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谈笑生风,推杯换盏间多少尔虞我诈平喜乐不得而知。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这一切纷纷扰扰与她并不相关。
皇上及一并官员在前殿用膳,皇太后及一众女眷在后殿进餐。当朝为官,谁不明白皇上不过是借着太皇太后的寿辰巩固皇威而已。毕竟新皇登基,根基不稳。
“颖儿祝皇太奶奶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赵颖儿上前跪拜道。
笑颜如花,招呼着赵颖儿上前。
赵颖儿乖巧上前。
“臣女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张蕊琳上前跪拜道。皇太后点点头,张蕊琳继续道:“听闻太皇太后素喜音律,臣女特为太皇太后寿辰准备一曲祝寿之律,望太皇太后恩准臣女献丑一曲。”
张蕊琳垂眉颔首,规规矩矩乖乖巧巧。
闻言,太皇太后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也不能罔顾了你的一番心意。”言罢,命人布置好东西。
张蕊琳对自己的琴技是十分有信心的,整个京都她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毕竟她的琴技可是人称“幻音魔手”的第一琴师的入室弟子,天底下谁人能及。
果真,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人皆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当然,除了平喜乐。
她自小就是五音不全,音律之妙于她而言味同嚼蜡。
“好、好!”太皇太后拍掌称赞道:“哀家素闻张丞相之女琴技无人能及,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来呀,赏~”
张蕊琳忙伏地跪拜,“能在太皇太后面前献丑,博得太皇太后一笑,臣女已是心满意足诚惶诚恐,不敢再受任何赏赐。如若太皇太后抬爱臣女,臣女还请太皇太后应允臣女一个不情之请。”
“哦?”太皇太后饶有兴趣,眼中却是意味不明。
“臣女只通音律,实在是小家心思。素闻赵郡主英姿飒爽无人能敌,臣女敬慕已久。因此,臣女斗胆请求太皇太后恩准,请郡主展示一二,与臣女共同为太皇太后献上一份琴武之礼。”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张蕊琳,已经看透了张蕊琳的小心思。
虽说她久居深宫,但丞相之女跟颖丫头素来不和的消息她也是知道的。张蕊琳这么请求,自然是来让颖丫头难堪的,谁不知道颖丫头素喜武术,而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展示出来呢?
要是来了真把式,一不留意伤了人,颖丫头麻烦就大了,也会落下个“野蛮”的名声。若是拒绝了,那不就告诉大家颖丫头上不了台面吗?
这张蕊琳,心思也沉的很呐!太皇太后眼里有些不悦。
赵颖儿眼中喷火地盯着张蕊琳,像是要从她身上烧出个洞似的。饶是她对人情世故再愚笨,也能明白张蕊琳想让她出丑的目的。
殿里一片安静,聪明人一眼能看出太皇太后有些不悦,张蕊琳也没敢说话,心里暗暗咒骂着随性丫鬟给自己出了馊主意。
第十章 《楚天》
“小女子斗胆请求太皇太后恩准小女子与赵郡主共谱一出剑舞,以贺太皇太后生辰。”
平喜乐走到殿中央,跪拜在地。
太皇太后见一个身形削瘦的女子俯跪在地,心里略有疑惑。但转眼看赵颖儿眼里一片激动,神色也缓和了些。
“你是哪家眷属?”
“她叫平喜乐,是叶墨将军的夫人。”还没等平喜乐开口,赵颖儿已经口齿伶俐地告诉太皇太后了。
声音不大,但太后跟前不远的公主妃嫔包括张蕊琳都听的一清二楚。霎时间。十几道怪异的视线聚集到平喜乐身上,有愤怒、有不甘、有轻蔑......
“好,哀家也想看看你们的剑舞。”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太皇太后望向殿外漆黑无垠的夜空,思绪万千。
平喜乐与赵颖儿换装完再次回到内殿。
平喜乐红衣灼灼,挽了个简单的单螺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下来。眉似弯月,眸亮若星,红唇欲滴,再加上眉间点燃的红蕊花钿,虽然模样不是倾国倾城,但那身气质简直无人能及。
若不是她身型过于消瘦,不能完全撑起这件衣服,说她是从画上走下来的花仙也不为过。
再看赵颖儿一头秀发高高竖起,眉似新月,凤眼迷离,素色的袍衣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却不显艳俗不落娇媒,英姿飒爽,气势如虹,宛如战场凯旋的女将军。
二人一出现,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太后亦惊讶的闪了闪眸。
“有劳张小姐弹奏一曲《楚天》。”平喜乐看向张蕊琳道。
张蕊琳呆在原地。
《楚天》?纵使她习曲无数,也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呀!
她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都没听过,在场的人估计也没人听过,自己胡乱弹奏一曲,别人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平喜乐记错了,毕竟自己的师傅可是最有话语权的。
想到这里,她应了一声。坐到琴前,弹了起来。不过还没弹几下,就被平喜乐叫停。
“不是这首。”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聚集到张蕊琳身上,她觉得自己心底有些慌,当仍故作镇定,反驳:“怕是夫人记错了吧,我弹的正是《楚天》。”
平喜乐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小女子确认,这首并不是《楚天》。”
“你懂音律吗?凭什么说不是?”张蕊琳有些急躁。
“确实不是。”
此言一出,惊诧众人,谁都没想到太皇太后竟会亲口否认,包括张蕊琳,一张小脸又红又白。
这个平喜乐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楚天》?太皇太后看向平喜乐的眼神有些急切,但她还是适当地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看了平喜乐一眼,继续说道:“因为《楚天》是哀家亲手所作。”
此言一出,震惊了众人,也包括平喜乐。
太皇太后缓缓走下来,走到琴旁,抚了抚琴弦,良久,思绪万千。张蕊琳识趣地让出位置,太皇太后坐了下来,目光越过赵颖儿,落在平喜乐脸上,道:
“哀家给你们伴奏。”
第十一章 剑舞
金樽美酒、玉盘珍馐、笙歌起舞。
唐焱看着座下群臣扭捏作态,口蜜腹剑地推杯换盏,眼底满是嘲讽。
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扶持自己,又有多少人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话,他心里清楚,但无可奈何。倚老卖老、拉帮结派、珠胎暗结再加之边疆战事频起,如此种种,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提防着。
他眯起眼扫视一周,攘外必先安内,蛀虫不除,即使参天古木也时日无多。看来,是该好好除除虫了。
后殿来了人,在唐焱耳边低语片刻。唐焱剑眉一挑,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像是听到什么趣事似的。
“诸位爱卿,后殿正有一出好戏,诸位爱卿可有兴趣与朕同往观赏?”唐焱扫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张丞相脸上。
诸官窃窃私语,迟迟无人答复。
“老臣愿同往。”张丞相开口道。
“微臣亦请同往。”叶墨看了眼张丞相,淡淡地说。
“好。”唐焱望着二人似笑非笑,“其他人呢?”
既然有张丞相和叶墨开口,其他陆陆续续也有几人表示愿一同前往。
一行人转到后殿,正见到太皇太后抚琴拨弦,惊得众人抖了个哆嗦。
叶墨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到殿厅正中央的两位舞者身上,不知怎的,他觉得那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很是眼熟,但是一时又没什么印象。
唐焱让众人噤声,以免惊扰了太皇太后。一行人站在一旁安静地观赏。
红衣翻转,剑气如虹,宛如绽放的玫瑰,妖艳却带着拒人千里的毒刺。白衣宛如池中青莲,游刃于红玫左右,并剑齐驱。红的妖艳、白的高雅,红白交融,难舍难分缺一不可。
平喜乐与赵颖儿一心舞剑,无暇顾及旁人。太皇太后弹着琴,视线锁定在平喜乐身上,双眸逐渐朦胧。
像,太像了!
无论是从舞姿、编排还是神态,都跟那人如出一辙。
当年,她也是弹奏着《楚天》,看着那二人在自己眼前舞着这出剑舞,难舍难离。这剑舞是那人独创的,而自己这首曲子,也是为剑舞而作的。
这女子跟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回味。二人随乐而止,以平喜乐剑尖撑地收尾。
“好!”唐焱击掌称赞,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拜。
唐焱让众人免礼,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扶着太皇太后回到坐席上。太皇太后看了平喜乐一眼,回到了坐席上。
唐焱在太皇太后身旁坐下,看向殿中央的二人,说道:“多亏太皇太后的福,朕及众卿家方能大饱眼福。”
“皇上太客气了,多亏颖丫头,让哀家也回想起许多往事。”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平喜乐一眼。
“只要皇太奶奶开心,颖儿也就苦值得了。”赵颖儿跪拜道。
平喜乐觉得头有点晕,胸口也闷得很,赶紧扯了扯赵颖儿的衣袖。赵颖儿马上反应过来,继续道:“还请皇上、太皇太后恩准颖儿及叶夫人先行告退,换以正装相见。”
太皇太后点点头。
唐焱示意二人先退下。
一出门,平喜乐就晕了过去。
赵颖儿赶紧示意丫鬟去找沈如安,自己带着平喜乐去侧殿休息。
第十二章 你是何人
平喜乐悠悠转醒,已月上三杆。她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很是陌生。
正当她心里疑惑之际,身着宫装的宫女已经迎上前来服侍。太皇太后闻言,匆忙赶了过来。
平喜乐眼下一惊,忙起身行礼。太皇太后赶紧制止她,让她安心坐着。
“你且放心,你现在在我宫中,哀家已经遣人告知了叶将军,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儿陪陪哀家吧。”太后安抚道。
平喜乐点点头,心里确实有些诧异,太皇太后怎么会把自己留下来。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太皇太后继续说道:“颖丫头哀家让她先回去了,也不知怎的,哀家见着你,便想起一位故人。小丫头,你且告诉哀家,你的父母是谁呀?”
“亡母早逝,父亲是平乐村村主。”平喜乐想了想,确实也没错。虽然父亲劫富济贫,但他们住的地方确实是平乐村,父亲也确确实实是村主。
“那你又是从何处习得着《剑舞》,如何得知《楚天》的呢?”太皇太后追问。
平喜乐摇摇头,“不记得了。父亲说我五岁那年溺水还磕伤了脑袋,后面发了一场高烧,足足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以前的事儿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的眸子暗了下去。
看来终究是自己想多了,那人......怎么会有生还的可能呢。
“你且好生休息,明天你和颖丫头陪我好好说说话。人老了......这宫里也太过冷清了......”
宽广的大殿空阔寂廖,唯有唐焱还坐在案前批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身旁的太监看了看窗外的光亮,垂眸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唐焱揉着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他的好皇叔,真是给他留下了一摊好差事。
淮安蝗灾,南部洪水,边疆邻国也不安分,蠢蠢欲动。偏偏国库已经给皇叔挥霍的所剩无几,赈灾款拨下去也没了声响,朝野间怨声载道,还有人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一件件、一桩桩,怎么让他睡得下觉。
“荒唐!”唐焱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火气飙升,忍不住狠狠地拍起了桌子。张丞相这老匹夫在朝堂上屡屡催促自己选妃立后就算了,竟然还联合众臣亲笔上书,控诉自己不立国母,不稳根基。
“朕去透透气,不许人跟。”唐焱吩咐身旁的太监道。然公公心领神会,安排了下去。
月凉如水,撒在这静谧的夜晚,给万物披上了一层皎洁的锦缎。
平喜乐坐在凉亭顶的边沿上,小腿悬在半空,望着圆如银盘的皎月,想着入京至今的种种事情。
想了很多,她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叶墨根本就不爱她,甚至连一点喜欢都不曾给予她。
或许当初他握着自己的手,说要带自己回京,娶自己为妻的话,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可自己就是太蠢,竟然信以为真了。
可笑。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唐焱望着凉亭上的女子问。
他心中烦闷不已,走着走着,竟走来了太皇太后宫中。想着已经夜深了,也不好惊扰了太皇太后,就在太皇太后的园中随便绕绕,没成想碰见个这么没有规矩的女子,竟然坐到凉亭顶上。
“你又是何人?为何深夜至此。”平喜乐反问道。
第十三章 夜色轻撩
夜风轻拂,撩起平喜乐的秀发,衣袂翻飞。
“深更半夜,你穿成这样不怕被误会成厉鬼索命?”
“瞎说,哪儿有我这么好看的女鬼。”
唐焱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女子反驳的话竟如此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他定了定心神,问:“你在上面做什么?”
“看月亮。”平喜乐答道。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唐焱反问。
“你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唐焱想了想,嘴角微扬。“那我要怎么上去?”
平喜乐看看远处,反问:“你不是带了人吗?让他们想办法。”
唐焱皱了皱眉,都说了不让人跟,然公公也太谨小慎微了些。
“那就太麻烦了。”
言罢,唐焱顺着树干,踩着树枝,飞身跃到亭上,一气呵成。
唐焱在平喜乐身旁坐下,仰首望着明月。平喜乐往边上挪了挪,保持着距离。唐焱发觉了她的动作,无所谓地笑了笑。
夜色更重,地上的树影越拉越长。风轻,树扬,仿佛空气都静谧了起来,连流水潺潺都听的清脆。
谁也没打破这份宁静,沐浴在月光之中。唐焱闭上眼,似睡非睡。
“你在看什么?”良久,唐焱睁开眼,开口问,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安宁过了。
“你猜月亮上到底有没有人住?我小时候听老人家说,月亮上有个仙子,因为偷吃了长生不老药,就被罚到月亮上住,永远都不能再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要忍受永久的孤独。你说,这月亮是不是跟冷宫一样呀?”平喜乐望着明月,呆呆地问。
唐焱挑了挑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皇上吧?”平喜乐望向他,问。
“是。”唐焱没有否认。既然她都开口问了,那大概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自己也没有必要否认。
平喜乐望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跃到地面上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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