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诺挑起眉:“哦?你要做什么主?”
“这群刁民,这群刁民绑架了我儿!”朱有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儿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回家,他那么小,从没有晚归过,求殿下做主!”
舒诺闻言轻笑两声,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道:“这个孤自会做主,不过现在,孤要先为旁人做主。”
朱有元一愣,舒诺不再管他,转头看向底下一脸茫然的贫民百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底下一片寂然,众人相互对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舒诺知道他们长期受朱有元的威胁压迫不敢冒然说出什么,转头与傅云漓对上视线,微微点点头。
傅云漓上前一步:“殿下,臣女有话,此次东梧桐巷口大范围的疾病,臣女怀疑是由朱有元引起。”
“细细说来。”舒诺不管哗然之声和朱有元错愕的眼神,径直走到一张长椅上坐下,而此时,楚江夙也施施然坐到她身边。
傅云漓应一声‘是’,缓缓道:“此病发热咳嗽起红疹,样子像极了瘟疫,但不尽然,臣女发现,有一种毒由竹叶青的蛇毒和名为苦菱草的草汁混合,会引发和瘟疫相同症状的病痛,那苦菱草生长在峻岭山下,是最常见的消暑之物,而竹叶青蛇毒,就是由朱县令下到河水里。”
“东梧桐巷口的百姓离那条河最近,经常打水饮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大规模疾病。”
“一派胡言!”朱有元怒目站起,对着傅云漓辩驳道“本官乃此地的父母官,让百姓染上疾病,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傅云漓疑惑地道:“可这是你儿子朱小宝亲口说的,说你特意把人关进放满竹叶青的笼子里,等着被咬死后就将人扔进河里,使水染上蛇毒。”
“简直荒谬!本官何时把人扔进河里?本官根本就不知道那尸体被扔到……”
朱有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似想起什么双腿忍不住瑟缩,看向舒诺的目光夹杂着恐惧。
“原来是你!”怀抱儿子的汉子猛地站起身,恶狠狠瞪着朱有元怒吼“原来,我兄长竟被你扔进湖里,你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着想,天天拿我们的命来讨好你那个儿子!”
“对,还有我妹妹,就是因为编不出你儿子喜欢的东西,就活生生被砍下双手。”
“还有我弟弟,也是被你们害了!”
“对,没错!”
……
人群激愤,朱有元也如被逼上绝路的猛兽,眼眶通红地怒吼一声:“够了!本官平时对你们多好,不多交税,不扣押土地,只是让你们陪我的小儿子玩玩,至于如此怨声载道吗!”
“只是玩玩?”舒诺从怀里拿出舒纪程交给她的万民求愿书,展开后随手扔到朱有元面前。
看着上面麻麻烦烦由鲜血染红的名字,朱有元只感觉喉咙发紧,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这可是每个人用命写出来的名字啊。”舒诺掸掸袍袖轻轻地站起来,看着脸色发白神情颓丧的人,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朱县令还想知道自家儿子在哪儿么?”
第62章 暗示,选一条路吧
回京的马车缓缓走在官道上。
朱有元被万民声讨下了狱,他的小儿子虽回到父亲身边但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朱小少爷,东梧桐巷口的病症得以控制,却还是留下一些宫里来的太医多加诊治。
舒诺撩开薄帘看向天高云淡的天空,心里久凝的郁结也跟着消散一些,所有事情都已然尘埃落定,那么现在就该处理她的事儿了。
“吁”——
车外传来马蹄点地的踢踏声,隔着薄帘贾公公的声音缓缓传来:“侯爷,殿下,马上要入京了,先休整一下吧。”
旁边的楚江夙依然聚精会神读书,他手里那本书很奇特,没写书名,也没著署名,却也能使他看得直深沉,舒诺歪头想瞟两眼内容,没瞟上,倒与他直接对上视线,愣了一瞬,果断起身下车,
笑话,那眼神一看就不像有什么好事儿。
微风徐徐,舒诺站在草地上长出口气,她瞧了眼手持拂尘立候侍奉的贾公公,默然地往远处逛了逛,她还没忘记上次她是怎么在这帮子人手里吃了亏。
临近溪流,她蹲下来捧了一掌心的水拍在额头,很舒服,也清醒不少。
“你余毒未清,还是少摸凉水比较好。”
荡漾的湖面多映射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但他身上的紫袍潋滟,不用回头,舒诺就知道来者是谁,“你不陪傅大小姐,跑我这做什么?”
舒纪程一撩长袍随意地坐到她身边,一腿笔直一腿弯曲,目视远方感慨道:“要不是知道傅云漓于我死心塌地,我都快要怀疑你们两个是不是有奸情了。”
舒诺也往后一坐,抖抖身上披着的祥云银边披风,说道:“明知道人家对你死心塌地,你怎还不懂珍惜?当心日后后悔。”
“后悔?”舒纪程嗤笑“不过一枝依附旁人生长的菟丝花而已,有什么可后悔的,五弟若真喜欢,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
舒诺摇头,她可承受不起女主的厚爱,还是静静等着她这位二哥的花式打脸吧。
周围一下子静默了。
阳光照脸上暖洋洋的,舒诺微阖眼睛只感觉睡意昏沉。
“喂。”
耳畔那沉重的声音打消她的睡意,舒诺不耐烦地转过头对上舒纪程略显复杂的神色。
“睡我旁边你就这么放心?”
“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用不着的,那倒也不必。”
舒纪程声音一哽,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重新望向广阔无际的天边:“该吩咐的我都吩咐了,就等一个时机,你什么时候放我母妃出来。”
舒诺脑袋枕着胳膊:“暂时没这个想法。”
“舒诺!”舒纪程忍不住拔高声音,却突然想起周遭还有楚江夙的典狱司监视,重新压下声音,眉目染上冷冽的杀伐气“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既说能救你,亦能杀你。”
舒诺对他的戾气视若罔闻,依然看着飘荡的白云,徐徐道:“你不是说已经知晓前因后果了么,那你更应该清楚你母妃做过什么,也不难猜出她正经历什么,而且,我还有个姐姐……”
她侧头看向他,“你想趁回京路上助我离开,那我姐姐怎么办,二哥,你真的是在帮我吗?”
舒纪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许久,忽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看来五弟不如先前好糊弄了,既然这样,路上的人我都清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说完这些,他径直离开。
舒诺没有动,依然躺在草坪上懒散地晒太阳,不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声音轻微犹如蝇蚊嗡叫,声起声落,舒诺反倒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移到刚才舒纪程触碰过的袖袍下面。
握住冰凉的瓶身,她的眸光复杂难言,却也最终恢复平静,希望刚刚那一场谈话能让楚江夙那边少些戒心,毕竟她可是无时无刻不再他的掌控下啊。
等平复了心情,回到马车处,一行人马早已整顿妥帖就等着她了。
撩开薄帘上了马车,就见楚江夙似有些低沉地坐在软椅上,手上也没了那本一直苦心专研的书,舒诺好奇却也没多想,走上马车刚坐到椅子上一束目光便直接射过来。
“怎么了?”
舒诺莫名有些心虚,借着倒茶喝水的举动遮住不看他。
楚江夙没说话,收回视线开始闭目养神。
舒诺懵极了,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
刀剑碰撞的厮杀声伴随着浓郁血腥味,舒诺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顿时觉得不安。
“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一直沉默的楚江夙突然开口,他仍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舒诺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感觉到了某种说不出的意味,她掀开薄帘站到车板上,一地的尸体瘫倒在浓稠的血泊中。
贾公公走到她身边恭敬道:“殿下放心,只是一群挡路的,老奴已经命人将他们斩杀殆尽。”
挡路……
舒诺徒然想起什么,忍不住看向身后车架上的舒纪程,果真神色难看,瞧见她望过来还不忘臭着脸瞪了一眼。
她无奈耸耸肩,他自己埋伏起来的刺客发现被杀跟她有什么关系,瞪她干什么又不是她指使的,不过……怎会这么巧?舒纪程不是说让他的人都撤回了么。
扫视一圈四周,舒诺状似无意地朝贾公公道:“这条道好像和来时路有些不同。”
贾公公笑着回答她:“殿下英明,这回京的路不止一条,有时换一条走,可能会有意外收获,您看是否?”
但也可能将命丢下啊……
舒诺霎时明白贾公公话外的意思,他这是借着刺客来敲打她呢,看来她和舒纪程的对话他们是知道了,那楚江夙那边……
不知为何她心里猛地抽痛一下,撩开薄帘看向里面,就见楚江夙依然乖巧地坐着,那双丹凤眸早已睁开,茫然又懵懂地看着她,就像全心依赖她的幼兽。
舒诺垂下帘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重新看向依然笑眯眯的贾公公,轻嗤一声:“知道了。”
第63章 四妹可还满意?
这一句‘知道了’,直接打消了舒诺去暗牢探望傅贵妃顺便看看能不能遮掩她身上伤的事儿。
回宫后,她先找了舒意。
墨绿的杨树叶浓密而又茂盛,斑点的阳光透过树荫轻巧地洒到窗沿上,铜镜素雅,映着端坐前方清丽秀美的少女,她拿着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眉目清秀却透着淡淡忧愁。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公主殿下不用太过担忧。”陆泽端来一盆清水放到支架上,弓着腰身低眉顺目,神态卑微地没敢多看舒意一眼。
“阿诺有多大的本事我自然知道,可她架不住有一个无用的姐姐。”舒意放下木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禁伸出手抚上消瘦的脸颊“若是没有我,说不定阿诺早已经离开皇宫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不用整天担惊受怕,还要提防着会不会……”
说到这她顿住了。
陆泽眼底闪烁一抹沉思,他拿起白巾浸泡水里,揉几下再拧干,恭恭敬敬地递给舒意:“奴是殿下亲选之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舒意摇头没有说话,拿起桌面上摆放一排的血胭脂,静静地红了眼眶。
“是谁惹阿姐不高兴了,看孤怎么罚他。”
一道温润如水的声音响起,舒意眸里顿时闪烁欣喜的笑意,她转过头就见门栏处有一雪袍似仙的‘少年’迎光而立。
“阿诺!”
舒意提起裙摆猛地扑进舒诺的怀里:“太好了!阿诺你回来了,快让姐姐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憔悴了变瘦了。”
“没有呀。”
舒诺目光温和,任由舒意拉着她上下打量,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陆泽,他眼睛深沉却也透露出欢愉的光泽,见她看过来,又急忙低下脑袋。
“这些时日陆公子很照顾我。”舒意见舒诺的目光落到陆泽身上,拽拽她的袖子轻声道“你要是有话要对陆公子说,我可以先出去等你们的。”
见舒意有些黯淡的神色,舒诺急忙解释:“不用的阿姐,没什么话要说。”
陆泽听后身体一僵,垂下眸子将头压得更低了,“那奴先出去,不打扰殿下和公主叙旧了。”
雕花门闭合。
舒诺看着门外透来的黑影消失,转过头挑眉道:“看来皇宫真的能让人产生变化,几天不见,阿姐有成为小狐狸的潜质。”
“你净开玩笑。”听她调侃,舒意脸颊不由变红,伸手拉过拽到长椅上坐下,难得郑重地和她说道“阿诺,这个陆泽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非要论的话应该是丞相府,怎么了?”
舒意凝眉:“我觉得这个陆泽不简单,虽说他一直低眉顺目看上去卑微得很,但我觉得他眼睛里藏着点什么,尤其有时他来请安的时候,身上总会若有若无地带点血腥味,阿诺,你要小心此人啊。”
舒诺看着她异常凝重的神色,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收回刚才的话,阿姐不是有变小狐狸的潜质,而是已经变成小狐狸了。”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老打趣我做什么呀……”
“好好好,正经事。”
见舒意的脸色已经红的犹如番茄,舒诺终于停下调侃,轻声道:“阿姐,只要记着,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便好了。”
“好,听你的。”舒意带着笑容,缓缓应下。
阿姐永远不会深究什么,她一直拼尽全力地压缩自己,生怕惹麻烦,生怕遭人烦,舒诺有时也希望她能多任性一下,多娇蛮无理一下让她犯犯头疼。
别这么懂事,让人心疼……
刚想要再说什么,忽听陆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殿下,有人求见。”
“进。”
一个长发披散衣衫破烂的女子被捆绑着扔进来,她看向舒诺的眼神惊恐,然而舒诺身边的舒意见到她,更是带了几分瑟缩。
“冬、秋。”舒诺一字一顿地说出她的名字,转过头看向压制她的人——二皇子舒纪程。
他走进屋里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立马有服侍的宫女上来给他倒茶,碧青色的茶水倾斜,舒纪程端起来摇了摇,目光落到舒意身上。
“二哥怎么来了。”舒诺站起来将舒意挡在身前。
“自然是来见见四妹。”舒纪程的目光在舒诺和舒意之间来回扫视一圈,挑眉道“不愧是姐弟,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二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舒诺握紧舒意有些颤抖的手,冷声道。
舒纪程笑着放下茶杯,站起来向她们那边迈了几步,可还未过距离一米,一把短小而又锋利的匕首横在面前,他脸色有一瞬阴沉,转过眸子对上陆泽那双深邃的瞳孔,忽地冷笑:“没想到五弟身边也有条好狗,看来你并非我想的那般落魄不堪啊。”
“你闭嘴!”
“休得放肆!”
一柔一刚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舒诺一愣,随后一暖,她抬手拍拍舒意愤怒而颤抖的手背,走前几步,压下陆泽更为紧绷的臂膀,抬眸对上舒纪程,背着手笑容深邃:“真是回了宫里,二哥耍嘴皮子的功夫明显强不少,就是不知,傅家如今能不能撑起二哥的胆色。”
“自然是不能,所以我来同你商量嘛。”舒纪程突然哈哈一笑转身坐回椅上,伸指尖点点旁边的位子,舒诺没理会,直接坐到他对面。
“有话快说。”
“不急,先给你看看诚意。”
舒纪程一抬手,立马有太监压着冬秋走上前。
舒诺皱眉:“一个婢子,是什么诚意?”
舒纪程没有回答,懒散地打个响指,那压制冬秋的两个小太监纷纷从袖里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扯开冬秋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脊背,一刀,便是一片细薄的肉片。
冬秋想要尖叫,可嘴里严严实实堵着破布,无论她怎么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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