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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资的两倍！”
她果然不是试探，是真的想要钱了。小二心中一喜，这个金额是掌柜给他的底线，若是他能压下一些，那岂不是自己还能从中扣下一些。小二费了许多口舌，徐桃却咬死了两倍，一分不少。
小二无法，知道自己这钱没法挣了，只得应了下来。两方一手交钱，一手在双方的当票上划掉，还备注表明物品遗失已赔偿，往后绝不追究。
拿着钱走出当铺后，徐桃冲付洛瑶一扬眉：“走，咱们发第二笔财去。”
付洛瑶一脸疑惑：“啊？”
徐桃微微一笑，领着她东拐西拐，到了最早挑担卖时常光顾的邵娘子家，问了一个地址。徐桃和付洛瑶按照地址来到了一处民宅面前，叩门：“赵三娘，有生意上门了！”
门从里面打开，赵三娘刚打开门缝，看到外头的两个人时，立刻下意识关门。她的动作快，却没能快过付洛瑶。付洛瑶凭借常年和面的力道，硬生生撞开了门：“赵三娘，前日的玉尖面，咱们说道说道？”
赵三娘腿都软了：“两位娘子，不是我想这样做的，我是没法啊。”
徐桃笑着她：“若是你没法，咱们就只能去衙门里说说了。”
不过两盏茶工夫，两人拿着一张签字画押的赔偿书和两贯钱的赔偿金从赵三娘家离开。徐桃笑道：“走，咱们去东市逛逛。”
两人直奔东市的食肆。果然气派，这里的食肆大多是二层三层。两人寻了一家名声在外的，要了乳酿鱼、箸头春等菜，端上来一瞧，原来乳酿鱼就是鱼熬成的奶汤。而箸头春竟就是炸鹌鹑，不过这鹌鹑炸得不错，正好下酒。
付洛瑶饮了一口酒，顿觉浑身都舒坦了：“你说，若是隆庆当铺知晓是你拿了玉白菜，又拿了钱，会不会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们自己丢了东西，赔偿不是应该的吗？再者，玉白菜是卢小娘子捡到的，真说起来，他们怎么不去找卢小娘子要回？”徐桃夹起一条光明炙虾，虾壳十分酥脆，咬一口便碎成了渣，虾肉紧实弹牙，烤得不错，可惜这料没有入到肉里。她咬了一口，看到每个人面前一小碟的酱料，蘸了一点儿，那甜滋滋的滋味配上这炸虾倒是颇有意趣。
付洛瑶一怔，迸发出笑声：“正是，你得的彩头，哪还能管彩头是别人捡的抢的。当铺要寻人赔偿，也该是那捡了抢了的人才是。再说，你手上可还握着那消了的当票呢。”
徐桃吃完一整条虾，舀起一勺鱼羹：“正是这个理。这鱼羹不怎么样，不如鱼汤。”
“哪家的小娘子，口气真不小。这高升楼的白龙臛，那可是得过厨艺比试前三甲，还闻名全长安的。”徐桃话音刚落，一个路过的身影便立在她们桌前。
徐桃和付洛瑶转头，只见一个年轻郎君摇着扇，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徐桃看过去的第一眼，还以为是西域欧阳克驾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仆都一身白的。第二个眼，她的目光就被仆从手上捧着的钵盏给吸引了。原因很简单，钵盏从上到下，都是金灿灿的，差点儿被闪瞎了眼。
徐桃就看了这两眼，便收回了视线：“自大唐开始，第一才子不少，名震天下的也不少，难道个个都中举拜相了不成？可见，这滥竽充数、名不副实者，犹如过江之鲫。表面光鲜，谁知内里是不是一包草？”
那两个侍从面色一变，便要上前。郎君一扇子拦住他们：“娘子此语，也不怕得罪人？”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谁愿对号入座，跟我有什么关系？”徐桃饮了一口酒，皱了皱眉。果然这大唐的酒，她还是喝不惯。
付洛瑶也应了一声：“就是，这鱼羹的确有些腥气。若是真个这么大名气，想是这厨子偷了懒，这去腥省了步骤。”
白衣郎君一挑眉：“哦？听起来，两位娘子好似有一手好厨艺，竟比这高升楼还强。”他顿了顿：“某在此酒楼还有几分薄面，可让两位小娘子借厨房一用，某想见识见识，两位娘子的真本事。”
“这开门做生意，售卖的货品自是要让人品评的。圣人尚且要御史纳谏，难道一间食肆还不许人说不好？说不好还必须你行你上，哪来的臭毛病。”徐桃起身，“你也不必用激将法，儿两人在永宁坊做吃食生意，朝食暮食皆有。是不是大话，三日后自己来试试就知道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白衣郎君笑道：“有趣，有趣。不过，为何是三日？”
前头的两人相视一笑：当然是，休假啦！
当晚，清水澡堂门口。崔清晔又从太阳西沉等到了月亮升起：不是说好这个时辰的吗，人呢？
第50章 蒜泥白肉
◎入口那一瞬，蒜香和辣香在嘴里跳跃着，仿佛池塘里砸下的点点雨珠，让他的心里再不能平静。◎
难得的三天小长假, 徐桃难得放松了一下。她去了一趟林府，专程谢过林正言，被林正言留下用了一餐饭, 也尝了尝林家厨子的手艺。不知是不是林正言近来在外吃得多, 厨子也有些担心了, 总之, 这餐饭的味道十分好，比东市高升楼的滋味好上太多了。尤其是那糟鸭信，徐桃一个人就啃了半盘子。
除此外徐桃和付洛瑶还去了一趟平康坊, 给雪娘和霜娘送了些饺子和汤圆。没错, 徐桃又把汤圆给做出来了, 有最经典的黑芝麻馅儿，还有八宝馅儿。雪娘一见便爱上了, 摸摸自己的腰身, 冲阿丛道：“给我煮四个, 不，两个吧。”
霜娘扑哧一声笑，自顾自地夹了一个饺子：“什么时候你也瞻前顾后起来，劳烦给我煮四个吧。”
雪娘立刻改变主意：“我也要四个。”
徐桃抿嘴一笑：“明日一早再吃吧, 倒不是怕胖，只是这是糯米做的, 方才你们又用了大偃月馄饨, 怕积食。”
“行吧。”雪娘依依不舍地让阿丛将汤圆拿去存放，转过身来，“这回盼荷宴可都传遍了, 厨艺比试是两位小娘子夺了魁。我一猜就是你们两个, 快, 快与我们说说，你们比了些什么？”
霜娘也放下筷子：“正是正是，听闻长公主和宰相也亲至了，是不是特别热闹。”
徐桃掂了掂茶壶，笑道：“劳烦烧一壶水来，这事儿啊，说来话长。” 一下午，徐桃整整讲了一个下午，要不是怕赶不上关坊门，雪娘还不肯撒手。两人把徐桃和付洛瑶送到了楼下，还依依不舍：“待你的食肆开了，我们定要来痛痛快快吃上一天，醉了就在你家住下。”
徐桃笑道：“好，一言为定。”
看着夕阳下徐桃她们远去的背影，雪娘脸上的笑也寥落了：“霜娘，你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霜娘脸上的笑也敛了起来。她转头看向雪娘，暮色将她的眼瞳也染上了微红：“不，不会。”
雪娘对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勾，抬起手来：“那咱们，一起努力？”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霜娘的笑如银铃一般：“好，咱们也一言为定！”
提到食肆，回去的路上，徐桃和付洛瑶也商量了一下。两人汇总了一下手中可以动的钱，除了成本之外，目前流动的钱财也就刚刚够一个多月的铺子租金，这还没算什么装潢之类的。难怪会说长安居大不易，这消费水平也太高了。
不过铺子这会儿可以提前相看起来了，对食肆的布局设想也可以逐步提上日程了。两个人的初步规划是半年，争取半年后，她们能够开出自己想要的食肆。在那之前，她们最多给自己的摊子支起一个棚子。
第三日就是两人在家躺了一天。徐桃睡到自然醒，一瞧居然快午时了。她刚要去厨房，便被张衙役的娘子叫住了：“徐娘子，这几日未见你，这会儿可有没空，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商量。”
“娘子但说无妨。”
张衙役娘子笑道：“听闻明年要开武举了，我家郎君准备去考考，试一试。若是成，就要看他往后会在何处。若是不成，我们全家也打算回老家了。”
徐桃听出了话音：“所以，你们是说，这赁屋的事情？”
张衙役娘子点点头：“听闻武举和制科前后脚开，就在明年元宵之后，我们，估计也就最多住到元宵节。本来说好的两年，实在有些对不住。”
徐桃笑道：“这是好事，有何对不住的。你们何时要走，便提前几日与我说一声便是，不妨事。”
张衙役娘子松了口气，笑道：“多谢徐娘子，那我先去做饭了。”
徐桃目送着她离开，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下约定好的半年，怕又要再往后挪几天了。明天，明天就出摊！
平康坊都听说了盼荷宴她们夺魁的事情，没道理之前知道她们去参加的食客们没听说。故而次日一早，徐桃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做了平日朝食数量的一倍半。
然而，当她们到了坊门口，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保守了。平日里就很长的队伍今日竟有两倍长，要不是徐桃她们拦着，有人甚至连卤蛋的卤汤都想买走，说是想尝尝公主和宰相都夸的手艺。
因着早上这一出，徐桃和付洛瑶去肉铺的时候，在平常的份量上，又加了一倍。徐桃还多要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坐臀肉。
付洛瑶有些疑惑：“上回你不是说这个肉会比五花肉的瘦肉更柴一些，这不是还有五花肉，怎么买了这个？”
徐桃眨了下眼：“的确，但是有一道菜，用这个肉更好吃。”
付洛瑶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你一直不肯说米那边的新菜是什么，这是终于要揭开谜底了？可说好了，我要第一个尝！”
徐桃笑道：“那是肯定的。”
不过申正，就有人在清水澡堂门口盘桓了。上回帮着去叫医生的何熙来回踱着步：“这都又快酉初了，今日百年索饼摊还会出来吗？”
他旁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吃面被倒下的崔清晔吓一跳的苏倪。苏倪也伸长了脖子：“今天两位娘子都开了朝食摊，没道理不开暮食摊。再等等吧，兴许马上就到了。”
就在两人望穿秋水的时候，苏倪忽然眼尖得发现熟悉的推车从旁边巷子转出来。他忙拉了一把旁边蹲着的何熙：“来了，她们来了！”
何熙腾地站起来，满脸喜意：“咦，两位小娘子今日的车看着很重的样子，定是备了新吃食！走，咱们去帮帮她们。”
徐桃和付洛瑶正一人推着一个车子慢慢往前走，忽然觉得那车子轻了许多。她们下意识抬头，瞧见两位熟悉的食客，笑道：“多谢两位郎君。”
何苏二人笑道：“不必不必，我们就是馋这口了，想早日吃上。对了，不知道今日的新菜是什么？”
“这个嘛。”徐桃笑道，“等会儿开张，定先为二位盛。”
听了这话，两人心更痒了，手下的力度也加大了，徐桃她们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了。等把推车推到平日的老地方，两人便迫不及待地绕到摊前开始排队。
徐桃笑着安好木架：“今日开始这规则升级了，诸位也可瞧瞧。”
这话一出，何苏二人一愣，都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我们也不识字啊。”
周围围过来的几人中有一位郎君读过书，忙举手：“我来念。”
徐桃她们一边做准备，一边听那郎君磕磕巴巴地念着。虽然有些磕绊，但是意思还是读出来了。总而言之就是：今日起，每样菜都可以自由选择，比如选择红烧肉的可以不要米饭，而要一份开了口的饼，可以夹着吃。再比如面可以不要原本的汤头，若是素面就便宜三文钱，当然也可以选择豪华版的，比如黄焖鸡面，相应价格也会涨一些。喜欢汤的就可以要汤面，喜欢干拌的也可以要干拌面。不管要什么，买一份只拥有一张投注的机会，仍旧一人至多限购两份。
这规则一出，众人立刻炸开了锅：“我早就在想馒头夹落霞肉吃该多好吃，我今儿个就要这饼和落霞肉了！”“黄金凤汤饼肯定更好吃！想想那滋味，肯定比放了辣椒油的还香！”
大家还在闹规则，何苏二人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新菜了。面食就是付洛瑶钦点的白菜饺子，而米这边……付洛瑶揭开了一个盖着纱布的圆竹簸箕。
簸箕上是一卷一卷排得整整齐齐的肉卷。与此同时，她还端上了一筲箕的豆芽和黄瓜丝，以及捧出了两盆酱料：“这便是今日的新菜，金风玉露。若是要辣，就是金风，若是不要辣，便是玉露。”
这，怎么能看出是金风玉露呢？众人不解，但是他们现在对徐桃付洛瑶的手艺十分相信，何熙忙道：“我要一份金风，再要一碗素汤面。”不就是二十几文嘛，吃一餐他还是吃得起的！
只见付洛瑶拿起一只碗，夹起豆芽和黄瓜丝打底，又放上了五枚肉卷，最后淋上了几勺酱料。那红色酱汁顺着肉卷划下，分明的色泽和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付洛瑶还不忘叮嘱道：“郎君将这肉卷展开，全部蘸上这酱料再吃。”
何熙根本来不及坐下，夹起一枚肉卷抖落开，发现一枚肉卷这么长，展开居然有整个巴掌大。他夹着肉片两面都蘸满了酱汁，入口那一瞬，蒜香和辣香在嘴里跳跃着，仿佛池塘里砸下的点点雨珠，让他的心里再不能平静：“这，这金风也太好吃了。”
“明明是玉露更好吃。”第二位的苏倪将一大片肉都塞进了嘴里，香油调和过的蒜泥，越发清香，更没有抢去肉本身的香味，可谓是最好的搭档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第三人走上来：“我要一半金风一半玉露！”
互不相让的两人：……卧槽，还能这样？
一旁正在忙着煮馄饨的徐桃扑哧一声笑了，她熟练地倒出调好的醋汁：“这大偃月馄饨直接吃也可，蘸这个吃也可。”
就在摊子逐渐热闹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影飞快地冲这边走来。看到前面的人群，崔清晔的心中落了个大石头，加快了步伐，但是在还有几丈远的地方，他又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拂了拂自己的幞头。
看到前面并排摆着两个推车时，他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落在徐桃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排在了徐桃那边队伍的末尾。
作者有话说：
好冷啊，浑身都在发抖的感觉。感谢在2023-04-22 17:58:45~2023-04-24 19: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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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干拌素面
◎加上徐桃自制的豆腐干粒，酥脆的油酥花生碎，炒香的芝麻粒，才出坛的榨菜碎，以及烫好的几棵小青菜，这碗干拌素面简直绝了。◎
尽管站在队伍末尾, 崔清晔的目光仍旧越过众人，看向最摊子后的徐桃。
前几次遇见都是匆匆忙忙，他只隐约记得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夕阳撒了她一身, 将她高高竖起的简单发髻也染上了一层淡红绒光。她手上的动作很快, 所以队伍移动的速度很快。
速度虽然快, 她却是有条不紊颇有章法, 一点儿也不显得忙乱，只觉得举手投足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流畅。而她每每做好一样吃食，便十分有礼地双手将碗递过来, 笑得眉眼弯弯, 让人想起新上柳梢的弯月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联诗：却下水晶帘, 玲珑望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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