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是当今圣上的血脉, 朝廷亲封的成佳公主, 靖安侯府声望再高又如何,不还是要替她们萧家打天下。
见许明舒颇为放肆地笑个不止, 一点都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成佳公主怒斥道:“你笑什么!”
许明舒一边掩面一边止不住地笑着,她拉了拉身边站着的邓砚尘道:“你听见没, 她给那只胖兔子起名叫菲菲哈哈哈...怎么会有人起这么肉麻的名字啊哈哈哈......”
邓砚尘将手轻轻搭在许明舒手臂上,没有说话。
许明舒知道他这是提醒自己不要做得太过,可她对此并不在意,谁叫对方是成佳公主萧璃琬。
上辈子,成佳在知道邓砚尘身世后每逢见面都要出言讽刺一番,更是耍脾气以邓砚尘冲撞了她的马车为由,叫有伤在身的他在宫门前跪着,淋了两个时辰的雨。
而成佳自己悠闲地站在城楼里,一边吃着宫人送来的果子一边欣赏着楼下风景。
如今到了这一世,她还是一般的骄纵任性。
新仇叠旧怨,许明舒这一次不会这般轻易将此事翻篇,最起码也要叫成佳知道,她许明舒的人没那么容易被人随意欺辱。
“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父皇送给我的兔子,你竟敢嘲笑......”
“没嘲笑啊,”许明舒打断她道:“既然是陛下送得那自然是只伶俐可爱的兔子,只是这兔子到了你手里倒是和主人越发相像了。”
成佳公主皱眉:“你什么意思。”
许明舒继续道:“给兔子系个金黄色大蝴蝶结这种事也就你能做得出来了,公主殿下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我奉劝你多花点精力在学习穿着打扮上,别整日乱七八糟的钗环插一脑袋,全身花花绿绿的在宫里宫外乱晃。”
“许明舒你放肆...你敢对本公主出言不逊!”
许明舒看着眼前人扭曲的一张脸,毫不畏惧道:“别人敬着你是位公主,是当今天子的血脉,对你的无理取闹以礼相待,但那不是你肆意欺辱别人的理由。你若是有本事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少来为难我家的人。”
说完,她拉着邓砚尘的手离开,半分眼神没在留给旁边的成佳公主。
邓砚尘被她推着往前走,慌忙之中不忘朝成佳行礼,却被许明舒更为大力的拉了几下。
行至马车前时,邓砚尘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看向许明舒道:“侯爷......”
见他犹豫,猜想是不愿先行跟她离开,许明舒开口道:“爹爹刚回来,陛下想来同他还有许多事要聊,阿娘已经在府中预备了接风宴,我们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再一起回去吧。”
邓砚尘点了点头,他侧首看向宫门处的方向又问道:“你方才同公主那般讲话,她会不会生气告你的状?”
“没事,”许明舒摆了摆手,“我俩一见面就吵,陛下都习惯了,不过你做什么了惹得她一直揪着你不放。”
邓砚尘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他跟着许侯爷一同行至宫门前,侯爷下马时同他讲要去宫里面见陛下,叫他率军在此等候。
谁知侯爷前脚刚走,邓砚尘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呼喊声,抬眼时见一只毛茸茸雪白的东西从城楼上落了下来,他没做多犹豫,足尖轻点马背一跃而起,将那东西在半空中接住随即稳稳地落在地上。
怀里的东西似乎是受了惊吓,一直挣扎着,邓砚尘站稳后发现是一只系着金黄色绳结的兔子。
正不知所措时,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华服年岁同许明舒差不多大的姑娘从里面跑出来,心急地将那只兔子从他手中接过来轻声安抚着。
见兔子的主人赶到了,邓砚尘将兔子交走后正欲返回军列中,谁料那华服公主叫住他,问他叫什么名字改日去府上答谢他。
邓砚尘摇了摇头,区区小事不必挂心,可那公主却再三问他非要知道他的名字不可,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僵持中,许明舒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挡在他身前替他解决了麻烦。
许明舒在听完邓砚尘的描述后,毫不留情地说了两个字:“有病。”
听她这样讲,邓砚尘颇为轻松地笑了笑,眉眼弯弯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清爽与干净。
许明舒被他的笑晃楞了神,看着面前许久不见的人,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继承了靖安侯,在同龄女孩中个子算是高的了。
明明年初走时自己到他耳廓的位置,如今方才过了半年,许明舒觉得她好像将将能碰到他的下巴。
“我入军营时是个子最低的一个,那会儿总怕以后长不高,每日清晨攀爬饮牛乳一天都没落下过,谁知到了今年个子就一直往上窜......”
他抬手比了比许明舒的头顶,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许明舒也没客气,狠狠地朝他手臂打了一拳。
远处城楼之上,两个修长的身影将方才宫门前这一幕尽收眼底。
太子萧琅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道:“你瞧,琬琬如此骄纵任性,如今算是遇见对手了。”
萧珩看着马车前嬉笑打闹的少年和少女,眉头微皱道。
从前在宫里,成佳公主同其他几位皇子也曾多番欺辱他,他虽不喜这几个名义上的兄妹,但见今日许明舒挡在那人面前教训成佳公主,不知怎么地萧珩心里觉得有些堵得慌。
他犹豫半晌,开口道:“可她毕竟是公主,是天子血脉。”
萧琅侧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想起之前萧珩提起许明舒时称他是君,靖安侯是臣的话,语重心长道:“虽说自父皇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与靖安侯的关系便成先君臣后兄弟。可是阿珩,若是人登得高处后心中只记得尊卑等级,忘了从前患难与共的情分,未免太过冷情了些......”
萧珩低下眼睫,他那位皇帝父亲从前和靖安侯的交情,他也是听宫人提起过一些。
传闻当年先帝最满意的储君并不是如今的光承帝萧鉴晟而光承帝也不算诸多皇室子弟中最出众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其余皇子在宫中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当时的光承帝却要接过带兵打仗的苦活,去的还是每逢冬日冰天雪地的北境。
北境敌军经历了一整个夏季的休养生息,正是粮草充足战马膘肥体壮之时,而光承帝当时带领的大军到了这个季节便陷入官道冰封难行,粮草供应不足的困境。
朝廷派遣来的军需一拖再拖,北境将士们的一日一日比一日难过,所幸有旧交靖安侯同他一起并肩作战,二人彼此相互照应也算越挫越勇。
而后,当时的太子因贪污受贿被废黜,在战场上展露风头的萧弘彰逐渐得到先帝重视,没过几年便受封为储君。
光承帝马背上赢来的荣光,是以对自己的一众皇子在弓马是否娴熟之事上十分在意。
萧珩看了看身旁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萧琅,隐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成拳。
“更何况...”萧琅看向宫门处气得跺脚的成佳公主道:“琬琬这般心性日后迟早是要惹出事的,贵妃护女心切旁人又都顺着她的意,能有个人不畏权势叫她吃亏几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珩抬眼看了下头顶的烈日,催促道:“皇兄,该到喝药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萧琅摇了摇头,无奈道:“都是那些东西,反反复复喝了多少年也没什么用,我已然感到厌倦......”
“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皇兄自己的身体还是要靠自己妥善养着,近来皇兄睡下的时间越发晚了。”
提起这个萧琅面上忧愁更浓,“地方官员呈上来的账目和户部记载的对不上,且近来多有人递信控诉各方有贪污腐败之事发生,难解啊!”
萧琅抬手在萧珩后脑上拍了一下,道:“走吧,我们回去...”
话音刚落,萧珩眉头皱起一脸痛苦的顿在原地。
萧琅下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皇兄碰到你的伤了?”
萧珩蹲在地上双手按着额头,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脑如同有尖锐的物体刺进来,疼得他不断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像是有个影子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凝神耳边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挡在他身前训斥着前方众人,
“七皇子是陛下的骨肉,更是我姑母的养子,今后同我便是一家人,你们若是再欺负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珩哥哥不怕了,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不过是受了点伤而已,等你养好了眼睛,你不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
“萧珩,是我错看了你,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被爱的资格。”
……
汗水大滴大滴地自他额头上流淌下来,他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清脑海中那姑娘的面容,萧珩挣扎着想伸手挽留住那个逐渐离他远去的身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半分。
他倒在地上,捂着紧缩的心口,他听见皇兄萧琅在身边焦急地呼唤他,他挣扎着想开口告诉皇兄自己无事,眼前一阵忽明忽暗最终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第25章
许侯爷自宫里出来后, 外面天色已暗。
徐夫人一早摆好了席面来给众将士们接风洗尘,因着天气暖和,她命人将桌案搬去了武场内依次排成排, 每桌备上精致的菜肴。
临近生产, 她觉得行动越发沉重,从房内行至府门前这点子距离也要花费许多体力, 但她依旧一早到达门前张望等候着。
离得老远, 她一眼望见了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逐渐走近的许侯爷,徐夫人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招呼着。
邓砚尘跟在许侯爷身侧的位置, 侧首时瞧见侯爷眉眼中流淌的笑意。
自他入京的这些年,看见听见高门贵府里夫妻关系不睦,家宅不宁, 宠妾灭妻的事多了去了。
唯独许侯爷夫妇多年来感情如初, 即便侯府子嗣稀薄恐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 许侯爷对此也不强求,一如当年般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从未有过动摇。
邓砚尘扭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那个姑娘自车帘中探出头, 回应着徐夫人的招手, 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在看到他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时, 小姑娘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瞪了他一眼, 随即缩回马车中去。
邓砚尘不由自主地笑得开怀。
在爱里长大的姑娘, 大方爽朗的同时带着女儿家的娇气,从不吝啬于给予别人温暖。
黎瑄待他不薄, 但在将军府乃至偌大的京城里, 他也不得不时时刻刻压抑着自己,谨小慎微地行事。
越是这样, 他越是想纵容那个姑娘在他面前的骄纵任性,就仿佛看见她过得开心快乐脸上洋溢着笑容时,自己也能跟着开心起来。
他扭回头,继续牵马前行。
一行人到达府门前时,四房周氏扶着徐夫人缓缓走下台阶,上前迎接着。
周氏率先开口笑道:“兄长若是再不回来,嫂嫂都要望眼欲穿了。”
许侯爷上前扶住夫人的手臂,眼中满是疼惜:“你大着肚子,怎么不在房里等着。”
徐夫人笑容满面:“无碍,家中大小事都是四弟妹打理着,左右我也是闲着没事,出来走动走动。”
“这段时间,辛苦四弟妹费心照料了。”
周氏摆了摆手,道:“兄长说得哪里话,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照顾长嫂也是我这个当弟妹应该做的。”
许侯爷道了谢,随即低头看向徐夫人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闻言,徐夫人侧身看向站在许侯爷身后的邓砚尘道:“砚尘,演武场备好了席面,劳烦你带着一众将士们过去用膳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府中下人提,替伯母招呼好诸位兄弟。”
邓砚尘拱手行了礼,正欲带人往演武场方向走时,又听见徐夫人叫住他。
“听闻你回来,伯母一早备下了些东西留给你。小舒啊,一会儿你去阿娘屋里将那个绛紫色的包裹拿出来,给你砚尘哥哥送过去。”
许明舒正站在原地发呆,听见母亲唤自己忙点点头道:“知道啦。”
说完,她正欲迈步跟上父亲母亲时,听见邓砚尘在她身侧轻笑了一声。
许明舒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她一早就发现了,邓砚尘自从宫门回来后就显得极为不正常。
不仅时不时的回头看她,眼里还一直带着莫名其妙的笑。
许明舒狐疑地看向身侧的人,问道:“你笑什么呢?”
邓砚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笑得更盛。
“喂,你到底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别卖关子了?”
邓砚尘微微低头,看向她认真道:“你真想知道?”
许明舒点点头,见邓砚尘一副谨慎的模样,误以为是什么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秘密,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几分。
片刻后,邓砚尘俯下身,炙热的气息抚过她耳廓。
她听见他低声缓缓开口道:“砚尘哥哥。”
......
许明舒愣在原地,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人在说她耳边说完这四个字后扬长而去。
夜里,结束了一整日的奔波,邓砚尘回到房里终于能卸下身上的轻甲,舒展双臂准备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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