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心腹还想要劝他,被他厉声打断,“别说了!”
天空黑得可怕,像有巨兽躲在云层之后。
雨点噼里啪啦砸下,赵之敬扶着身侧的心腹站起来,凝重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各位与我一起杀出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若有幸死里逃生,你们都是我赵之敬的兄弟,只要有我赵之敬一口酒喝,就绝少不了你们一顿吃的,拜将封侯扬名万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杀!”
心腹们被他这一番热血沸腾,激慨愤昂的话给鼓动,纷纷拿起武器,互相搀扶着,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赵之敬带头,一行人快速从阴暗的巷子里冲出去。
与正追击过来的黑衣人碰面,双方又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身边心腹一个接一个倒地。
赵之敬杀红了眼,撑着最后一口气,解决完身边的黑衣人。
举着刀,与为首的黑衣人对峙。
“兔死狗烹,他如此赶尽杀绝,往后待榨干你最后一滴利用价值,你的下场,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为首的黑衣人被他的话触动,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就在他犹豫之际,赵之敬突然举着刀冲过来,两人快速纠缠在一起。
赵之敬已经精疲力尽,很快便落了下风。
“我不欲杀你,是你自寻死路。”
黑衣人声音嘶哑,语气冰冷,掌风凌厉,一掌击中赵之敬胸口。
赵之敬当即被打出一口鲜血,往后踉跄几步,堪堪站稳。
他满嘴鲜血地笑起来,“生亦何畏,死亦何惧?本将军只叹未能亲眼所见太平盛世,战火平息,边境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
“今日我虽身死,但我志未死,相信会有后来人与本将军心愿一致,无惧,不悔!”
他仰天长啸。
说完,便奋力跃起,拿着武器冲黑衣人而来。
在即将靠近他时,又骤然张开双臂,松开握着刀的手。
面容平静,等待死亡。
在他跃起而来时,黑衣人掌心已蓄力,待反应过来,已改变不了了。
凌厉的掌法直中王友贤命门。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
温热的血液喷洒到黑衣人脸上。
他一手扶住王友贤往下滑落的身子,另一只手扯下面上黑巾,抹了把脸。
“将军安息。”说着,抬手阖上王友贤眼帘。
做完这一切,他沾着鲜血的手在王友贤衣服上擦了擦,接着面无表情,将他身体扔到地上,捡起一旁他掉落的刀。
举起,挥下。
王友贤头颅瞬间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彻底不动了。
黑衣人弯腰用黑布包裹住他脑袋,起身,准备离开。
刚迈开一个步子,便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角落里的视线。
他快速扭头,鹰隼般锋利的眼眸直射躲在角落里的人。
如利剑,将躲在暗处的人钉在原地。
阿花突然被他冷厉的眸光盯住,猛地瑟缩了下脖子,瞳仁睁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接着扭头就跑。
“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
如鬼魅般阴冷的声音至身后响起。
阿花被吓坏了,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飞快回头看了眼,那边早已没了黑衣人的身影。
劫后余生地吐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高兴,后背突然一僵。
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黑影。
她身体抖得如筛子,惊恐地回头看了眼上方近在迟尺的男人。
手脚并用,一个劲地往后爬。
刚后退了一步,双目陡然瞪大,眼珠快要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脖子处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滴下。
她惊恐地瞪着双眼,双手紧紧捂住脖子,随后,缓缓朝一侧倒去。
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还睁着双眼,望向县衙方向。
嘴里喃喃道:“大人,阿花不能再报答你……”了。
死了。
确定她已断了气,黑衣人转身捡起地上的黑色包裹,往后一甩,背到身后,施展轻功往刺史府方向而去。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
墙角处突然传出一道呜咽声。
是拂袖。
她哭得泪流满面,挣开萧元朗揽住她肩膀的手,跌跌撞撞朝阿花尸体跑去。
因方才亲眼见到了那黑衣人是如何心狠手辣地杀人。
拂袖心有余悸,跑到一半,便双腿发软,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她眼泪婆娑地望着阿花尸体,边爬边哭。
“阿花……”
第五十二章 问责
但静悄悄躺在那里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应她。
拂袖痛哭流涕,无比懊悔地抱起阿花身子,搂进自己怀里。
悔恨道:“阿花,姐姐错了,姐姐不该不听你劝,执意要出门,要不是因为姐姐,你也不会……”被坏人杀死。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口。
一旁,萧元朗眼里毫无温度,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搂进怀里,一刀割喉的阿花。
语气不痛不痒。
“拂袖,人死不能复生,阿花若是知道你因为她这么伤心难过,心里定会过意不去的。”
“可阿花是被我害死的。”拂袖愧疚道。
该心里过意不去,夜夜忏悔的人是她,而不是枉死的阿花。
她还那么小,那么懂事,还没和她奶奶团聚。
却因为自己,平白丧命。
她对不起阿花,对不起公子,更对不起阿花的奶奶。
拂袖抱着阿花,泪眼汪汪地望着萧元朗。
“王郎,你和我都是杀人凶手,刽子手,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出来寻你,阿花不会为了阻拦我而被坏人看到,如果你我在阿花被发现时出手相救,她也……”
“拂袖。”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被萧元朗板着脸,给沉声打断了。
“方才那种境地,那黑衣人武功如此高强,你我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人,如何能救阿花?”
“莫说你与我见死不救,就是出面阻止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了两条人命罢了。”
萧元朗冷声说完,见她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
蹙着眉,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嫌弃。
转瞬即逝。
接着如变脸般,一脸怜惜地看着她,替她擦去脸上泪痕,温柔地将人搂进怀里。
“拂袖,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阿花白白丧命,难道你又忍心看着我以卵击石,被那黑衣人杀害了吗?”
“我当然不忍心。”拂袖迫不及待,抓住他抚摸自己脸颊的大掌。
“那便就是了。”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萧元朗嘴角勾起抹温柔的弧度。
“杀害阿花的是那心狠手辣的黑衣人,与你我无关,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便他瞧见了,记住了吗?”
闻言,拂袖乖乖地点头。
点完又觉得不对,又摇头。
萧元朗似十分无奈,叹气,“难道你想让你家公子知道,我见死不救,然后抓我去坐牢。”
她当然不想。
可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拂袖咬着唇不说话。
萧元朗看出她眼底的挣扎,继续诱哄道:“我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你也说了,你家公子已经松口,同意将你许给我,待你家公子归来,我便登门提亲,八抬大轿迎娶你,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好不好?”
“好。”拂袖眼里浮现出期待的光芒。
见她心动,萧元朗脸上笑意更甚。
不达眼底。
继续道:“那方才之事,你便按我说的做。”
“是阿花自己跑了出来,撞见了黑衣人杀人的事被灭口,你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见拂袖呆愣愣的没有反应。
“听懂了麽?”冷着声重复了遍。
拂袖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瑟缩了下身子,乖乖点头。
“知道了。”
“乖。”萧元朗满意地抚摸了下她脑袋。
从她怀里将阿花尸体抱出来,放到地上,接着用帕子,仔细为她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
手帕瞬间沾满鲜血,他蹙着眉,嫌弃地扔到地上。
接着便牵起拂袖一只手,带着她,往县衙方向去。
避开众人,带着她来到县衙后门。
看着眼前毫无一人,紧闭着的小门,萧元朗张开臂膀,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很快放开。
“进去吧,记住我给你说的话。”
拂袖听话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进去了。
门咯吱一声被合上。
萧元朗眼神瞬间冷漠下来,飞身离开。
山上。
周疏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她压下心中慌乱,朝温昱庭拱了拱手,“小侯爷,此处情况下官已查看清楚,这就回去书写奏折。”
“周大人辛苦。”温昱庭也朝她回了一礼。
两人道别,周疏在秋旻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原路返回。
下到山脚下,车夫已在马车旁候着了。
周疏按了按跳个不停的眼皮,吩咐,“回县衙。”
车夫听了吩咐,动作麻利地跳上马车,坐在前室,一手扯住缰绳,另一手拿着马鞭,朝马背上狠抽一鞭子。
“驾。”
马匹吃痛,疾步跑了起来。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县衙。
周疏下了马车,快步往县衙内去。
刚行至正厅大堂,便听得几声哽咽。
“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动手的?”
“这孩子才七八岁的年纪,这也太可怜了,竟被人一刀割了喉。”
“凶手是多心狠手辣,竟忍心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
周疏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随手抓过一个衙役,“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割喉?什么凶手?”
被她抓着质问的衙役一脸痛楚地低下头,颤抖着手指指了指正堂里。
不忍道:“大人,您自己去看看吧。”
闻言,周疏立马松开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堂前。
刚进去,目光便被正中央的白布给吸引了。
“这是谁?”她声音带上点哽咽。
脚下步子一个趔趄,好在秋旻及时扶住了她。
“公子,小心。”
先前围在阿花尸体旁边的衙役们,皆不忍地侧过头,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大人,是阿花。”
阿花……
周疏像被雷劈了般,瞪着双眼,怔愣在原地好一会。
良久,她艰涩地扯扯嘴角,步履蹒跚地走至那具尸体旁,半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摸上那块白布。
秋旻按住她手,阻止,“公子,您身子骨弱,仔细冲撞了您,还是让秋旻来吧。”
“让开。”周疏红着眼眶,固执地甩开他手,一把扯下盖着阿花尸体的那块白布。
“唰”一下,露出阿花那张不甘地瞪着双眼,面色惨白的小脸。
她眼睛又大又亮,里面还有对即将死亡的恐惧。
睁着眼,周疏被她那双可怜兮兮地眼睛望着,心口猛地一酸,再也忍不住。
一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阿花脸上。
接着是两滴,三滴,四滴,无数滴……
在场其他人皆不忍,红着眼眶,别过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周疏一直维持着半蹲在地,无声落泪的姿势。
突然,她哑着嗓音问了句:“拂袖呢?”
第五十三章 决裂
从回来,拂袖便一直心神不宁,杯弓蛇影的。
听到任何动静,都觉得像是阿花回来找她了。
她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失魂落魄地捂住耳朵,一个劲地摇头,胡言乱语。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阿花,姐姐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坏人……”
想起那个心狠手辣的黑衣人,拂袖又哭着抬起头,喃喃自语。
“对,都是那个坏人,你要报仇就去找他好了,阿花,姐姐知道,姐姐对不起你,可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虽萧元朗连哄带骗,安慰她并不是她的错。
但拂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她痛哭流涕地忏悔。
突然,房间门被用力推开。
“嘭”的一声,把她给吓坏了。
连来人是谁也没看,就捂着被子一个劲地求饶。
“阿花,是姐姐对不起你,求你原谅姐姐吧,姐姐错了……”
“你现在才知道忏悔有何用!”
周疏不愿再听她假惺惺的道歉,冷声打断她。
听见周疏的声音,拂袖身子僵硬了瞬,随即哭丧着一张脸拉开被子。
“公子……”
啪——
与此同时,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周疏手掌微微发麻,比起手上的痛,她心里更痛。
“阿花不过七八岁,你怎么敢!”
“公子,拂袖知错了,拂袖真的知错了。”
拂袖被那一巴掌给抽懵了,反应过来后,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下来跪到周疏面前。
双手紧紧抓住她袍角求饶。
“公子,拂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人武功极高,阿花又撞见了他杀人的事,所以才会被灭口。”
“是我,是我对不起阿花,可杀她的是那个黑衣人,他……”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推卸责任!”
周疏厉声打断她,用力从她手中扯出自己袍角。
一脸痛心疾首。
“拂袖,阿花那么乖巧听话,我让她再家里看着你,若不是你不听她劝阻偷跑了出去,阿花她怎会出现在巷子里?又怎会撞见那黑衣人杀人被灭口?”
周疏是何等的聪明。
单是从她方才那短短的几句话里,便拼凑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花定是为了出去寻她,才会撞见黑衣人杀人被灭口的。
而且,当时她还在现场!
意识到这点,周疏神色越发冷厉。
“你既说那黑衣人武功高强,那你又是如何瞒过去的?”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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