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絮絮叨叨,指着前面许许多多破败的房子,这些农田赶在落雪前清理干净,重新翻新了一遍,“还好今年的雪够肥,明年开春,大家伙又能好好过日子。”
王婶叹道:“大哥儿虽然无父无母,性子也冷,可真是个好孩子。”
落雪村消息闭塞,并不知道小七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王婶极力想让桃桃更清楚小七的好,道:“他有一回帮我收完麦子,还问我娶媳妇要做什么。”
“我跟他说,要听媳妇的话,没见到媳妇前,要跟岳家多走动,让人家知道你的诚意。”
“他做到没有?”
对上王婶充满担忧的眼神,桃桃握住小七的手,笑盈盈道:“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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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落雪峰头一次如此热闹,周武带着小萝卜头们贴对联,挂灯笼,桃桃更是财大气粗,直接给所有人买了新衣服新被褥,顺便每人分了整套的‘一只桃子’的脂膏。
她摸摸山九九的头,指着她脸蛋上粗红的肌肤,“山上天冷,洗了脸要及时擦干,抹上脂膏,以后就不会疼了。”
十岁的山九九呆呆地握住木盒,不知所措,她从没见过这些东西,桃桃蹲下身,舀出一点,轻轻涂在她脸上,力道没收住,看山九九一脸茫然地强忍,桃桃更轻了力道,湿润的脂膏一点点浸入肌肤,很快山九九脸上的皲红便消失许多。
其他几个也走过来看,山六六在‘一只桃子’里待了小半年,干脆跟她们讲起了用法。
“谢谢师嫂!”山九九小手摸着脸,眼睛发亮,又悄悄看了眼萧沉晗,“...谢谢大师兄。”
二师兄都跟他们说了,这回山上能有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因为大师兄,连山脚下经常给她喂鸡蛋的徐大娘,都是靠大师兄出钱才重新把鸡圈修好。
周武啧啧道:“十六,你不觉得老大真是个万年不化的冰块吗?”
山九九那么小的小姑娘冲他道谢,他都没什么表情。
山十六埋头努力分开窗花,“不觉得。”
大师兄本来就不喜欢和他们多说话,但他对他们好,大家心里都知道。
周武想了想,也赞成地点点头,“对,老大对女侠可不冰,就是个大锅炉。”
十六歪头,周武哈哈大笑,“热情得一直咕噜咕噜冒泡!”
十六:......
大家齐心协力,戌时不到,山上平台便升起了篝火,桃桃把新鲜宰好的猪羊架在上面,提前半日腌好的肉已经透出香味儿,周武苦着脸,“女侠,你确定你来吗?”
桃桃:“相信我,我是有经验的!”
她这次势必要一雪前耻,拍拍萧沉晗,她给周武打强心剂,“再说了,小七看着呢。”
周武瞅了瞅老大,还是很信任老大的动手能力,他站起身,拿出一大串铜钱,“快来,你们周哥哥发压岁钱咯!”
冬日里天黑得早,大家凑在篝火边,周武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大堆烟花,小小的一个拿在手上,呲呲散发着炫亮的光芒,小孩们人手拿着一个,眼里皆是欣喜。
桃桃吸取经验,这回羊排被她烤得又香又嫩,她用霜华切下一小块,嘴里念叨,“这次我绝对可以。”看得隔壁老头眼皮直跳,“这么好的匕首......”
萧沉晗微微张嘴,在桃桃期待的目光下,温柔点头,“好吃。”
桃桃喜笑颜开,“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才第二次烤就成功了!”
她切下最嫩最焦脆的部分放在盘子了,递给萧沉晗后,才大声道:“羊排烤好啦,快来吃~”
围着周武的弟子们飞快跑来,山二二操刀,给每个人分食,桃桃带着小七退到篝火另一边,看他们忙忙碌碌,抬头饮下一口春酒,酒很烈,刺得桃桃一激灵,随即身上便暖洋洋的。
桃桃:“师傅养这么多孩子可真辛苦。”
萧沉晗在一边同饮,隔着升腾的火光,他看到师傅也坐在角落独自饮酒,身形不见变化,依旧健朗。
桃桃道:“自你回来,你从没主动找过师傅。”
萧沉晗面对桃桃总是没有遮掩,他动动喉咙,缓声道:“师傅当初带我回来,冒着被追杀的风险。”
他知道他该回报师傅的救命之恩,师傅心里只有至臻武道,而他这辈子无意于此,注定要让师傅失望了。
桃桃拍拍小七肩膀,“师傅不是还捡了这些小不点吗,师傅心胸宽广着呢,说不定没打算就押宝在你一人身上呢。”
桃桃看得清楚,老头早就想靠近小七了,只是两人心里有间隙,谁都不肯先迈出那一步。
她道:“我看师傅的酒要没了,咱们给他拿几瓶吧。”
萧沉晗点头,“我去,你坐着。”
周武还在大声嘚瑟,“你们二师兄说不能暴露门派位置,等下次下山,我给你们放更大的烟花。”
那边,桃桃看着萧沉晗修长的身影,他背脊微弯,伸手递酒,老头矜持一会儿还是接了,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回来了小七明显是轻松的,只留下个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的老头。
不过老头干酒倒是库库的,小弟子们有几个好奇的也尝了些酒,人瞬间晕乎乎的,站在那里七歪八扭,桃桃看笑了,拉着萧沉晗道:“你看,又下雪啦。”
幽深的黑夜里一点点落下细碎的小雪花,停在两人头发上,桃桃抬手摸了摸小七的发丝,光滑冰凉,她乐津津道:“看这雪,是不是就是共白头~”
萧沉晗抱起桃桃,轻轻吻了吻她额间,“你醉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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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日,昨夜睡得晚,桃桃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经听到了窗外的清脆的练武声,桃桃揉着脑袋坐起,身子还有酸软,小七正好端水进来,“外面什么事啊?”
萧沉晗:“师傅在考校他们的武艺。”
两人收拾好出去,昨夜除夕落了整晚的雪,已经打扫干净,师傅站在最前面,弟子们都排着队一个一个跟前一个师兄或者师姐比武,每个人都神色认真,不复昨日天真。
桃桃:好可怕,怎么刚睡醒就是考试。
她看见高了十二一个头的十三冲着对方行礼,小孩仰着头,“师弟承让”
桃桃打趣道:“还好小七厉害。”
不然让我叫八岁小孩师兄,我可不好意思。
桃桃勾勾手指,踮脚抬手按住萧沉晗脖颈,在他漂亮的侧脸吧唧一口,故意道:“谢谢大师兄~”
另一侧,周武靠近早就下台的十六,攀谈道:“你都十七岁了,怎么排十六?”
“我菜。”
“啊?”
“落雪峰,实力说话。”
“...没事,我也菜。”
考校那边已经轮到了山六六,她出去这大半年,武功不见退步,出招时更懂变通,老头沉吟,这是入世后通悟了。
想着,他气哼哼瞪了眼萧沉晗,荒废天赋!不务正业。
桃桃撑着下巴,“师傅怎么老是这么生气?”
他明明已经知道萧沉晗不会乖乖待在落雪峰做一辈子的武痴。
萧沉晗:“师傅想让我去夺武林大会的魁首。”
“武林大会?!”
萧沉晗解释:“琢洲每三年有一次武林大会,各家大门派都会齐聚比武,选出来的魁首便会是公认的天下武林第一人。”
这一听就是高手对决啊!
“以前怎么没听过?”
“武林大会办的隐秘,想比武,得先有资格进场。”
声名显赫的门派自然有名额,而那些不走正规路数的,只有打进江湖流传的排行榜,才能进入。
“师傅名下,有十个名额。”
桃桃咂舌,没想到看起来干巴巴的师傅在江湖这么有名,他们门派加上萧沉晗,总共才十七个人呐。
桃桃立刻来了兴趣,“我也想去!”
萧沉晗:“好。”
桃桃热血沸腾,邀约道:“来,我们先打一架!”
桃桃手持长剑,与萧沉晗相对而立,两剑相会,剑气划过树叶,雪花四溅,两人身影都快到只有残影,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小家伙也站过来围观。
老头站在旁边嘀嘀咕咕点评,“什么都教给她了,哼,算了算了,也没说不让他教。”
“倒是个好苗子......”
剑光一闪,老头侧身挤入对战,对着桃桃便是一剑,桃桃一惊,随即接上,老头虎口被震得发麻,眼里多了重视,这般气力,哪怕招数内力不济,也是一流高手了。
两人过了不到十招,桃桃明显后继不足,萧沉晗挥剑对上老头,击退对方,脸上不快。
“好!”老头黑着脸停下,冲着桃桃道:“你根骨不错,要不要入我门派?”
“我刚听见你想参加武林大会,那可不是这小子说好就能轻易进去的。”
“入了我门派,自然就有了资格。”
桃桃惊喜,连忙答应。
老头咳了咳,欲言又止,“那个......”
桃桃:?
“......若你们将来有了孩子,自然也是我门派下的了啊。”
桃桃脸红。
第114章
大宴京城, 皇宫里挂起了流光的琉璃灯,侧门大开,穿着官服的朝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进入, 许恒虞一身黑衣,迈步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伯爷且慢。”
他回头,是姜云行,许恒虞拱拱手,“姜尚书。”
年后吏部尚书告老后,姜云行已经顺顺利利接任了尚书的差事,只差一个正式的授官仪式, 如今叫他一声尚书并不为过。
姜云行回礼,邀请道:“不如同行?”
许恒虞颔首, 两人并肩前行, 姜云行还是一如往常般淡然, 他道:“伯爷是刚从冀南回来?”
今年三月,皇帝起兴办了个春御宴, 人人都为进入名单挤破脑袋, 许家嫡长子是个不冒头的, 他本以为这次许家没人能来这场宴会。
许恒虞:“五日前便已归京。”
“三年前伯爷淮北赈灾早该回京述职, 却留在淮北帮助灾民重建, 淮北百姓对您感恩戴德, 在城门送了您万民伞,这次冀南学子闹事,百官皆哑声伫足, 又是您不顾文人骂名,身先士卒。”
“令尊实在是深谋远虑。”
许恒虞记得父亲对他的嘱咐, 姜云行此人对自己态度莫明,若说敌对,他也只是处事不敬,许呈晋被同僚攻讦,他孤身一人也敢直言相帮,说是同盟,可又从来不应许呈晋的邀约,冷淡又疏离。
许恒虞道:“家父早已不关心朝政,如今只在庄上侍弄些草木。”
姜云行哼笑,“倒是自在。”
许恒虞皱眉,“姜尚书对我的家事很是关心?”
他们两人都是成安帝依仗的重臣,刚入座就立刻有人来攀谈,为首的几位更是已经饮上些酒,带着醉意笑问道:“听闻许大人早已及冠,却还未成亲?”
“我家有个妹子,生的那是花容月貌,配许大人正好!”
那人喋喋不休推销自己的妹妹,听得身边同伴着急,许恒虞又不是那些普通新贵,前宰相之子,出了名黑脸将军,待会儿再多说,惹急了闹起来,皇上指不定帮谁。
许恒虞祸水东引,凉凉道:“姜尚书也未娶亲,大人们还是多瞧瞧他。”
姜云行微笑:“许伯爷年少慕艾,不夺人所好。”
那人手一挥:“不怕,我家妹子多得很!”他话刚一出口,同伴赶忙把他拖了回去。
姜云行:......
许恒虞:......
许恒虞抬手倒酒,“我倒听过一些趣事,昌宁侯嫡孙女对姜尚书青眼有加,都闹去皇上那儿了,姜尚书却还是坚持不娶。”
他本是想回怼姜云行对自己家事的过于窥探,没想到自己话一出,姜云行竟丝毫不怒,一口饮下杯中酒。
姜云行:“......年少时有了意中人,若不是她,我宁可独身。”
许恒虞默默良久,举杯敬了敬。
“皇上驾到!”外头传来仪杖重重的触地声,太监尖细的声音让人瞬间醒神,所有人各回各位,目视高位上日渐威严的帝王。
成安帝望着众人,心下自豪,不仅是因为如今朝政通达人才辈出,自三年前他肆意选秀后,宫里孩子遍地生,他挥挥手,太监们簇拥着乳母出现,几个连号的皇子一溜烟被拉出来时,皇帝胸膛都忍不住挺高,朝臣们皆道皇恩泽沐,大宴皇室蒸蒸日上。
同时成安帝心里更恨了纪若华几分,若不是她,自己早该子孙昌茂,为此今年春御宴,纪家依旧没上桌。
只是孩子还太小,其中一个不舒服哭了一声,连带着其他哭,萧宣晏迅速让人把孩子抱走,虽然拉出来很壮观,但一起哭起来能把房顶掀翻。
他赞许地看了眼乖乖坐在下首自己一个人用膳的四皇子,还是圆哥儿养得好。
大皇子萧照也注视到了父皇的目光,他愤恨地瞪了瞪四皇子,从前父皇最在意的明明是他。
春御宴后不久,成安帝宣布了道旨意,即日起,所有皇子公主六岁都要送到上书房读书,公主可以继续随生母住,皇子则搬去碧白巷。
许嘉星倒是知道皇帝的意思,现在他子嗣众多,孩子他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顺便也能减少皇子母族对孩子的影响力。
其他人却很不适应,尤其是三皇子之母,她本就依附主位娘娘才能看几眼自己的孩子,自从柔嫔的皇长子去了上书房,她就时时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会被带走,到时候她连去正殿看他的机会也没有了。
如今担忧成真,她只好背地里抹泪,万不敢强求,毕竟皇子去上书房,那是圣恩,只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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