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试着把加入的顺序前后调换,然后火候减半。”
温柔清浅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正纠结着的涂珊珊回头,是她的高冷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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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珊珊很喜欢她的小师妹。
之前还以为这是个难相与的,看来是她错怪了小师妹。
小师妹是宗门瑰宝!
方才一直教她调药剂,不厌其烦。
实验报告有着落了。
涂珊珊笑眯着眼攥紧身侧少女的胳膊,像是想起点什么,困惑道:“不过,为什么你的法子那么奇怪?”
“和书上写的依譁全然不同。”涂珊珊嘟嘟囔囔。
昭瓷小声:“瞎搞的。”
她努力想把胳膊抽出来,绞尽脑汁,终于找了个脱身的理由。
正要开口时,涂珊珊又热切把她往旁边拽:“反正明日放假啦,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昭瓷试图挣扎:“那个,师姐……”
“六大峰的人我都很熟,到处都有我的结拜好友。”涂珊珊没听到她细弱蚊蝇的声音,自信拍胸脯,“我可以带你认认路,顺便认认人。”
“你去吗?”她期待地望着昭瓷,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救命。
她真的不会拒绝。
昭瓷边点头应好,边内心啜泣。
涂珊珊是个社交恐怖分子,还是非常极端的那种。
昭瓷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木着脸被她拖着四处走。
“这是器修的钟师姐。”
“这是剑修的顾师兄。”
“这是……”
昭瓷乖巧:“师兄师姐好。”
这是第几个了?第一百个得有了吧?
社恐人绝望,她真的很想跑。
“师姐,我有点累。”昭瓷鼓起勇气道。
涂珊珊微愣,原还将她往前扯,闻言遗憾叹气:“我还想说……”
嘎吱。
面前关实的门悄然打开,缓缓走出名玄衣的少年。
许是刚练完剑,他的额前还缀有细密汗滴,乌发高束,些许碎发贴在额前,末梢柔顺垂下,落在肩部闪着金光的大片饕餮纹上。
眼底红痣熠熠生辉,漆黑的瞳仁里清晰映照着她的身影。
一人效果抵方才百人。
昭瓷火速缩到涂珊珊身后。
涂珊珊维持一贯的嬉皮笑脸作风,打着招呼:“薛师弟。”
薛忱微颔首:“师姐。”
“这是我的宝贝小师妹,昭瓷。”她将背后的昭瓷不由分说地扯出来。
两人都在看她。
昭瓷垂眸,盯着自己绣鞋上的浅绿色青叶,跟着道:“薛师弟。”
涂珊珊&薛忱:“……”
涂珊珊扶额:“师妹。”
昭瓷眨眨眼,还没从上一波汹涌人潮中回神,恍惚地发呆。
薛忱仍维持着那副对待外人的温和笑容,轻声提醒:“我比你先入门。”
“哦。”昭瓷很平静,神情波澜不惊,“师兄好。”
【哈哈,是谁又来丢人现眼了?原来是我啊。】
【比聪明我是没有胜算了,但比蠢我一定稳赢。】
【谢邀,等会我就启航离开这个世界。】
薛忱笑了一下:“嗯。”
可能是这尴尬感扑面而来。
连涂珊珊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找个借口,带昭瓷飞速离开。
走过小段的距离,她才戳戳昭瓷的脸蛋,摇头叹气,倒是什么都没说。
“走吧。”涂珊珊摸摸她的脑袋,手感太好,又多摸了几下,“带你回去。”
今日这劫算是渡完了!
昭瓷眼睛骤亮。
但人生总不会过得太过容易。
就比如现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又被人拦下了,还是很讨厌的人。
“见过师姐和,”黑衣青年摇着折扇,笑得不怀好意,“昭师妹。”
正是招新日抢走反白的那剑修。
他不偏不倚地挡在路口,指尖轻叩着剑柄,显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魏毅,让开。”涂珊珊立时将昭瓷护在身后,沉了神色。
“师姐都发话了,当然。”魏毅轻佻一笑,侧身让路。
涂珊珊轻哼,带着昭瓷往旁边走。
但昭瓷经过时,魏毅伸手,“啪”地贴着她的脖颈打在旁边的树上。
拙劣的香气扑鼻而来,昭瓷蹙眉。
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衣,穿在薛忱身上,就是宽肩窄腰、气度卓绝。
魏毅穿着,就显得不伦不类,像披了件黑色的麻袋。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比人与狗都大呢?
昭瓷又开始走神,庆幸今日没把反白带上。
“昭师妹可不能走呢。”魏毅笑眯眯的,折扇挡住脸,露出浑浊狭长的双眸,“师兄我啊,想和师妹叙叙旧。”
昭瓷面无表情地后退。
手搭在身侧的香囊,里边沉甸甸的,却不是她熟悉的软绵触感。
大反派的玉佩。
好巧不巧,她今日没带药粉在身上。刚见到大反派,又忘记把人玉佩还过去了。
“你!”涂珊珊猛然转头,怒目圆睁,“青云宗不许内斗,这规矩你忘了?”
“师姐言过。”魏毅彬彬有礼,“听闻昭师妹是这届唯一的天灵根,在下特来讨教。这可不是内斗,是切磋。”
所有人都知道药修的课程还没进展到实战一步!
涂珊珊气极,周身气势大涨,漫开浅金的光晕。
魏毅同样不甘示弱,长剑出鞘,黑光的势头更胜一筹。
针锋相对之时,昭瓷骤然上前。
“师姐。”她挡在涂珊珊身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安抚笑道,“你先走,我能处理好的。”
魏毅天赋显然不错,又是玄品灵根,入门没多久已然筑基,同涂珊珊一样。
药修不擅打斗,剑修却出了名的能打。真要闹起来,涂珊珊肯定讨不得好。
魏毅是冲着她来的,估计是报迎新日上的仇。
那她自己的事就交由她自己解决。
“麻烦师姐去找姚渠长老。”昭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涂珊珊微愣,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会传音术。身形骤快,立时往远处奔去。
涂珊珊走没多久,魏毅便有了动作。
他身形太快,昭瓷只觉得眼前一花,青年得意的笑容便靠得极近。
嗙。
腹部传来阵剧痛。
昭瓷整个人同子弹般飞出去,背部重重叩在树干。
她剧烈咳着,不自觉抓紧衣襟,鲜血从唇角滑落,滴滴答答的。
魏毅动作不停。
胸前、腰侧、四肢,甚至是脸,到处都受到毫不收敛的重击。
每有停歇,昭瓷都不停咳着血,浅绿色的衣裳已然被染成深红色。
“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过如此。”魏毅站在不远处,转着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昭瓷面上没有过多的神情,静静回视。
在他将有动作时,她收了目光,一抹唇角血迹,轻声道:“起。”
就着指尖的血,她在空中画符。
地上密布的鲜血突然亮起诡异红光,飞速移动着,变作无数奇特的字符,最终凝附在魏毅身侧一株不起眼的青草上。
青草骤长,红圈剧缩。
魏毅被缚在原地,粗有成人合抱的草茎高举又重重落下。
尘土飞扬。
半晌后,灰烟徐徐飘散,隐隐瞧见个半跪着、以剑支撑的身影。
昭瓷四肢发冷,视线有刹那模糊,浑身都在因失血过多而打寒战。
但魏毅也没好到哪去,浑身挂彩,长剑在灰烟彻底散开后自正中断裂。
他脸色变得分外难看,“哇”地突出一大口血,目光炯炯盯着昭瓷,神情忌惮:“你用的是禁术!”
昭瓷抿了下唇,没力气说话。
藕色香囊落在魏毅面前的土壤。
微敞的口中半遮半掩露出枚玉佩。
剑修的教习夫子不乏薛家人。
可这样独到的纹路可不常见。
魏毅像是找到了什么把柄,猖狂一笑,伸手去够那枚玉佩。
他要去找薛师兄,叫薛师兄好好教训这贱……
下一瞬,玄色六合靴毫不留情踩住了他。
微微用力,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找我?”
骨节分明、玉竹般的手拾起藕色香囊,伴着清冷淡漠的声音。
第015章
昭瓷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唇瓣隐隐发白,鲜血还在顺着伤处滴滴答答往下落。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以血为媒介的阵法。
禁术应是算不上的,但确实不是什么正派法子。她在从藏书阁借来的那本《教你如何以弱制强》上看到的,邪门,却不妨一试。
总不能让她光被挨打吧?
玄衣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乌发飞扬,腰侧浅银的剑穗随风一晃一晃。
他的指尖还勾着那枚玉佩,左右转动间,“薛”字映着金灿灿的亮光。
魏毅匍匐在地面,额头点地,状似愤懑开口:“师兄,这玉佩是昭师妹她……”
“偷的”二字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打断。
薛忱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淡声道:“我给的。”
“青云宗不许内斗,记得吧?”他笑容温和,指尖微动。
魏毅嘴唇翕动,像是想解释,却骤然发出比先前还凄惨上万倍的叫唤。
昭瓷不自觉蹙眉侧首,被吵得头疼。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薛忱语调平缓,仿佛真是外人口中光风霁月的模样,“自己再去司法堂领罚。”
“师兄……”魏毅瘫软在地,衣裳同样被鲜血染红,仍想辩解一二。
“滚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薛忱还在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魏毅猛地瑟缩,想起招新日时的那一剑,再不敢磨蹭,忍着痛,拎起断剑连滚带爬离开。
喧闹渐渐平息,风声呼呼。
少年垂下眼睫,转身,平静开口:“昭瓷。”
昭瓷躲都躲不及,犹豫刹那,还是接过话:“好巧。”
她目光游离着,露在他眼底的红痣。
薛忱“唔”了一声,笑着出声:“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昭瓷困惑眨眼。
薛忱指尖挑起腰侧的玉佩。
松手后,玉佩叩在剑柄,清脆动听。
他另只手还勾着昭瓷的玉佩,温声询问:“这个给我可以吗?”
昭瓷眨眼,没什么意见:“随便。”
说大反派反复寻常,那是真反复寻常。
之前给他一个更好看、更精致的,他丢了;现在又说要。
昭瓷搞不懂。
她又开始不自觉发呆,恍惚着,没有发现少年步步靠近。
直到下颌传来阵冰冷触感,她才一个哆嗦,回过了神。
薛忱俯身,指尖力度加大,将她下颌往上抬,白皙光洁的皮肤浮现隐隐的红痕。
他微一用力,轻而易举叩开昭瓷的下颌,飞速往里边丢了个什么。
昭瓷不自觉咽了下去,唇齿间弥漫糖豆似的味道。
大反派这是给她吃了什么?
“毒药。”薛忱轻快开口,笑容里有几分恶劣。
昭瓷默然刹那,朱唇微启,突然开始剧烈咳嗽。
【寄,被噎到了。】
薛忱:“……”
定山居,薛忱的住所内,昭瓷连着喝完一大杯水后才觉得活过来了。
她轻轻放下空荡的杯子,想了想,取出身上仅有的灵石,推到他面前:“谢谢。”
薛忱没接,推还给她。
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一口水一千灵石。你自己算算,现在得欠我一万了吧?”
“还有方才,我给你捏了个洁净术和治愈术。一次各一万,所以是三万。”他轻描淡写。
瞧见昭瓷难以置信的神情后,少年笑得愈发开心。
“你可真有本事。”薛忱目露敬佩,唇角挂着的笑意还没撤下,“能被那么点大的圆形药丸噎着。”
还是会融化的那种。
昭瓷自知丢脸,没敢接话。
长久沉默后,她微一犹豫,还是开口问道:“那个毒药……”
薛忱:“嗯?”
“你怎样才给我解?”她试探着道。
薛忱应得很快:“怎样都不解。”
昭瓷:“……哦。”
习惯了。
她又开始发呆。
这地还是上次她误闯的那处。
傍山而居,挟着冷意和雨丝的窗户微敞着。
她坐在窗的正对面,直直迎着凛冽的寒风。
【救命救命,孩子快被冻死啦。】
“你很冷?”薛忱看她眼,刚巧又在窗边,便起身,顺手要把窗合上。
“没有没有。”昭瓷头同拨浪鼓似摇着,摆手道,“我不怎么冷的,不用关窗,你照你的习惯来就好。”
她真的很不喜欢麻烦别人。
薛忱若有所思,然后抬手,猛然把窗户开到最大。
山间寒风呼啸而入,昭瓷没忍住,打了个巨大且响亮的喷嚏。
“你不是不冷?”他似笑非笑。
昭瓷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通红的鼻尖,低垂脑袋,小声且不太情愿道:“冷。”
洁净术只能清理物件。
长相姣好的少女坐在对面,半张脸黏着泥泞或是血块,乌发落灰,皮肤同样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土里打捞起来似的。
薛忱眉心一跳,有些难以忍受地别开视线,指着对面合了门的房:“你先去清洗一下罢。”
书里说薛忱是有轻微洁癖的。
昭瓷恍然大悟,乖巧依言照做。
浅绿身影消失在门后,薛忱这才徐缓收回视线,指尖沾了点水,在桌上画着。
湿漉漉的痕迹,赫然是昭瓷之前用的阵法。
他又挥手拂去,蓦地笑了笑。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在外头喊道:“薛师弟,你在吗?”
是涂珊珊,约莫是来找昭瓷的。
薛忱起身,推门而出,又很快地把门合上。
“我小师妹呢?怎么样了?”涂珊珊急匆匆前来,目露焦虑,嘴同机关枪似的,“姚渠长老在司法堂亲自惩戒那胆大包天的弟子。听说师妹被你带走,我便想先来看看。”
她以为这么说完,薛忱应当会侧身让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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