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乔安问道,他好像隐隐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心中充满了担忧,方寸大乱。
“我去去就回。”
乔安几个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怀山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铺子,速度越来越快,追随着桑溪的背影跑去。
全福街上不少人都见到了桑溪被人带走,有人议论起来。
“你们看见了吗?桑小娘子被官爷带走了!”
“看见了!桑小娘子犯了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直都去她铺子里吃烤串,她心地善良做生意又诚信,没见她有过什么错啊?”
“长得那么好看,不是狐狸精是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早就被她吸了魂,能知道什么?”
“你这妇人,不要血口喷人!人家正经做生意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样不堪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还说没被勾了魂,你们不知道吧,我都看见了,今天早上苏家的少爷一纸状告把她告上了衙门,县太爷这才派人来捉她。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狐狸精终于遭了报应,可真是出了一口气,你们还在这替她说话吧,我可要去衙门看笑话去喽。”
“呸!桑小娘子有什么错,谁知道是不是那苏少爷冤枉好人。”
“你们继续吵吧,我可要去看热闹了,好久没看衙门开门了,这下可有的看了。”
“不行,我要去给桑小娘子助威!”
“走,咱也走!”
……
八月的天仍旧有些热,蝉鸣苟延残喘,衙门前,郁郁葱葱的榕树上几只鸟雀婉转低吟。忽然,一声“升堂”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把几只鸟炸地四处乱飞。
衙门口挤满了人,都熙熙攘攘地看着堂上,顾怀山周身散发着冷气,有人认出了他,自动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府衙堂前,“明镜高悬”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高高挂在厅内,衙役手持杀威棒分立两旁,杀威棒点地的声音响彻云霄,伴随着衙役们整肃的“威武”之声,县令手中惊堂木“啪”地拍下,一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桑溪被官差带着跪在了一堂之上,看到旁边跪着的苏枕凤,心下便已明白一二。
她早就知道这位三少爷小肚鸡肠,不会善罢甘休。
县令坐在正中,师爷在他右侧站着,因为苏枕凤一大早就来击鼓鸣冤,呈上去的讼书县令和师爷两个人都已经看过了。县令庄严肃穆,威压尽显:“你讼书上的说的可确有其事?”
“回大人,草民诉讼上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句虚言。”苏枕凤头上还贴着止血的膏药,跪得规规矩矩,眼神坚定。
县令道:“好,师爷,你将他讼书上的话对顾桑氏说一遍。”
师爷依言,原原本本地将苏枕凤的讼书又重复了一遍。
苏枕凤在讼书上列了她两条罪状,一是她不敬亲长,顶撞和殴打长嫂,二是她偷窃了自己的烧烤秘方,还当街挑衅,殴打他和掌柜,致使他们的伤到现在还没好。
师爷一说完,堂前看热闹的人们先疑惑了。
“不敬亲长?他家嫂子不是就在铺子里帮忙吗?我瞧着他俩妯娌关系挺好的呀,桑小娘子不是这种人吧?”
“我也疑惑了,那位大嫂都在好运来帮了几个月的忙了,前几日我还见她来着呢。从来没见过两人红过脸,桑小娘子怎么可能顶撞殴打长嫂呢?”
……
“都别吵!”师爷在堂上喊了一声,一堂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县令坐在堂上,对桑溪道:“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桑溪跪在堂上,不卑不亢,“他所列的这两条,我从来没做过,又谈何认罪呢?”
“第一,他所列的我不敬亲长,我出嫁之前,一直孝顺父母,尊敬哥嫂,从未对他们说过或者做过任何一件不敬的事情。出嫁之后,与大嫂之间的关系也甚为亲睦,从来没有什么他所说的殴打长嫂之说。”
“县令大人,她纯粹是一派胡言,妄想给自己脱罪!”还未等桑溪说完,苏枕凤便打断了她,道,“我有人证与物证!”
县令道:“好,带人证物证。”
随着一声令下,堂上的人都向门口看去,只见两个衙役带上来一个女人,来人一身肥肉,豆豆眼,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桑溪一看到那人,便皱起了眉。
竟是桑家大哥的妻子,也是一直欺负原身的桑刘氏。
桑刘氏在堂上跪了下来,苏枕凤看着眼神疑惑的桑溪,心里冷笑了一番,道:“县令大人,这便是顾桑氏娘家的大嫂,她额头上的伤,便是顾桑氏所为!当时她长嫂一身是伤,若不是我在街上将她救了下来,恐怕早就被歹毒的顾桑氏欺负的奄奄一息了!”
第58章 苏枕凤的证据
桑溪在苏枕凤和桑刘氏之间来回打量,漆黑的眼睛看的两个人不由得心慌。
苏枕凤咽了咽口水,明明桑溪的眼神无波无澜,却无端地想起那一日她一个人把他和方荣轩都害惨了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联合起来的,桑溪看了几眼,便回头。
桑溪笑了笑,道:“县令大人,他说谎。”
苏枕凤虽然被桑溪那一眼看得有些脊背发寒,但一听她这话,瞬间便反驳道:“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县令在看了看两人,桑溪虽然跪在地上,但俨然不卑不亢,云淡风轻,气定神闲。而反观苏枕凤这个苦主,他却脸红脖子粗,衣服沉不住气的样子。
他不由得佩服这位桑小娘子的沉着冷静。
平头百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官府打交道,听到官府两个字可能都吓得说不出话了,而桑溪这个嫌犯却如此冷静,倘若不是作恶多端,死猪不怕开水烫,便是真的有几分气度。
苏枕凤道:“大人,是不是真的,让医官验验伤便知。”
县令与师爷对视一眼,师爷高声道:“带苦主与人证去二堂验伤!”
衙役把哆嗦着身子的桑刘氏与苏枕凤带下去验伤。
县令对桑溪道:“你方才说苦主是说谎的,可有证据?”
桑溪将回门那天与桑刘氏有些龃龉的事说了出来,又原原本本地讲述了是自己先开的铺子,苏枕凤一开始剽窃照搬,到最后甚至不择手段的绑架她的事情。
她讲事情条理清晰,娓娓道来,听了的人不免都因为她宛如清泉的嗓音所吸引,有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桑溪举起四个手指,道,“如有一句假话,我必遭天打雷劈。”
此言一出,堂上的人顿时都惊了。
发这么狠的毒誓,一时间人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无辜的,还是真的不怕遭报应。
县令与师爷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迟疑。
县令已经在安德镇待了多年,判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案件,有些人在堂上一跪,他们就能看出对方所言虚实,是否有冤屈。
他们看着桑溪,这小娘子从第一眼让人看着就舒服,举止大方,说话井井有条,明显不像苏枕凤口中那般的作奸犯科之人。
这时,衙役将苏枕凤二人送了出来。
医官道:“确实是近日的伤,且都是人为的。”
县令皱着眉,看向桑溪:“人家人证物证齐全,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吗?”
苏枕凤一脸得意,同样看着桑溪,他似乎已经断定桑溪毫无还手之力。
桑溪道:“如果是苏枕凤的伤,那我认,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是正当防卫。县令大人愿意给他们验伤,不若也叫医官给我也验验伤,我到现在,胳膊上还有他用绳子勒出来的淤青。苏枕凤的伤不过是我正当防卫。而桑刘氏的伤,也就是我那从我未出嫁时便处处欺凌我的大嫂,我自回门那日之后,便从未与她见过,我一直都在烧烤铺子里,亦有人证替我证明。”
“我铺子里的短工,有三个,每日早上来,晚上走,这期间我一直都与他们一起,从未见过大嫂,街坊邻居亦可以为我证明。如果我曾殴打大嫂,那么动静别人不可能察觉不到。她被我打的时间,地点又在哪里?是她从乡下千里迢迢赶来挨我的打,还是我跑到娘家专门打塔?还有,我与她有三个月未见,我又有什么动机打她呢?如果是往日寻仇,为何不在回门那天,或者是三个月之中挑一个时间打她呢?”
条理之清晰,令人愕然。
县令看着沉着的桑溪,又看了一眼早就都成一团,明显心慌的桑刘氏,心下便有了一些计较。
“先把顾桑氏带下去验伤。”县令道,说完,他转头看向苏枕凤二人,“你们二位可想想清楚她方才的问题,诬陷他人,可是要挨板子的。”
苏枕凤低着头,眼中神色不明,但周身散发着郁气,让本就害怕的桑刘氏抖得更厉害。
她身上的肥肉颤了颤,打死都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贪那五两银子而进了衙门,还告了桑溪!虽然她一直看不惯桑溪,看到桑溪嫁了个那么盘正条顺的夫君并且还靠着顾家开起了铺子时产生了浓浓的嫉妒,可此刻她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她只是一个乡下农家女,哪里见过这升堂的阵仗,平时见了官府都要绕道走,打进了衙门,她的腿就已经开始发抖了,更别提衙门内威严的青天大老爷以及堂上严肃的衙役们,她简直要吓破了胆!
县令说的什么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想着县令大人赶紧判她无罪,她拿了银子好跑路!
她哆哆嗦嗦,县令问她什么话她都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更别提像桑溪那样条理清晰的给自己脱罪了。
县令看着她答不出来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下看向苏枕凤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不瞒。
这苏家三小子一向是个聪明的,怎么今天倒犯了傻?做什么非要与一个女子过不去,如今让人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医官把桑溪从二堂带了出来。
“大人,她手腕上确实有伤,且与苏少爷头上的伤应当是同一天,此外,下官还发现,桑小娘子手臂上有一处烫伤,应当是有些年头,看伤势像是他人所为。”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县令看着堂下苏枕凤二人。
苏枕凤暗地里咬牙切齿,恨自己低估了桑溪这个女人,他咬了咬牙,道:“不管如何,她盗窃秘方,当街挑衅是真!大人,您可以查一查开铺子的时间,当时主簿有纪律了卷宗,明明是我先开的铺子,她在我之后,您一查便知。”
县令挥挥手,师爷便吩咐了人去找铺子的牌子,在这里,没一家铺子开业之前,都需要去官府领了牌子,记录掌柜的名姓住址,何时开业,是卖什么东西的。
苏枕凤见此,眼中流露出一丝放松,他早就暗中收买了主簿,让他在卷宗里做了手脚,把自己的铺子的牌子放在了桑溪的铺子之前,只要证明自己在她之前开铺子,那么桑溪失了先手,自然有苦说不出。
第59章 我便是人证
苏枕凤胸有成竹。
主簿的牌子递了上去,主簿的卷宗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苏枕凤的“好福来烧烤铺”上牌子要早两天。
桑溪看苏枕凤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知道他暗中做了手脚,随即看向皱着眉头一语不发的县令,道:“大人,这也不能确定就是我偷了他的方子,不能排除在我开铺子之前,他抢先去主簿那里领牌子。”
“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所以只会狡辩了是吗?”苏枕凤看向桑溪,得意洋洋的,像是已经胜券在握。
桑溪道:“你又有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证明是我偷了你的秘方呢,开铺子之前我一直在做准备,买肉租铺子,而在开铺子之前的半个月前,我就已经在家里试过烧烤。再者说道,我又是什么时候去偷的?为什么会偷?在你绑架我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更不曾听说过你,我和你从未有过交集,又为什么专门去偷你的烧烤秘方呢?”
“就算我是见财起意,去你府里偷,又为何不直接偷你家珍珠宝石,古董名画来的直接?任何一种都够我花一辈子了吧?”
“再说,我一个山野村妇,哪有那么好的身手,去偷你家的东西?我桑溪做人老实本分,即便出嫁之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也从来没有拿过别人家的东西,品行同乡的人皆是有目共睹。”
桑溪说完,苏枕凤直接哑口无言了。
他虽然打定主意要陷害桑溪,说话却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琢磨。
“你一个月前就曾在镇上卖过皂豆,怎么知道你不是那时候知道我的?且你皂豆卖的好好的,当时镇上的人都争着抢着买,若不是你知道了我有烧烤的方子,又为何放弃了皂豆,转而忽然卖烧烤?”苏枕凤仍是一派淡定,他早就派人查过桑溪,知道她在镇上的活动,便将早就想好的托词说了出来。
“好啊。”桑溪争论道,“那我问你,既然你早就有了烧烤方子,那是从何处获得的,有没有人证?倘若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么肯定会耗费不少材料,猪肉羊肉等必不可少,烧烤炉子也是需要提前定做的。你家家丁奴仆和铁匠必然也会有所察觉,不若查查你家的账本,看看是否对得上?”
“还有张铁匠,我当时找张铁匠订做炉子的时候,他明明白白说过从未见过烧烤炉,说是给我试一试,县令大人可以去派人请张铁匠来对质。至于苏少爷的烧烤炉子,又是从哪里定做的?何时开始的?”
桑溪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就连她自己当时决定做烧烤的时候,都拿着现有的调料试了许久,才做出来味道不错的。如果是苏枕凤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又是从何人手里买来的?时间地点价钱能否对上?倘若是他自己或者手下人研究出来的,那么自可与肉铺药房里的人对账。
苏府既然是富贵人家,苏枕凤又是“三少爷”,而且很怕他大哥。所以桑溪确定,苏枕凤并没有权力插手苏府的账房。古代一般都是当家主母管家,而且如果苏枕凤真的能插手账房,依他的性子,那不得翻上天去,哪里还会怕大哥。
果不其然,苏枕凤听到这话,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的方子自然是从桑溪那里偷来的,且是手底下的人研究出来的,他当时花了大价钱卖了一堆肉菜让手底下来试,都是大批的货,所以肉铺都是有账本记录的。
拿出来一核对,就不难发现都是在桑溪开铺子之后才买的。
苏枕凤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试图转移话题道:“但是你一个月前当街殴打我家掌柜,这是既定的事实!”
“你有人证吗?我当时可未动过你家任何一人的毫毛!”
“那你有人证吗?”苏枕凤梗着脖子道。
桑溪:“当时铺子里的人都是人证!”
“铺子里的掌柜和小二亦是我的人证!”
县令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场面火热,正要拍下手中的惊堂木制止两个人。
“人证来了。”
忽然,从外面走来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少女肌白如雪,耳上白玉坠子随着走路而微晃,一双眼睛明亮动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小女儿的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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