,转身又在那些带刀侍卫身上扫了一圈,挑衅似的。
提刀的将士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刀。
最可恶的是这丫头实在狡猾,爱折腾,偏偏又不能真拿她怎样。
一开始凌大人的态度还是凶狠的,到昨日特地叮嘱不能真伤了她。
她凭什么这么横?都敢和殿下较劲。
众人咬咬牙,目露凶狠。领头的那个提着刀示意道:“把门关上!”
“怎么我连门都不能出吗?”白桃嘲笑道,“你们防我一个小丫头未免也太过了吧?若我在这里闷死,算谁的?”
“油嘴滑舌!”领头的那个愤愤上前,狠狠地将门关上。
清脆的锁声很快传来,白桃顿感无趣,转而又见窗户里的光被人关上,屋内一下暗了下来。
“都给我看住这个丫头!”
凶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白桃在心底啧了一声。
她在桌边坐下,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
越是安静时,心中的情绪越会趁机而入。
白桃回想起来,这人还是她从杨眉手中抢来的。
坐在桌边的少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难道是报应吗?
更多的端倪争先恐后地从脑子里冒出来,那个人一天学会骑马,她还觉得是她和马六很会教。
可笑啊太可笑了!
白桃骤然捏紧拳头,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们要留下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了要挟她的爹爹和哥哥。
早知道周家的人不怀好意,亏他们家还和周家在年节的时候有往来,真是翻脸不认人。
讨厌,讨厌!
白桃心中越想越气,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门口一砸。
当啷一声巨响,门外的人不由得震了一下。
很快,屋内又没有了其他声息,屋外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主。
每隔半个时辰,周管家都得来客房看一眼。他站在外面,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反而有点急,便打开门往里看。
少女恹恹地坐在屋中,朝他瞥来。
周管家松了一口气,看到地上的茶壶,心又猛地抽了一下,平息了半天才让人来清扫掉。
乒哩乓啷地声音传来,白桃开口道:“管家,咱们两家那么多年交情,你们就看他们欺负我?”
周府管家脸色吓白了,僵笑道:“小姐说的什么,我不知道。”
他查看完,赶快跑了,生怕慢一点就被白桃扯上关系。
屋外的光线打开又关闭,白桃收回视线,心底想,她一定是要跑的。
可是他们未免盯得也太紧了。
外面都是人,周管家又不时地来看一次,她压根就没机会跑。
正午时,他们送来饭食,四双眼睛齐齐盯着白桃。
“能不能别看?”白桃撂下筷子,忍不住道。
“别耍花招!”领头的那人凶狠道,视线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白桃很烦。
待她吃完饭,他们迅速地把碗筷收走,再次关门上锁。
白桃站在窗边,往外喊:“我想晒太阳啊!”
外面没有人回答她。
白桃推了推窗子,发现也被锁死了。
她回头,发现茶壶被砸了以后茶杯也被收走了,这屋里没什么好砸的。
她颇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得等个机会。
傍晚的时候,快要入夜,忽然进来了两个婢女,白桃认得,是周夫人身边的人。
夫人身边的婢女在周府里没人差遣得动,如今却像小鹌鹑一样,弱弱地开口:“奴婢服侍小姐沐浴。”
白桃眼珠一转,故作不情愿地道:“好吧。”
采红采青领着白桃进入浴房,伸手又要脱白桃的衣裳,白桃惊道:“你们做什么?!”
采红低着头道:“奴婢来帮小姐脱衣擦身,”
白桃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反应过来:“我昨日的衣裳是你们换的?”
采红采青二人点点头。
“你们不知道我最讨厌有人碰我吗!滚出去!”
白桃突然开口骂人,两个婢女本就神经紧绷,如此便被吓了一跳,弱弱地行了个礼,出去了。
白桃心底默默说了个对不起,又补了一句:“讨厌你们!讨厌死了!”
她一边骂,一边转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
凉风灌入,杂着淡淡的松香。浴房窗外不远是一棵松树,遮挡了外面的视线。
白桃刚想离开,又转身搅动浴池里的水,弄出些许动静,才从窗子上跳下。
她按了按心口,抑住紧张。
白桃之前来周府,是住过客房的。这里是周府客房旁侧的浴房,修在了整个客房的最右端,也是周府的最右端。
这一点,那个人一定是不知道的!
只要再过两道墙,经过长廊,她就能出周府。
白桃借着松树遮掩,四处打量了一下,听见不远处有人交谈。
她挨着墙角很缓慢地走,不时歇一下,一抬头,她差点叫出来。
就在客房屋檐上,有人来来回回张望。
这未免也太……谨慎了吧!
然而,白桃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她也不想回头,大不了被发现,再关起来,左右是一样。
那个人要真想把她绑起来,就别想和爹爹谈条件了!
白桃正在想时,不远处突然响起采红采青惊叫的声音——
“不见了!白小姐不见了!”
白桃心口一跳,然而她突然发现,屋檐上的人身影也不见。
趁此机会,白桃弓着身又往前溜了一段路。
*
一整日,沈晏清都没再听到有关白桃的禀报。
看卷宗时偶尔想起来这么个人,总觉得她这一日太安静了。
还没等他问起,周管家慌慌张张地再次找上了凌温书。
“白、白小姐不见了。”
沈晏清心底平静无波,心想,他竟然毫不意外。
好像若是太安静,那就不是她了。
“封锁每个府门,连狗洞都不许放过。”沈晏清冷冰冰地开口,“将周府地图拿给我。”
沈晏清看过地图,又问过了两个伺候她沐浴的婢女,往客房走去。
放下卷宗走出周府书房时,沈晏清还有种异样的感觉。
仿佛他这不是去逮人的,而是一场游戏。
幼年时被太傅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沈晏清并不知道,民间还有叫捉迷藏的游戏。
他只是在考虑,等人抓到了,要不要给点惩罚。
第39章 抓住
夜色倾袭, 视线渐渐昏暗。
白桃从枝杈之间看到光影的移动,四处都有提着灯的人来回走。
之前她已经走过了第一道小门,在长廊上遇到了几个下人迎面走来, 白桃不得已只得往回折。
回来以后,四处都在找她。
白桃不得已只能钻进一旁的矮树丛, 一直爬一直爬, 直到爬进树丛深处。
她的背后是一座矮的山石,足够做遮掩。
白桃已经不知道躲了多久。树丛很热, 她感觉自己泡在了水里。
额角上的汗珠已经挂在了眼睫上, 白桃刚想去擦, 远处的灯影忽然走近。
“山石那边查过吗?”
“还没?”
两道灯影便一起向他们这处走来。
白桃的手就这么僵着, 她一动不动, 看着灯影在矮石后面晃了晃。
“这里是实的。”那人说罢, 还敲了敲,“藏不了人。”
接着那人又提着灯笼在矮石附近晃了一圈:“没人。”
听见这句话,白桃不由得松了口气。感谢她面前的这些叶子,纷繁交错,能将她大半个人都遮掩住。
光影逐渐走远, 白桃的视线先是一暗, 很快只剩下些细小的轮廓。
树丛很黑, 不过白桃从小在山中长大, 夜半的林子她都走过,在这里她压根就不怕。
她想, 这些人不可能不歇息。到时候,她就趁这个机会跑出去
很快, 外面提灯巡视的人逐渐变少,三三两两还有一些, 白桃能根据他们的灯判断他们的行迹。
距离很远,白桃一面盯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
然而,干燥的枝杈脆弱不堪,白桃一动,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她仰着头叹息。
刚刚只顾着好藏,没顾及怎么好出来,只能等那些巡视的人再走远一些。
脚步声远去,白桃便飞快地挪动,刚好到了边缘,远处又出现了一片亮光。
黑乎乎的人影朝这片院子走来,白桃呼吸一窒。
她往后退开些许,很快就不能在动弹。
那边的人安安静静,白桃还能听见周管家的声音:“殿下,这边都找过了。”
几盏灯映照,白桃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那个人。
他自己提了一盏灯,走得不快,迈过小门先扫过整座庭院,便直直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白桃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不是吧?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沈宴清提着灯在树丛之中照了照,而后问道:“这儿找过了吗?”
当即有人答他:“回殿下,已经找过了。”
白桃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下一刻,就听到光从眼前移开,接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晏清思来想去,觉得她还是在客房附近。
距周府管家所说,从她去沐浴,到上报她不见得消息,前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四处有人巡查,还有人在屋檐上巡视,守在府外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一个小丫头,没有特殊本领,不会飞檐走壁,躲不开这么多双眼睛。
她只能在这附近。
沈晏清想来想去,折回客房后的庭院,盯着矮石园子看了半晌。
这园子中心是一座一人高的石头,中有小径穿行而过,沈晏清提灯走去,在石头附近转了一圈。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矮树丛中。
“拿刀来。”沈晏清突然开口。
一把刀很快的递到沈晏清的手中,他挥刀如同消泥,一把将面前的树丛斩断。
很快,他勾起唇角。
树丛之下的枝杈有这段的痕迹,他顺着痕迹望去,幽幽的树丛中,好似多了一条明显的路径。
白桃藏在树丛里,心猛地一跳。
在他张望过来之际,白桃也正在透过间隙看他。
视线猝不及防相对,白桃不确定对方看到自己没有。
她的后背已生出凉意,在想,要不要冲出去搏一搏。
外面那么多人,齐齐地看着白日看着文弱的殿下挥刀而下,干净利落,劈开一条小路。
良久,沈晏清终于看见了一截裙角,他用刀背拨开树丛,露出了一个小小身影。
火光映照着皙白的面容,沈晏清轻笑:“躲在这里做什么。”
朴刀的利刃反着雪白的光,男人的身影高大带着阴影倾轧过来,清俊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唇角上扬时如同猎人成功寻找到了他的猎物。
白桃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沈晏清的嘴角有一丝的凝固,他似乎从她神情中看到了害怕。
男人唇角的笑意很快消散,沈晏清将刀一扔,半蹲下身,朝她道:“打算在这里呆一晚上?”
白桃感觉他在嘲讽,心中不悦,当即从树丛中站起来。
数双眼睛向她看来,白桃强撑着颜面,故作无事地拍了拍衣上的尘土:“不好玩。”
沈晏清离她远了些,开口道:“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玩这种把戏。”
他话里嘲讽之意尽显,白桃嘴角扯了扯,她哪是喜欢,她还不是跑不掉被迫东躲西藏。
然而,在这个人面前,白桃不想认输,故意道:“是啊,我喜欢,你陪我玩吗?”
沈晏清先是僵了一下,才道:“你想玩,府中有人可以陪你玩。”
白桃没明白他的意思,接着就听他道:“明日,我会在平吉楼和你的父兄见面。”
她当即高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晏清似乎意料到了她的反应,平静地开口:“去了就知道。”
他扫了一眼她带灰的衣裙:“只是这样,你的父兄怕是以为我虐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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