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弥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份见面礼的贵重,她实在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一块儿,一时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接。
“老爷子,你这可把我风头给抢干净了,我都还没送过安弥这么有分量的礼物。”
耳边传来陈聿玩世不恭的声音,安弥和老爷子同时转头看向他。
“你还好意思说,”老爷子训他,“怎么当人对象的。”
“您这祖传的东西,我想送也没有啊。”
“那你就靠边儿把嘴闭上,就会嘴贫。”
老爷子乜他一眼,收回视线对安弥说:“收着吧,就当我替这小子送你的。”
“谢谢老爷子。”陈聿先在一旁混不正经地谢道。
安弥这才接过盒子,“谢谢您。”
老爷子笑笑,然后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陈昇,”他叫住陈聿的养父,“坐这边来看看你儿媳妇。”
安弥脸上一烫,抬眼看见一个男人走到她对面的位置。
男人一手微挡衣摆,一手向她伸过来。
安弥当然明白对方是要和她握手,站起来同他握手。
“你好安弥,”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陈聿父亲,欢迎来做客。”
他也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她不用自我介绍,只用说声:“您好。”
跟他握完手,陈聿养母也朝她伸手过来,“我是陈聿母亲,欢迎来做客。”
说着,她还跟她介绍了陈聿的弟弟,“这是他弟弟,陈靳泽。”
陈靳泽还小,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似乎有些病弱,很清瘦,眉眼间透着病色。
听到母亲介绍到自己,他抬起胳膊冲安弥挥了挥手,笑得很乖。
安弥也朝他挥手。
“都别站着了,”老爷子发话,“坐下吃饭。”
陈聿一家子都坐下,有资格上主桌的人也纷纷跟着落座。
坐下后,安弥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紧张抑或拘谨。
她转头看向陈聿,陈聿似就等着他转过来看她,待她望进他眼睛,他眼底是早已溢出的笑意。
在来这里之前,陈聿没有告诉她需要注意什么,虽然他说一切有他,可进来后她才意识到,她总不能当个哑巴,作为一个不善社交的人,她应该有所准备才对,在和长辈交谈这方面,她完全没经验,刚刚看着这膳厅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她很后悔没让陈聿在来之前提点提点她在长辈面前该说些什么。
所以进来之后,她整个人是有些忐忑的,但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明知她不擅交际,他却没有教她些什么。
因为不需要。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连自我介绍都不需要做。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一刻,她很想亲一亲陈聿,可是不行。
于是,她朝他伸出手。
陈聿知道她想做什么,轻笑着将大手覆上她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安弥紧紧回握住他。
半晌,陈聿靠过来,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和她说:“以后,每一年都跟我回家吧。”
握着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一分。
安弥没有开口,但压不住的嘴角却已经为她做了回答。
陈家规矩森严,餐桌上不允许交头接耳,但看到这一幕,谁也没说什么,老爷子更是笑得和蔼。
这顿饭,安弥吃得很开心。
时隔多年,她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倒不是说陈家待她如家人,陈聿与桌上多数人都挺客套生分的,更别说她。
她会觉得有家的感觉,只是因为——
热闹就在眼前,爱的人就在身边。
吃完年夜饭后,这场家宴并没有散,陈家百来号人全都上车,一齐驱往南於山。
南於山上有座华音寺,陈家每年都会去上头香,以佑家族昌盛。
华音寺在山顶,从老宅过去要四个小时,途中很多人都昏昏欲睡,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其中一辆车里的两个人亲了一路。
安弥挺困惑的,怎么跟陈聿就是亲不够,不管亲多久都很有感觉。
车开进佛门净地时,他俩还在亲,直到司机提醒可以下车了,他俩才分开。
关于头香,很多人以为是上的第一支香,其实不然,凌晨到凌晨两点间上的香都是头香,不过虽是如此,这第一炷香当然还是得老爷子来上。
老爷子上完香接下来才轮到其他人。
陈聿没去上香,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单手敬香是为不敬。
该轮到他上香时,老爷子是让安弥去的。
每年初一,安弥也会到寺庙烧香,一直以来她向佛祖许的愿都是:希望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报。
今年,她想换一个愿望了。
来到香炉前,她双手持香置于额间,三拜之后,她在心里虔诚地许愿:
“佛祖在上,请佑我心爱之人往后平安顺遂,我想与他共老白头,岁岁相守。”
许完愿,她睁开眼,将三炷香插进香炉,而后,她回头。
陈聿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山上气温极低,对上他目光,她心底涌起暖流,当凛凛山风刮过,她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从南於山下去后,众人没再回老宅,该回哪儿回哪儿,陈聿带安弥回了养父养母的家。
在这个家里,安弥也没什么好拘束的,除了回去后吃的那顿早饭,她就没再见过陈父陈母,他们带着陈靳泽出去玩儿了。
陈聿腿脚不方便,安弥没带他出去,俩人就窝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然后晚上回公寓。
初二又下了场雪,比之前那场雪还大,俩人下去完了大半天的雪。
初三是安宁的忌日,安弥带着陈聿去给她扫墓。
因为已经释怀,这天,安弥的心情本来并没有很沉重,但在回去的路上,陈聿告诉了她一件事。
陈聿本来没打算在安宁忌日这天告诉她这件事,可他是在车上接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里那人所说的内容时,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安弥,眼神愕然。
安弥看他这神情,当然会问他听到了什么。
她没问还好,既然问了,陈聿就不会对她隐瞒,只在告诉她这件事之前先说了句:“答应我,听完以后,不要冲动。”
听他这么说,安弥瞬间紧张起来,以为是周望舒或者苏芷伊她们出了什么事,忙道:“你快说!”
“监狱里的人传来消息,说……”陈聿顿了顿。
“说什么?”安弥表情疑惑,监狱里传来的消息能有什么坏消息,李文英总不可能进去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放出来了吧。
陈聿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开口:“李文英亲口告诉监狱里的人,说你母亲当年突然心脏病离世并非意外。”
安弥整个人一僵,瞳孔骤缩。
她像被一颗钉子猛地打进心脏里,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安弥……”
陈聿去牵她的手,想先安抚安抚她。
然而,在他刚刚触碰到她手背时,安弥忽然抬手一把紧紧抓住他手腕,疾声问他:“是李文英做了什么对不对?”
“是她干了什么才让我妈心脏病发的是不是?”安弥情绪激动,这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是不是?!”
“是,”陈聿回答,并立马接下一句“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你说,”安弥浑身都在发抖,呼吸很急促,似难以言语,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像是她用尽浑身力气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陈聿不再有停顿,一口气将听到的所有事全盘托出:“李文英说,那天,是你爸说给她买了栋别墅,要带他们母子去看,结果在别墅里撞见了你母亲,你母亲才突发了心梗,她还说,当时她吓得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想打120,你爸却拿了她手机不让她打,还让他们先走,是你爸故意拖延送医才导致你母亲的去世。”
安弥对这些话没有怀疑,哪怕是从李文英口中说出来的,她本就一直觉得她妈妈是安远山气死的,因为她知道安远山一直不满她妈妈生前在公司压他一头,俩人在家里经常争吵。
她原以为俩人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导致的她妈妈心脏病发,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妈妈是撞见安远山把小三和私生子领回来才气到了心梗,更没想到,安远山会故意延迟送医。
现在知道了这一切,她恨不得立刻去杀了安远山。
她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从充血的双目中滚出,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陈聿俯身抱住她,“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去杀了你爸,但与其让他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安弥一愣,而后缓缓从他怀里出来,抬眸看向他。
陈聿单手捧着她的脸,边帮她擦眼泪边说:“怎么着也该让他尝尝,被气到心梗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拼了,睡不着我就不睡了,争取在13号以前就正文完结
久违的下章预告来了:做她的刽子手
第64章 失火
初八, 多数上班族返工的日子。
这天一早,安弥带着陈聿回到红枫别墅区的家。
她推着陈聿进去时, 夏姨正在客厅打扫卫生。
“小姐回来了啊。”夏姨停下手里的动作。
“夏姨,”安弥跟她说,“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也不用来,后天再复工。”
“可是……”夏姨迟疑道,“后天先生就回来了,我得在先生回来前把卫生打扫了。”
“没事, 安远山那边你不用担心。”
听到安弥直呼安远山大名,夏姨愣了下,她当然知道安弥和安远山这对父女关系比仇人还差, 但这么多年, 她没听见安弥这么叫过安远山。
“可是……”夏姨又说了声“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安弥直接打断她,态度强硬道,“你要怕安远山到时候问你怎么没上班就跟他说一声。”
“好的。”
夏姨不敢再说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是因为安弥参与导致她工作没做好, 安远山都没责怪过她,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最该听的是安弥的话。
夏姨拿着拖把回到她的工作间,然后收拾好离开了别墅。
等她走后, 安弥扶着陈聿上楼, 来到安远山的书房前, 直接开门进去。
家里的门都没上锁, 上了也没用,只要安弥想进去, 把墙砸了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并且真干过这事儿,为了减少家里的修缮工程,安远山索性每间房都不再上锁。
安远山的书房没什么他重要的文件,重要文件他哪敢往家里放。
陈聿是第二次来这里,上回来安弥家,安远山带他来的就是书房。
当时,他跟安远山参加了同一个峰会,两人碰面后,他在和安远山的交谈中提起了听说他收藏了全球唯一的那枚捷克豹蓝环章鱼腕表,说希望有机会能看到实物,安远山一听,当即向他发出了邀请。
安远山把那枚全球唯一的捷克豹蓝环章鱼腕表就收藏就在这书房里,但当然不是明晃晃的摆在外面,这书房里有间密室。
密室开关不是电视剧里那样转下瓶子什么的,开关位置很隐秘,而且似乎是指纹识别,当时陈聿是跟着安远山进来的都不知道他怎么开的密室,只看见他往书桌前一坐,然后手往书柜里一放,密室门就打开了。
“你坐着等我会儿。”
安弥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身离开书房去了楼下杂物间。
杂物间里有她以前用来锯墙的链锯,她就是用这个链锯在一年前把安远山卧室的墙给锯了个大洞的。
提着链锯上去,安弥戴上护目镜重新走进书房。
“密室在哪儿?”她问陈聿。
陈聿给她指:“就书桌后面的那面墙。”
确定了位置,安弥提着链锯就开锯。
没用多长时间,墙上被她锯出个半人高的通道,她微微一俯身就迈了进去。
里面空间很大,中间摆着实木做的椅子和茶几,三面墙上镶嵌有金碧辉煌的展柜,展柜的每一格都摆放着价值不菲的藏品,有陶瓷、玉器、漆器、金器、银器等各类古玩,也有现代化的奇石珠宝,种类繁多,整间屋子里的藏品加起来的价值没有几十亿也一定有十几亿。
看到这些藏品,安弥心想怪不得家里的产业近年来一落千丈,安远山看着却也一点不慌,感情就算公司破产,这里头的东西也够安远山逍遥后半辈子了。
安弥冷哼一声,撩起袖子就开始把东西往外搬。
前前后后进出了几十次,安弥终于把东西都拿完了。
她拍拍手,长吁一口气,叉腰看着这一地的贵重物品,然后抬头朝一直悠闲坐着的陈聿扬扬下巴,“找人来打包。”
陈聿扬起一侧唇角,转着手机问她:“全部上交国家?一件不留?”
“留着给安远山养老?”
陈聿笑笑,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十分钟后,南城博物馆和南城珠宝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抵达别墅。
他们到的时候,安弥已经把这堆东西搬去了楼下,楼上这地儿看着就跟被打劫了一样,博物馆工作人员看到怕是会报警。
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藏品,工作人员打包速度非常迅速,生怕安弥反悔。
两边来的人很默契,都是全部打包上车后,才让安弥签字。
字签完,这些东西就必不可能追回了。
将人送走后,安弥坐回沙发上,陈聿递给她一只烟。
安弥接过来叼进嘴里,躺到他怀里,仰头让他给她点烟。
陈聿也拿一只咬在唇间,低下头去抵着她的烟,然后再划过打火轮,一同点燃两只烟。
感觉到烟丝的燃烧,安弥重重吸了一口,尼古丁随着烟雾涌入口腔,她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将已经过肺的烟缓缓呼出。
“后天,”她用被烟熏得微哑的嗓音开口,“我要第一时间看到安远山进去那件屋子后的表情。”
“里面不是有茶?”陈聿伸手勾出她耳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我们喝茶等他。”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安远山是在这天的晚上回来的。
刚复工,公司事情繁多,拖着一身疲惫回来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并没有立即上楼,而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夏姨过来给他倒茶。
他素日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坐沙发上先喝杯茶。
在等茶叶泡开的过程中,他拿了一旁的报纸来看,本来他看得好好的,忽然,他猛地定睛看向这杯茶,神情惊愕。
这杯茶与他往日喝的茶并无什么不同,不同的是泡茶的茶杯。
这个茶杯是他放在收藏室里那一套里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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